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友希】星淚病 – Asaja的倉庫

　　我不是很喜歡哭，因為哭泣在大部分的場合，都會被歸為懦弱的象徵。
　　對於立志要站在頂點、願意把自己的一切都拚上去的我們來說，更是不想與這件事沾上邊。
　　然而──明明不是想哭的，從某一天開始，自己的淚腺突然變得很發達一樣，動不動就有快要哭出來的感覺，即使是在很平靜的情況下。
　　這個世界上有一種特別的病，且沒有被根絕，應該說是沒有科學的治療方法。我有聽說過這種病，我以為不只哭泣，就連這種奇病，我也難以與之沾上邊，但就現實來看，我大概是得了這種病無誤。
　　──星淚病。
　　沒事的，即使一直有想哭的感覺，我並沒有真的讓自己哭泣，所以也還沒看過我的眼淚，這種病，難道不是只要不哭就沒事了嗎？
　　但是、但是……

　　「嗚……」

　　就像病毒會持續擴散一樣，想哭的情緒最終戰勝了我的忍耐，伸手準備去摀住眼睛止住淚水之前，淚水搶先一步滴到了我的手掌上。

　　『框啷、框啷』

　　我並非沒有哭泣過，卻從未見過如此晶瑩剔透、閃閃發光的淚水，就像寶石一樣，錯過我的手掉到地上時確實也和地面磨擦發出了聲音，液體是不會這樣的……啊啊，果然，是星淚病啊。
　　不曉得是何時感染的，如果沒有感染的話，自己大概能夠一直守住那個祕密吧？而且還可以就保持原樣，把那份感情藏在心底最深處。
　　現在只要被人看見我哭，那就不再是秘密了……
　　沒想到連我──湊友希那──都有了喜歡的人。
　　我自己明白的……只是不曾想過自己會患上這種病，如果對方不喜歡我，我會──失明的。
　　感覺有點可笑，要是這種病會大範圍擴散，就等於我們好像出生在不能隨便喜歡人的時代。要是喜歡上錯的人，自己就會被世界淘汰，所以不是努力讓對方也喜歡自己，就是只能接受這種奇病的折磨了。
　　但我不可能會去嘗試讓對方喜歡我，那是要做什麼努力？像動物一樣，求偶的時候只是獻殷勤嗎？對方如果不喜歡我、那就是不喜歡我，如果在我喜歡上對方的時候，對方根本對我沒有任何意思，我們不是從那一刻起就注定無緣了嗎？
　　更可笑的是，這種病的痊癒方式雖然說是兩人互相喜歡就好了……唯一能用來確認互相喜歡的方法居然是和對方接吻嗎？
　　真是……神秘又過分的病啊。

　　「哈哈……嗚……」

　　或許是因為被感染了這種病，果然，變得很容易哭泣了。
　　所幸──還會覺得自己的眼淚真是美麗，也難怪會被稱作星淚病吧。
　　如果哭泣還能夠看見自己的淚水像是寶石一樣閃閃發光地向下墜落，也算是這個病症的唯一優點了吧。
　　不過既然患上了這種疾病，果然也想──知道「她」究竟有沒有可能喜歡我，但是機率很渺小的吧？
　　要是我喜歡的是男性就好了，或許被喜歡的可能性還高了一點。
　　如果她真的不喜歡我的話，卻因為我的靠近也在無意識下傳染了這種病給她，等到她喜歡上了誰，結果發現自己也患上了這種病，那是多麼可悲的事情？
　　因為我喜歡她，至少……就算她不喜歡我，也不希望她要去尋找幸福的時候，就被宣告了會被世界淘汰的事實，我希望她能夠健健康康地，一直生活下去。
　　所以，美竹蘭，我怎麼就喜歡上了妳呢？

　　回想著自己究竟是什麼時候喜歡上美竹さん的，但如果真的能夠確切找出喜歡上的時間點，那麼連我都會有點佩服自己吧。
　　從認識她到現在，經過多次的相處，就這麼無意識地被她吸引住了嗎？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美竹さん並沒有給我什麼深刻的印象，包括在場的其他樂團的十九人都是，或許有稍微注意到她的挑染，不過直到真正認識她是在之後的合同練習上，第一次的印象反而沒那麼重要吧。
　　合同練習上……說實話，就那樣的相處，我更不明白之後為什麼會喜歡美竹さん了。
　　不管怎麼樣，她就是要反駁我，我們兩個樂團的方向性明明也不一樣，強調技術跟實力是我們Roselia，說實話，Afterglow不重視這點，對我們來說也沒有任何關係，畢竟我們是兩個完全不一樣的樂團，她卻一直抓著這點不放。
　　當時真的是很無奈，後來各自演湊了一首曲子後，這個爭執就結束了，我想她是認同了我，我也不會覺得她們的演奏不好，但也沒有深深烙在我心裡，那一天，只是認識了美竹さん這個人。
　　不過後來知道美竹さん跟Afterglow其他成員全部都是學校的學妹後，也多了一些親近感。
　　雖然我單方面多了親近感，美竹さん好像並不是這麼想的，不管是哪一次遇到她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好像都想跟我爭什麼……
　　起初我還沒有察覺到，是到了明明都已經認識很久、關於兩個樂團之間的誤解也該解開了的時候，她還是一直緊咬著我們Roselia對於Afterglow的態度不放，我才發現以前的她原來每一次都是在表現給我看「她」跟「Afterglow」才是最好的。
　　想想就覺得很無奈，卻也覺得她這樣……挺可愛的。
　　就只針對我呢。
　　大概是那時候開始就很在意她為什麼會這樣對我，總是找不到機會問她，或是沒有時間，所以一有機會我就問了她，接著──解開了我們之間的誤會之後，就是現在這種情況了。
　　美竹さん大概沒有想過她會如此成功地吸引我的注意吧？當然，我也沒有想過，但我就是人生第一次以來，這麼在意身邊的人。
　　明明從第一次見面到現在，實力提升了很多，卻還是一直覺得我看不起她們，就是要在我面前表現出自己是第一的美竹さん，不僅是音樂，就連生活上的一些事情也想跟我爭。
　　明明一直都想跟我爭，卻還是彬彬有禮的美竹さん。
　　明明是學妹，卻比我高的美竹さん。
　　明明是搖滾樂團的主唱，結果卻是花道世家的獨生女。
　　本來以為不怎麼坦率，坦率起來卻讓我覺得很可愛的美竹さん。
　　不過她終究只是因為覺得我不把她們放在眼裡才一直來針對我的吧？
　　我像是沒有把她放在眼裡嗎？偏偏美竹さん是第一個會這麼對我的人，所以給人的印象漸漸地比身邊其他人都還要深刻，越來越覺得她可愛，就喜歡上她了吧。
　　自己的這點心意，自己當然知道，卻沒料到會染上這種奇怪的病。
　　老是喜歡跟我爭執的美竹さん，充其量不過就只是把我當作競爭對手才會這麼想，結果我喜歡上了她，她會怎麼想？
　　說著「湊さん，妳好奇怪……」這種話，開始用異樣眼光看我？
　　既然我喜歡她，就想讓她直到最後都對我保持最好的印象，這一切都只是我自己的責任，即使病了，也還會是她最好的競爭對手。
　　還希望她不要同情我。

