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友希】短篇合輯（二）

1.星空
(這是Love Letter那系列的番外之一，本短篇收錄在10/19台灣百合Only會出的新刊裡，不過這篇並不是正式刊載內容，本子上的東西有改過)

　　高中畢業後的春假，利用時間去考了駕照，但是自從考到以來，幾乎沒有開過車，我就這麼離開了有車的家，和友希那さん一起住在了外面的小套房裡。
　　和音樂才是第一優先的友希那さん交往，不管做多少心理準備都好像不夠一樣，有時候想跟她像個普通的情侶度過普通的日子，總是沒辦法實現。
　　即使我明白她還是很愛我的。
　　對於「情侶」的既有印象，大概就是會手牽手上街約會、看電影，吃東西的時候互相餵食，甚至穿一些情侶裝，總之就是不管旁邊的人怎麼想，總是能沉浸在甜蜜氛圍裡的感覺吧？
　　我也不是沒有想過跟友希那さん手牽著手悠哉地走在路上逛街，不過光是「逛街」這件事好像就跟我們不太搭了。
　　再加上友希那さん越來越有名，也不是能夠在休假日像個展示品一樣放到街上給人隨便看的。
　　不過我們還是偶爾會去看幾場電影。
　　撇除這些最常見的事情，還有例行的溫泉旅行吧……我還是大學生，假日就是週末，然而友希那さん的假日倒是不固定，可以的話當然是希望我跟她出遊的時間在平日，只是很少有這種機會。
　　想著我們既然平常也不會上街約會、假日也沒辦法出去旅行，那麼就會盡可能利用有空的時候。
　　例如沒有雲層的夜晚，想和她一起看星星──想跟喜歡的人一起看星星，只是不知道友希那さん有沒有興趣。
　　特別找到了友希那さん隔天休假、前一晚也沒行程的日子，雖然如果是這樣的話，她大概會比較想跟我躺在床上吧。
　　但我還是試著問了她。

　　「友希那さん，那個……那天晚上要跟我一起去看星星嗎？」
　　「星星？說起來……蘭喜歡看星星的吧？」
　　「……欸、嗯。」

　　其實我沒有想過自己的興趣會被她記得，就算我們是戀人，我以為友希那さん會在意的事情並不多，所以有點意外。

　　「好啊，要去哪裡看？」

　　好像是我有點驚訝的臉讓她開心了，她笑著答應了我。
　　還以為她會比較想跟我在床上纏綿的……其實我也很想就是了。
　　不過我也還是想跟友希那さん留下一些除了親熱以外的回憶啊。
　　所以我告訴了她詳細的行程，我會回家借父親的車，然後去一個我打聽來的秘密景點，也就是沒什麼人會去的地方。
　　結果要去之前，整整一個星期，父親每天都讓我回家練習開車，好險我沒有忘掉當初在駕駛學校學的那些東西，很快就上手了。
　　於是到了約定的當天，和友希那さん從家裡出發，畢竟要稍微遠離都市，我們開到了東京的郊區，其實還有點遠，駕駛新手的我忐忑地開著車，還是盡量不讓友希那さん感受到我的不安，不過晚上的車其實不多，只有路有點暗而已，開了一個多小時的車後，終於到達了目的地。

　　「蘭什麼時候學會開車的？」

　　途中，友希那さん問了我這個問題，面對她單純的表情，不知道為什麼高中時期的好勝心忽然跑了出來，我就一臉得意地回答了她。

　　「十八歲就會開了啊。」

　　雖然明明就是快要十九歲的時候才去學的。

　　「是喔……」

　　挑釁不起來的友希那さん，果然真的變成大人了啊……。
　　抵達了打聽來的絕佳觀星地點，抬頭便是那片美麗的星空，但是還不急著觀賞，所以我和友希那さん一起鋪好了野餐墊，各自拿了一條毛毯，躺下來靠在一起後，才開始欣賞一直想讓她看看的景色。

　　「……很漂亮呢。」
　　「嗯。」

　　我想友希那さん大概是第一次看到吧，銀河。
　　策劃了很久，特地挑了能夠看見銀河在正上空的季節和時間才帶友希那さん來的。
　　我們安靜地欣賞著璀璨的夜空，我在毛毯下和她牽起了手，雖然是夏天，山上的氣溫還是有點低，我不禁靠緊了她的身體。

