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まふえな】初戀（上）
*文長5萬1
*是準備收錄在第三本裡面的文，提前捏造了真冬如何解決了媽媽的問題
因為這篇是繪名視角所以只稍微帶過
如果文章沒在四箱之前寫完會根據原作內容修改這篇文的內容
如果在四箱之前寫完，會在本子裡進行修改
01
凌晨四點，看著連奏都下線的聊天室，其實我還想繼續畫圖的，所以想讓耳機裡有些什麼聲音，點開了自己的播放清單，然後按了隨機。
跳出來的第一首音樂，或者應該說其實不管跳出哪一首，開頭總是那麼熟悉，但我卻因為跳出了這首曲子而不禁盯著畫面發呆。
那是「OWN」的曲子。
事到如今，聽著還是那麼觸動我。
本來想畫畫的，卻因為播出來的是她的曲子而放下了筆，托著自己的臉頰把手肘抵在桌面上什麼也不做。
其實也還不是多久以前的事吧。
閉上眼睛後，跟她的相處開始慢慢浮現在腦中，聽著她做的曲子，也有一種整個人都要沒入黑暗之中的感覺。
我不討厭，甚至，我還是很喜歡。
「為什麼呢……」
嘴巴不聽使喚擅自呢喃了起來，胸口有一種逐漸被壓縮的感覺，令人痛苦。
我……是喜歡過「雪」的。
從認識的時候開始，她一直都很溫柔，雖然那時候我跟瑞希比較熟、話比較多，話題都是瑞希帶出來的，但真冬──雪又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偶爾會參與進來，一開口就很有趣，就像是，沒有講過廢話一樣，對畫的評語也總是很具體。
她除了溫柔也很細心，總會注意到別人沒發現的事情，不過溫柔大概就是用細心養出來的吧，即使從後來的狀況來看，那應該是過於顧慮別人了。
就算是這樣，那也不是我說想成為就能成為的人，就好比今天下定決心一定要開始成為細心的人，但是不把這個目標放在心上的話，就會「忘記」自己應該要去注意更多細節吧？
那不是想做就能立刻做到的事情，肯定是已經習慣了那麼做，所以，那時候的她才會特別溫柔。
我喜歡那樣的她。
寫出來的歌詞也很有品味、唱歌也很好聽，編曲也很厲害，那時候的雪確實就像是萬能的。
喜歡這樣的人不是很正常嗎？奏和瑞希不這麼想的原因，我大概也知道吧？
因為我是個有心機的人，有想要被別人知道的事情，卻又不直接說出來，所以在我不說的情況下都能被注意到的話，那就會真的很開心，覺得對方有在認真對待我。
奏和瑞希，大概沒有像我一樣彆扭，沒有那種想被別人注意到又不說的事情，所以只有我對雪的觀察入微心動了。
但是那時候的「喜歡」，也不是什麼會想著要交往或是告白的喜歡吧。
說到底我們不知道彼此的長相和名字……大家應該是知道我的長相呢，會看我的自拍。
總之，並不是什麼暗戀或是真的想跟雪有什麼發展的喜歡，只是單純，喜歡那個人、喜歡那個存在而已，就好比喜歡的偶像那樣？即使她不是我的偶像就是了。
單純覺得有她在是另一種層面的開心，可以跟這樣的人一起製作曲子真是太好了。
奏會認可我的畫，當然也是很開心的，跟奏一起作曲也很開心，不過那果然還是兩回事，我不會因為有人喜歡我的畫就愛上對方吧？如果同時有很多人認可我、誇讚我的畫呢？
那時候的真冬雖然也說喜歡我的畫，但我對她的喜歡更多的是因為相處上的輕鬆和心動，畢竟，真的需要談戀愛的時候，是要跟能欣賞我每一處的人相處，而不是跟只喜歡我的畫的人相處吧。
我又不是那麼盲目的人……
所以我就這麼擅自在內心把雪放進了如果有機會能試試的分類裡。
當然我真的沒有那麼盲目……因為社團是那種感覺，好像哪天大家會出來見面吧？我是想得等到見到人了、知道名字了，變得不再只是網友，再真正去衡量自己的喜歡，要不要繼續喜歡都等見面後了。
當然也還有其他情況，例如出現了更讓我敬佩的人……就真的像是偶像崇拜那樣，什麼的。
OWN。
第一次點開OWN製作的曲子時，真的很震撼。
明明以為最能共感的曲子，就是當時奏製作的那些，卻還能有一次震撼。
像是把無法用言語訴說的東西具象化，但是非常冰冷，全部都很冰冷，從開始到結束、從曲子的最低音到最高音，冷到像是在拒絕任何東西靠近，有魄力到一種很可怕的地步。
