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世界只為妳而轉（五）

　　「那個大笨蛋！」

　　「剛才」的傷口有如幻覺一般，一從床上驚醒後身體上半點疼痛也沒有殘留。
　　雖然覺得在真正臨死前總要體驗過一次類似的經驗，但一想到真姬已經嚐到過無數次毫無虛假的死亡，全身上下的神經遍隱隱作痛。
　　我打消對她那愚蠢的行為發怒的念頭，轉而看向桌上的月曆，又是6月1號。
　　為什麼退後了……？

　　之前自己認為的理論如果是正確的話，回來的日期開始倒退不就表示，我做錯事了？
　　既然我都回來了，就代表真姬也回來了，如果真姬也回來了那就是她又死了，而且還是自殺……對了，第一次回來的時候也是6月1號，那次也是真姬自殺導致我回到了過去。
　　原來如此，再次讓她選擇了自殺真的是我錯了。
　　唉，總之先處理掉這世界的竊聽器在打給她吧。
　　這麼一大清早，要我把竊聽器拿去哪裡丟好呢？
　　找不到平常會有噪音的地方，只好拿了家裡的鐵鎚把它們砸壞了。
　　處理完竊聽器後，剛拿出手機要打給真姬才發現，我沒有她的電話。
　　沒關係，我有她的LINE。
　　點開她的頭像，沒想到一按下通話鍵就立刻被她接了起來。

　　『……』
　　『……』

　　雖然說電話接通了是接通了，不知道為什麼我和她都沉默了一陣子。
　　說起來，如果真正的她還沒回到過去的話怎麼辦？我該找什麼藉口才好？這種時候的絢瀨學姊打給她，她肯定也是有嚇到吧？
　　可是她馬上就把電話接起來了，難道不是在看到我的名字也沒有驚訝才馬上接起來的嗎？

　　『……回來了？』
　　『……』
　　『……』
　　『妳這個大笨蛋！』
　　『對不起……』
　　『唉』

　　說實話，「剛剛」到現在發生的事實在是來的太快，我完全不知道現在該做什麼才好。
　　打電話給真姬說「我回來了」之後，要做什麼？
　　說起來，那個倉庫……

　　『真姬，那個倉庫裡有什麼？』
　　『……只不過是個像美術館的地方喔』
　　『哈？』
　　『那個現在還不重要，我們最該想的是要怎麼樣才可以讓小鳥不要鎖定妳還有讓海未回歸正途吧』

　　不，這樣倒是更讓人在意吧！？因為真姬可是偷窺了之後才受到海未攻擊的……不，不對。
　　那時候，她如果想殺我們，肯定得在我們到那裡之前就在廢棄大樓裡待機了不是嗎？
　　難道說是我們的跟蹤被發現了，所以她們才這麼打算？
　　還是說只是巧合？
　　總而言之知道了沒辦法跟蹤的話那就只好想其他方法了。

　　『……所以，妳打算怎麼做？』
　　『慢慢想就可以了，今天才只是6月1號吧』
　　『要去學校嗎？』
　　『繪里請假也沒關係喔』
　　『難不成妳是不想被我罵所以才這樣說的？』
　　『……才，才不是！因為繪里每次的1號都請假了，所以這次請假也沒什麼差吧！』

　　每次？我只遇到過一次1號，而這次是第二次……果然每次都是回到第二次的世界？所以……這次是回到了乾乾淨淨的第一次了吧？

　　『難道真姬妳每次回來的時間都一樣？』
　　『對啊，5月31日』

　　只有我的時間會變？那真姬豈不是回來的時間比我更長？原來她是這樣發現我的異常……
　　不過剛剛毀了竊聽器，小鳥她們也會察覺吧？如果我今天請假的話她們應該會有點慌張？可是她們又不會知道我知道是她們放的。
　　等等，那真的是小鳥她們放的竊聽器嗎？
　　……都什麼時候了我還懷疑呢，除了她們沒有別人了。