　　「友希那さん，這一片是銀河喔。」
　　「這……我至少也知道的。」

　　其實我是想介紹星座給友希那さん，所以先從銀河開始讓她認識，這時候有突然有了種高中時期的感覺。
　　不過我沒有要挑釁她的意思。

　　「銀河的尾端是友希那さん的星座。」

　　把沒有跟她牽著的那隻手伸出了毛毯外，用食指指著銀河的尾端，不曉得友希那さん跟我看的是不是同一個地方，只覺得她的頭靠到了我的肩上。

　　「銀河的尾巴是跟天蠍座的尾巴連在一起的。」

　　不管她是不是跟我看著同一顆星星，我繼續說明了下去，不過友希那さん一直保持沉默，不曉得是對認識星星沒興趣還是看得入迷了。
　　想說她都沒有回應，我就放下了手，安靜地欣賞滿天星空，結果不久後，友希那さん才慢慢開口。

　　「那蘭的星座呢？」
　　「……」
　　「……蘭？」

　　我不是不知道，我只是不想回答，不過我想現在的友希那さん也不會說出「原來妳不知道」之類的台詞，所以我只是握緊了她的手，還是告訴了她有點殘酷的事實。

　　「十二月才看得到……」

　　偏偏友希那さん要問這種問題……。
　　可以的話我也想跟她在同一片星空啊，可以的話最好在旁邊啊，但我知道那是永遠不可能的事吧。
　　不過那也只是星座罷了，又不是我跟她。

　　「……這樣啊。」

　　友希那さん的語氣聽起來有點失望，早知道就不要跟她介紹星座了，安安靜靜地一起躺在星空下就好了。

　　「那十二月再來看一次？」
　　「欸？」

　　原來比較失望的只有我一個人而已，所以聽見友希那さん這麼說，皮膚不禁熱了起來。

　　「我也想記得蘭的星座。」

　　和她牽著的手又一次被握緊，明明只是在說要看星座而已，不知道為什麼覺得很開心。
　　捨棄了難得的星空，我轉頭看向了友希那さん，星光就像映在她臉上一樣，閃閃動人，原來她這麼認真看著那片銀河。

　　「所以……」
　　「什麼？」

　　友希那さん的側臉忽然轉了過來，她笑著對我開了口，我不知道她想說什麼，因此有點疑惑。

　　「現在還是比較想看妳。」
　　「……！」

　　友希那さん忽然就這麼爬起來，擋住了我面前的星空，毛毯徹底蓋住了我們兩人。
　　啊啊，早知道還是不要出門躺在床上就好了。

2.撒嬌

　　友希那さん不太做飯，並不是全然因為她很忙，而是她好像就是對料理不太拿手，曾經聽リサさん說過友希那さん連幫馬鈴薯削皮都會把整顆削到沒有，光是聽到這個，我就不太放心讓她負責煮飯了。
　　不過該說是因為煮飯給心愛的人吃是一件很開心的事情嗎？所以我才會願意一直煮給友希那さん吃。
　　看見她因為聞到香味而自己跑到餐桌坐好的模樣、料理端上桌後稍微感到驚喜的神情，以及吃了第一口後開心地跟我說「好吃」，都讓我想繼續為她煮飯。
　　說是這麼說，其實煮飯給友希那さん的機會並不多。
　　平日友希那さん不是一整天都在外面工作、就是我去上學，要是我放假的日子她也在家，更不用說來到廚房了，二十四小時裡大概有十八小時都是窩在床上的。
　　畢竟很難得可以黏在一起。
　　但如果連著放假兩天都這樣的話，還是會受不了的啊。
　　雖然還是會懶懶散散的，我就會好好起來煮飯給友希那さん吃了。
　　只是難得的假日果然也還是不想要花太多時間在友希那さん以外的事情上，中午就想著可以放到晚上的食譜，拖著友希那さん一起出門買食材以後，就是我一個人在廚房忙碌的時光了。
　　我煮飯的時候，友希那さん就躺在沙發或是又去躺床思考下一首新歌的歌詞，所以我們幾乎沒有交談。
　　就像她作曲的時候會忘我，我也不小心準備料理就準備到忘我了，以至於完全沒有注意到休息的友希那さん悄悄走到了我的背後。

　　「……！」

　　一邊看著食譜一邊測量著調味料的份量，就被從後面伸過來的兩隻手稍微嚇到了。

　　「友希那さん？」

　　明明直接貼上了我的身體，雙手也環抱住了我的腰，下顎靠著我的肩膀，友希那さん卻什麼話都沒說，我不禁停下了手邊的動作。
　　稍微等了幾秒，她只是把我的腰抱得更緊，嘴唇好像貼上了我的脖子。

