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ar My Student（十一）

78

　　清晨醒來的時候，意識模糊的狀態下，不熟悉的房間以及身上不熟悉的觸感，我眨了好幾次眼皮才想起來自己昨晚和美竹老師一起住進了旅館，做了一些事情，現在正被她抱在懷中。
　　不曉得醒來的時間是幾點，我稍微再往後貼緊了美竹老師的身體，雙手覆上她抱過來的手，明明棉被裡面已經很溫暖了，卻還是能感受到她的體溫。
　　好幸福。
　　「自己這麼幸福真的可以嗎？」什麼的，我是不會去想的，因為都是我自己努力得來的。
　　只是想到再幾個小時，就要和美竹老師離開這裡，還是覺得有點不捨，又有點不滿足。
　　好想要每天都跟她待在一起……。
　　再努力一年多，就可以了吧？
　　美竹老師會不會願意在我高中畢業之後搬出來跟我住在一起呢？不願意的話，就是我要去努力了吧。
　　但是與其想這些還有點久的事情──我翻過了身，和美竹老師面對面。
　　好開心，能夠看到這樣的美竹老師。
　　雖然不是她的睡臉。

　　「睡不著了？」

　　美竹老師對我露出了微笑，不知道怎麼說，和平常不太一樣，像是一種寵溺的感覺，又伸手過來輕輕撥弄我的頭髮並撫摸我的臉頰，所有的動作都切實感受到了她是真的很珍惜我、疼愛我，這種幸福感不知道如何發洩，令我的體內不禁揪了一下。

　　「只是突然醒來了……」

　　其實我很少突然醒來，一般來說都是睡到鬧鐘響，但是今天如果也睡到鬧鐘響為止，大概會有點後悔，因為體驗不到現在這種感覺。

　　「要……繼續睡嗎？」

　　正常來說，應該就是繼續睡，但是總覺得美竹老師話中有話。
　　而我也很快就意識到了。

　　「不要。」

　　剛剛還有點睏，只是想到能跟美竹老師獨處的時間剩不到多少，我睡意都沒了。

　　「友希那。」
　　「……！」

　　突然在這種時候呼喚我的名字，美竹老師越來越狡猾了。
　　她的手從我的臉上離開，伸手去把棉被再往上拉了一點，接著抱住了我的身體，臉靠過來的時候，她已經閉上了眼睛。
　　清晨的空氣有點涼，但是棉被裡好溫暖，又和美竹老師裸體抱著彼此，已經不知道該怎麼描述這份幸福，在這種熾熱卻不是燃燒的感覺下，再和她柔軟的嘴唇觸碰，什麼都還沒開始，呼吸卻有點不平穩了。

　　「嗯……」

　　好想永遠和美竹老師躺在床上擁吻。
　　她纏過來的腳緩緩滑過了我的皮膚，炙熱的感覺從小腿往上蔓延，好想被美竹老師一直壓著，好想要她。
　　明明一開始只是喜歡上了美竹老師的聲音而已。
　　現在全部都好喜歡，想要她一直在身邊，不想要她跟別人說話，不想要她跟別人接觸。
　　但是我知道的──不可能的。
　　所以我也會好好珍惜美竹老師的。

79

　　雖然今井さん碰到我的瞬間，有種舒服的感覺，只是我果然還是得先推開她。

　　「那個……今井さん……」

　　但我不希望她把我推開她當作我不喜歡或是抗拒，所以推開她的同時，我的雙手依然抓著她的肩膀。
　　不過從心中自然湧出的心情讓我不好意思盯著她的臉，我有點想先避開她靜一靜，只是我想，今井さん大概也是同樣的感覺，所以沒什麼好躲的，我還是好好看向了她的臉。