　　『我要去學校』
　　『那妳之前都為什麼休息一天？』
　　『還不是因為妳！我一時承受不了……可是現在……』
　　『……繪里』
　　『怎麼啦？』

　　在我話都還沒說完，真姬突然壓低了聲調，我還以為她在這種氣氛下要跟我說什麼感性的話，我便比平常更溫柔地問。

　　『要遲到了』
　　『啊』

　　掛掉LINE的通話，耳朵跟著手機一起發燙，真令人不舒服，晚一點再跟真姬要電話號碼吧。

　　說起來，真姬一開始講的目標，並不是說讓小鳥不要「喜歡」我，而是不要「鎖定」我，這兩者之間的差異，是我的錯覺嗎？
　　如果說……她只是想把我當玩具的話，以這種心態讓她去鎖定別人也不是辦法吧？
　　其實我怎麼樣都覺得，就只靠我們兩個，真的無法解決這件事。
　　明明我最一開始也只想著不要讓真姬自殺而已卻有這種恐怖的幕後，要阻止兩個殺人犯真的是兩個高中生該做的事嗎？雖然她們兩個也只是高中生，而且現在還沒殺人……應該吧？
　　她們怎麼可以這麼毫不猶豫地下殺手？除了第一次小鳥並沒有殺掉真姬以外，其他手段根本沒辦法讓人覺得她們是高中生吧？還有那個竊聽器……
　　決定了，即是再怎麼蠢，我還是要找人幫忙。
　　真姬不僅比我還小，也是小鳥跟海未的學妹，總不能讓她一個人承擔這種壓力吧？而且我又是她們的目標的話，最好找一個可靠又是在這因果關係外的人。
　　這種人我只想得到一個。
　　那就是，可能會相信我胡言亂語的摯友，希。

　　根據真姬的證詞，二到四輪的世界我一直都是6月1號請假不過練習並沒有因此中止，所以今天正常來學校的我也還是得參加團練。
　　不過在團練之前我和希得處理學生會的雜事，所以我和她還有不少的兩人獨處時間。

　　「希，妳今天有空嗎？」

　　在學生會的其他幹部也離開辦公室之後，我叫住正在收拾東西準備去社團的希。

　　「怎麼啦，繪里親，終於要做戀愛諮詢了嗎？」
　　「什、什麼啦，我還什麼都沒說吧！？而且說戀愛……好像也不太對，嗯，是更嚴重的事。」

　　而且「終於」是什麼意思？她從來沒有跟我開過戀愛的玩笑吧？我一點都不記得她有問過我戀愛方面的事……不，說不定是我忘了，我可是連當初跟我告白的人是小鳥都不記得了，平常的聊天又怎麼可能記的那麼清楚。

　　「一個人？」
　　「什麼？」
　　「妳自己一個人？」
　　「……可以再帶一個人嗎？」
　　「當然，那今天練習結束後一起去神社唄！」

　　希總是在某些地方直覺特別敏銳，雖然也有可能是她真的有神奇的力量？不過她可是連塔羅牌都沒有拿出來就直接問我人數呢……應該不會連我想帶誰去都知道吧？嘛……至少去的地方是神社，而且我相信她絕對跟那兩個人沒有關係！她可是認識我比認識她們久耶。
　　不過，總不能在大家面前去邀請真姬，所以我得先用LINE告訴真姬這件事，然後請希在練習結束後去做邀請的假動作。

　　「繪里親，變得有點有趣了呢。」
　　「妳是在稱讚我嗎？總之就是有很多原因，拜託啦……妳看，真姬都已經答應了。」

　　告訴希練習結束後要去邀請真姬的事之後，她沒有開一些多餘的玩笑，只是又是那副什麼都看穿的表情，我急著想要跟她表明我不是要欺負學妹，而是我們本來就很好，就把我和真姬的LINE給她瞄了一眼。

　　「嘛，反正到時候都要跟咱講的唄，現在就不問啦。」

　　希拎著書包，早我一步離開了學生會辦公室。

　　「那也要妳願意相信我……」

　　我也拿起書包鎖上了學生會辦公室的門，看著希的背影喃喃自語。
　　要一個一直活在正常世界的人去相信自己的好朋友是因為喜歡的人被殺而穿越來的，更何況殺人的人還是自己的學妹，這怎麼可能？
　　不過我不是自己一個人，而且希也不是剛認識我，至少……多少會相信一點點吧？

　　「繪里學姊，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啊喵？」

　　抱著不安的心情，心不在焉地指導大家的基礎練習後，連凜都來關心我了。
　　就在我想著要怎麼回答（回答不舒服的話等一下還怎麼跟希去神社）的時候，一旁的希就直接隨便幫我找了一個理由。