　　「……我在煮飯。」

　　面對她赤裸裸的誘惑，我也是很想就這麼放下食材，把手洗乾淨就轉身和她相擁，一路親到臥室裡不然就是在這裡……但是也不想讓她餓肚子，所以只好狠心提醒一下她。

　　「嗯。」

　　沒想到友希那さん只是乖巧地應了一聲，手也沒有亂動，只差沒有放開我而已，原來不是真的很想要嗎？
　　我喜歡被她抱著，就算要煮飯，也捨不得讓她放開，就沒有要她放開了。
　　友希那さん就隨著我的動作跟我一起移動，環抱在我腰上的雙手也跟著我的動作偶爾鬆開，等我站直的時後又再次抱緊。
　　直到我開始把食材都放進鍋子裡，等著它們煮熟所以只剩下攪拌的動作時，友希那さん才又開始有了動靜。

　　「……餓了嗎？」

　　她的臉不斷摩擦著我的脖子，不然就蹭到了我的臉頰，卻依然什麼都不說，我便不禁開口詢問她。
　　同樣是在摩擦我的臉，我感受到了不一樣的動作，友希那さん好像搖了搖頭，接著放開了一隻手伸到我的耳邊，替我撩起了耳邊的頭髮。

　　「……什麼？」

　　她毫無預警地輕輕咬住了我的耳垂，因為也沒有吃痛，我僅僅只是有點錯愕地做出了反應。

　　「……」

　　結果友希那さん還是不說話，甚至開始伸出舌頭輕舔我的耳朵，雙手把我越抱越緊，就好像是怕我會掙扎一樣。

　　「唉……友希那さん……」

　　雖然也沒有打擾到我煮飯，她一直不說話只讓我很困惑而已，所以我調到了小火，才安心稍微側過頭和友希那さん對視。
　　明明，交往那麼久了，能做的事也都做過了，為什麼看見她像個小孩子一樣對我笑，還是會有心臟用力敲擊的感覺啊。

　　「想一直跟蘭在一起。」

　　終於開口的時候，又是那種會讓我忘記怎麼呼吸的話。
　　搞什麼嘛。

　　「可以吃飯了。」

　　不知道為什麼還會感到難為情，所以不想附和她的那句話。
　　明明這麼說了，友希那さん也沒有放開我，我自己也在說了這句話後關上爐火，轉身掙脫她的懷抱摟住她的腰，堵住了她的嘴唇。
　　可以吃飯了。

3.シャルル

　　如果一直都是原創曲目，我們大概會很難進步，所以偶爾也會翻唱其他獲得原作者許可的歌曲，主要是負責樂器的大家可以學習他人的編曲方式，而我也能發揮自己不曾想過的歌唱方式。
　　最近Roselia選擇翻唱的歌曲便是シャルル，是我們不會去創作的類型，情歌──或者說是失戀的歌。
　　只是把歌詞唱出來的話並不能說是好好地唱了歌，因為不是我寫的歌詞，我還得花心思去揣摩這些歌詞背後的情感，看我能不能完整唱出歌曲的意思，是一個很好的練習。
　　戀愛的心情我是知道的，我有一個交往中的人，不過失戀的心情倒是真的不知。
　　跟我交往的美竹蘭──也是其他樂團負責作詞作曲的主唱，我也沒看過她寫出情歌，更不用說唱情歌了，但我還滿期待能夠聽到她唱情歌的一天。
　　通常準備新曲的時候，如果真的很煩惱，我們才會找彼此詢問意見，只是有時候也會想讓對方驚喜一下，準備新曲的時候完全不會告訴對方，直到準備發表之前才公開，創作的時候是不會讓她知道的。
　　這次雖然不是我們創作的曲子，在準備シャルル的時候，我也是沒有告訴蘭的。
　　練習和準備的時候，我覺得這首我唱得不錯，想要在正式發表的時候給她驚喜，所以她到那天才知道我唱了シャルル，然而，反應好像不是我預期的那樣，她沒有像以往一樣有點害羞地告訴我這次也很喜歡，還有不會輸給我們什麼的。
　　那個平常就不怎麼直率的戀人，鬧彆扭了。