　　「這種事要跟喜歡的人做──本來我是想這麼說的，但我們互相喜歡，所以……那個，這種事要跟……有親密關係的人做比較好。」

　　明明不是要拒絕今井さん的，說出來之後才發現自己好像在委婉拒絕她，有點後悔。

　　「紗夜的意思是……願意跟我交往嗎？」

　　所幸，今井さん並沒有曲解我的意思，令我有點開心，但我還不能對她點頭。

　　「如果互相喜歡，那我希望我們能夠變成那種關係，只是……還有要談的事情吧？」

　　我覺得如果互相喜歡的人──撇除不倫之戀，雖然這種也很像──如果不成為戀人，不就是在浪費感情了嗎？不過成為戀人是一件大事，我並不認為說兩句話就可以確認這份關係了。

　　「紗夜果然很認真呢……啊，我不是在說這樣不好，也是呢，關於這件事還是得好好談一下呢……」

　　今井さん果然是大人啊，在我覺得臉頰發熱的時候，她也還是平常那張微笑的臉。

　　「不過……稍後再說也可以吧？不然要來不及做餅乾了不是嗎？」

　　這件事我想應該不是很急，我不會突然不喜歡今井さん，今井さん也不會突然不喜歡我的吧？加上今天原先的目的是做餅乾。

　　「嗯，我們也可以邊說邊做，那麼，開始準備吧！紗夜！」
　　「我明白了。」

　　或許是心意相通了，今井さん看起來也不再那麼彆扭和尷尬，變回了一直以來的爽朗模樣。
　　這樣的今井さん，我比較喜歡，卻也有點不喜歡，大概很矛盾吧。
　　有時候希望她對我能夠特別一點，就像對湊さん那樣，看得出湊さん對於今井さん來說很特別，但我並沒有。
　　畢竟今井さん的這份爽朗，對每個人都會。
　　也是因為湊さん的關係吧，我以為今井さん心裡不會有其他「特別的人」了，沒想到就這麼如自己所想的，今井さん的心裡也有我的存在……而且是更特別的範疇。

　　「紗夜，妳已經洗兩次手了喔？」
　　「啊……」

　　分心了。
　　果然還是一直在想著今井さん的事情，明明她就在旁邊。

　　「吶，紗夜。」

　　再次把手上的泡沫沖乾淨的時候，有種今井さん就在耳邊呼喚的感覺，所以我轉過了頭。

　　「……！」

　　臉頰上傳來了一個柔軟的觸感。

　　「不行啊，被喜歡的人說喜歡之後若無其事做餅乾什麼的，我才做不到……」

　　再來是腰被抱住的感覺。
　　我以為，今井さん有一份大人的餘裕，所以我也才能夠稍微冷靜下來的。

　　「我現在只想抱著紗夜……」

　　或許還是有一份大人的餘裕吧。
　　因為這種話，我說不出來。

　　「……我也是。」

　　但我至少還能夠附和。

80

　　已經不想管自己是老師還是什麼了。
　　看著湊同學白皙的皮膚，明明想好好愛護她，只想好好擁抱她，卻還是忍不住在上面種下了自己的印記。
　　湊同學也學我，輕輕攀在我身上，像個小動物一樣親吻著我的皮膚，時不時伸手撩起自己耳邊的頭髮，她的髮絲弄得我好癢，但是卻冰涼得很舒服。
　　留下吻痕以後，還會特地爬起來看我一眼，好像是想問我滿不滿意，想要我誇她一樣的神情。
　　我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她就從得意的表情變成了害羞又乖巧的模樣，很可愛。
　　雖然還很想跟她纏綿幾次，但要是躺下去，大概就要錯過退房時間了，也不能這麼放任自己的慾望，應該要自制一點。

　　「美竹老師。」

　　摸完頭以後，湊同學卻用一種令人難耐的語氣呼喚了我的名字，身體一瞬間就又熱了。

　　「我們再去洗一次澡，就要出去了。」

　　揉了揉她的臉頰就要從床上起身，欲求不滿的感覺卻讓胸口感到了一點不舒服。
　　──還有下次的。
　　這樣說服自己。
　　不能傷害湊同學的喉嚨還有身體，當然我的也不行，所以就忍到下次吧。