　　「雖然說剛剛有一份需要思考的公文吶，繪里親怎麼可以分心咧？」
　　「……對不起，但我覺得我就快想到了……」

　　我甚至開始覺得等一下根本不用我和真姬開口，希可能就可以讀心讀到了呢。
　　從某一種方面來說，她或許就跟小鳥一樣可怕……

　　「那今天的練習就到這裡吧？繪里學姊跟希學姊如果需要時間去解決學生會的事的話，其實可以不用勉強來參加練習的。」

　　團練帶頭的海未體貼地如是說。
　　如果是第一輪的世界，她還真的讓人覺得是個溫柔帶點嚴厲的好孩子而已，怎麼就變成了殺人不眨眼的壞人？

　　「說的也是呢，不早點解決的話繪里親可能要分心到下星期去了，真姬醬，這件事其實需要妳的一點點幫忙，妳願意嗎？」
　　「欸？好啊。」

　　這下我都不自禁的讚嘆希的理由實在是太厲害了。
　　我只是請她隨便找個邀請真姬，怎麼可以從我心神不寧的原因扯到邀請她的理由？說不定……她真的可以幫助我們。

　　於是得到了海未的允許，我們三人先離開了學校，前往希打工的神社。
　　儘管應該要有許多疑問，一路上希只是一直開著玩笑聊聊學校的事情，完全沒有意思要提起我的問題。
　　她可能也感覺到我要講的事情必須坐下來才能好好說吧？
　　到了神社後，雖然還沒到希的打工時間，她還是先換好了巫女服。
　　希請我們坐在販賣部裡的一個日式小房間，這裡貌似隔音良好，也不會有其他人出入，又在神社裡面，當下真是最適合談機密的地方了。

　　「繪里親，妳就一次把要說的從頭到尾說完唄。」

　　希看我可能不知道要從哪裡開始說起好，她便給了我一個指引。
　　所以我就不管她是不是會打斷我或是會覺得很可笑，我從最一開始發生的事情開始說起，沒有漏掉我喜歡真姬，沒有漏掉小鳥跟海未的手法，不足的部分真姬幫我補充，也不管希會不會是她們的一夥，我們兩個人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她事實。
　　當我們總算講完之後，發現幾乎是過了半小時，而聽完的希只是默默地拿起了面前的陶瓷茶杯，安靜地喝了一口。

　　「我知道很難相信，可是……就算是我胡言亂語，妳也會相信真姬吧？」
　　「不、不然妳可以用塔羅牌問問我們到底有沒有說謊不是嗎？」

　　真姬也覺得這種事就算說給別人聽別人可能也不會相信，她也提出了希最常用的手段打算說服她。
　　希則是又再喝了一口茶，然後沒表情的先看了我一眼，再看向真姬，又再次看回來。

　　「其實，咱都知道呀，只是從妳們口中再聽一次就覺得很有趣耶。」

　　……嗯？

　　「希，我們很認真的，沒有在跟你開玩笑。」
　　「所以說──咱知道啊，咱也沒在開玩笑呢，真姬醬總是回到5月31日，而繪里親的6月1號是第二次是唄。」
　　「妳怎麼……知道？」

　　真姬先一步開口問了我想知道的事，看得出來真姬也很震驚，剛剛雖然講了很多細節，但其實回來的日期不是很重要，我們根本沒有提到，如果不是希真的知道不然就只是希又猜到了……？
　　接著，希把手中的茶杯放下，表情很嚴肅地瞅著我們。

　　「嗯──這樣說好啦，繪里親，真姬醬，妳們覺得妳們是怎麼有辦法回到過去的？」
　　「……呃，妳的意思是？」

　　她彷彿就在說著，是我讓妳們回到過去的──
　　可是，可是如果是這樣子的話，希既然都知道，那她怎麼不幫我們？

　　「如果咱在說下去，就是洩漏天機啦，但是妳們好像也已經發現了這件事的核心，那也為了咱親愛的摯友，咱就冒著性命會縮短的危險，跟妳們提一下重點唄。」
　　「……哈？」

　　我還搞不清楚希在說什麼，她又繼續說了下去。

　　「咱是神的代行者，咱也是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可以讓妳們兩人都回到過去的。至於為什麼要讓妳們回去，就是為了修正小鳥醬的軌道，而不是為了讓妳們兩人交往，嗯──不過這可以當順帶的，妳們還是可以在一起唷。」

　　呃……？

　　「噢，還有，真姬醬的死是意外，咱不知道會變成這樣，對不起啦，其實要體驗死的應該是繪里親的。只是現在每一次回到過去，小鳥醬的軌道偏移角度就更大，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解決要盡快呢。」