　　「怎麼了？」

　　從表演結束後，她來到後台找我們，卻沒有開口說半句話，我特地把她拉開，稍微遠離了Roselia其他成員，她也還是有一點不想正視我的感覺。
　　我以為是我唱得太好，總算讓她有一種「追不上」的感覺，所以才不甘心到什麼話都不想說，但好像不是這回事。

　　「蘭？」

　　試著伸手撫上她的臉頰，她並沒有躲開，所以我又輕輕將她的臉扳正面對我，她還是一張看起來就是在鬧彆扭的表情。
　　不過讓她和我對上視線後，她總算開口說話了。

　　「為什麼……唱那種歌啊？」
　　「……那種？」

　　我想她指的應該是シャルル，不過這首歌的等級不應該被稱作「那種」，它的人氣很高雖然是事實，但我不是看上了它的人氣，而是編曲到表現手法都是一流的，我才決定要翻唱它，不曉得蘭為什麼會這麼說。

　　「……友希那さん，以前難道有喜歡過別人嗎？」
　　「……」

　　結果蘭的下一句話，跟我唱的歌好像根本沒有關係，不禁讓我楞了一下。
　　怎麼突然問我這種問題？

　　「這個反應……是有嗎？」

　　蘭的表情從鬧彆扭變成了一臉快哭的模樣，讓我越來越錯愕，就怕她待會轉頭就跑了，我又伸出了另一隻手輕輕握住了她的手掌。

　　「不……我只是不知道問題的關聯性，蘭是我第一個喜歡的人，怎麼了嗎？」

　　我不覺得我今天對待台下觀眾的態度像是我以前有喜歡過其他人似的，不曉得她為什麼會這麼問，但我還是誠實回答了她，她就露出了看起來有點複雜的表情，不知道又在想什麼了。
　　說起來我也不曾想過或是想知道，我是不是蘭第一個喜歡的人。

　　「那首歌啊……友希那さん就唱得好像……以前經歷過一樣。」
　　「……？啊……原來還是在講シャルル嗎？」

　　聽到了她的原因後，我才總算恍然大悟，原來話題一直都是圍繞在シャルル上的，只是我突然覺得有點好笑，無法控制地彎起了嘴角。

　　「那是在說我唱得很好嗎？」
　　「啊？不、不是啊……不……唱得很好是很好啦……就……」

　　不坦率的戀人就是想誇我的時候先否定，否定完之後又發現自己說錯話然後再來誇我，每次都是這樣，很可愛。

　　「那只是一首歌。」

　　不過我還是要正視一下讓蘭鬧彆扭的問題，雖然她有這種疑惑代表我唱得很好，但並不代表我想跟她有隔閡。

　　「我、我知道啦……就……沒事……」

　　我相信蘭她是相信我不會說謊，所以得到我的答案以後，她就開始感到難為情了，就會像這樣假裝自己沒問一樣。
　　只是我不覺得她的疑惑完全解除了，我想我得告訴她為什麼我能夠在這種歌裡帶入感情。

　　「我是想著妳唱的。」
　　「欸？」

　　我的雙手都輕輕去抱住了她的腰，認真凝視她的臉，看見她突然臉紅，很開心。

　　「試著想了如果蘭不要我了，大概就是那樣吧。」
　　「……！」

　　因為是蘭跟我告白的，一直想著會不會交往之後，開始知道了我的缺點，她就不會那麼喜歡我了，最後就直接丟下我了。
　　然而我卻深深愛上她了。
　　只是這樣想著，我就把シャルル唱好了。
　　雖然一度覺得想哭，只是如果是願意包容我的美竹蘭不要我了，那或許就是我的問題了吧，也就能夠明白笑著道別的感覺，祝福她還能夠遇見更好的人……果然，真的發生了的話，還是想哭的吧。
　　明明只是想像來詮釋這首歌而已，不禁就對著她本人紅了眼眶。

　　「友、友希那さん……」

　　看見她慌張的表情，反而更有讓人想哭的感覺，抱著她的雙手不禁用了一典力抓緊她的衣服，我好像真的很害怕……她離開。

　　「我怎麼可能不要妳啦！不、不要擅自在那邊想啦！怎麼想都是友希那さん比較有可能把我丟下吧……」

　　蘭忽然就把我抱緊，像是要讓我窒息一樣狠狠抱住了我，在我耳邊的聲音聽起來好像也帶著一點哭腔，這才把我喚回神。

　　「……我想一直跟妳在一起。」

　　我才不會丟下她，為什麼她會這麼認為？只能好好把自己的心意傳遞給她了。

　　「我也是啦……！」

　　她又一次把我抱得更緊，不坦率的戀人在這種時候就很直率，雖然語氣裡總是帶著一些無奈，但我真的很開心。
　　以後回想起這天會覺得很好笑的吧。
　　不過就是為了一首歌，兩個人就在後台的角落相擁說著不會丟下對方。
　　只是表演結束後，被深愛的人抱在懷裡的感覺，讓人像是回到家了一樣。
　　說起來我還是沒有順便問出我是不是蘭第一個喜歡的人，但是也不用問了吧，畢竟──
　　我相信自己會是最後一個人。