想要一個人沉到最冰冷的海底，擺動手腳也只是越陷越深，再也無能為力，又不需要任何人幫助，不如就這樣……什麼的。
然而這就是OWN的魅力，我很喜歡。
那時候的瑞希問了OWN到底是怎麼樣的人，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誰知道呢。雖然有興趣……可能我不想知道吧。」
對我來說，當時的K和雪已經足夠厲害了，突然又冒出了這樣的人來，我有點害怕。
天才總是這樣，憑空出現然後能迅速被炒熱，那些許多人盼望已久的才能和認可，就像是隨處可得一樣，告訴自己即使再努力，永遠也追趕不上那些有才能的人。
我不是在嫉妒。
對一個不知道是誰、真的擁有才能的人嫉妒，也太無理取鬧了。
有才能的人展現出來的東西，就是很厲害……我很喜歡，怎麼可能不去欣賞呢？
只是，就是因為太厲害了，是遙不可及的程度──
「……如果我能畫出更厲害的畫的話呢……」
我才會覺得有資格知道吧。
現在的我，就算知道了又能怎麼樣？畫畫比我好的人多的是，我不過就是一個失敗者，如果不是我先給奏的曲子畫了圖，會被找到嗎？更不用說給感覺拒絕所有人的OWN畫圖了，肯定不會被理睬的。
但如果真的有那種資格，OWN就像奏一樣找到了我、等我知道了OWN是誰，我對雪的心情又會變成什麼樣？這樣的喜歡會覆蓋我對雪的喜歡嗎？有另一個憧憬的人……
『Enanan？』
「啊……什麼都沒有。抱歉，別在意。」
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這樣的自言自語，究竟是想被人察覺還是不小心說出口，但是，不想解釋，所以那時候即使是會欣賞我的奏，我也不想多說什麼。
然而──
『雖然我覺得Enanan的畫已經十分厲害就是了呢。』
我對雪的喜歡，大概是不會被覆蓋的吧。
比起一無所知的OWN、也不會看我畫作的OWN，僅僅只是曲子打動我又能怎麼樣。
『總是和K的曲子印象十分契合。這次的插圖也是非常美麗，我還有點嚇到了。』
『溫柔又纖細，但有一點寂寞的感覺……我覺得是很棒的畫呢。』
在我正好需要被人肯定的時候，只有雪能夠察覺我的心情，毫不吝嗇地誇起我。
「……真的？」
『嗯。我喜歡Enanan的畫喔。』
對OWN冰冷的曲子會激動的心跳，現在對著雪說的這些話動搖。
雪總是……那麼顧慮我，沒有其他人會對我說這些話。
在我們的四人社團裡，因為注意到雪的細膩心思而開心的，也只有我一個人吧？
我不知道現實的她和她的現實朋友是什麼樣的，至少，就在這個範圍裡，是可以被比較出來的。
我很喜歡雪……很喜歡跟雪相處，感覺在這裡，自己的努力都被看到了。
但是，為什麼？
02
「……雪就是，OWN？真的？」
「我就是這麼說的。」
失蹤了一個星期多的雪，再次出現──實際面對面見到，還來不及驚訝她的長相，腦裡已經一團混亂了。
「……為什麼那時候，沒有跟我說？」
那麼，溫柔的雪，在我像個笨蛋一樣誇著OWN的時候，裝作自己也是第一次聽到，還以為她是害羞或是害怕不敢承認──
「……沒什麼。因為沒有說的必要，我就沒說而已。」
「因為不是雪的我，沒有什麼想和妳說的話。」
她，跟我說什麼？
憤怒立刻侵占了我的全身，想也沒想就作出了反應，卻沒得到回應、也被瑞希制止，直到離開那個詭異的地方之前，我都沒有再和雪說上話。
真的是，最差勁了。
雪什麼的，我才不管！
怎麼了，她的痛苦就比別人還要偉大，每個人都要去在意嗎？因為她比所有人都痛苦，就能這樣對待我們嗎？
那我們這些，既沒有才能又沒有可以逃離之處的人，就是更不值得被在意囉？
很生氣，但是很生氣又能怎麼樣？
雪就這麼消失了的話，如果只是離開25，我還能聽見OWN的曲子，然而她說的意思是她要徹底消失，那麼OWN也不再存在。
「哈……」
就連這時候，點開那個討厭的傢伙作的曲子，也最貼合了我的心情。
『明明你們也比誰都想消失。』
所以，為什麼啊。
為什麼那傢伙是那種態度，卻唯獨看穿了這件事？