　　自從兩團共演Live結束以後，湊さん對我的態度好像跟之前不太一樣了，並不是好的方面，是湊さん都會很快就找理由結束話題並且從我面前徹底消失。
　　我以為那天之後我們就解開了誤會──都是我誤會她──Live後明明也很開心，雖然好像還沒有正式變成她的競爭對手，但她有說我有可能是她強力的競爭對手啊。
　　我還以為……那是她的真心話。
　　現在給我的感覺卻像是她不想跟我接觸，那我們，是算惡性的競爭對手嗎……？
　　好比說在學校遇到湊さん，還是剛來上學的時候。

　　「啊。」
　　「啊。」

　　見到的時候我們跟平常一樣有點驚訝，只是湊さん就這樣看了我一眼。

　　「……美竹さん，早安。」
　　「早安，湊──欸？」

　　她對我打招呼，但我連招呼都還沒打完，她就直接轉身離開了。
　　我當下當然只能錯愕，就連モカ都戲弄我是不是哪裡惹湊さん不開心了，我……哪有啊？
　　再不然就是在中午巧遇湊さん的時候。

　　「啊，湊さん，中午好。」

　　我以為我們的關係從兩團共演之後就算更熟絡了，所以看見她、向她打招呼、問候一下湊さん，都很自然而然了，至少不像其他陌生人一樣，我根本不敢說話。

　　「……中午好，美竹さん……我趕著回教室，再見。」

　　然而湊さん給我的感覺卻越來越生疏，好像她才是害怕跟人說話的那一方，明明想跟她說幾句話的，卻被避開了。
　　姑且是當作她真的有什麼急事，努力不去放在心上，想說下次見到湊さん，再多跟她說一點話──

　　「……湊さん，今天也要練習？」

　　不是整點、也不是三十分的時候，在錄音室遇到了湊さん，明明也只是明知故問而已，想著終於見到她了，就想隨便開個話題，不想再跟以前一樣找不到話說。

　　「……對，我要先進去了，妳也加油。」

　　但她卻又避開我了。
　　湊さん，這絕對是在避開我吧？明明想著要改變自己，我們卻連兩句話都說不上……為什麼啊？
　　為什麼被避開了啊？我真的做了什麼惹湊さん不開心的事情了嗎？我以為湊さん的個性是如果真的不喜歡，就會直接說出來……還是她只是不想傷到我啊。
　　那一天，練習時間還沒到，看著直接跑進其他房間裡的湊さん，我就走去廁所想要冷靜一下。
　　還沒走到廁所的時候，就覺得一陣難過的情緒湧上了心頭，走到洗手台前抬頭看著鏡面的自己，我忽然就哭了。
　　什麼啊……搞什麼啊？我被湊さん討厭了……？

　　「嗚……」

　　明明那麼想要接近湊さん的……

　　『框啷框啷』
　　「嗚……哈……欸？」

　　哭了就哭了，覺得哭了會讓自己好過一點，只是卻在眼淚滴下來，視線又變得清楚的時候，我錯愕地看著洗手台。
　　洗手台裡面有水的話有反光也不奇怪，但是我的眼淚，與其說是反光，比較像是折射……怎麼會……說起來剛剛的聲音……

　　「不是吧……」

　　我趕緊伸手摸了自己的臉，摸著眼淚流過的部分，我碰到的不是濕潤的液體，而是非常明顯的細小顆粒，我嚇得抬頭看了鏡面。
　　下意識就是將異物從自己的臉上剝掉，結果它們一粒粒掉進了洗手台裡，發出了跟剛剛一樣清脆的碰撞聲。

　　「……」

　　比起哭泣，現在應該比較像是臉青了一片。
　　我的眼淚，結晶了……？

　　「天啊……」

　　差點就要把自己嚇死了，但是我好像有聽過這種情況……
　　先不管是不是還想哭，我趕緊掏出了手機，在搜尋攔上打下了「眼淚　結晶」後按搜尋──
　　雖然不知道是不是正確的關鍵字，我看見了很眼熟的名詞。
　　星淚病。
　　啊啊，我聽過的啊，因為是唯一一個無法用醫學治療的病，還會導致失明，小時候聽到的時候很害怕的，長大就忘記了……
　　至於為什麼會忘記，因為長大後覺得很可笑啊，哪有可能會發生這種事情？更嗤之以鼻地覺得自己不會喜歡上別人……
　　欸？我……喜歡湊さん？
　　可是……她討厭我了啊……
　　啊啊……啊啊啊……想著不久以後自己的結果，不禁又低頭對著洗手台哭了出來。
　　淚水化作一粒一粒的結晶，還真是……漂亮啊。
　　──也諷刺得要命。

