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ar My Student（八）

50

　　本來我是不會跟班上的其他同學一起起鬨的類型，因為她們感興趣的事情肯定不是我感興趣的事情，除了美竹老師的話題以外。
　　所以放學鐘聲響起，隱隱約約聽見班上同學的悄悄話之中講到了「美竹老師」，而且大多數人都往窗外看去的時候，我也看見了。
　　有一個看起來心懷不軌的女人正搭著我的美竹老師的肩膀，還很親密一樣。
　　因為實在是太過驚訝，有一種自己的領土被侵犯的感覺，連書包都沒有拿，我直接起身往站在教室外的美竹老師走了過去。

　　「……美竹老師？」

　　明明應該要威嚇的對象是美竹老師旁邊的人，我卻忍不住對著美竹老師本人露出了懷疑的眼神。
　　其實我知道的，美竹老師旁邊的女人，穿著打扮就是學校老師，只是我好像沒有在這裡見過這位老師，這種時期來了新老師？

　　「呃……湊同學，記得等一下要來辦公室找我報到，然後這位是青葉老師……妳也要打招呼的。」

　　不知道是在怕我還是怕什麼，美竹老師的聲音聽起來有點膽怯，不過聽到旁邊還保持著詭異笑容的人的名字後，腦裡好像浮現了什麼。

　　「青……啊，青葉老師好。」

　　說起來，她還滿眼熟的，所以我想了起來，她就是Afterglow的另一個吉他手，亞子說的初中部的老師。

　　「嘿嘿……是湊同學嗎？妳好啊，我們家的蘭是不是受妳照……唔、」
　　「モ、モカ！湊同學！我先回辦公室等妳了！」

　　聽到「我們家的蘭」的時候我的眉頭無法控制地皺了起來，再看見美竹老師伸手摀住她的嘴，就這樣拖著她離開，一股非常不愉快的情緒從內心深處湧了出來。
　　美竹老師是我的。
　　看著她們還沒走遠的背影，我立刻回到教室裡要去整理自己的書包，卻聽到了其他同學的閒言閒語。

　　「吶吶，剛剛那個也是老師吧？我還以為美竹老師跟今井老師的組合就已經是絕配了，沒想到又多了一個美女老師！」
　　「就是說，不過今井老師跟美竹老師感覺就只是前輩很照顧後輩而已，剛剛那個美女老師，好像就是把班導吃死死的類型耶！」
　　「……」

　　努力克制了自己的表情，先不管其他同學說了青葉老師跟美竹老師的看法，リサ……就連リサ也是威脅嗎？
　　收拾好了自己的東西後，我揹著書包快步離開了教室，一邊在心裡對リサ跟美竹老師生氣，卻又感到了無可奈何。
　　又不能跟任何人說美竹老師是我的。
　　而且班上同學們平常問的不都是美竹老師有沒有男朋友嗎？為什麼還會拿リサ跟剛剛的青葉老師去和美竹老師配對呢？
　　……都是美竹老師的錯吧。
　　美竹老師還擔心我以後粉絲會變多、會有很多人跟我告白，但她只是當個不唱歌的老師就這麼有魅力了，都不能明白我是在努力想要成為配得上她的人。
　　所以都是美竹老師的錯。

51

　　雖然說湊同學剛剛看我的眼神是有點可怕，但是我最害怕的是モカ因此就發現了我和湊同學不尋常的關係，所以立刻把モカ拉走了。
　　從開學到現在，我並不是完全沒有跟モカ聯絡，不如說我假日要是有事都是跟她們的事，大概是在那時候不小心提起了班上也有在玩樂團的孩子、成員裡有自己的前輩──就只是分享了我覺得滿有趣的消息而已，所以モカ說不定早就意識到了我特別關注的學生是那位玩樂團的孩子，只是她應該不知道是誰吧。
　　然而，剛剛跟著走出辦公室尾隨モカ的原因，就因為她在門口搭了我的肩膀，計畫失敗了。
　　湊同學待會還是會來到辦公室找我，モカ卻完全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甚至直接拉了隔壁位置的椅子過來，手肘撐在我桌上，用一臉抓到我把柄的表情盯著我。