4.月色真美

　　中秋的明月。
　　據說是一年之中能看見的最美的一次滿月。
　　雖然比起月亮我還是比較喜歡天上的星星，月亮的缺口部分越大，能夠看見的星星就會越多，但並不是這兩者不能共存，星空配上一輪彎月也是一種美景。
　　夏天過後，太陽下山的時間就變早了，中秋這天也是晚上六點之前就日落了。
　　一年級的那一天，我們Afterglow一行人在錄音室練習到了六點，出來的時候也遇到了Roselia，モカ跟リサさん今天好像還要打工，從七點開始到九點，所以我們十個人乾脆就一起去了家庭餐廳吃晚餐。
　　不過我們兩團當然是分開坐的，吃完之後モカ和リサさん才又走在一起，先行所有人一步離開了家庭餐廳。
　　剩下的八個人大概繼續聊天聊到了七點半才離開餐廳，巴跟亞子和ひまり一起回家，つぐみ的家就在這附近，紗夜さん和白金さん的的家比較順路所以她們也一起走，剩下的就是我和湊さん了，我們兩人的家，也意外地是在同個區域啊。
　　一年級的九月，那時候我跟湊さん還沒有太熟，雖然偶爾會說上話，說的話也都只是表面上的事情而已。
　　雖然我還滿尊敬湊さん的，她大概不把我當一回事吧，想到這點就不知道要跟她說什麼，害怕自己提出來的話題都被短短幾個字了結。
　　但是我們一直沒有說話，真的讓人覺得很尷尬，即使如此，湊さん看起來也沒有厭煩地跟著我走在回家的路上。
　　找不到話題的我只能一直左顧右盼，就想找個有趣的東西跟湊さん說，最後則是抬頭看向了天空，也是那時候才想起來今天是中秋，圓圓的月亮就掛在上空。
　　本來想跟湊さん說今天是中秋的明月，終於找到話題的我有點緊張地轉過頭後，發現湊さん也已經抬頭看向了夜空。

　　「月亮很美呢。」
　　「……對啊。」

　　被她先一步搶走了關於月亮的話題，我有點不甘心，也意識到是自己的附和草草結束了話題，有點後悔，最後還是只能繼續看著上方的月亮。
　　沒多久後，我們就走到了要分別的路口，簡單地道別之後，我們就各自回家了。
　　大概過了很久之後我才想起那一天，湊さん說的話好像是超級容易讓人誤會的台詞，我卻完全沒有意識到就隨便帶過了……

□□

　　二年級的中秋，就先不管這一年來發生了什麼事，我跟友希那さん已經交往了半年。
　　今年也是直到抬頭看到了天上的月亮，才想起了今天是中秋，也想起了一年前的今天是和友希那さん一起回家的，在內心暗自竊喜著這就是緣份，然而今年我並沒有跟她有這種機會。
　　都說是看到月亮才想到的，我早就回家了。
　　今年沒有跟她一起看到一年裡最美的滿月，總覺得有點遺憾。
　　她也沒有跟我提到關於月亮的話題，但是怎麼樣都想跟戀人看著同一個夜空，本來想傳訊息跟她說「記得抬頭看月亮」，又想到還不如就因為是戀人關係所以直接跟她說「月亮很美」。
　　真的要送出的時候，又把那一行字刪了。
　　突然跟她說什麼等同於告白的話，也太奇怪了吧，雖然我是每分每秒都想跟她說我喜歡妳，果然也不想用說的啊……

　　「今天是中秋，不抬頭會錯過月亮」

　　所以我最後傳了這種訊息給友希那さん。
　　主要，就只是希望她也能夠看見今天的月亮而已，沒有其他特別的意思。

　　『叮咚』

　　友希那さん很快就回覆我了，我趕緊打開了螢幕。

　　『我在看，妳在看嗎？』

　　友希那さん的房間是有陽台的，只要走出去就能抬頭看見夜空了，看來她是一收到訊息就走了過去，不過我的房間只有窗戶，所以為了跟她一起看月亮，我立刻離開了房間來到院子才回她訊息。