　　本來想要好好對待美竹さん的，誰知道患了星淚病以後，卻是看見她就想哭。
　　因為不想突然在她面前哭出來，更何況我的眼淚還會化作不尋常的結晶，每一次見到她，都只能趕快離開。
　　明明想看見美竹さん開心的模樣、想跟她多說話，想看見更多可愛的她，卻僅僅只是不想被她看見自己哭泣的樣子而逃離了她身邊，留下了好像有點錯愕的她。
　　這麼明顯的躲避，美竹さん當然不可能沒有發現。
　　雖然知道自己肯定讓她傷心了，卻還是沒辦法面對她。
　　但也想著正好，這樣就不會傳染給她了，即使我不知道這種病會怎麼傳染。
　　不過我再繼續躲開美竹さん，也不可能只有她一個人察覺到而已，我身邊還有更敏銳的人，我也想著她差不多要來問我了。

　　「吶，友希那，妳最近是不是有一點……怪怪的？」

　　也不知道我躲美竹さん究竟幾天了，某天練習的休息時間，一個人在旁邊補充水分的時候，リサ就跑來搭話了。

　　「……」

　　不知道我該承認還是否定又或是什麼都不要回答，我只是默默鎖住了寶特瓶的蓋子。

　　「啊哈哈……打工的時候從モカ那邊聽說了一些事嘛……」

　　見我沒有反應，リサ就開始解釋自己為什麼會這樣想，說起來確實也是，她又沒看見我跟美竹さん的互動。
　　不過青葉さん也不在場吧？所以是美竹さん告訴青葉さん的嗎？在她看來我毫無理由的逃避，已經讓她困擾到會去向人諮詢了嗎？

　　「……那リサ本身覺得我奇怪嗎？」

　　リサ終究是跟人聽來的，如果沒人告訴她，她也不會來問我，還以為她是徹底發現了我的異狀。

　　「嘛……友希那，妝變濃了？」
　　「……！？」

　　自信滿滿地反問了リサ，卻被抓到了稍微改變的地方，只有這點還真是逃不過リサ的眼睛。
　　我只是，想遮住自己哭腫又哭紅的眼皮而已。

　　「該不會是……跟蘭吵架了？」
　　「……沒那回事。」

　　真是直接就切入了美竹さん的話題，不過我們沒有吵架是事實，更何況，以前那些被其他人稱作是吵架的爭論，我也不覺得那是吵架，我才不會跟美竹さん吵架。

　　「那、友希那為什麼最近在躲蘭呢？」
　　「……！」

　　沒想到會被確切地說出是「我」在「躲」她，我有點吃驚，也明白自己究竟是做出了多麼討厭的行為令美竹さん找了朋友商量。

　　「……休息時間結束了。」

　　只是我並不是很想回答，休息時間也確實結束了，我躲開リサ質疑的視線，讓她無話可說，我又回到了自己應該待的位置上。
　　リサ應該是出於好意想要來向我打聽發生了什麼事，可能還想要幫我解決吧？畢竟可愛的後輩都困擾到會把別人的煩惱再轉告給她了。
　　啊啊，美竹さん。
　　想到美竹さん，果然啊，這個病，會讓人的淚腺相當脆弱，動不動就想哭。
　　可以的話我也不想在リサ面前哭，更不想被她知道我患了這種病，不想被她詢問我喜歡上了誰，如果被她知道了，那就又要面對殘酷的現實──因為美竹さん不可能會喜歡我。
　　不想被自己的好朋友事先知道自己再過沒多少日子，就有可能失明的事實。
　　如果要拖延症狀的發作，我能做的只有忍耐哭泣，所以不要再來向我說那些可能會讓我哭的事情了。
　　除了不想被美竹さん同情，我也一樣，不想被其他人同情。

　　那一天發現自己好像得了星淚病之後，練習也心不在焉的，所以回家路上被モカ抓著問，內心還很混亂所以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把她搪塞過去，我便把湊さん的事情告訴了她，星淚病就沒有說了。

　　「那一定是蘭做了什麼吧──那個湊さん耶？不過也很有可能是湊さん真的趕時間呢──」
　　「對啦……也是有可能真的趕時間，可是都沒等我說完『再見』就離開了耶……」

　　我自己也不太想去相信湊さん是不想跟我說話才假借趕時間，但是我每次都是連招呼都沒說完，她就跑了，這讓人很難不去懷疑啊。

　　「嗯──那我幫妳去問問看リサさん？」
　　「……不好吧。」

　　發生這種事，可以的話當然想抓著湊さん當面問她為什麼要躲我，明明就是她之前告訴我隨時都可以衝著她去的，她卻躲我……我也不想透過別人知道她對我的想法，特別是負面的，所以不想同意モカ的提議。

　　「可是蘭遇到湊さん的時候不是都沒機會說話嗎──？哼哼……而且妳才不敢去找湊さん吧？」

　　但是モカ真是，一針見血啊。

　　「那麼尊敬的湊さん見到自己就躲──蘭敢保證找她問話的時候不會哭出來嗎？」
　　「……別亂說話，才沒有，才不會。」

　　而且還繼續火上澆油，其實她只是想要得到我的允許把這件事拿去當材料向リサさん找樂子而已吧？我知道絕大部分也是因為關心我就是了。
　　不過她說的都是事實……以前絕對不會因為那樣子就哭出來的，現在有特殊情況，モカ還真的說中了。

　　「可是蘭看起來練習之前哭過哇──」
　　「……！」

　　她就是非得要我答應就對了，啊啊，好討厭啊，有這麼會讀人心的好朋友！

　　「好啦！妳就去問啦！要是結果不好的話就不要告訴我了……我就……不會再去找湊さん了……」
　　「欸……抱歉，モカちゃん不是要讓蘭更傷心……我相信湊さん不是那樣，所以我才想要去問リサさん的喔──」