　　「起來了。」

　　整理了自己的心情之後，看到還沒從床上起來的湊同學，不禁催促了她，但她卻又對我伸出雙手。
　　真是可愛啊，真拿她沒辦法啊。
　　所以我只好也伸手去抱住她，將她從床上拉了起來，下床後她還是繼續貼在我身上。
　　我們的心情大概是一樣的吧？一刻也不想和她分離。
　　為什麼我是老師她是學生啊。
　　雖然就算是同事或是同學，也不太好被人發現這種關係就是了，但是差別就是我能夠把她帶回家啊。
　　但如果不是這個身份，湊同學不會對我有興趣的吧。

　　「友希那。」

　　摸著她光滑的肌膚，我貼近了她的耳邊。

　　「我喜歡妳。」

　　她輕輕對我「嗯」了一聲，雙手爬上了我的肩膀，用臉頰蹭著我的臉頰。
　　可以和喜歡的人互相喜歡，原來真的很幸福，高中時的我大概想像不到吧。
　　過去的痛好像也都沒什麼感覺了，或是漸漸淡忘了曾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湊同學不在意的話，我也不去在意了吧。

　　「去洗澡吧。」

　　稍微故意揉了一下她的屁股，她的膝蓋卻向前彎了一下，看起來是想變成無尾熊一樣整個人抱在我身上，就這樣貼著我走路。
　　仔細想想，我跟湊同學一樣年紀的時候，她才十歲……小學生……
　　原本自然消散的罪惡感又都湧了出來，心虛地不敢看她的臉，就這樣抱著她走到了浴室。
　　不過也因為她就是小我這麼多，才一直覺得她很可愛吧。
　　再過不久，就得和我可愛的戀人道別了，有過一次的幸福後，大概之後就會開始無法忍耐了吧。
　　──希望湊同學的父母感情很好常常去旅行。
　　什麼的，就在心裡偷偷許願了。

81

　　今天可能做不了餅乾了，就當作紗夜是來家裡約會的，所以我稍微收拾了廚房後，就帶著紗夜來到了我的房間。
　　只是就如同紗夜所說的，我們還得再談談，關於現在、關於未來，所以我選擇稍微和她保持距離，害怕自己一個忍不住就又抱住或是強吻紗夜──大概是因為現在知道了紗夜不會在當下立刻抗拒，才敢這麼想的吧。
　　所以我讓紗夜跟我一起坐在地上，中間隔了一張矮桌。
　　其實我是覺得說句「我們交往吧」來確認關係，之後的事情之後再討論就好了，不過也是因為我一直都這樣吧？才會有一些我根本沒有喜歡過的前男友。
　　畢竟國高中的女生當時不就是這樣嗎？甚至習慣了的話到了大學都還是「先交往看看」的想法，覺得對方感覺不錯就答應了，當然也是覺得對方不會亂來才敢答應的。

　　「那麼，紗夜覺得我們要談……啊哈哈，我是大人，應該由我來主導吧。」

　　所以想問紗夜想談什麼的時候，又覺得自己真是不負責任，但都問出口了。

　　「我並不那麼覺得，如果今井さん跟我最終會成為戀人的話，我們應該是平等的，今井さん沒有必要負擔比較多責任。」

　　然而，紗夜給了我一種她更像大人的感覺。
　　她如果沒有這樣提出來，那麼這段關係我或許就會變成她所說的擅自負擔比較多責任吧。
　　忽然有點羞愧，也覺得不愧是我喜歡上的人，我就是被她的這一點吸引了吧。

　　「那……紗夜覺得我們該談些什麼？」

　　所以得到了她的允許以後，我再次問了一樣的問題。
　　盯著紗夜精緻的臉龐、認真的視線，還有年齡帶給我的些許稚嫩，真的跟學校裡的另一位氷川同學好像，是說……紗夜的妹妹，總覺得在什麼節目上看過的樣子，但不是這時候要提的事情。

