乙女遊戲的詐欺路線（十）

28

　　就像是神魂顛倒一樣，嘴唇一貼上去我就失去了身體的自主權，回過神來才能慢慢理清自己對美竹同學做了些什麼。
　　為了讓之後來宴會的貴族們見證艾諾雪跟伊莉梅是相愛的，說要練習接吻是真的，但是這個吻並不是假的。
　　放開嘴唇後我看著滿臉通紅的美竹同學，自己的體溫也沒有好到哪裡去，臉頰好像很燙，握著她的手顫抖了起來，就好像我害怕下一刻會聽見她拒絕的話語。
　　彷彿我真的都要成為艾諾雪了。
　　那個喜歡伊莉梅的艾諾雪──然而面前的並不是什麼伊莉梅，是美竹蘭。
　　或者說，我徹底明白了艾諾雪喜歡上不該喜歡的人是什麼感受。

　　「美竹同學……」

　　我好害怕，怕她就這麼跑掉了，我不敢放開她的手臂，看著她那泛淚的眼角，不想承認卻只也只能承認──我欺負了她。
　　明明是她自己先親了我的臉頰……不是因為吃醋嗎？那個遊戲裡的人物竟然親了我的臉頰什麼的……

　　「湊、湊學姊……」

　　她抿住了嘴唇，好像在防止我又親上去一樣，我是不會那麼做的……吧？

　　「……抱歉。」

　　所以最後我還是選擇了道歉並放開了她的手，我不知道，她之前不是害羞而是單純抗拒而已。
　　莫名地感到有些沮喪，或許這就是發現自己無法如願以償的艾諾雪會有的心情吧。

　　「……才、才不用道歉。」
　　「欸？」

　　換她抓住了我的手，即使沒有看著我的眼睛說話，她別過頭也仍然能看見臉頰是紅的，眼角的淚水最後也沒有出來，語調比平時高了一點，但不像她裝成伊莉梅的時候那樣高。

　　「也、也沒剩多少時間了，不能看起來那麼生疏不是嗎？所以……」
　　「……」

　　我不禁眨了眨眼，看著她又抬起頭，她的臉在我視線裡放大，呼出去的空氣有反彈的感覺時就立刻屏住了呼吸，嘴唇的不遠處有其他溫度，和自己靠過去的時候完全不一樣，臉頰瞬間就熱了起來。

　　「唔……」

　　但是她只停在了咫尺之間，沒有貼上我的嘴唇──以為我會放過嗎？

　　「唔……！」

　　向前再次碰上了她的嘴唇之後，這次她整個人往後跳開了，感覺她整身的皮膚都發紅了。
　　不過這個反應跟剛剛比起來，反而讓我覺得她不是因為討厭才跳開的，我自己臉頰上的熱度，好像也是喜悅造成的。

　　「不是說剩沒多少時間了嗎？不能看起來那麼生疏呢……」
　　「明、明天再繼續也可以啊！？」

　　她這次摀住了嘴，朝我大喊了之後就自己先離開會客室了，留我一個人站在這裡望著門。

　　「哈……」

　　剩下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才終於意識到了心跳聲。
　　剛剛就這麼激烈了嗎？好像要從胸口跳出來一樣，讓我不禁又往後坐回了沙發，整個人突然無力，腦袋一片空白，但是嘴角卻無法克制地一直上揚。
　　我不曉得美竹同學的那句話是不是藉口，因為想親吻所以得練習到不那麼生疏什麼的……反正我是這麼理解的。
　　原來，這就是親密接觸的感覺嗎？
　　下意識撫上了嘴唇，比較出了手指和對方嘴唇的觸感有什麼不一樣，心臟又突然用力敲了一下，全身都熱了起來。
　　腦裡突然浮出了一句話──今晚一定要跟美竹同學睡在一起。