　　「所以蘭為什麼那麼急著回辦公室啊──」
　　「……看了還不明白嗎？那些女學生最喜歡隨便製造老師的八卦了。」

　　這樣回答了之後，我都能想到モカ會回答我什麼了。

　　「嗯──？什麼八卦哇？」

　　而且她肯定是明知故問。

　　「害大家以為有新老師進來但其實沒有所以讓大家有點失望的八卦。」
　　「湊、湊同學……」

　　但是我還來不及反駁モカ，就被突然從後面靠過來的湊同學用冷淡的語氣幫我回答了。
　　她的回答不是正解卻很有道理，言下之意就是摩卡繼續待著的話會讓很多學生失望，就是要把モカ趕走的感覺。

　　「蘭──就是這位湊同學嗎？跟老師組了樂團的學生──」

　　慘了，真的慘了，為什麼我什麼都沒有說，モカ還能夠直接猜到？而且因為對象是モカ，害我沒有好好藏住表情，我想我的臉都發青了。
　　啊啊，我的教師生涯……

　　「真遺憾不是跟美竹老師組樂團。」
　　「哦……」

　　モカ明明是在問我問題，結果因為我腦袋空白了，都是湊同學替我回答了她，怎麼辦，我已經想下班了。

　　「聽起來連我們以前有玩樂團的事情都知道耶──蘭，特別喜歡的學生就是湊同學吧──」
　　「是湊同學自己發現的！妳別再開這種玩笑了，モカ！」

　　剛剛在走廊上是小聲問我的我就還無所謂，但就算是開玩笑的語氣，モカ居然在辦公室裡用著正常的音量捉弄我，不小心就大聲反駁了她。

　　「……蘭，不行唷，這樣學生會傷心的──而且蘭的反應真大呢。」
　　「啊……」
　　「……」

　　現在才意識到，モカ詢問的可能根本就不是那個方面的喜歡，只是做為教師喜不喜歡自己班上的學生而已，然而我的回答看起來就像是不管哪方面都否定了一樣，確實是我反應過度了，就連湊同學都安靜下來了。

　　「湊、湊同學，老、老師很喜歡妳，從都不講話到現在會來辦公室請教我樂團的事情……所以說……不、不要誤會……」

　　想挽救一下湊同學的心情，也是故意做給モカ看的，但是說出口還是有點難為情，本來想要避開視線，湊同學那熱烈的視線讓我無法看向其他地方。

　　「嗯。」

　　雖然湊同學還是面無表情，不過她的心情應該挽救成功了，就連對面的モカ都像是很滿意一樣對我點了點頭。

　　「嘿嘿，蘭跟班上學生相處得那麼融洽，モカちゃん就不擔心了，所以就先回去了，忽然想到還有要批改的作業呢──」
　　「……剛剛就該回去了！慢走不送！」
　　「青葉老師再見。」

　　真不知道モカ是來幹嘛的，說完就真的離開了辦公室，只是湊同學在モカ離開後，也一直站在我後面完全不移動，讓我有點尷尬地抬頭看她。

　　「我也要去練習了。」
　　「欸……嗯。」

　　湊同學就這樣冷淡地盯著我，接著往附近的リサさん的位置看了一眼，リサさん今天放學是去當社團顧問了吧，也不知道她為什麼要往那邊看，沒有再多說什麼就離開了辦公室。
　　我沒有什麼藉口把湊同學留下來，因為這裡是辦公室，還有很多雙眼睛在盯著我們，只能就這樣把她送走。
　　不過她看起來是……還在生氣啊。

52

　　「湊さん，明明上星期狀態不錯的，這星期怎麼又突然變得很不好？」
　　「……紗夜也是。」
　　「……抱歉。」

　　彈貝斯的時候，光是注意自己有沒有彈好就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所以我其實不太能察覺到一些別人的小錯誤，聽到友希那和紗夜互相指出彼此狀態不好的時候，不禁讓我感到了意外。

　　「那……稍微休息一下？」

　　雖然我年紀最大，但是自認最沒實力的自己應該沒什麼關於練習的發話權，看她們這樣，我有點不好意思地提了出來。

　　「不，我今天休息也不會變好了，但是紗夜只是一點點分心而已，妳們休息一下，我先退出吧。」
　　「欸？」

　　沒想到友希那又提出她自己一個人撤掉的解決方式，不過紗夜被留了下來，我感到納悶的同時也感到了一點開心。

　　「湊さん的狀況確實是那樣……那，大家，我們休息十分鐘吧。」

　　就連紗夜都附和了，所以說完之後友希那就逕自離開了錄音室。
　　說實話，我覺得友希那不管怎麼唱都很好，但是她唱得特別好的時候我會覺得真的很好，其他情況，她再怎麼差我都還是覺得比自己好太多了……友希那跟紗夜的要求都很高呢，不過這才是Roselia所追求的吧。
　　只是換到自己身上，我也能明白什麼時候彈得不好，什麼時候彈得不錯，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