　　所以……欸？
　　等一下，我現在理解不能……
　　我只好轉頭瞥向坐在隔壁的真姬，用眼神問她有沒有聽懂希在說什麼。
　　不過真姬並沒有看向我，而是很冷靜反問希。

　　「希，妳該不會，不能插手？」
　　「哦哦，真姬醬真是聰明，醫學院可能真的不是問題呢！沒錯！就像神不能親自動手所以選了咱當代行者，而咱也是不能親自動手所以需要有人幫忙執行細部的工作，也就是妳們兩個，放心好了，還是會給妳們指引方向的啦。」

　　等一下，我現在終於懂了，所以希沒有在開玩笑！？

　　「……等等，那妳怎麼沒有一開始就提示我們？」

　　更何況，在最初的時候，希根本就連問我怎麼了都沒有，我不相信她沒有察覺到我跟真姬之間的隔閡……

　　「總是有規定的嘛！終於等到妳們跟咱開口，呼──」
　　「我還是有點難相信……不如說這比我要妳相信我們還要更難以相信……」

　　神真的存在，而且還跟我的摯友有關係？雖然都已經回到過去四次了，現在才去質疑不可能的事情也有點蠢，可是這真的比我跟真姬的事還要難相信吧？
　　而且希剛剛說什麼？原本要死的應該是我……？
　　所以我回到過去也不是為了阻止真姬的自殺？真姬後來會死也都只是意外？
　　難不成──

　　「希，既然都已經不會發生了那妳可以告訴我嗎？最一開始的世界，小鳥跟我告白之後，如果我沒有回到過去，會發生什麼事？」
　　「會被小鳥殺掉呀。」

　　希連思考也沒有，好像這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似地迅速回答了我。

　　「……為什麼？」
　　「這妳們就要自己去調查囉？咱可以給個方向，就是去和海未醬交交心唄！」

　　我再次轉頭看向真姬，真姬也面有難色地看著我，我知道她想說什麼。

　　「可是我們已經試著接近過海未……」
　　「哈？那個叫接近？根本是猛攻咧！海未醬可是隻容易馴服的小兔子呀──」

　　好吧，我承認，想跟別人打好關係一開口就是要不要去我家玩什麼的好像有點刺激，而且還是拿自己的妹妹當藉口。
　　想著想著，差點就開口問希關於接近海未的方法，不過好好想一想這不就只是普通的交朋友嗎？問了肯定會被當笨蛋的吧？
　　所以我決定解除我的另外一個疑惑，真姬肯定也還是半信半疑的，因為希平常就只會很認真地開玩笑，誰知道她說的到底是真是假。

　　「那……妳有辦法證明妳真的是神的代行者？而不是她們的同伴？」
　　「繪里親，不相信我呀？」
　　「我上次也是傻傻地被海未騙過一次……雖然我也覺得妳應該不會開這種玩笑？」

　　真姬也還不肯全部信任希，附上了一句有力的證言，表示我們現在真的很難相信其他人，不然我怎麼沒有一開始就去找人幫助？

　　「……就一次唷？」
　　「什麼東西就一次？」
　　「嗯哼──」

　　突然間，面前本該是希的地方變成了道路。
　　不過希並沒有消失，她跟真姬都和剛剛一樣在前往神社的路上，分別在我的兩側。
　　而太陽──還沒下山。

　　「……」
　　「……希，妳不會遭天譴嗎？」

　　立刻掌握狀況的真姬向我旁邊的希問道。
　　雖然想拿手機出來確認一下時間不過絕對沒有必要了。
　　希讓我們回到了半小時前的過去，也就是我們走在路上的時刻。
　　就如同真姬所說的，這種事情難道可以隨便來？

　　「有哇，腰斬。」
　　「「腰斬！？」」

　　我和真姬同時驚訝地重覆一次希的話。
　　希很平靜地拉起她的制服到肚臍的高度，她的腰際明顯的有一痕五公分的撕裂傷，而且顏色看起來並不是十分鐘前，也不是一小時前，而是現在，從皮膚裡慢慢滲出了血色，彷彿就是掀起來的那瞬間受的傷。