　　「在看了」

　　雖然友希那さん沒有在身邊，但我們看的都是同一片天空，還是同時間看的，這樣想就有點開心了。
　　抬頭的時候，手上握著的手機又傳來了震動，為了不想錯過月亮，我反而是抬起了手機，就這樣舉著雙手滑開了訊息。

　　『月亮很美呢』
　　「……！」

　　友希那さん，去年是隨口說說的，今年總該是……別有意義了吧？
　　但是，在知道真正意義下附和她也很難為情。

　　「非常」

　　所以我只能當個膽小鬼。

　　『我愛妳』
　　「……！？」

　　只是友希那さん似乎不讓我裝傻，一句話就讓我低下頭不敢看向月亮，夜晚有涼風吹來我也還是覺得好熱。
　　雙手顫抖著在對話框上打了幾個字，卻遲遲沒有按下送出，明明不是講「月亮很美」、也不是對應的「死而無憾了」，更不是同樣的「我愛妳」，卻還是需要勇氣。

　　「我也是」

　　不過我還是按下了送出。

　　『嗯』

　　只是一個短到不能再短的回覆，卻覺得整顆心都被溫暖了。
　　一年前甚至沒有想過，會和她變成這樣的關係。
　　不曉得她還記不記得去年也跟我一起看了月亮，不曉得那句話是不是真的只是隨口說說。
　　但是以後的每年，也還是會講同一句話吧。
　　和妳一起看的月亮才是最美的啊，友希那さん。

5.告白

　　可以和湊さん兩情相悅，就像是達成了一項不可能的任務，但是不可能的任務並不是只有一件而已，交往以後的許多難題好像才是整個戀愛過程裡最艱難的。
　　就像當時做足了勇氣才敢告訴湊さん「我喜歡妳」一樣，沒有勇氣跟能力，大概也無法告訴其他人我喜歡湊さん，我還不敢面對世間的目光。
　　我不知道湊さん是怎麼想的，不過應該跟我是一樣的吧？身為高中生的我們，實在是無法輕易將這件事告訴別人，因為不曉得受到的究竟會是祝福還是苛責。
　　所以在沒有人知道我們交往的情況下，平常就會發生的事情，依然還是會發生。

　　「美竹同學……我喜歡妳！」

　　面對向我告白的同學，因為親身經歷所以知道要把自己的心意對喜歡的人說出來究竟需要多大的勇氣，只是，我又沒怎麼跟這位同學說過話，就算能夠明白她現在的心情，我無法認同她的這份情感。

　　「那、那個，抱歉……」

　　其實我恐怕也不是對自己無法回應她而感到抱歉，而是自己明明知道放在鞋櫃裡的是告白的預告信，還是來赴約了，硬是要來當面傷害別人。
　　不過我想湊さん也會去拒絕每一個人，所以就還是來見這位同學了。

　　「……美竹同學有喜歡的人了嗎？」

　　這是別人向我告白，我拒絕之後最常聽見的台詞之一了，每次都覺得很頭痛，難道我沒有喜歡的人就要跟她們交往嗎？
　　所以也覺得湊さん會跟我交往真是奇蹟中的奇蹟啊，我會好好珍惜她的。
　　只是在這裡回答「有」的話很麻煩，我每次都只能有點心虛地回答別人。

　　「沒有啊，但是也不會這樣隨便接受別人的……」

　　雖然覺得被我拒絕的人的表情總是讓人有一種罪惡感，但還是只能這樣冷酷無情了，因為我真的不知道她們為什麼喜歡我……

　　「所、所以，如果我們──」
　　「啊，美竹さん，妳在這裡。」
　　「……湊さん。」

　　因為總是會發展成不知道要怎麼結束話題或是要怎麼就這樣離開的局面，收到情書的時候我當然都有告訴我的戀人，也有跟她說要來救我……湊さん，真的也很會挑時機出現。

　　「我找美竹さん有一點事，不過如果妳們在忙的話……」
　　「沒、沒有，不忙不忙！學姊請！我先走了！」

　　要論知名度跟氣場的話，無法否認，還是湊さん更勝一籌，就算表示了要退讓，也還是能夠讓別人知難而退，我就看著她面無表情地趕走了來跟我告白的人。
　　確認那個人走遠了以後，湊さん才緩緩靠近了我，我有點難情地別開了視線。