　　「今井さん。」
　　「欸？怎麼了？」

　　就在我坐在一邊反省自己的時候，紗夜忽然靠近了我，她一臉擔心的模樣讓我緊張了一下。
　　是……我看起來很苦惱嗎？

　　「湊さん今天是心情不好了吧？妳沒有聽說什麼嗎？」

　　什麼啊，原來是友希那的話題啊。
　　有一瞬間趕到了失望，卻也不是那麼不想討論的話題，友希那也是我關心的人。

　　「這麼說的話……看起來真的心情不是很好耶，別看友希那平常都面無表情，其實還是能看得出來她的情緒，今天就是單純不高興的面無表情呢。」
　　「我也這麼覺得，但是不太確定……今井さん果然很了解湊さん。」

　　稍微分析了一下剛剛看到的友希那之後，紗夜的語氣聽起來就像是話中有話一樣，說起來──

　　「那紗夜今天怎麼了呀？」

　　要說的話，假日跟紗夜一起做餅乾，可是讓我高興到了今天呢，就友希那說的「心情好就會想好好練習」的說法，我好像真的越來越喜歡練習了，所以想到紗夜沒有跟著一起心情好，其實有點小失落。
　　雖然還不知道她是不是心情不好。

　　「沒什麼……只事發生了一些讓人困擾的事情。」

　　紗夜回答的時候別過了視線，讓人有種她在心虛的感覺，看起來是很不想跟人分享吧。

　　「嘛……紗夜如果覺得我可以幫得上忙的話，我很樂意喔。」

　　所以不逼她說出來，只告訴她不管她什麼時候來找我尋求幫助，我都會幫的。

　　「嗯……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但我會先想辦法解決的。」
　　「嗯，那我就做別的餅乾給紗夜打打氣──！」

　　學生時期，會碰到的困擾真的很多的嘛，只是礙於高中生這種小大人的自尊心，很多事情都會自己默默吞下去吧。
　　雖然我其實很想知道紗夜的困擾，但還是不要隨便觸及她們自我防衛的那一塊吧。
　　只是，以為紗夜很忙、最近還要解決那個不能告訴我的困擾，她最後卻提出了幾乎能影響到我練習的問題。

　　「別的餅乾……我也可以一起做嗎？」

53

　　好想告訴所有人──美竹老師是我的。
　　我們的關係就算無法公開，也可以避開那些無謂的接觸吧？
　　不讓別人靠近自己、碰到自己，甚至有機會讓第三者調侃根本不是那回事的玩笑。
　　美竹老師只發現我在學校沒有和其他人有互動，卻沒發現我也沒有怎麼和粉絲互動，還會吃那樣的醋。
　　然而她自己卻會跟其他女性靠很近，就算是再怎麼樣都不可能的リサ，我也會生氣的──當然是對美竹老師生氣。
　　這些情緒都影響到了我的練習，但我並沒有為自己喜歡上了美竹老師而後悔，我也因為跟她的互動而心情好，就更專注在練習上。
　　覺得可能只是我自己的無理取鬧，所以想想就覺得很煩悶。
　　雖然幾乎都是美竹老師的錯，還是想要立刻見到她，想被她抱著，想跟她接吻，好想要她的聲音一直在身邊圍繞。
　　所以今天離開錄音室後，回家的路上，換我主動打給了美竹老師。

　　『……湊同學？』
　　「……」

　　我只是想聽她的聲音，並不是很想跟她說話。

　　『那個……生氣了？』

　　其實也說不上是生氣，不過被美竹老師這麼一問，總覺得有點生氣，所以還是不想跟她說話。

　　『話說……這個時間，湊同學不是在練習嗎？』
　　「……」

　　就算被這麼問了，還是不想回答她，我都打了電話，看起來像是在練習嗎？

　　『要跟我見面嗎？』
　　「……！」

　　但是這個問題，讓我終於軟下了心。
　　我不知道，我們除了在學校、在可以獨處的錄音室以外，還可以在哪裡見面，所以我不會這樣問美竹老師，然而她卻問了我，所以我很開心。