　　我根本就沒有打算要哭，但可能是那個病症，不小心就示弱了，害得モカ向我道歉，只是這個話題繼續說下去，我可能真的會哭出來，我就不再說話了，只對她應了一聲。
　　先不管モカ想要幫我，究竟為什麼我和湊さん會變成這樣啊。
　　我根本想不到我做了什麼會讓她避開我的事情……想跟她競爭的心情和行為，明明都被她允許了……是因為我，喜歡她嗎？
　　但我也是到不久前哭了才知道自己喜歡湊さん的啊……難道，只有我自己不知道我喜歡湊さん嗎……？
　　啊啊……對啊，我的行為在其他人眼裡，好好思考一下，不就只是想要引起湊さん注意而已嗎？她本人更會這麼認為吧？我也直截了當地跟她說過了……那就很說得通了啊。
　　我都不知道我自己喜歡湊さん啊。
　　喜歡上同性什麼的，被覺得很奇怪、很討厭，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對啊……我居然喜歡上同性的湊友希那了……？
　　明明可以否認的，可以裝作根本沒有這回事的，但是──我得了星淚病啊！
　　幾乎是直接被宣告我就是喜歡上湊友希那，而且對方肯定不會喜歡我，比起那些倫理道德什麼的，我現在該擔心的難道不是……我將來會得到的結果嗎？
　　不要啊……要怎麼不去喜歡湊さん啊！為什麼我會得這種病啊！？只是沒辦法讓對方喜歡自己而已，我就要失明了嗎！？
　　搞什麼啊……搞什麼啊……！
　　我連單純欣賞、喜歡湊さん的權利都沒有嗎？明明她就是那麼值得被敬佩的人，世界的法則卻不讓我默默喜歡她嗎？太荒唐了啊，單純作為湊友希那的粉絲，也不能好好活在這世界上啊？

　　「嗚……」
　　「蘭！？」

　　快到家的時候，因為一直沉默，就只能一直想著湊さん的事情，結果最後卻還是哭出來了，我連一天都沒有好好藏住這個秘密啊。

　　「蘭！？妳那個眼淚……！？」

　　化作結晶的淚水框啷框啷地掉落到了柏油路上，我遮著自己的臉，不用看モカ也知道她有多麼驚訝了。

　　「欸──這可真是難辦了……蘭……不是吧？」
　　「就是啊！」

　　モカ的話，一定知道什麼是星淚病吧？第二次哭泣也還是哭出了閃閃發光的結晶，那麼我還能否認什麼啊？
　　然而モカ她卻──

　　「モカ！？」

　　她伸手扳開了我遮著臉的雙手，本來以為她只是要看我的臉，卻是從我的手掌裡取走了幾顆結晶，我就眼睜睜地看著她放到了嘴裡。

　　「超鹹的耶。」
　　「欸？是可以吃的嗎？欸？等等啊！モカ！吐出來啊！這種莫名其妙的東西……啊啊！不要吃啊！」

　　本來還在哭的我被她弄得緊張又擔心，都忘記了哭泣，只忙著抓住モカ的手制止她。

　　「蘭……這個病，吃了別人的眼淚就不會被感染了，モカちゃん只是事先預防──不過……怎麼辦？」
　　「欸……？」

　　無法去在意モカ又露出了擔心的表情，我比較在意她說的第一句話，錯愕地放開了要阻止她的手，愣了幾秒之後才忽然感悟到我的好朋友真是無所不知。

　　「蘭……我一定會去問リサさん的，不要害怕……」
　　「……嗚……」

　　因為モカ的這一句話，有一種再次被宣告我果然得了很可怕的病的感覺，剛剛想哭的情緒又全部回來了。
　　是啊，不只是自己害怕自己失去視力，身邊關心著我的人，也都會擔心的啊。
　　但是我卻越來越有一種愧疚的心情──又要給大家添麻煩了。

　　然而，躲過質問的練習結束後，還是無可避免地被リサ抓住了，回家路線一模一樣的我們，就算今天能躲過一時，明天繼續躲也不是什麼辦法，總不能為了都不想告訴任何人就要每天都換一個回家路線、上學的時候也避開人吧？
　　Roselia的團練也都會遇到，我再避開的話，就彷彿不想跟リサ待在同一個樂團一樣，這樣才會變成她口中的「吵架」，不過面對她，我只能先皺著眉頭。

　　「友希那──我不會跟其他人說啦，也不會幫妳出意見，但是想當妳的發洩口，不然……友希那每天都在遮眼睛呢。」
　　「……」

　　明明就有看出來是哪裡的妝變濃了，リサ直到現在才直接說出來，怪不得也覺得我是跟美竹さん吵架了吧。
　　雖然リサ說的話好聽，但是全部取決在我想不想告訴她我得了星淚病不是嗎？而且比起這個疾病本身，我比較不想被知道的是──我喜歡上了一個不會喜歡上我的人。
　　リサ的好意令人心沉，不曉得該怎麼美化自己的言語，只能明示也暗示地告訴了她。

　　「リサ，如果妳看到特定的人就想哭，可是妳又不是真的想哭，偏偏靠近對方就會一直哭，妳還要靠近那個人嗎？」

　　不曉得リサ有沒有聽過星淚病，不過多少都有聽過吧？說不定我的描述就會直接令她聯想到，而且也很像是我間接在承認我喜歡誰了。

　　「欸……無法停止的哭嗎？」
　　「那倒是……不知道。」

　　只是リサ的反應也不知道是裝傻還是真不知道，反而對我描述不清楚比較有問題，但我還沒有實際嘗試過，我也不知道要是跟美竹さん待在一起太久，究竟會發生什麼事情。

　　「欸──友希那是被催眠了嗎？怎麼會見到人就想哭呀……要不要去看醫生？」
　　「……」

　　看來リサ是不知道星淚病，又或是一時沒有想起來吧？畢竟我們身邊也沒看過有人有這種症狀、可能有也沒告訴我們，但是身為主唱，為了確保自己的身體沒有任何問題，多多少少還是知道各種常見疾病。
　　星淚病要說常見……也算是吧，屬於無法透過醫學治療卻能夠康復的病，當時看到就記下來了。