29

　　其他時間可以避開湊學姊，避不開的用餐時間也不會只有我們兩個人，所以我可以說是在會客室之後就躲了整天的湊學姊。
　　不是因為覺得很尷尬……就是不敢看湊學姊的臉，好像我一跟她對上視線，她就會吻我一樣……當然我知道不會的，就是那一幕會突然在腦裡回放，搞得我整個人都不對勁了。
　　我想問她、又不敢問她，那是單純為了演戲的接吻，還是對我有什麼特別的心思……當然，一定是前者吧？
　　變成了遊戲女主角的我很容易就可以滿足通關條件離開這個遊戲，但是湊學姊變成的是隱藏路線的攻略對象，她只能跟女主角一起通關才有可能離開這個遊戲，緊張程度肯定就跟我不一樣了啊。
　　要說誰想得比較多……只能是湊學姊了吧？
　　我們兩個一起在這裡變成了遊戲角色，我變成了剛進到貴族家族裡生活的私生女伊莉梅，所以那些貴族禮儀學不好也只是被人嘲笑幾句而已，然而從一開始就生活在這裡的艾諾雪如果做不好的話，可能就被人嘲笑好幾天甚至那個季節的笑話都是她當主角，湊學姊是花了多少努力學習了她原本都不知道的東西？
　　明明只是個遊戲角色，來到了這裡我們卻要認真過活，誰都沒想過要去自殺──因為我們不是成為遊戲人物的外貌，是我們自己的身體，這令人害怕。
　　為了離開這裡，付出的成本也太多了吧？

　　「哈……」

　　所以說，接吻是很低的成本啊。
　　在大家面前演戲、讓他們知道無法拆散艾諾雪和伊莉梅，我們就可以從這個遊戲裡離開了……只不過是接吻。
　　不管怎麼說，回到寢室的話我都得面對湊學姊的。
　　她不過就是抱著想要快點離開這個遊戲的心思……我躲開她而是我抱著不該有的心思，所以藏起來就好了，接吻就只是個很廉價的事情，例如那些演員們也經常為了劇情出賣自己的嘴唇啊，跟性命比起來，根本就不算什麼……

　　「……」

　　然而我還是逃了，終於能回房間休息後，我沒有跟之前樣去湊學姊的房間，我就在自己的房間床上躺著一動也不動。
　　說實話，希望她來找我……但不想要她問我為什麼躲她。

　　『叩叩』
　　「……！」

　　湊學姊確實來找我了，她敲了敲我陽台的窗戶，但我並不想應聲，光是她來了就讓我不禁屏住了呼吸，我在床上平躺一動也不動，然後聽見了她慢慢靠近我的腳步聲。
　　她走到了床邊，我只是瞥了一眼過去，她從上往下看著我，月光沒有那麼亮，房間裡也只有門口的提燈還沒熄滅，能看到她的臉卻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

　　湊學姊為什麼也不說話？
　　想呼吸卻只能用力呼吸，我忍不住嚥下了口水，她好像盯著我笑了，她的手突然抬起來的瞬間我甚至抖了一下，但她只是去撩起了自己的長髮到耳後，兩邊都塞到了耳朵後面，發現她的身體慢慢向下彎的時候我又屏住了呼吸。

　　「……蘭。」
　　「……！？」

　　做夢也沒想到，她叫了我的名字，瞪大眼睛的瞬間，她的手也爬上了床，而我的嘴唇就被堵上了。
　　不是伊莉梅、也不是只是站在同一陣線的美竹同學，她呼喚的是我的名字，不是演戲──

30

　　我鑽進了美竹同學──伊莉梅的床鋪裡，確實跟艾諾雪的床有所差異，小了一點，卻讓我感到了滿足。
　　因為床小了一點的話，我和美竹同學就不會分得那麼開了。
　　大概是因為吻過了兩次，我已經能隨時隨地與她接吻……或許我從第一次就沒有緊張過，不探討這件事了，我只知道如果是跟她以外的人，我並不愉快。
　　從剛剛被我吻過之後她就沒有說話、我也沒有說話，我們兩人面對面側躺看著彼此，我的手不禁撫上了她的臉頰和頭髮，來回摸了好幾次她都沒有什麼反應，我不想再說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想摸她了，我就是想摸她。
　　我們不用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飾演一對相愛的戀人，甚至是遊戲裡還沒有人知道艾諾雪和伊莉梅相愛，所以她大可拒絕我的。
　　不過她沒有拒絕，就這麼任憑我做出我們好像真的在談戀愛的行為，心跳一直緩不下來，就彷彿跟Roselia的大家上台演唱了幾首之後的感覺，似乎該稱為雀躍吧。