　　「只是半小時而已還好的啦──這樣可以讓咱親愛的好友跟好友的女朋友相信的話，才不算什麼咧！」

　　雖然有點擔心希，但一聽到那句「女朋友」，我的心思完全飛到另一個地方去了。
　　說起來，我們在……交往吧？

　　「……真姬，請和我交往。」
　　「……哈？……哈！？」

　　看著她那漲紅的臉蛋，不經有點得意了起來。
　　明明在保健室的那時還會主動親我，怎麼這一點程度的語言刺激都受不了呢？

　　「喀，剛剛是咱口誤，就算還不是女朋友，也別在傷患面前放閃行不行？」

　　聽到另一邊的希輕咳，雖然很過分，我才想起她還在我們旁邊，不禁連自己的臉都熱了起來。
　　不過真姬並沒有因此偷笑，我確定她臉上的熱度完全沒有減少，接著她緩緩張口。

　　「從、從那天開始就算是了好不好！繪里這個笨蛋！」
　　「說、說得也是……」
　　「哎呀，咱被無視了……」

　　隨後我們三人相視而笑，什麼嘛，原來同伴都在身邊嘛，總算是稍微看見了一點希望。
　　由於希說如果第一次死的不是真姬就會是我，那麼意思就是，現在小鳥應該是依舊想殺我，只是冒出了真姬這個礙事的人？不過現在真姬應該還不在目標裡吧？
　　不管我們在小鳥眼中是什麼，綜合上述所說──不管是我或是真姬一個人回家可能都會有危險，所以回到了半小時前的我們，即使是反方向，希也很大方地護送我們兩人到家。
　　我和希兩人先送了真姬回家，希再陪我回家，而就在我要關上家門的時候，希才突然想到什麼似地伸了一隻腳卡住我家的門。

　　「繪里親，咱忘了提醒妳們啦，不只竊聽器，學校裡的監控攝影機也要留意的呢，畢竟，小鳥醬是理事長的女兒唷。」　
　　「……是嗎，原來是監控攝影機……我知道了，謝謝妳，希。」

　　就這麼簡單的事，我怎麼一直都沒有想到？
　　校園裡這麼多監控攝影機，然後又是理事長女兒的小鳥，想要入手監控畫面也不是什麼難事。
　　也就是說她有多雙眼睛，又有同伴，又有竊聽器，豈不是個完美的跟蹤狂？
　　不過我印象中學生會辦公室裡是沒有攝影機的，姑且還算是個安全的堡壘吧？只要沒有任何人不小心把竊聽器帶進去的話。
　　不過希這應該不是洩漏天機吧？而是她原原本本就擁有的敏銳觀察力。
　　希在送我們回家的路上還有和我們補充一些訊息，她說雖然自己是神的代行者，不如說她跟神都是個旁觀者，只是她有能力挑選和指引為她執行任務的人。
　　然而，關於小鳥為什麼會偏移軌道，希其實不知道背後的原因，應該說她無權干涉，更不可能什麼都不問就能知道事實。
　　至於我和真姬的事則是因為我們是她所挑選的人，她有能力知道任務進行度，所以她會知道我們身上發生的一切，而她能獲得的情報也就只有「我們」和「最初」的未來。
　　還有就如同真姬所說，如果這之後被殺的是我，那可能一切就又要重來了。
　　原因就是只有一個人可以當媒介，而第一次真姬選擇了自殺，比我的死期早了一天，導致了之後死的都變成她了。
　　但這裡我還是覺得很矛盾，小鳥最一開始不就有殺真姬的動機了嗎？如果真姬做了違背她命令的事，小鳥還是會在畢業之前殺了真姬不是嗎？
　　好吧，好像並不矛盾，第一次真姬忍了很久，希可能也覺得她還可以再忍，只是她終究忍不住，而且自殺以後發現自己回到了過去，她怎麼會不想改變過去呢？
　　假設被殺死的是我，回到過去我只會發現小鳥的異狀，並且選擇不跟真姬告白，會變成永遠不知道真姬喜歡我吧？
　　唉，在想什麼呢，這些已經不重要了吧？重要的是我們到底該怎麼接近海未……
　　是說，希從一開始就只有說小鳥偏移軌道，並沒有說海未有問題，是真的沒問題嗎？
　　所以──她的觀念沒問題？
　　真的假的？
　　毫不猶豫地向人射箭的海未，沒有問題？
　　好吧，說不定海未是被拖下水的，姑且相信她沒有問題，反正希也沒有叫我們接觸小鳥，那就換個方式跟海未打交道吧！