　　「不是的，リサ，總之我……」

　　想要總結卻不知道怎麼解釋，說不出口我就停下來了，リサ只是很擔心地看著我。

　　「總之友希那身上是發生了連自己都不知道原因的問題對吧？但是我只有一個問題……就是……友希那沒有討厭蘭吧？」

　　該說リサ善解人意嗎？不過關於美竹さん，慶幸她不是問我是不是喜歡美竹さん，好險她不知道星淚病，要是她問我是不是喜歡美竹さん，我沒辦法否認。

　　「我當然沒有討厭她，我不可能會討厭美竹さん，我一點都不討厭她……」

　　只是會被這樣發問，就是已經被覺得我討厭美竹さん了，只有這點，我非常想否定，否定到她完全不會這麼認為為止。

　　「嗯──那我就這樣跟モカ說囉！」
　　「……！？」

　　我驚訝是因為我以為リサ不會隨便把我們的對話隨便告訴別人，她剛剛自己也有口頭承諾。

　　「畢竟她們都以為友希那討厭蘭了嘛！」
　　「リサ，不是說不會告訴別人嗎？這點小事情，我自己會說！」
　　「喔喔──？」

　　雖然リサ要告訴她們也是可以，不過我根本不討厭誰這種話，我還不至於需要リサ去幫我說，所以阻止了她。

　　「……美竹さん這麼煩惱的話，我會好好告訴她的。」

　　畢竟原因都是我自己，不管是想要躲開美竹さん，又或是被美竹さん覺得我討厭她，都是我的錯。
　　明明想要她一直都開開心心的。

　　「嗯，我相信友希那會好好解決的，但是沒有說的話我就會把友希那帶去看醫生喔？友希那說的哭的症狀是真的吧？」
　　「……我會說的，不需要帶我去看醫生。」
　　「那就好啦！」

　　リサ看起來很滿意地拍了拍我的肩，我們也沒再說什麼，就一直到走回了家門前。
　　她怎麼就對不是自己的事情這麼關心？不過如果我躲的是リサ，她就會像今天這樣，練習一結束就抓著我不放不讓我繞遠路，不像美竹さん不敢抓住我吧。
　　但是我真的能夠面對美竹さん嗎？星淚病……還真的，面對其他人的時候，完全沒有哭的情緒呢，雖然跟リサ談到「美竹さん」的時候，稍微有那麼一點情緒上來了。
　　總之，就算不和她告白，也要告訴她我並不討厭她。

　　我跟四個青梅竹馬都不同班，下課時間要特地出來才會遇到，雖然午餐都是一起吃的，但這代表五個人一起，只有モカ沒有打工的時候我才能夠跟她兩個人一起回家。
　　所以終於遇到機會的時候，我就把那件事提了出來。

　　「那個……モカ，後來呢？」

　　被モカ發現星淚病後快過了一個星期，是她自己說要去幫我問リサさん的，卻一直沒有下落，著急得讓我忍不住問她。

　　「什麼事情的後來──？」
　　「……妳明明知道。」

　　明明之前還一副擔心我的模樣，現在卻變回了平常的モカ，好討厭啊，這樣我也不知道要用什麼表情面對她才好了。
　　如果星淚病什麼的也都是玩笑就好了。

　　「嘛……當然有問リサさん呀，只是リサさん──後來跟我說友希那さん會自己來跟蘭說的，還以為蘭跟友希那さん已經遇到了呢。」
　　「欸？」

　　モカ說出了她一副從容的原因，但我可是連聽都沒聽過，我錯愕了一下後，モカ也跟著愣了一下。

　　「リサさん不會騙人的吶……所以湊さん應該是真的會來找蘭吧──」

　　モカ應該明白湊さん根本沒有來找我，不過她說的有道理，那兩個人應該是最不會騙人的，但是モカ放心，我並沒有跟著放心。
　　聽到湊さん要來找我，要我怎麼樣可以放心又不緊張？

　　「說是這麼說啦……這一個星期別說被躲好了，根本沒碰到……」
　　「嘛……都是運氣、運氣喔，モカちゃん也沒遇到湊さん嘛，都只有見到リサさん呢。」

　　緊張之餘，回想這星期，又忽然覺得很不安，之前一直被避開，告訴モカ之後反而完全沒有碰到湊さん，都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才會來找我了。
　　這一個星期一直很努力不要讓自己哭，本來以為只要不被弄哭就好了，沒想到得了這個病之後，只要想到「喜歡的人」，就會有想哭的情緒上來，太可怕了。
　　所以現在一想到湊さん，就又很想把她拋到腦後。
　　如果說我有喜歡的人，但是又突然不喜歡了的話，這種症狀難道不會消失嗎……真是恐怖啊。
　　不過比起去研究這種事情，還是只能承認我無法突然就不喜歡湊友希那啊。
　　話說，就算不是面對面……我們明明也交換了聯絡方式，如果真的要來找我，也可以先聯絡的啊。
　　都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討厭我，我哪敢……聯絡她啊。
　　可是就這樣一直見不到湊さん，星淚病要是開始變得嚴重了，那不就完全是自己的損失嗎？
　　所以一邊走回家的路上，我默默拿起了手機，才正要打開螢幕而已──

　　「……唔！」

　　原本只顯示著時間的待機畫面，在我準備輸入解鎖密碼的時候，突然跑出了一個通知，差點沒把我嚇死。

　　「蘭？」
　　「沒、沒事！」

　　趁モカ的臉湊過來看到之前，我趕緊把手機又收進了口袋，面對她一副懷疑的表情，我反而心情好得不知道該說什麼。
　　只能被モカ隨便開幾句玩笑，我也就隨便敷衍了一下。
　　明明也該告訴モカ的，卻在這種時候又想隱瞞這件事。
　　是湊さん的訊息……
　　雖然還沒看清楚，湊さん傳過來的訊息並不是只有一句，只是我沒有打開畫面所以沒看到後面，但我確實看到了那句話──

　　『美竹さん，先告訴妳，我沒有討厭妳，然後我還有其他話要跟妳說，可以──』

　　光是看見了那句「我沒有討厭妳」，我就像是如釋重負一樣開心了起來，卻沒有勇氣在這裡點開訊息。
　　我怕我不管是高興還是傷心，都會哭出來，已經不想再哭了，不想在モカ面前哭啊。
　　好歹星淚病是越哭越嚴重的病，怎麼樣都得避免自己再哭了啊。
　　所以我就抱著期待又害怕受傷害的心情，在路口和モカ道別，回家之後，猶豫了很久才點開了湊さん的訊息。

　　本來想要當面告訴美竹さん的，並且趁勢跟她獨處一下，結果這個星期以來，不曉得是不是我太想見到她的緣故，反而沒有遇到美竹さん。
　　記著上次在學校入口見到的時間、在走廊或是中庭遇到的時間，又記著在錄音室遇到的時間，後來在這些時間卻沒有見到她，這讓人有點灰心喪氣，覺得是不是連美竹さん都開始避開我了……但也明白果然只靠這樣的機遇是不行的，一個星期後，果然在學校也沒有偶然見到她，我終於在放學後傳了訊息給她。