　　「……想。」

　　還沒見到美竹老師，臉頰上就已經有微熱的感覺，不禁一邊走一邊揉了揉自己的臉頰。

　　『妳在哪裡？』
　　「我們要去哪裡嗎？」

　　只是美竹老師不可能沒有顧慮到我們的身分，她說著好像要來找我的話，但絕對不是在這附近見我，我就先反問了她。

　　『我……家？』
　　「……美竹老師？」

　　覺得自己好像聽錯了，所以遲疑了一下，畢竟那個地方怎麼樣都不應該是在可以去的範圍裡。
　　美竹老師應該是跟父母住的，就跟リサ一樣，沒有搬出去……

　　『嘛……但是不會讓妳過夜，我父母今天不在家。』
　　「……」

　　就像是聽見很老套的台詞一樣，我愣住了，又後知後覺地感到非常開心，心跳都要占據我的整個耳膜了，好怕聽不見美竹老師的下一句話，握緊了手機卻熱得想拿開。

　　『所以……湊同學，妳在哪裡？我開車去接妳。』
　　「我……」

　　夢境突然變成了現實，面對美竹老師異常冷靜的提問，我忽然說不出話來，明明一直以來看起來比較慌張的都是美竹老師。
　　這就是我所不希望的，希望美竹老師面對我的時候不要這樣冷靜，因為她對別人也都是這麼冷靜。
　　但……我真的可以去美竹老師的家嗎？

　　「在公園……」

　　果然還是想去美竹老師的房間尋寶，看看她慌張的模樣。

54

　　和紗夜約了一個時間做餅乾後，我又開始心浮氣躁了起來，結果友希那不在的團練，更是越來越糟了，我們最後就提早結束了練習。
　　大家分工合作一起收拾好了錄音室後，我和她們本來就不是用同一種方式移動的，在錄音室門口道別，她們往車站的方向走去，我則是往停車場的方向走。
　　沒想到在那裡遇見了想都沒有想過的人。
　　雖然，生活圈也就這樣子而已，不管是什麼時候、在哪裡遇到都不會太奇怪。
　　更何況這裡是停車場，也不是錄音室專屬的，只不過是這附近的收費停車場罷了。

　　「這不是リサ嗎？」
　　「哈哈……好久不見啊。」

　　我遇到了前男友。

　　「妳背後揹的……該不會是吉他吧？怎麼？難道妳還兼了副業！？」
　　「不、不是啦，這是貝斯，就只是業餘的跟朋友玩一下樂團……」

　　其實說完之後才覺得我好像也沒有必要說得這麼清楚，不然對方又要問更多了。

　　「哦……看起來過得很充實啊，是說，這時間剛剛好，要不要一起去吃個飯什麼的？」

　　只是他沒有追問什麼，反而就這麼隨興地邀我去吃飯，讓我猶豫了一下。
　　前男友，幾乎每一任都是吧，跟我告白了之後，我覺得這個男性還滿不錯的，所以我就答應了交往，但是後來還是發現自己沒有辦法喜歡上他們，當初也就是因為這樣並沒有讓他們付出什麼，幾乎都是和平分手的。
　　後來，就當了朋友。
　　但是我果然還是有一點，不想答應。

　　「下次吧？我要回家煮飯呢。」
　　「……什麼？妳結婚了嗎？」
　　「欸？沒有，只是和我媽輪流……」

　　每次都是在回答之後才後悔，沒事就該騙騙別人的，才不用再被多問一些不必要的事情。
　　例如──

　　「那妳還單身嗎？」
　　「嘛……」

　　如果是前陣子的我，肯定什麼都不想，就上去拍拍對方的肩膀問他說可不可以介紹好對象給我吧？但是現在卻只想盡力避開這些話題，甚至想不到好藉口可以脫身，不知道自己的腦袋怎麼變得這麼不會臨機應變了。
　　是因為對象和話題嗎？
　　應該也不是吧……就覺得，還沒整理好自己的情緒之前，一點都不想聽到這些話，好像就在刻意向我強調──今井リサ不交男朋友、不結婚很奇怪。
　　而且這個氛圍，好討厭。