……明明我們四人的相處，一直是那麼和諧的，或許K做的曲風是那樣的，但我們也一致覺得那很溫暖不是嗎？
明明是一直都很溫柔的雪，為什麼會說出那種話……
我也是知道的啊，雪一直都對我很細心，唯獨那份細心不是裝出來的、那是裝不出來的，所以看得比誰都清楚。
明明從她那裡得到了許多想要的東西，我卻沒有跟奏一樣，看透OWN就是雪，即使我既喜歡OWN又喜歡雪，卻從沒把這兩個人關聯在一起。
那是雪在吶喊、雪在哭訴，又拒絕所有人接近……是啊，她拒絕所有人，所以她不需要25、更不需要我。
但是……！
有才能卻不盡情去發揮，還想就這麼丟棄，那些我盼望一生可能都沒有的東西，卻在天生就擁有的人身上白白被浪費！
不只是她把我當笨蛋耍，這世界也把我當笨蛋耍是嗎？
我才不會給她這個機會！
「既然有才能的話，就連沒才能的人的分一起痛苦，給我作曲啊！要消失什麼的……我絕對不會原諒妳！」
……可就算這麼說，最後，說服了她的人並不是我。
她回來了，但雪不在了，OWN也不會再出現了。
熟悉的一切仍舊隨著她當時想消失的想法消失了，只留下了她的才能。
03
雪──朝比奈真冬，變成了很難相處的人。
不再是那樣溫柔的她，不再是會注意到我一舉一動而去誇獎的她，說出來的話再也沒有經過任何考量，就在不久前，還會對她的關心動搖的我，現在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跟她相處了。
好討厭她。
雖然討厭她，又喜歡她的才能。
那時不就是因為她有那樣的才能，她才會覺得我們可有可無嗎？
我們這些一直在底部掙扎的人，都被她弄得好像傻子一樣。
即使我也不是不能理解真冬有自己的痛苦，所以才覺得她不該就這樣逃避，擅自消失算什麼？真的去找了解決方法了嗎？還是只是一味地等待誰來救她？她有試著去改變嗎？做出那些樂曲，難道不是求救信號嗎？卻又抗拒我們，明明我們才剛知道發生了什麼而已，卻要被那樣惡言相向。
好討厭她。
卻又在某一處暗自希望，被拯救了的真冬，會變回我喜歡的那個雪。
不用是之前那樣也沒關係，但是，細心是絕對裝不出來的。
即使她不會再跟之前一樣誇我、說喜歡我的畫了，不過她對周圍的注意力，大概是不會改變的。
……可能，之前的話都是有經過修飾的吧？從那之後她變得直言不諱，就只有我一個人會對她生氣，奏和瑞希都不覺得有什麼，就因為這兩人是這種態度，把真冬寵壞了，她都不好好思考自己這樣說話對不對。
真是讓人不明白，為什麼之前可以那麼完美，現在卻左一個不知道右一個不知道，所以說，天才真是讓人討厭不是嗎？
優等生的朝比奈真冬，是依照直覺去表現出乖孩子的模樣的。
真氣人啊。
那不就是什麼都做得很好的意思嗎？
明明可以什麼都做得很好，又什麼都做不好。
我對這樣的真冬，就像是喜歡的人不見了而失戀了，可「同一個人」又近在眼前，所以那時我跟瑞希說的也沒有錯，我並不想知道OWN是誰。
「知道後也沒好事呢……」
在我想這些的時候，已經隨機播放到下一首歌了，不是OWN的曲子了。
但我忍不住在歌單裡滾了一下，點擊了OWN的另外一首曲子播放。
「到底為什麼……」
開頭旋律過於熟悉，就是因為自己已經播過無數次了，但也不限於她的曲子就是了。
然而聽到她的曲子，內心就是會有一種什麼被翻了上來、卻又只是在深淵掙扎的感覺。
為什麼那時候的真冬，隨隨便便就能做出這樣的曲子？一次上傳好幾首，一上傳就是那麼驚人的播放數……當然我也不是真的不知道，因為太好了。
現在想來，確實就是很多人喜歡她的曲子才有那種播放數，我真的只是其中一個人。
明明那時候不嫉妒的，現在卻又羨慕又嫉妒，因為知道是誰做出來的曲子了，是不希罕這個才能的人做出來的曲子。
不知道真冬還聽不聽自己的曲子，但我不會跟她說我還在聽。
真冬，從一個會配合所有人、只會說好話的人，變成了誰都不需要、因為看透了所有人所以說話很刺耳的人，又變成了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說不好的人，因此我們讓她把感受到的東西好好表達出來，然後，她就寫出了嶄新的歌詞。