　　「美竹さん，先告訴妳，我沒有討厭妳，然後我還有其他話要跟妳說，可以的話，明天在學校有辦法單獨見面嗎？午休或是放學後。這些日子可能讓妳造成了誤會，但我真的沒有那種意思，所以希望妳可以見我。」

　　我也知道美竹さん不會立刻已讀，但還是期待了一下，所以一直注意著自己的手機通知，越看越焦急的時候，半小時後就收到了回覆。

　　『讓湊さん擔心了，不好意思……我也有一些話想跟湊さん說，明天放學後在屋頂可以嗎？』

　　其實如果是我自己收到剛剛傳給她的那種訊息，我想我也不知道要怎麼回覆，大概只會回答「好」吧？
　　所以看見美竹さん這麼回應我，心中的石頭瞬間都放下了，取而代之的是掉到手機螢幕上的結晶。
　　現在就連喜悅都無法止住淚水了。
　　調整角度讓那些結晶從螢幕上滑落，我這次倒是就像自己剛剛說的，回了美竹さん一個「好」而已。
　　其實リサ的擔心是多餘的吧。
　　就算有跟美竹さん說清楚，也跟沒跟她說清楚是一樣的吧，明天過後我也依然還會哭泣，會越來越嚴重，不會變好的。
　　眨眨眼讓眼淚滴下來，已經會痛了。
　　那麼，我究竟該怎麼辦呢？
　　就這麼接受現實，接受最慘的結果，還是在結局來臨之前先體會一次失戀呢？說不定就直接加快了發症的速度吧……那也……都是我咎由自取。
　　美竹蘭──我不會覺得喜歡她是自己的損失，她值得被任何人喜歡，而我對她的喜歡，不小心超越了朋友、超越了前後輩、超越了競爭對手，就只是這樣而已，是我自己沒有控管好心情，又或是她身上充滿著吸引我的特質，既然會吸引我，那她就是個不錯的人，不是嗎？
　　不過，到了最後也還在自我安慰呢。
　　明天，明天再看看吧。
　　不曉得熬到放學時間，究竟會有多麼令人難耐。

　　其實如果自己以後必定會失明的話，想一想，就算失戀也無所謂了，還有什麼能比這個遭嗎？不如就去碰運氣看看湊さん會不會喜歡我，所以從昨晚就一直等，等到今天早上、再等到中午，終於等到了放學時間。
　　一整天都心神不寧的，一直在腦內模擬該怎麼跟湊さん說起這件事。
　　不過我不會告訴她我得了星淚病，要是被她同情才來嘗試喜歡我，我才不接受，而且就算哭了，就當作是因為失戀所以哭了，很正常吧……？
　　就算再怎麼丟臉、難為情，如果真的無法忍住哭泣，就拿失戀來當藉口吧，因為不想被湊さん知道我得了這種奇怪的病啊，哈哈……啊，但是哭了就會被她發現我的眼淚很奇怪吧……可以的話就把我的眼淚送給湊さん，我想她是不會吃的吧，不過我不希望她被感染這種病啊。
　　反正，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終於等到了放學時間，我戰戰兢兢地來到了屋頂，正好今天大家都有事，屋頂應該不會有其他人吧。
　　只是我來的時候，湊さん還沒有來，上面的風還滿冷的，感覺站著會更冷，我就走到了被風的那一面去坐了下來，順便傳訊息告訴湊さん我已經到了，並且人在旁邊另一面坐著。

　　「美竹さん。」

　　很快地，伴隨著腳步聲，我也聽見了湊さん的聲音。
　　看著她從另一邊往這邊探出了一顆頭，我正想著要站起來的時候，她伸手制止了我。

　　「就坐著吧。」
　　「欸……嗯。」

　　明明說不討厭我的，湊さん的視線又別開了，她沒有看我，但是還是走過來坐在我旁邊，我很意外她沒有留下什麼距離，我們只要稍微動一下手，彼此的制服就會摩擦到。
　　啊啊，怎麼辦，光是這樣就有點想哭了，要忍著啊！什麼都還沒說就哭出來，湊さん一定會覺得我莫名其妙……

　　「那個……美竹さん，抱歉，讓妳誤會了……」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湊さん的聲音聽起來也有一點顫抖，就像在忍著哭泣一般的聲音，大概只是因為我想哭，所以不管什麼聽起來都想哭吧……
　　要忍著啊，要好好跟湊さん說話，我努力把臉埋進了自己交疊在膝蓋上的手臂裡，假裝什麼都沒看見，這樣就不會哭了。
　　雖然可能有點失禮，我就保持這種姿勢回答湊さん。

　　「沒、沒事……就結果來說是我自己胡思亂想的錯吧……」
　　「哈……呼……」

　　結果……聽見了她吸氣和吐氣的聲音，覺得很莫名其妙，我不禁抬起頭看她在幹嘛。

　　「欸……」
　　「抱歉、那個……」

　　湊さん的眼眶很紅，她哭了，哭了還在向我道歉，但讓我瞪大雙眼的是，她的眼淚並不是像水一樣滑落，而是──跟我一樣。

　　「抱、抱歉……美竹さん，讓妳見笑了……我只是、最近很常不自覺地哭，所以……特別不想被競爭對手的妳看見……」
　　「嗚……」
　　「美、美竹さん！？欸！？現、現在傳染的嗎？不是吧……」

　　我想我連問都不用問，就已經確定失戀了，所以跟著哭了出來。
　　湊さん也得了星淚病啊。
　　沒有喜歡的人的話，是不會得的啊！
　　而且湊さん看見我也哭出結晶，她既然這麼驚訝、第一時間是害怕自己傳染給了我，那肯定……不是喜歡我啊，喜歡的對象肯定不是我吧。