□□□□□

　　「哇──這裡就是弓道部的道場呢！」

　　清晨，比μ‘ｓ的團練時間還要早一些，我和真姬來到了弓道部的練習場。
　　而海未也理所當然的已經在道場裡準備晨練。
　　一看到我和真姬的來訪，正在打坐凝聚精神的海未嚇了一跳，馬上走了過來。

　　「早上好，繪里學姊跟，真姬？」
　　「早安。」
　　「海未學姊早安。」
　　「……嗯，是有事找我嗎？」

　　看得出來海未相當困惑，更何況還是我跟真姬這種組合，使得她更不明所以了吧。

　　「妳還記得昨天希說我因為一份公文很煩惱嗎？就是，為了校園開放參觀的活動，有一個要由學生會客觀地去介紹每個社團的請求……然後，我想應該需要找個看起來對任何社團都沒有興趣的人來參與這個活動，也就是真姬。」
　　「……欸，我現在也是有參加社團……」

　　那個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正在說謊呢真姬。

　　「然後希負責其他比較活潑的社團……嗯……就是怕大家看到學生會長就無法正常表現……所以……」

　　昨天明明就排練好的說詞，怎麼到了真正要用上的時候卻變成了這樣子！

　　「我懂了，所以需要參觀跟採訪對吧？沒有問題，練習後有空的時間我都可以讓妳們發問的。」

　　沒錯，就是這樣子，真不愧是海未，馬上就理解我要說什麼。

　　「雖然大部分都是無聊的問題吧？比起那個我更想看看海未學姊練習的模樣。」
　　「真姬，妳也得提問的。」
　　「哈！？這麼麻煩……」
　　「那麼我這就開始練習了。」

　　接著海未再次走回道場中間繼續打坐，看來心神沒有凝聚到一定的程度她們是不會開始正式練習的吧。
　　雖然還有很多方法可以接近海未，但我還是想當面瞧瞧海未的技術，只是目測那天我們之間的距離可比練習場靶子還要短了兩倍吧。
　　不過就二十公尺，對於長期練習的人想不射中目標可能都很困難。
　　之後過了大概五分鐘，海未和其他社員一起站了起來，各自手持弓與箭，各就定位，從離入口最遠的成員開始依序射箭。
　　箭史放出去的咻咻聲，在安靜的道場內顯得格外突出，卻又讓人感到安心，一點都不像那天的殺人之箭。
　　而海未，毫無疑問地射中了靶心，五個人裡只有兩個人稍有偏離，看來這種距離射中目標真的都不是問題了吧。
　　其實我懷疑海未除了弓道以外還會其他的「防身」技能，畢竟真姬說上次是被海未打暈的，現在想來，若不是狠狠地揍了對方一頓導致她暈倒不然就是像電影裡演的都有些底子吧？

　　總之結束了弓道部晨練的見習，以取材為藉口，我邀海未今天和我跟真姬一起在學生會辦公室吃午餐，而這種藉口可不像上次小鳥可以用那種說法混過去。
　　雖然這分公文純屬作假，不過也可以讓它成真，所以讓其他人知道這是稍微有點重要的對談，她們便不會來打擾我們三人。
　　然而這有點重要的「對談」，當然不會是關於弓道部，或者也可以說，弓道部的訊息才是順便的。

　　我事先確認過了學生會辦公室裡沒有被安置竊聽器，也沒有監控攝影機甚至針孔攝影機。
　　很好，萬無一失。

　　「嗯……那就，首先，為什麼會加入弓道部？」

　　合併兩張桌子，拉了幾張椅子，我和海未面對面而真姬則是坐在我旁邊，當三人都打開飯盒之後，我立刻找了問題發問。

　　「這個……沒有什麼特別原因，就是喜歡，而且有人推薦我。」
　　「那……劍道的修練也和弓道相似吧？海未沒有想過參加劍道？」
　　「劍道需要與人接觸才可以表現出一個人的技，不過弓道只需要專心的瞄準靶子，所以我選擇弓道……」
　　「所以海未不喜歡與人接觸？」
　　「繪里學姊，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怎麼聽起來很像是在採訪我不是採訪弓道部……」