　　「美竹同學。」

　　她不閉上眼睛、我也還沒有想睡的慾望，但我呼喚了她的名字她卻沒有應聲。

　　「美竹同學？」

　　我又叫了一次，她剛剛都不說話我也不覺得奇怪，只是我已經語調上揚，怎麼聽都是疑問句，她卻沒有應聲。

　　「美……嗯？」

　　第三次都還沒說出口，她就突然轉過身背對我，像是在鬧彆扭一樣。
　　我親她都沒有這樣了，我叫她的名字鬧彆扭了？
　　……真是的。

　　「蘭。」
　　「……！」

　　她震了一下，看來是希望我繼續這麼叫她是嗎？
　　但她不會叫我的名字不是嗎？

　　「轉回來？」
　　「……」

　　她又扭扭捏捏地轉了回來，看起來有點可愛，我感覺我們好想也不需要用言語確認些什麼了，我又摸了摸她的臉頰，然後向下抱住她往她胸口埋了過去。

　　「湊、湊學姊……」

　　看吧，她還是這麼叫我，不過我也不想立刻糾正她的叫法了，我現在只覺得非常安心，感覺今晚能睡得很好，所以我閉上了眼睛。

　　「晚安，蘭。」
　　「晚安……」

　　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抱住了我的背，我再將她抱得更緊一點，如果能早一點這麼做的話就好了。
　　不是假扮的艾諾雪和伊莉梅、也不是假扮的戀人，我們不是演給別人看的，而是自然而然地像一對相愛的貴族女子。
　　我不知道我們為什麼會成為遊戲裡的人物，只是如果我們離開後，這個遊戲──這個故事沒有就此終結，真正的艾諾雪和伊莉梅回來了，會不會成為她們的理想結局？
　　因為這種時代的人不像我們那種時代的人，可以放下包袱什麼的。
　　當然，都只是我隨便想想罷了。

31

　　跟湊學姊的關係變得很奇怪，生日宴會前的最後四天我們接吻了好幾次，從來沒有見過她害羞的模樣，只有我一直習慣不來，總想著再親下去就不行了，但她好像卻能夠一直持續下去一樣。
　　總之我們的目的達成了……在生日宴會當天，我們已經可以非常自在地接吻了，能大幅降低其他人的懷疑，就連我都有自信了起來，肯定能讓每一個看見艾諾雪和伊莉梅接吻的人，真實到覺得生米已經煮成熟飯了。
　　雖然很不想看見那些遊戲裡原本的男主角，但禮儀問題，我們仍舊邀請了公爵家的巴卡少公爵，以及跟霍蒙侯爵家關係算深的騎士團，會參加宴會的人是騎士長，其他騎士則是因為工作來守衛侯爵家周邊。
　　至於沙畢王子就是不請自來，最後就是蓋思大魔法師？我們只有這個人不用邀請，因為沒有接觸的關係，我們根本和他沒有交情。
　　計畫都已經訂好了，有一個流程是霍蒙家裡的人祝賀我成年──也就是艾諾雪或是侯爵本人，兩個一起也沒有問題，總之不會兩個人一起發言，也只會是地位高的人先發言，所以等到艾諾雪說話的時候，就是我們兩人要當眾接吻的時候了。
　　明明已經能夠有模有樣地接吻了，一想到不知道會變成什麼結果就很緊張，倒不會因為在其他人面前接吻而感到尷尬──畢竟我還是能分得清他們都只是遊戲裡的角色而已，不是實實在在的活人，我只擔心我們努力到現在了，究竟能不能成為離開遊戲的關鍵？
　　不過這個宴會搞得好像結婚典禮啊，即使我和湊學姊也沒有舉辦過結婚典禮……但流程還是略知一二的，明明是生日宴會，身為主角的我卻在衣裝間等候出場，貴賓們得全部到場後我才能出去的樣子。
　　湊學姊就不能跟我待在一起了，她在外面招呼那些賓客，還有霍蒙侯爵也在外面吧。
　　只剩我一個人跟我的侍女蜜拉在待機，不知道外面的情況反而讓我越來越緊張……在這裡不能喝也不能吃東西，明明是我的生日宴會耶？
　　好吧，不是我的，是伊莉梅‧霍蒙的。