　　「原來美竹さん沒有喜歡的人？」
　　「……」

　　從一開始就躲在附近的她有聽到也是理所當然的，只是被她這樣提出來，就覺得很委屈。

　　「湊さん上次明明也是這樣回答別人的……」
　　「美竹さん還不是問了我一樣的問題。」
　　「……」

　　我當時確實也有點鬧彆扭問了一模一樣的話。

　　「所以，有沒有呢？」

　　只是上次湊さん在我問的時候立刻就回答說「就等著美竹さん再來問我一次，我才可以說我喜歡妳」什麼的，真的很狡猾，而面對同樣的問題，我只是很害羞地別過了頭。

　　「……有啊。」

　　怎麼樣都無法像湊さん一樣那麼若無其事地說出「我喜歡妳」，可是又不想讓她覺得失望或受傷，這樣回答的時候，我偷偷握住了湊さん的衣襬。

　　「誰？」

　　雖然很想說她明知故問，可是錯的應該是沒辦法坦率說出來的我。
　　我好好看向了她那張擺明就是在調戲人的表情，放開了她的衣襬，轉而向上搭了她的腰。

　　「湊……友希那……的說。」
　　「這樣啊。」

　　看著她一臉滿意的模樣，我覺得我的臉又更熱了，不想被她看到臉，只好鼓起勇氣抱住了她，把臉埋到了她的肩上。

　　「我也喜歡美竹……蘭……的說。」

　　回抱住我的湊さん，輕輕在我耳邊這樣說……她一定是故意的，我只是有點結巴而已，但她肯定是故意的……

　　「那還真是榮幸……」

　　我跟湊さん不一樣，說不出什麼故意要讓人難為情的話，每次都反擊不回去，但是這樣也很開心了啊，至少湊さん也只會這樣對我──不禁又覺得很害羞。

　　「下次再有情書的話，看過就好了。」
　　「嗯。」

　　就是因為覺得湊さん都會去赴約，我才去赴約的，所以能夠從她本人口中聽見這句話，我也很開心。
　　不過我果然，還是在各種方面都贏不了湊さん。

　　「已經不想再把美竹さん的時間讓給別人了。」

　　雖然有點不情願，喜歡的心情，還是先當作是湊さん贏了吧。
　　之後我會贏回來的，不會再輸了。

6.不舒服的湊さん

　　和湊さん開始交往以後，除了午休跟偶爾的放學時間以外，我們並不太見面，因為下課時間很短，只是見面而已的話又沒什麼意義。
　　所以平常下課時間，在走廊或是校園裡巧遇她的話，就有一種驚喜、開心的感覺，即使通常也只是打個招呼就又回各自的教室了。
　　不過這次在走廊上見到的湊さん，好像有一點不太對勁。

　　「美、竹さん……」

　　不僅語氣聽起來有點虛弱，這裡可是二年級的走廊，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湊さん，妳看起來──唔！」

　　正想開口說往我走過來的湊さん看起來就快要跌倒了，結果她真的就往我身上跌了過來，我及時抓住了她。

　　「……湊さん？湊さん！」

　　因為怎麼看都不是要抱我才跌過來的，先是疑惑地呼喚了她的名字，發現沒有任何回應，我才有點驚嚇地再次呼喊了她的名字。
　　湊さん好像……就這樣失去意識了。

　　「湊、湊さん！？」

　　再怎麼說，都是自己的戀人，當下就只顧著叫著她的名字，完全無法思考，慌得差點哭出來。
　　正好旁邊有幾個路過的同年級學生，她們看見我很驚慌失措，湊さん的模樣又不太對勁，就幫我一人一邊扶著已經失去意識的湊さん來到了保健室。
　　向那些幫忙的同學們道謝，跟保健室老師報上了湊さん的班級跟姓名，我本來想待在她旁邊，卻被老師用奇怪的眼神看待──畢竟湊さん跟我不同年級，而且又快上課了，我只好在鐘響前忐忑地離開了保健室。
　　平時那麼注重身體狀況的湊さん居然會在走廊上昏倒，想到就擔心的要命，後來的上課時間我整個人都無法專心，一下課就丟下摩卡她們，立刻跑到了保健室。