　　「妳要不要再考慮一次我──」
　　「今井老師。」
　　「紗、紗夜！？」

　　就在要聽見預料之內的那句話時，紗夜忽然從旁邊出現，嚇了我一大跳，而且不知道她為什麼叫的是「老師」。

　　「老師，剛剛跟櫃台的預約出了一點錯誤，要我們找負責人過去。」
　　「欸？啊……這樣啊，抱、抱歉，下次有機會再說了，我先去處理一下。」
　　「嘛，那下次見了，リサ。」

　　其實我知道紗夜在說謊，卻還是跟她一起說了謊，假裝看起來很急地往回走之後，眼角確認了對方去開了車就稍微感到了放心，但還是繼續跟著紗夜走。
　　直到紗夜停下腳步，我才跟著停下，不過我們並沒有回到錄音室，而是在停車場與錄音室之間的一個人行道上，我只能有點錯愕地盯著紗夜。

　　「紗夜……？」
　　「那個……抱歉，看見今井さん露出了平常沒見過的表情，好像很苦惱一樣，不自覺就……」
　　「沒關係的，反而要謝謝妳呢。」

　　我知道剛剛紗夜是為了讓找不到藉口的我脫離有點不喜歡的情況，所以我也跟著一起撒謊了，只是我不知道……她為什麼會來停車場。

　　「今井さん，剛剛那是……？」

　　但是在我開口詢問之前，先被紗夜搶走了發問的時機，反正回答完之後還能問的，我就不是很急了。
　　只是，要回答她的時候，又猶豫了。
　　我心裡有點抗拒跟紗夜說到「前男友」這一個單字。

　　「以前交往過的人……」

　　然而我雖然沒說出那個單字，卻還是說出了意思根本沒有差別的形容。

　　「是……這樣啊……欸？」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就這麼向前抱住了紗夜，大概只是不想看到她聽到這句話之後的表情，也不想被她看見我的表情。

　　「那個，紗夜，真的……謝謝。」
　　「沒什麼……還有，時間不早了，今井さん，我也要趕著回家了，明天見。」

　　但是紗夜沒有讓我抱太久，還主動伸手輕輕撥開了我的手，沒有留給我發問的時間，她就這樣和我道別了。

　　「……嗯，明天見。」

　　還是不知道紗夜為什麼會來停車場找我，但是我有點開心，也因為這個開心覺得自己越來越不像話了。
　　看著紗夜漸漸離去的背影，我也轉過身再次走向停車場。
　　今井リサ，應該就是要結婚的人吧。

55

　　不小心就把湊同學邀到家裡來了。
　　其實我看過學生詳細資料，我知道湊同學住得不算遠，不過還真是沒有在這附近遇過她，因為年齡的關係，活動範圍跟時間不太一樣吧。
　　反正，車子開出去不到五分鐘就把人帶回來了，忽然有種我到底在做什麼的感覺。

　　「……」

　　只是把人帶來之後，不知道為什麼她就一直站在客廳呆愣，好像是對什麼感到驚訝一樣。

　　「怎、怎麼了？」

　　應該不是真的被我帶回來了之後，才覺得好像誤入虎穴了吧？我只是想見見湊同學，但也是想抱抱她、親親她……這之上的事情可沒有考慮啊。

　　「美竹老師的家真大。」
　　「嘛……我覺得住在這附近的人都差不多吧？湊同學不也住在這附近而已嗎？」
　　「……才沒有這麼大。」

　　不知道為什麼在跟我比小，而且湊同學的臉頰好像稍微鼓起來了，究竟在不服氣什麼？

　　「美竹老師……條件真好呢。」
　　「……」

　　突然就被說了一句這種話，換我愣在了客廳，雖然聽到這種話，倒是想得意地肯定自己。
　　想著湊同學不就是喜歡上了有這樣條件的我嗎？如果我不會唱歌、沒有玩過樂團，湊同學就不對來針對我了吧。
　　反過來說，湊同學條件也很好啊。
　　每天都因為自己能夠把湊同學占為己有而感到自豪，真是教師的不良示範啊。