　　「伊莉梅小姐，我們該準備出去了。」
　　「……好的。」

　　終於等到這句話的時候內心雀躍不已，卻又更是緊張了起來，待會我一出現站好，霍蒙侯爵跟艾諾雪就要祝賀我生日，也就是我們的計畫立刻就要執行了。
　　拉著禮服的裙子慢慢前進，明明也都是走了好多遍，就像學校那樣已經熟悉的建築物了，卻覺得今天像是第一次來，別說我不能吃東西了，現在給我東西吃我說不定都會吐出來。
　　蜜拉打開連結宴會廳的那扇門向我敬禮讓我出去，我一個人走進了跟走廊光線截然不同的宴會廳──開始之前我就來過了，所以擺設裝扮什麼的已經不會讓我吃驚了，但是一看見裡面滿滿的人，雞皮疙瘩頓時都要冒出來了。

　　「伊莉梅。」

　　湊學姊對我伸出了手，我搭上她的手之後瞬間感到安心，走到她身邊站好後，旁邊的侯爵看了我一眼點點頭。

　　「讓各位久等了，想必有不少人已經知道，這是我的小女兒伊莉梅，她的母親是南邊城鎮的伯爵之長女，顧及艾諾雪母親以及伊莉梅母親雙方的心情，直到這時候才得以迎接她，還請各位見諒。」

　　我知道這只是遊戲裡的身分，跟美竹蘭完全沒有關係，我還是因為這番介紹而緊張了一下，就怕其他人開始竊竊私語，而湊學姊就像知道我在想什麼，又把我的手握緊了一點。

　　「那麼，遲來地祝我的小女兒伊莉梅生日快樂，恭喜妳成年了，伊莉梅。」

　　他轉過來對我舉杯祝賀，而我剛進場沒有拿到酒杯，只能對他點點頭，接著傳來了一片掌聲，他就在掌聲中慢慢後退，換我和艾諾雪向前。
　　就要來了……

　　「感謝大家今天願意參加伊莉梅的生日宴會，雖然生日日期並不是今天，就如同父親所說，我想大家都能理解原因，為此我們也籌畫了保證能讓所有人都滿意的宴會，那麼我在這裡祝我的妹妹──」

　　湊學姊說到妹妹之後轉身面對了我，這種時候是不會有人好奇的，以為她只是單純轉過來祝賀我──

　　「祝我的戀人，伊莉梅生日快樂。」
　　「什麼……！？」

　　她說完我們就照練習的抱在一起親吻，旁邊傳來了各種預想過的驚呼聲、酒杯掉落的聲音、有人大罵了起來，就是沒有人來分開我和湊學姊。
　　當然我們也不可能就一直這麼吻著！

　　「艾、艾諾雪姊姊……」

　　我們放開了之後，也照我們演練的，我不看其他地方，只看著湊學姊的臉……但是不管怎麼說，果然還是很難為情。

　　「艾諾雪！伊莉梅！」
　　「……！」

　　然而下一秒就有強而有力的手按住了我和湊學姊的肩膀，是憤怒的霍蒙侯爵，我本來就當他是遊戲人物，沒想到這一刻卻不禁將他和父親重疊，那張憤怒到扭曲的臉突然令人感到懼怕──

　　「妳們這是在做什麼！？」

　　他對我們大吼，我的腦袋突然一片空白，想不到任何可以反駁他的話，後面的群眾議論我們的聲音聽得越來越清楚，明明湊學姊說了些什麼我卻完全聽不清楚。
　　我怕得完全不敢動，但是我在這裡可是女主角啊……不可能會發生任何事情，不如說是湊學姊──

　　『啪！』
　　「……！」

　　霍蒙侯爵賞了她一個響亮的巴掌，而我和被打得轉過頭來瞪大眼睛的湊學姊對上了視線，卻也只是那一秒而已。

　　「伊莉梅！」
　　「父親！」

　　有人抓著我的手把我拖走，湊學姊在後面大喊卻沒有跟上來，我回過頭看見她被騎士和侍女們架住了，我不知道我要被拖到哪裡，只知道走到一半的時候旁邊出現了管家。

　　「唔……！」

　　然後他用手帕摀住了我的口鼻，不是無法呼吸，而是我吸入了什麼，然後我就暈過去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