　　我本來就沒有打聽弓道部消息的打算，不過還是被發現了嗎，真是可惜。

　　「弓道部的問題是由我發問的，繪里學姊是針對社員其一做採訪，分析背後的故事喔。」

　　真姬，真是好助攻！早上不是還嫌麻煩的嗎？

　　「原來如此，不過這是會刊登在哪裡的嗎？這樣我……」
　　「不用擔心，全部都是匿名的，就算被猜到也是五分之一對吧？」

　　剛剛看到的五人如果就是全部社員的話，那麼就是這個機率了。

　　「是這樣嗎？那麼請繼續發問吧。」

　　海未一點也不懷疑我們，如果她是這麼沒心機的話，那天她是怎麼這麼若無其事地拐走真姬的？是小鳥指使？
　　……反正她手上的凶器，現在最多就是筷子了吧？而且還是面對面。

　　「那，海未，妳喜歡小鳥嗎？」
　　「……什！？」

　　似乎被我出乎意料的問題給刺激到，海未原本用筷子夾起來的一團飯粒就這樣噴到了桌上散落開來，接著她整個臉漲紅到了耳根。

　　「才、才沒有這種事！繪里學姊，可以好好發問嗎！？」

　　不是學生會成員的真姬立刻站起來走到了雜物櫃取出衛生紙包遞給海未，而海未也飛快地抽出幾張衛生紙擦過桌面，把她散落的飯粒清乾淨。
　　平靜下來過後海未輕咳了一聲，再次端正地坐好。
　　說什麼才沒有這種事，海未的身體反應已經出賣自己了吧？
　　而且如果她不會反擊的話，怎麼可以不繼續問下去呢？

　　「妳不喜歡小鳥嗎？」

　　海未這次在我開口之前都沒有動筷子夾飯盒裡的菜，聽到我的問題後倒是把筷子放了下來。
　　她回答我之前我還以為她生氣了要把餐盒收走並回教室呢。

　　「為什麼不是當事人的繪里學姊都知道了，小鳥卻……」
　　「呃……海未學姊，這裡還有一個人也知道。」

　　真姬緩緩地舉起自己的左手，意圖表現出如果我們兩人都知道了其他人肯定也都有發現的假暗示。

　　「……」
　　「嗯……海未，雖然我沒談過戀愛，但是可以做戀愛諮詢的，妳可以想像我這三年來收到來自多少學妹的告──」

　　我還沒說完便發現了來自右邊，有一股滾燙的視線正狠狠地盯著我。
　　雖然回到了好幾次過去讓我忘記了不少事情，不過我絕對是沒跟真姬提過這件事，只是她是在生氣我被很多人告白還是我撒謊說我沒談過戀愛？
　　還好這時候海未是低著頭，沒有注意到真姬對我的視線。

　　「還、還有希在呢，她的話不管什麼事情一定都可以給建議的！」

　　我承認我剛剛說我可以做諮詢只是單純想要套出情報，不過希的話那倒是真的有可能，只好再給海未打個強心劑。
　　在海未抬頭的瞬間真姬也收回了她那灼熱的視線，恢復成原本的表情，一副「我也可以幫上忙」的乖巧學妹樣貌。

　　「可是小鳥有喜歡的人……」

　　慢著，不是我吧？綜合真姬的情報跟希的情報，小鳥對我的感情似乎不是愛情不是嗎──？
　　既然海未都自己說出來了，繼續問下去可能會回答我吧？
　　可是如果是我要怎麼辦？如果是我的話她不就會仇視我嗎？可是不是我的話第一輪世界的事情該怎麼解釋才好呢？

　　「……妳知道對象是誰嗎？」

　　海未看了我一眼，又再次低下頭，沉默許久後，她拿起她的筷子再次夾了一團飯粒送進口中，吞下肚後才總算開口。

　　「她已經不存在了。」

　　若無其事地說了這麼一句話之後，海未又再次若無其事地進食。
　　我和真姬則是跟她完全相反，停下了自己的動作，不如說是吃驚到僵住了。
　　不存在了？死了？……被殺了？
　　而且小鳥還在喜歡那個不存在的人？

　　「是一個俄羅斯人。」

　　……什麼？
　　如果我現在有夾菜，肯定會跟海未剛剛的反應一樣吧。
　　即使她沒有形容對方的外表，我猜，肯定跟我有幾分相似。

　　「大概是繪里學姊十年後的模樣吧？不過只要覺得像，再怎麼不像也還是很相似吧。」

　　……果然？而且超過我們十歲左右？

　　「我也……很喜歡她。」

　　我們並沒有開口追問任何細節，海未就這樣像陷在回憶似裡地，斷斷續續地揭開自己的秘密。

　　「可是我……更喜歡小鳥……她叫我要保護小鳥。」
　　「我……很迷茫……」

　　我大概知道海未在迷茫什麼了。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如果說小鳥的最終目的是殺掉我，那已經有竊聽器出沒的現在，海未肯定也是知道的，或許她在猶豫要不要幫小鳥，還是勸導她這兩者之間迷茫吧？
　　還是她只是單純地迷茫自己到底喜歡小鳥還是那個俄羅斯人？
　　總之我覺得我們該做的事並不是勸海未不要聽小鳥的話，而是……讓她去告白吧？
　　……聽起來小鳥對海未的感情應該是不知情的對吧？