　　「我不知道今井さん至今為止交過多少男朋友，即使沒有進展到接吻……那個，今井さん，本來是想結婚的吧？」
　　「……」

　　一上來就是這件事，真是服了紗夜呢。
　　說話只挑重點，從來不會打破自己規則的紗夜。

　　「今井さん的沉默是……肯定的意思吧？」
　　「……嗯。」

　　而且有時候觀察也很入微。
　　我突然很好奇紗夜在學校是什麼樣子的了，下次問問燐子好了……

　　「所以今井さん，還是想結婚的吧？」
　　「不──那個，該怎麼說呢……也不是特別想，就只是……我以為成年之後，就是要盡快找個好男人結婚生小孩呢……啊哈哈哈。」

　　我也是最近喜歡上了紗夜才意識到自己為什麼會想結婚。
　　就只是從小到大被灌輸了傳統日本女性的觀念而已……還有我的交友圈，一直以來大家也都是這麼想的，所以我也跟大家一樣交男朋友，但是聽到友希那說她跟蘭在交往，我忽然發現原來身邊有人的想法是完全不一樣的。
　　即使我不是到了最近才知道所謂的同性戀……只是不曾想過會發生在自己身上而已。
　　我也還有其他人生可以選擇的吧？

　　「如果說那是環境因素造成的，也仍然是今井さん本身的想法，所以我再問一次……今井さん，現在還有想結婚的念頭嗎？」

　　看著這樣認真的紗夜，我不禁笑了出來。
　　「結婚」這個概念應該還能代表兩人感情的結合，而不只是單純地成為一個家庭吧。
　　那麼我的答案當然是──

　　「可以的話想跟紗夜結婚哦。」
　　「……！」

　　如果我的眼睛可以成為相機，好想把紗夜難得的臉紅照下來。

　　「紗夜在意的是我本來的人生規劃嗎？那麼紗夜原本的人生規劃又是什麼呢？」

　　其實我一點都想像不到紗夜也是抱著「未來就是要和好男人結婚生子，成為一個好母親」的想法逐漸成長為大多數人心目中的女性。
　　完全不知道紗夜是怎麼想的，我好想知道，好想知道她的所有想法。
　　只是紗夜露出了有點尷尬的表情。

　　「那個……關於談戀愛那麼遠的事情，我其實是沒有規劃的。」
　　「欸？」

　　身體自動產生了反應，但是我的心裡好像沒有太過驚訝。

　　「有可能跟今井さん原本的想法差不多，但是想一個人努力的事情還有很多，至少我還沒有想過要談戀愛。」

　　紗夜給我的感覺也是這樣的，不如說Roselia的孩子們好像都不會談到戀愛的話題，所以友希那我是真的很意外。

　　「但是並不是說因為我沒有想過所以就算喜歡今井さん也不會排進人生裡面……從現在開始，要重新規劃……」

　　總覺得，這樣的紗夜，在我眼裡不是冷酷帥氣而是可愛呢。
　　不過就這麼被她宣言要被排進自己的人生規劃裡，大了八歲的姊姊我有點害羞喔。

　　「那麼，紗夜想怎麼做呢？」

　　雖然害羞，但是很開心，就算臉頰有點燙也不想躲開紗夜的視線，想一直被她看著。

　　「那個……首先想讓今井さん教我，所謂的戀人通常都會做什麼事情來保持情感……？我是說，那個、和交往前有什麼不一樣？」

　　我大概明白了紗夜的意思，看著她難為情地別過頭，我好想靠過去讓她盯著我的臉。
　　她只是覺得自己有不懂的事情，不是先去自主學習而是先向我詢問所以才有點害羞吧？

　　「嘛，紗夜就做紗夜想做的事情就好啦？特別是只想跟我做的事情。」
　　「想做的事情……」

　　有時候紗夜跟友希那一樣都像個機器人，好像不告訴她們怎麼做，或是覺得不正確的話，就不會去做。
　　下次再問問看蘭，友希那到底是不是機器人吧。
　　至少「我家的」機器人……還有待教化，哈哈，我家的……我家的……