　　「湊同學，去我房間吧。」
　　「……」

　　我向她伸出了手，湊同學看了我的手一眼，有點遲疑地搭了上來，然後我握緊了她。
　　在外面不能牽手，在家裡總可以牽了吧？
　　明明只小了我七歲，湊同學的皮膚摸起來好柔嫩，不禁偷偷摸了幾下後才稍微張開手指，和她十指交扣。
　　明明沒怎麼牽過手，牽起來的時候卻只想著在進到我的房間之前，就將她擁入懷中。
　　雖然家裡沒人，也知道父母今晚真的不會回來，走進房間之前我還是只敢牽著她的手，開門帶她進去了以後，湊同學卻停在了門口，甚至因為拉不動所以我放開了她。

　　「……怎麼了？」

　　轉過身面對站在門前完全沒有要靠過來的湊同學，我今天只是想見她，所以我真的沒有打算對她亂來。

　　「只是有一點害羞。」
　　「……」

　　湊同學的臉確實是稍微染上了紅暈，但是她這樣平淡地說出口，反而換我害羞了起來。
　　哪有人會這麼平靜地說出自己很害羞啊……好想抱住她。
　　所以我向前抱住了她，努力忘記這裡是自己的房間，閉上了眼睛感受著懷裡的溫度，她也緩緩抬起了手抱上了我的背，甚至把臉埋到了我的肩膀裡。
　　不自覺地就把鼻尖埋進了她的髮絲裡，是和平常一樣的味道，卻在這時候讓人越來越按捺不住。
　　我的手從她的腰慢慢往上，向前收回來輕輕撫上了她的臉頰，讓她抬起頭面對我，看見臉頰微微泛紅的她，再怎麼樣都忍不下去了。

　　「友希那……」

　　在爆發之前呼喚了她的名字，看見了她稍微揚起的嘴角，我便小心翼翼地貼了上去。
　　但是怕自己做出什麼蠢事，也沒有伸出舌頭，我很快就放開了她，她看起來也沒有不滿，又一次靠上了我的肩膀。

　　「美竹老師。」
　　「嗯？」

　　她呼喚我的語氣聽起來不是接吻之後的害羞，剛剛差一點就忍不住的情感被她壓了回去，我也冷靜地對她應了聲。

　　「吉他……明明就在保養。」
　　「啊……」

　　除了湊同學以外，我的另一個寶貝就直立在一旁，雖然不怎麼碰了，但確實還是會好好保養的啊。

　　「想聽美竹老師彈吉他。」

　　我想我也拒絕不了她了。
　　再不做點其他的事情，今晚就沒辦法把湊同學送回家了。

56

　　直到走進了美竹老師的家裡，才發現我一點都不了解她。
　　我所知道的不過就是關於樂團的一些事情，以及老師讓老師放棄了樂團的那個人的存在。
　　美竹老師，好像是大小姐的樣子，雖然說在日本看見日式房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那就是日本的傳統居住環境，但是像美竹老師家這種混合了日式和西式的房子並不多，而且肯定是有特別用途才會混合。
　　所以我覺得，我一點都不懂美竹老師，只是並沒有因此感到氣餒或是難過，因為今天，我來到了這裡才有機會了解她。
　　結果我一踏進美竹老師的房間就卻步了。
　　好歹我也還是個少女……想到這裡是喜歡的人的房間、從小生活到大的房間，不禁感到有點羞澀。
　　明明提早跟我說的話，今天就能住下來了……
　　在門口和美竹老師擁抱和親吻後，發現了那把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上了年歲的吉他，所以就請她彈給我聽了。
　　因為坐在地上的話太矮了，美竹老師就讓我跟她一起坐在了床上，為了不影響到她，當然是坐在她的右邊。
　　先不說還沒交往之前她騙我很久沒唱歌跟沒有彈吉他了，美竹老師甚至還好好接上了音箱，連調音都很順手的就完成了，她放棄樂團之後的六年來，偶爾還是會去碰的吧。

　　「嘛……就彈我還很有自信的歌。」
　　「嗯。」

　　美竹老師隨便撥了幾個和弦試音後，正式彈奏之前，先看了我一眼才繼續彈下去。
　　明明……要說的話，還是紗夜的吉他比較厲害，卻在美竹老師開始彈奏的時候，心跳也跟著加快了。
　　也開始感到有點不甘心，可是不想跟美竹老師鬧彆扭，所以我決定直接問她，希望她這次可以好好回答我。