　　「湊さん……有喜歡的人了啊。」

　　比起嘲笑自己的競爭對手哭泣、得了星淚病，或是關心她，我只在意這件事啊。
　　原來湊さん也有喜歡的人了啊。

　　「抱、抱歉……美竹さん，妳知道這是什麼病？是我剛剛傳染給妳的嗎？那我真的很對不起妳……」
　　「……」

　　結果湊さん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她只是一邊哭、一邊很慌張地看著我不斷掉落的淚水，看起來想要伸手接住又不敢動手。
　　我原本也害怕傳染給湊さん的啊，不希望她得這種病，要是對方不喜歡自己就會永遠失去視力了……湊さん，也是一樣的心情吧，誰會想要傳染給身邊的朋友啊。
　　只可惜，我不是湊さん傳染的啊。
　　我本來就有了啊。

　　「不、我……本來就有的。」
　　「所以美竹さん……」

　　我別開了視線，不再看著湊さん，這樣會稍微緩和一點，否定了她以後，因為是哭腔，我也辨別不出來她是什麼語氣，只覺得她好像在跟我同病相憐。

　　「原來美竹さん也有喜歡的人了。」
　　「……」

　　就是妳啊，可是妳喜歡別人啊。

　　「美竹さん的病……是能治好的嗎？」

　　是在間接問我，絕不覺得我喜歡的人喜不喜歡自己吧，這我哪知道啊，但肯定不喜歡的吧？要不是湊さん也有星淚病，我還想試著告白的啊，看來是不可能了吧。
　　所以我對湊さん搖了搖頭。

　　「這樣啊……」

　　惋惜的語氣，看來真的連告白都不需要了啊。

　　「我也……治不好呢。」

　　就像真的要跟我同病相憐一樣，湊さん的語氣也平穩了下來，不像剛剛那樣擔心我，我感覺到她稍微靠了過來。
　　真可笑，兩個得了星淚病的人，因為無法實現的戀愛，只能這樣互相取暖了，但我喜歡的人，明明就是坐在旁邊的她，這才是最讓人難受的吧。
　　湊さん，究竟是喜歡上了誰啊？這麼有榮幸被湊さん喜歡，卻沒有喜歡湊さん嗎？怎麼有這麼不會欣賞湊友希那的人……
　　湊さん，如果喜歡我不就好了嗎？如果她喜歡我就好了……

　　「不過，美竹さん……」

　　雖然被間接告知失戀了，可是湊さん也得了星淚病，我就沒有那麼想要當場跑離這裡了，聽到她又叫我，我稍微抬起了頭。

　　「以後……也不會有人喜歡我們了吧。誰還要喜歡因為星淚病而失明的人？」

　　還以為她要安慰我，結果說出來的話讓人突然意識到了現實，真是殘酷，我不禁對湊さん無言了。

　　「……也不會有跟人接吻的機會了。」
　　「……？」

　　只是她從上一句話突然轉彎，讓我錯愕了一下，雖然說的好像是事實，就是不知道湊さん想說什麼。

　　「美竹さん……要跟我接吻試試嗎？要是這個病其實只是跟人接吻、並不一定要跟喜歡的人……呢？」

　　一邊笑著一邊從眼睛裡掉出淚水結晶的湊さん，看起來好好笑，只是我突然就喪失了言語，有點錯愕地盯著她，聽到這種邀請，我全身都突然熱了起來。
　　接吻？跟湊さん？但是湊さん是我喜歡的人……即使她不喜歡我，親了我也大概不會把我治好，我也沒辦法治好她……但跟她接吻，不是我佔便宜嗎……？
　　身體卻無法克制地吞了口口水，擅自想像了和湊さん的接吻，明明一邊在掉眼淚，卻覺得自己的臉好燙。

　　「有嘗試的價值吧？」
　　「欸、呃……嗯。」

　　自己的道德是想拒絕她的，慾望卻讓我無法拒絕她，只能有點難為情地再次撇開視線，抓了抓自己的髮尾。
　　眼角瞥見了湊さん緩緩往我的肩膀伸過來的手，被她碰到的瞬間，我有點不適應地抖了一下，緩緩將自己的頭轉正的時候，她的臉已經靠過來了。
　　哭著卻笑著的湊さん盯著我的雙眼，發紅的眼眶緩緩闔了起來，我屏住了呼吸，在那一瞬間緊張地閉上了眼睛，伴隨著疼痛，感受到又有東西從眼角鑽了出來，暫時失去視覺的我，全身的神經彷彿都聚集在了嘴唇一樣，柔軟的觸感貼上來的同時，我下意識抓住了湊さん的手。
　　彷彿有電流從湊さん的嘴唇傳過來一樣，覺得身體麻痺了起來，動不了，想到是喜歡的人在吻我，不禁感到了幸福，還有一點罪惡感。

　　「嗯……」
　　「……！」

　　她的唇瓣在我的嘴唇上磨擦時，還發出了細小的呻吟，從來沒聽過湊さん發出那種聲音，我整個人害羞地起了雞皮疙瘩。
　　但是……很開心啊，也很舒服啊，湊さん的吻……
　　不曉得自己究竟是喜極而泣還是因為她不是真的喜歡我，從知道自己得了星淚病以來最激烈的一次情緒湧了上來，眼淚奪眶而出，嘴巴也顫抖了起來，無法克制地張開了嘴，她卻在這時候吸住了我的下嘴唇。

　　「嗚、」

　　放不開、放不開湊さん啊。
　　好喜歡她，我好喜歡她……好想要一直這樣跟她接吻，控制不了自己的雙手，我用力地抓緊了她的手臂，自己也稍微向前貼了過去，主動和湊さん吻了起來。
　　她的嘴唇好甜，腦袋混亂到無法判別她的護唇膏是什麼味道，但是全部都被我吃掉了，她染濕了我的嘴角，我也染濕了她的雙唇，蠢蠢欲動的舌頭伸出去碰到了湊さん也慢慢試探的舌尖。