　　「今井さん？」

　　連自己都知道臉越來越紅了，好想遮住喔。

　　「……就、就拿我來說，我想要有空的時候可以跟紗夜聊天、打電話，假日出去約會……不然就是像現在這樣在家裡也好，只要能跟紗夜待在一起，我覺得就很幸福了。」

　　即使這些事情，確實就連朋友關係都能做得到就是了。
　　所以我當然還想牽手擁抱親吻……以及更之後的事情，都想跟紗夜做。

　　「只有這樣嗎？」

　　紗夜……！
　　一臉認真地反問我，都不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假裝傻了。

　　「還有牽手擁抱……親親，再來就看造化……？」

　　實在是說不出上床，但還是把心裡想的告訴了紗夜。

　　「現在……可以做嗎？」
　　「……！？」
　　「牽手，我們好像沒有經歷過……」
　　「說、說的也是。」

　　成年人的我差點沒有被嚇死。
　　還以為紗夜在某方面還是跟正常青春期的少女一樣呢。
　　因為要牽手，我從自己的位置爬起來，走到對面來到了紗夜的旁邊，坐下來彎起了膝蓋，下顎靠著自己的膝蓋側過頭看著她。。
　　我凝視著她的臉，她也凝視我的臉，臉頰又不自覺地燒了起來，卻覺得很開心。
　　一隻手扣著自己的雙腳，另一隻手緩緩在地板上攤開，沒等太久，紗夜的手便搭了上來。
　　即使是和我一樣有繭的手，依然是女孩子細膩的手，紗夜的體溫透過手心漸漸傳到了我身上，我們輕輕扣住了彼此的手指。
　　原來喜歡一個人，是這樣的感覺，是會讓人從胸口溫暖到神經末端的感覺。
　　我的膝蓋往紗夜的方向倒了下去，我側過身靠近了她，心跳蹦蹦蹦的聲音越來越大聲，看見紗夜閉上眼睛的瞬間，心臟好像就要跳出來了。
　　稍微晚了幾年，我也可以像個少女談戀愛嗎？
　　第三次的接吻，紗夜終於回應了我，像是有電流從背脊流到頭皮一樣，也才終於有時間享受紗夜的柔軟。
　　不過……

　　「就用今天幫後面的日子充電吧……」

　　額頭輕輕靠上了紗夜的肩膀，稍微學會了一點克制。

　　「嗯，說的也是呢，最近……或許沒時間談戀愛，今井さん，正式交往還是放到那之後吧。」

　　紗夜也同意了我的意見，我們笑著再次接了吻。
　　再過不久，Roselia就要站上大舞台了。

82

　　再一個多星期，Roselia就要面臨第一次的考驗了──FWF。
　　在旅館的時候只是稍微放縱了自己的慾望，因為除此之外好像也沒有其他事情能做了，只想和美竹老師纏綿在一起。
　　後來出了旅館，就稍微恢復了冷靜。
　　今天沒有其他行程，所以美竹老師就開車載我去兜風，雖然不能做那種事情，至少今天晚上之前我都還是跟美竹老師待在一起的。
　　美竹老師開去了一些人少的海邊，我們手牽著手在堤防上散步，靠在車上擁抱親吻，在車上等紅燈的時候，她偶爾會伸手過來摸摸我的頭、和我牽手，一切都是那麼美好，猶如做夢一樣。
　　所以今天結束了以後，接下來的日子真的讓人不知如何是好。
　　把在旅館的事情當作了心裡最甜蜜的秘密，週末結束後，我們又過著一如往常的生活，很快地，那個最重要的日子也到來了。
　　我沒有時間去觀察リサ和紗夜的變化，只覺得練習的氣氛沒有變差，整體精度也有提升，抱著百分之百的信心，我們站上了FWF的預選舞台。
　　即使發揮了比練習更好的實力，結果卻不如預期，更別說那詭異的評語了。
　　評審說著我們Roselia有著頂尖的實力，卻不讓我們得獎，雖然完全無法接受但也沒辦法因為幾句抱怨就更改比賽結果。
　　在我們完全不知道該檢討什麼的時候，又遇到了另一個大型音樂活動──SMS──的主辦人員，他們親自邀請了Roselia，即使和預期的結果有點不一樣，卻也還是照著進度繼續練習，依然不是什麼可以放鬆的時期。
　　和美竹老師就跟往常一樣，午休時間一起吃飯，晚上打電話，假日為了加強練習所以並沒有見面，就會特別珍惜星期一的午休時光。
　　然而到了SMS的時候，我們卻又失敗了。
　　明明在FWF的時候被說著實力頂尖，卻在SMS表演的時候，台下觀眾不斷流失，就連主辦人員都說著我們好像和以前不一樣，而我卻迷茫了。
　　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會這樣？我們不是全力以赴甚至做的比練習時都還好了嗎？
　　又一次不知道該檢討什麼，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不知道Roselia到底有哪裡不一樣了……
　　不曉得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其他人也不知道我們究竟出了什麼問題，無法得出一個共識，連之後的練習都開始變得散漫了。
　　這是我們的問題、我的問題，不自己去尋找解答是不可能解決的。
　　或許是因為這樣，最近的心情也沒辦法好好藏著。