　　「美竹老師……」

　　雖然很想要聽完美竹老師彈完整首，甚至想讓她邊彈邊唱，不過美竹老師要是繼續這麼做的話，今天死纏爛打我也不想回家了，只好在她彈到一半的時候就叫了她。
　　然而美竹老師只是看向了我，手還繼續撥著弦──這讓我忽然意識到被別人叫住之後必須停下來的就只有主唱吧……又讓人更不甘心了，我就直接抓住了美竹老師的手腕讓她停下來。

　　「怎、怎麼了？」

　　美竹老師可能以為我很想聽她彈吉他，所以我制止她的時候，她才有點錯愕。

　　「以前真的沒有很多人跟美竹老師告白嗎？」
　　「……！？」

　　現在的美竹老師跟以前的美竹老師比起來，高中時期的美竹老師看起來比較狂野，雖然一心一意都在學姊身上，上台表演的時候魅力是無法遮掩的，聲音又可以比一般的女性還要低一點，又是某戶人家的大小姐，樂團表演的歌曲都還是自己寫的，美竹老師怎麼能夠不受歡迎？

　　「沒有嗎？」

　　我不相信沒有，如果美竹老師待會回答沒有，我就不理她了。

　　「……有啦。」

　　不過美竹老師並沒有選擇騙我，雖然她看起來好像還是心虛地別過頭了，我便放開了她的手。

　　「很多吧？」

　　其實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所以我不是很在意她到底吸引到了哪些人，就想知道美竹老師是不是以前也很受歡迎而已，要是很受歡迎，就覺得我被她說會以後被很多人喜歡有點無辜而已。

　　「嘛……收到了很多情書，但我都沒去赴約……」

　　美竹老師伸手抓了抓頭髮，感覺要說出這種事真的很難為情一樣，不過聽起來確實是一件很心虛的事情，讓我有點意外。

　　「妳沒有去當面拒絕他們嗎？」
　　「不……那個，我以前不太敢跟不認識的人說話啊。」
　　「……」

　　我真的完全不了解美竹老師，但是現在稍微了解了，她就是會在舞台上表演搖滾歌曲，台下卻不敢跟人說話的類型……說懂好像也不是真的很懂。

　　「所以本來以為湊同學都不跟班上的同學說話，是不是也是跟我一樣啊……」

　　美竹老師一邊說著一邊把吉他放到另外一邊，就這麼牽住了我的手，終於不再心虛地盯著我的雙眼。

　　「結果根本不一樣，哈哈……」

　　美竹老師不是無奈，而是有點難為情，她的拇指不斷輕撫著我的手背，被她觸碰的感覺，很舒服。

　　「再多說給我聽。」

　　我覺得我也沒有藏著什麼，在美竹老師面前的自己已經是最真實的了，所以我還想多了解她，就算是……那個學姊的話題也沒關係，我想知道老師的一切。

　　「嘛……」

　　不過她沒有立刻開口，倒是對我伸出了另一隻手撫上了我的臉頰，本來牽著我的那隻手放開來抱住了我的腰，最後──我們一起緩緩向後躺上了床。
　　忽然覺得老師要說不說都無所謂了，不管是怎樣的她，我都會很喜歡的。
　　美竹老師抱住了我，我也抱住了她，不自覺地就閉上了眼睛，感受到的是美竹老師輕輕貼上來的嘴唇。
　　明明已經吻過很多次了，卻只有現在這個時候最感到神經麻痺，從腳趾一路酥麻到了頭頂，越來越無法動彈，就這樣又一次被老師翻身壓在了下面。
　　衣服，好礙事。
　　好熱，卻又想更靠近老師一點。

　　「嗯、」

　　身體又變得奇怪起來了，全身上下都在索求著美竹老師，無法克制地發出了平常跟著不會發出的聲音。
　　上次也是這樣發出聲音後，老師就放開了我，所以這次也是，老師放開了我，但我不想要她離開，硬是纏住了她的肩膀，然而卻沒有得到下一個深吻。
　　老師吻著我的臉頰，隨著她漸漸往下，我下意識抬起了下顎，感受到她的每一個吻都落在我燥熱的皮膚上，我的領帶被她用幾根手指鬆了開來，就連第一顆鈕扣都被解開，稍微有風透進了身體裡，當下想的卻是老師為什麼不把我的衣服全脫了。
　　我的雙手纏在老師背上，她的嘴唇停在我的脖子上，一個吻一個吻落了下來，衣領被她稍微翻開，柔軟的嘴唇順著脖子不斷往下，覺得身體又麻痺了起來。