　　「海未，妳不打算告白嗎？」
　　「我……沒有資格。」
　　「……難道妳覺得自己是趁虛而入？還是？」
　　「……她不會喜歡我的。」

　　我在知道真姬真正的心意以前，我也不覺得真姬會喜歡我，不如說互相喜歡是個奇蹟，而奇蹟不會降臨在我身上。
　　但無數個奇蹟就是發生了。
　　我可以保證有一個未來是小鳥不會殺人，海未也不會殺人，可能還有個小鳥和海未互相喜歡的結果。
　　只是我無法這樣告訴她。

　　「海未學姊，妳試過了嗎？」

　　安靜了很久的真姬一開口就是有點不悅的聲調。

　　「這、這何必要試？」

　　聽見海未她那認為理所當然的回答，真姬突然轉過身來面對我，接著一把抓住我的衣領，也不管用餐中彼此的嘴邊都有沾到些許的油，她竟然就在可能有殺人動機的海未面前吻了我。

　　『哐啷』

　　海未的鐵製筷子就這樣從她的手上先是掉到桌上，再從桌沿掉到地上，她那原本要進食而張開的嘴也遲遲未闔上。

　　「她喜不喜歡妳，試了才知道吧？」
　　「破、破廉恥！」
　　「真、真姬……」

　　在海未面前，這豈不是立了死亡旗子嗎？
　　雖然面前的海未只是紅著一張臉，毫無節制地抽著衛生紙也沒有去清掃掉落在桌上的飯菜。
　　這就是所謂的當機了吧？
　　被親的又不是她，怎麼反應可以清純成這樣？這種人真的有殺人的打算？

　　「我先告訴妳，繪里是我的，不准妳們動她！」

　　真姬一邊拍上桌子一邊站了起來，十分凶悍地瞪著手忙腳亂的海未。
　　妳在說什麼，在這幾輪世界被殺的明明都是妳好嗎？那是我的臺詞吧！
　　──雖然也想附和真姬，想到她是死了這麼多次才可以輕鬆地說出口，不禁難過了起來。
　　即便我有想要代替她的意思，根據希的說法，我要是死了就什麼都沒了，所以要保護真姬心靈的唯一作法，就是我活著吧。

　　「我、我沒有……我……我不知道我該怎麼做……小鳥可能瘋了……」

　　海未就像是洩了氣的氣球，很無助地縮起了身子，逐漸泛紅的眼角還能看見淚光。
　　我以為她至少會吐嘈一下我和真姬的關係，結果竟是直接卸下了心房。

　　「……小鳥怎麼了？」
　　「……」

　　其實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才是最好的，因為一開始的我們，在這個時間點，實在是什麼都不知道。
　　只是聽到我這樣問海未卻一臉困惑地抬起頭來。

　　「……繪里學姊不是找到了竊聽器嗎？我以為妳們知道是小鳥了……」

　　我的確是知道……只是按照常理來說，只找到一個竊聽器就可以知道背後的真相的話，那是偵探才能做到的事吧？
　　這邊可是犧牲了好幾次真姬才換來這種結果呢……。

　　「不過就是個竊聽器，誰會知道放的人瘋了。」

　　從剛才開始，真姬就已經不再扮演一個乖學妹，也或許是對方意圖殺她這麼多次，她的語氣裡才會一點好意也沒有。

　　「除非妳們想把繪里拿去做標本，不是嗎？」
　　「……！？」
　　「妳……！？」

　　我和海未都大吃了一驚，海未的反應明顯就是「妳怎麼知道」，而我的反應則是「我怎麼不知道」，莫非是真姬說的那個美術館！？
　　等一下，這聽起來可是相當恐怖……標本？該不會那裡有其他人的……？有的話真姬應該不是那種平淡的反應吧？她還把它稱作美術館呢……

　　「——告訴我們，小鳥在執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