　　「怎麼了？」

　　午休吃飯的時候，也被美竹老師關心了。
　　只是說給美竹老師聽的話，應該也沒什麼吧。

　　「樂團發生了一點事。」

　　也不知道要從哪裡說起，選擇了最籠統的說法。

　　「之前的活動嗎？」
　　「嗯。」

　　美竹老師也問得很模糊，那是因為我沒有全部告訴她。
　　FWF、SMS，我一個都沒有跟她解釋，不過有告訴過她我們要去參加徵選的活動，在FWF得到無法接受的結果時，我也沒有第一時間告訴美竹老師，因為我還是無法接受。
　　所以她也不知道我們後來參加了下一個活動，或許她以為我們通過了徵選，又來到了複選所以忙於練習吧。
　　如果美竹老師有問リサ的話，她就很有可能知道，但我想她不會問的。

　　「現在有點迷茫。」

　　想了想，還是不要把發生的事情告訴美竹老師好了，不想讓她看見我慘敗的模樣。

　　「妳要告訴我嗎？」

　　美竹老師也不是會逼人說清楚的個性，這並不是她不關心我，只是我比較喜歡她不過問我沒有提到的事情。
　　不過，我也希望我的戀人是最懂我的。

　　「最近──」

　　所以我最後還是從頭到尾告訴了美竹老師關於FWF跟SMS的事情，但是還沒有說到我的想法。

　　「原來是這樣啊，明明這麼忙，成績也沒掉下來，真是辛苦妳了。」

　　聽完兩場活動的事情之後，美竹老師露出了欣慰的表情摸了摸我的頭，我也從中得到了安慰。
　　並不是想要美竹老師插嘴什麼，大概就只是想要她這樣對我而已。
　　所以我又放心地告訴了她我的想法。

　　「不知道為什麼Roselia的感覺變了，所以我在尋找原因的時候，發現了リサ和紗夜……美竹老師還不知道吧，就是我們的吉他手，也是リサ喜歡的人，她們兩個人的感情好了很多，本來跟我一樣不苟言笑的紗夜，語氣和表情都緩和了下來，雖然還是會和我一起指正錯誤，但她越來越溫柔了。」

　　我並不是在指責リサ和紗夜的關係，只是提出了不一樣的地方。

　　「還有我們的鼓手和鍵盤手，あこ跟燐子，她們感情本來就很好，燐子和紗夜也是同學校學生會的成員，最近大家漸漸打成了一片，所以我覺得Roselia跟以前不一樣的地方就是我們之間緊張的氛圍消失了。」