　　「老、師……」
　　「……！」

　　明明是很開心地呼喚著美竹老師，她卻停下了動作，她不再溫柔地親吻我，而是把臉埋在了我的頸邊。

　　「那……那個，湊同學，我煮飯給妳吃吧。」

　　美竹老師這麼說著，也沒有放開我的腰。
　　雖然覺得有點掃興，但是也很想吃老師煮的飯，所以我就答應了。

57

　　昨天有那麼稍微克制不住，在床上擁吻了湊同學之後，好險還拉回了神智，帶著她離開房間，弄了晚餐給她吃，吃晚餐的時候稍微聊了我高中比較有趣的事情，就把她送回家了。
　　明明是大好的機會──讓我真的變成罪犯的機會──想到這裡就想給自己一巴掌……兩巴掌也可以，說我到底在想什麼。
　　等湊同學十八歲了，等她畢業了，機會多的是，甚至就不用躲躲藏藏了，只不過就是忍個兩年，有什麼好忍不下去的……
　　即使努力這麼說服自己，結果整晚都因為今天發生的事情太過幸福，一直沒睡好，不小心就拖著黑眼圈來到學校了，好險我今天要教的課滿少的。
　　早上空堂的時候，遇到了同樣空堂的リサさん，本來只是要跟她打聲招呼而已，結果當我坐回自己的位置時，リサさん已經滾著椅子來到了我的位置旁邊。

　　「那個……リサさん？」

　　因為リサさん看起來好像有什麼困擾一樣，很少看見她露出這個表情，第一時間覺得她或許是想請教樂器的問題。

　　「那個，蘭呀……」

　　結果她還伸手搭上了我的肩膀，把自己拉得更靠近我一點，感覺就是要講悄悄話湊近我的耳邊。
　　然而昨晚就已經被湊同學說過我就是這樣跟リサ、跟摩卡很近，開始在同學之間被說了閒話，其實想躲開的時候，リサさん的下一句話讓我全身起了雞皮疙瘩，忘記了閃開。

　　「妳對……師生戀怎麼看的？」
　　「……！？」

　　我簡直嚇得要失去了聲音，瞪大雙眼轉頭和リサさん面對面，嘴巴下意識自己打了開來，無數的罪惡感湧上心頭，就想現在跪在リサさん面前跟她說「對不起我錯了」。

　　「リ、リサさん……」
　　「欸、等、等等，不是妳想的那樣！噓、噓……！」

　　就在我差點開口道歉的時候，リサさん忽然也變成了驚慌失措的模樣，用雙手堵住了我的嘴，那瞬間不禁覺得心虛的好像是她……是錯覺嗎？

　　「就、就只是問妳怎麼看待的……但、但是，我們兩個討論就好了！」

　　リサさん給我一種她越來越緊張的感覺，難道，難不成？原來不是我跟湊同學的事情被知道了嗎？

　　「呃……只要忍得住就好了吧？到學生畢業……」

　　可是我的腦袋也是一片混亂，我甚至不知道我回答了リサさん什麼，我們兩個就這樣目瞪口呆地對視了幾秒。

　　「……不同學校的話呢？」
　　「……欸？」

　　還以為リサさん會贊同或反駁什麼，沒想到她又問了一個更令人錯愕的問題。
　　說起來，如果湊同學在別的學校，那她們學校的學生就不會知道我是老師，只是如果被我的同事們看見我身邊的人穿著制服，還是有問題吧……不，我在想什麼啊。

　　「那個就……比同校還好一點吧？」
　　「嗯……嗯，說的也是呢，不過，蘭，我本來是想問妳贊不贊成的……」
　　「……」

　　慘了，我到底都回答了什麼。
　　不過リサさん也很奇怪吧……不奇怪嗎！？還接了一句「不同校的話呢」而不是「我不是問這個」，太奇怪了吧！

　　「不過是蘭的話我就不擔心了！」

　　就在我覺得我露出了懷疑的眼神的時候，リサさん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就這樣把椅子滾了回去。

　　「不、不是那樣……！」

　　有一種被誤會的感覺，也來不及否定就被リサさん逃開了，只是真的被她聽見我否定了的話內心又有另一種罪惡感，我只能看著リサさん若無其事地回到了她的座位上。
　　不過リサさん，這是喜歡上了哪裡的「外校學生」了啊？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