　　「……！」

　　在那一刻，我們才紛紛回過神，她抓著我的肩膀，我抓著她的手臂，兩人的臉稍微拉開了距離。
　　湊さん的眼淚依然緩慢地從眼眶掉落，但是──

　　得知美竹さん也患上星淚病的時候，覺得這世界實在是太殘忍了，我當下只是很緊張就連我喜歡的人也受到了折磨，擔心她是不是剛剛那一瞬間被我傳染的，所以完全忽略了她也有喜歡的人的事實。
　　從一開始就知道，美竹さん對我應該不是戀愛的感情，所以我早就做好了覺悟，不過得知她有喜歡的人，果然還是受了一點打擊。
　　唯一能夠慶幸的是原來不是被我傳染的。
　　說不定我們兩個人都是被同一個人傳染的，不知道傳染給我們的那個人過得如何了，身邊沒有人失明，我想應該是過得不錯吧……
　　但是我跟美竹さん，都喜歡上了不會喜歡自己的人。
　　連這方面也是競爭對手嗎？悲慘的程度互不相讓呢。
　　想笑卻笑不出來，本來想好要跟她說的話都白費了，既然美竹さん有喜歡的人，我就不能告訴她我喜歡她了，簡直就是在加油添醋一樣，還要讓她自責讓我遭受了這種苦難。
　　後來想到我們既然都喜歡上了不會喜歡上自己的人，以後若是失明了，想必更難遇到自己喜歡、也喜歡自己的人，更何況若是被人知道我們失明的原因是因為以前喜歡別人、但是對方不喜歡自己才失明的，會有一種不平衡的感覺吧？對後來真正喜歡自己的人，實在是很不公平。
　　那麼……如果我們都不會再遇到喜歡的人，以後也不會跟誰接吻了吧？想著，我就向美竹さん提出了接吻的建議。
　　我其實不相信身邊要是有人得到星淚病，可以那麼幸運地和喜歡的人互相喜歡，還那麼快就發展到了接吻階段解決這件事……說不定，治療的方法其實只是接吻而不是一定要跟喜歡的人互相喜歡並接吻才可以。
　　童話故事，不都是這樣演的嗎？接吻才是重點，並非……對象。
　　所以美竹さん同意後，我很緊張地按住了她的肩膀，但也因為可以跟她接吻而感到開心，至少算是死而無憾了吧？一邊哭，我笑著接近了她，說實話，閉上眼的時候，眼睛好痛，卻還是因為下一秒碰到了觸感，完全把這些痛苦拋到腦後了。
　　我是真的很喜歡美竹さん的吧。
　　跟她接吻，有種腦內都麻痺了的感覺，一股熱氣從心中逐漸擴散到全身上下，如果被知道我其實是喜歡美竹さん的，不曉得她會多生氣？但是請原諒我吧，即將看不見的我，也很難去喜歡根本不知道長相的人了吧。
　　我會一直喜歡美竹さん的……
　　一直……
　　只有今天，能不能將妳占為己有？

　　「……！」

　　想著自己還是太過貪心，差點和她變成舌吻之前，放開了她，睜開眼看到的東西卻讓彼此嚇了一跳。
　　從美竹さん的眼角掉落的結晶從原本的晶瑩剔透的偏白無色，變成了和她的臉頰差不多的粉紅色。

　　「美竹さん……妳的眼淚變色了。」
　　「湊、湊さん也是啊！」

　　不知道是要開心還是害怕，我們的淚水變色或許比淚水變成結晶還要可怕一點，就像是變嚴重了一樣，她看起來有點慌張，我也是。

　　「……！」

　　只是，完全不會痛，好像也沒有那麼想哭了，更稀奇的是，我好像從自己的臉上聞到了讓人很有食慾的味道。
　　我們彼此睜大眼睛看著對方，只是比起調查自己的眼淚，因為沒有鏡子，我只看得見美竹さん，我反而伸手輕輕接住了一顆她掉下來的粉色淚晶。
　　跟自己臉上聞到的是一樣的……好香，有種想讓人放進嘴裡的衝動，所以我就當作糖果一樣，放進了嘴裡。

　　「湊、湊さん！？モカ說很鹹的啊……！」
　　「……很甜。」
　　「欸？」

　　比丟進咖啡裡的方塊砂糖還要甜，卻不膩，而且還有一種讓人幸福的感覺，原來星淚病的唯一優點除了好看以外，還有這種功能嗎……？

　　「モカ說了很鹹的……」

　　我看著美竹さん紅著臉朝我的臉頰伸手，拿走了一顆還附著在臉上的結晶，我盯著她的手指，原來我的眼淚變色後也是粉紅色，我就看著她小心翼翼地放進了自己的嘴裡。

　　「……好甜。」

　　跟我得出了一樣的感想，她很驚訝地盯著我。
　　說起來，因為知道自己不會痊癒，所以沒有去仔細看星淚病痊癒的話是不是直接變回普通的淚水還是……
　　而且我好像真的沒那麼想哭了。
　　趁著好像不喜歡甜食的美竹さん還皺著眉在品嘗我的眼淚時，趕緊拿出了手機再次搜尋了星淚病。
　　果然──

　　「美竹さん，這是……復原的徵兆吧？」

　　我將搜尋到的結果給美竹さん看，那一瞬間，覺得自己的接吻理論猜對了，其實有點高興的，只是美竹さん看完之後卻紅著臉一直盯著我的眼睛不放。

　　「那個……湊さん，姑且問一下……妳是不是……喜歡女生？」

　　看她有點尷尬又像是難為情地開口，不過這個問題讓我愣了一下，換我不好意思回答了。

　　「……難道根據喜歡什麼性別，眼淚的顏色還不一樣嗎？」

　　剛剛只稍微瞥了一眼星淚病的復原徵狀，就是眼淚會變成粉色系的，其他我還沒有看得那麼清楚，所以我一邊發問又一邊把手機拿了回來。
　　但是給美竹さん看的星淚病症狀解說，並沒有提到這一點。
　　倒是──做出這個網頁的人，非常強調跟不喜歡的人接吻是沒有用的，一百個解除症狀的人裡面，就有一百個人說，都是跟喜歡的人接吻的。
　　然而美竹さん問我是不是喜歡女生──

　　「美竹さん也……喜歡女生？」

　　問出這句話的同時，只覺得自己的臉頰有點發燙，看著她明明害羞卻還是努力盯著我的模樣，連我都越來越難為情了。
　　美竹さん沒有點頭或搖頭，而我放下了手機，再次向她的肩膀伸出了手，這次，直接扣在了她的脖子後面。
　　美竹さん也輕輕環抱住了我的腰，她對我眨了眨眼，而我閉上了眼睛。
　　那麼這次──可以好好伸出舌頭了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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