　　美竹老師非常安靜地聽著我說，喜歡她眼裡只有我的模樣。

　　「Roselia如果沒有那份緊張感，就不是帶刺的玫瑰了。所以我請大家回到最初的感覺，Roselia不是拿來交朋友和情人的……結果和所有人吵了起來。」

　　像是被紗夜反駁「湊さん跟今井さん難道要裝作最近才認識的嗎？五個人聚在一起時還要演戲，我認為只是徒增麻煩而已」或是被リサ反駁「友希那，這樣有點不公平吧」，不然就是練習散漫所以被我罵哭的あこ和因為あこ哭著跑走所以跟著離開的燐子。
　　我只是想讓大家回憶原本「帶刺」的情形，那樣才是Roselia，但如果大家都指責我錯了，我又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

　　「總覺得好像迷失了方向，也不知道繼續唱下去又有什麼意義，本來就對自己的歌一直都很迷惘……」

　　我不是為了交朋友組成的Roselia，但是大家逐漸熟識一定是必然的，我並不是討厭，只是覺得這不是Roselia罷了。
　　而且兩次的活動都沒有得到想要的成果，也必定是身為主導的我的問題吧。
　　一首歌裡，大家最深刻的一定是歌聲，那麼失分最重的也就是歌聲，或許也都是我的問題，這讓人消極了起來。

　　「僅僅只是為了達成目標而唱歌，這樣真的可以嗎？」

　　有時候會無法喜歡自己的歌、有時候會像SMS那樣對自己自信過度，而我好像就漸漸變成了個唱歌的機器人。

　　「但是友希那喜歡唱歌的吧？為了喜歡而唱，不也很好嗎？」
　　「喜歡？」

　　唱歌不是我的興趣，唱歌……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

　　「累了就休息，不要那麼勉強自己也好啊，在因為唱歌而感到痛苦之前先放鬆一下，才能一直喜歡下去吧。」
　　「……」

　　唱不了歌，我就不再是我了。
　　我說不出我喜歡或是討厭唱歌，但是我會一直唱歌，就算感到了痛苦也會一直唱歌。
　　我不是想聽美竹老師說這些話的。

　　「就像我──」
　　「我才不像妳只為了一個人就放棄了唱歌！再說了，美竹老師有什麼資格對我說這些話！」
　　「……！」

　　忽然想到了美竹老師的原因，我不禁激動了起來。
　　她明明知道我是以職業歌手為目的的，說什麼休息、放鬆，為了喜歡而唱，卻連我喜不喜歡唱歌都不知道。
　　還說什麼像她一樣……

　　「不要小看我了！」
　　「我……」

　　一個沒有為了參加比賽而奮鬥過又放棄了唱歌、放棄了樂團的人，才沒有資格給我建議。
　　我只是想要美竹老師好好傾聽而已。

　　「友、友希那？」

　　但是現在很不高興，我拿著自己的餐盒就從美竹老師身邊起身，離開了屋頂。
　　我才不是用那麼隨意的心情唱歌、組成Roselia的，更不會──因為失戀、為了不再想起一個人而解散樂團。
　　結果美竹老師根本一點也不懂我。

83

　　被湊同學一個人丟在了屋頂，我愣著看著自己的餐盒。
　　一直以來在私下都很黏我的湊同學，對我生氣地大喊後，什麼也沒說就跑走了。
　　她是真的生氣了。
　　但是我……好像也受傷了。

　　「什麼啊……」

　　雖然知道自己可能是真的說錯話了，但也沒必要把我說成那樣吧……？
　　我才沒有小看她，我怎麼會小看自己的戀人……
　　不過我真的……為了一個人放棄了唱歌，明明不久前才決定不再去在意的。
　　什麼啊……拿這點來攻擊我，就好像只是遷怒而已。
　　本來為了成為湊同學的榜樣，都會好好把午餐吃完，今天卻再也沒食慾了。
　　我也收起了我的餐盒，有點無力地站了起來，下午還有幾堂課，想到就有點無奈。
　　平常為了避嫌，我和湊同學也是分別離開屋頂的，今天卻特別感到了寂寞，還有那麼一點胸悶。