　　「湊、湊さん……」

　　過了一堂課，在湊さん身邊呼喚她的名字之後，她就睜開了眼睛，我有點緊張地握住了她的手──當然避開了保健室老師的目光。

　　「抱歉，美竹さん，那個……我有點貧血的樣子。」
　　「欸？」

　　湊さん側過身來面對了我，整個身體也離我很近，回握住了我的手，這種時候她還能笑得出來。

　　「沒事了，剛剛保健室老師給我補充了一點糖分。」

　　本來聽到貧血，以為湊さん是遇到了生理期，那樣的話身體不舒服也是常理，只是聽到補充糖分──就覺得哪裡不對勁了。

　　「……湊さん，沒有吃早餐嗎？」

　　上一節下課在走廊上抱住倒下來的湊さん，確實也不覺得她很重，直覺就聯想到了吃飯，不過體重方面就算很輕，一個人把她搬過來不太安全，才很感謝幫忙的同學。

　　「……確實，沒吃呢。」

　　湊さん回答我的表情看起來有點心虛，我也覺得只是早餐沒吃，就這樣昏倒在走廊也太奇怪了，突然覺得很無奈。

　　「昨天該不會也……沒吃晚餐？」
　　「……」

　　看來是說中了，那一瞬間她握著我的手也抖了一下，只是就算知道了湊さん暈倒的原因，我好像也不能怎麼樣。
　　我就只能坐在這裡擔心而已。

　　「讓妳擔心了，抱歉。」

　　湊さん就像是知道我在想什麼一樣，伸出了另一隻手撫上了我的臉頰，被她碰到的瞬間明明就是又開心又害羞，卻害怕被保健室老師看見而挺直了背脊，心虛地往旁邊看過去，好險沒有人往我們這裡看。

　　「那……美竹さん，帶我回教室嗎？」
　　「欸？已經可以走動了嗎？」

　　握著我的手，湊さん就這樣從側躺慢慢坐了起來，本來只是很純粹的疑惑，下一秒才意識到我這不是第一次看見湊さん躺著的模樣嗎？一瞬間漲紅了臉。

　　「都說保健室老師給我補充了一點糖分……我只是在等美竹さん來找我而已。」

　　湊さん還真的是用一副她已經完全恢復的模樣盯著我，都已經準備要下床了，就不管她浪費了一節課在等我，我趕緊站了起來，替她把鞋子拿了過來。

　　「謝謝，美竹さん，這麼擔心我。」
　　「那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自己的戀人差點就直接暈倒在走廊上了，不管是誰都會擔心的吧？雖然萬幸中的大幸是正好跌到了我身上……

　　「為了賠罪，我們就牽著手回教室吧？」
　　「……哈？」

　　感受到上一秒的臉紅還沒有消退，下一秒就又漲得更紅，看著湊さん的微笑，絲毫不覺得她在開玩笑。

　　「不喜歡？」
　　「也、也沒有……」
　　「那妳帶我回三年級教室吧。」

　　問的時候就已經牽起了我的手，感覺也沒有拒絕的餘地。
　　湊さん剛剛的暈倒彷彿都是演戲一樣，她看起來非常有精神地牽著我離開了保健室，我就像是被她拖著一樣只敢稍微低著頭走在後面。
　　說什麼是給我的賠罪……
　　根本就是公開處刑吧……
　　雖然可以被大家看見我跟湊友希那牽手，有點愉悅就是了……

　　「湊、湊さん……」
　　「嗯？」

　　為什麼這個人完全不害羞的啊？還可以用一臉微笑面對我。

　　「等、等一下午餐要好好吃啊……」

　　已經不想管附近的視線了，就只是把想說的話告訴湊さん，發現她把我的手握得更緊了。

　　「嗯。」

　　聽起來就像是不會好好吃一樣，不過就當作她答應我了。
　　走著走著，就來到了湊さん的教室，算是順利把她送回來了，想避開那些討人厭的視線，就想轉頭走掉的時候，湊さん又拉住了我的手。

　　「美竹さん。」
　　「……！？」
　　「回去路上小心。」
　　「……」

　　她就這樣在教室門口親了我的臉頰，親完還立刻走進教室把我一個人丟在外面，包含被湊さん親到的部分，臉頰一瞬間因為那些視線變得灼熱，下一秒更是無法思考地往樓梯狂奔。
　　啊啊，太可惡了吧……
　　湊さん，連身體不舒服的時候，都是那麼無懈可擊啊……
　　三年級的教室，到湊さん畢業之前都別再上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