　　「啊咧？蘭？」

　　回到教職員辦公室後，リサさん一看見我，就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我不知道她為什麼疑惑所以我也跟著擺出了困惑的模樣。
　　結果リサさん就靠走過來搭上我的肩膀，像是要說悄悄話一樣靠近了我的耳邊，說實話，剛才和自己的愛人那樣子分開，我是有點想閃開的。

　　「今天怎麼這麼早回來啊？不是都跟友希那在約會的嗎？」
　　「……」

　　什麼話不提，偏偏提了湊同學的事情啊，不過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啊咧……？」

　　不過唯一能慶幸的就是，リサさん並不是不會察言觀色的人。

　　「……跟友希那怎麼了嗎？」

　　リサさん很快就察覺到了我的不對勁是因為湊同學，不想說謊我也只能稍微點點頭。

　　「這樣啊……嘛，友希那最近也跟大家處得不是很好呢，還以為蘭會成為她的避風港……」
　　「她──」

　　聽到リサさん說出「避風港」，心裡忽然有那麼一點點愧疚，所以又把自己的話收了回去。

　　「嘛……友希那有時候說話很直接，也很固執，但她會用自己尋找解決問題的方法，如果跟蘭怎麼了，也會想辦法解決的吧。」

　　雖然リサさん好像是在安慰我，可是她這麼說卻又讓我心情更沉悶了。
　　好像身為戀人的我還比隔壁的大姊姊還要不了解她。
　　還有被認為是湊同學會來解決問題而不是我這個大人率先解決問題，覺得好丟臉啊。

　　「好歹我是個大人……才不會因為小孩子的一兩句話──欸？」

　　我話才說到一半，リサさん就放開了我，把我拉到外面的角落，好像還有更不能讓別人聽到的話要跟我說的樣子。
　　一將我拉到角落，リサさん就拍了拍我的肩膀，用一張認真的表情向我開口。

　　「蘭，這樣不對哦。」
　　「什麼？」

　　我剛剛說了什麼嗎？怎麼一句話都沒說完就被リサさん指責了，讓我滿頭霧水。

　　「就算彼此之間有年齡差距，但是所謂的戀人啊，關係是平等的，並不是什麼都要由年紀比較大的那一方去解決所有問題──我……我喜歡的人是這麼跟我說的。」
　　「……」

　　リサさん說出口的當下我就好像被打醒了一樣，但是讓我有點訝異的是リサさん說到「喜歡的人」的時候，就稍微臉紅別過頭的模樣。
　　她大概不知道湊同學已經告訴我是誰了吧。

　　「所、所以，要是友希那做了讓妳不開心的事情，妳也可以耍耍脾氣、鬧鬧彆扭，不要一直寵著友希那，天秤會傾斜的！」
　　「我……」

　　忽然不知道要說什麼，リサさん說的我都知道，但是湊同學這麼可愛，我怎麼可以不寵她？
　　加上好像是我比較會鬧彆扭吧。
　　而且這次我也有一點錯，即使我說話應該沒有傷到人啊。

　　「蘭也可以當個小孩子喔。」
　　「……！」
　　「友希那的全部，妳都喜歡吧？」
　　「……嗯。」

　　明明都是很理所當然的事，卻要被別人提醒才會想起來。

　　「那友希那也會喜歡蘭的全部的。」
　　「嗯。」

　　不過我心情真的好多了。
　　終於能夠坦率地對リサさん擺出笑臉，她又拍了拍我的肩膀。
　　和リサさん只差一歲，反而覺得她才是我遙不可及的大人。

　　「但是最近友希那應該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解決，要稍微辛苦妳一點了呢。」
　　「リサさん，謝謝。」

　　就是要我先等湊同學解決樂團的事情，再來解決我們之間的事情吧，我想也是啊，畢竟我不會這樣就離開她的，但是樂團隨時都有可能因為一個小摩擦解散。
　　然而──
　　和リサさん離開角落的時候，看見了往這裡走過來的湊同學，我卻避開了她的視線。
　　眼角瞥到了愣住的她，我才知道，什麼是心痛。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