要說的話，確實是現在的真冬比較好──在創作方面。
想到她是可以慢慢改變的，我……還怎麼去討厭她。
雖然對變成這樣的她很生氣，但她也問過我為什麼會生氣，真冬只是單純，不理解罷了……不是為了惹我生氣才選擇說那些話的。
應該是吧？
所以，即使我可能不是能拯救真冬的那個人，也希望她可以因為我的多管閒事，慢慢找回那些她本來該知道的東西。
找回來之後，會變回那個雪嗎？
如果真冬又變成了我喜歡的那副模樣，那不就是又成為了大家理想中的模樣而已嗎？我也只是把自己的期望套在她身上，就跟她說的一樣，擅自期待她……
雖然說起來，「雪」並沒有消失，只要不是在我們25的三個人面前，真冬依然保持著尚未崩潰前的態度跟其他人接觸，所以如果身邊有其他人，我還能見到「雪」。
但是，有什麼不一樣了。
我好像也無法接受「雪」了，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因為已經知道那不是真的她了？
「真冬……」
其實，該怎麼說，現在的真冬也有現在的好，有時候還是會有可愛的一面。
「話說我為什麼……」
忍不住點了一下左鍵停止了音樂播放，對凌晨四點多的自己有點懊惱。
我為什麼要在這個時間思考她的事情？
「真是，今天不畫了，睡覺睡覺……」
想到對方現在應該躺在床上熟睡，反而又有點不爽了。
啊啊，就只有我會去思考她的事情，她肯定不會思考我的事情吧。
我又不是喜歡她。
04
其實我是從什麼時候發現的呢？
就是跟真冬提了一些建議後，她真的有去改善，有些是希望她好好想想、有些是我只是跟她提，並沒有她一定要照做，所以這些不需要照做的，我不知道她有沒有做，但跟她說「別那樣」的事情，倒是在可見的程度改善了。
雖然也不是立刻變得非常好就是了。
發現這件事的時候我還有擔心過，真冬是不是又在按照別人想要她怎麼做而去做，並不是自己真的想做，但……那是她思考後的行為吧？並不是按照優等生的直覺去做的事。
還挺可愛的。
有一種她在慢慢長大的感覺……
「我說，真冬。」
難得在SEKAI見到的某一天，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我去坐在了她旁邊。
「什麼？」
她的語氣和平時一樣沒什麼起伏，卻一點都不會再覺得冰冷了。
「不會我說什麼妳就做什麼吧？」
「……繪名說話很奇怪。」
真冬看我的眼神讓人有點想推她的臉頰把她的臉轉向，但我確實在說奇怪的話就是了。
「……手，稍微伸出來一下。」
「……為什麼？」
明明反問了我為什麼，在我伸出手示意她搭上來後，她卻伸出手搭上來了。
「就……有點想看一下真冬的手……？」
我握住了真冬搭上來的手，並沒有用前一句話戲弄她，不然她以後都不照做了怎麼辦？
「我還以為繪名會說『妳看，不是照做了嗎』什麼的。」
結果真冬卻自己說了。
「……我說，手可是真冬自願搭上來的。」
「如果繪名要我做的只是這種事的話。」
「嘛……確實只是件小事。」
雖然剛剛是隨便說說的，但是機會難得就順便觀察一下真冬的手了，之前只是牽過，也沒有特別去感受什麼的。
現在看來，只能說真冬比我高，手果然就比我大啊……不過皮膚意外地摸起來沒有看起來的那樣細緻，因為有在射箭？
還有一點讓人意外的就是，手掌還挺厚實的，莫名有一種安心感……？
雙手輕輕捏著真冬的手掌讓她向上攤開，然後讓靠著的手覆蓋上去，就這麼和她扣在了一起。
其實到現在我也並沒有多想什麼的……
「真冬，我覺得偶爾也可以透過跟人的肢體接觸，獲取平常得不到的東西呢。」
「……例如什麼？」
跟她扣在一起的手握緊又張開、張開又握緊，真冬倒是一直都沒有動，看了她一眼，她只是盯著我們的手。
「安心……？」
雖然是我覺得她的手讓人安心就是了，真不知道自己的手讓人覺得怎麼樣呢。
「……之前沒有說過，但是，之前被繪名牽著的時候，就算手是冷的也覺得很溫暖，是因為安心嗎？」
真冬說這些話的時候稍微把我握緊了一點，意外得到了第一次聽見的消息，嘴角就不知不覺向上提起了一些。
「還有這種事？那時候怎麼不說呢……嘛，大概就是吧？不過真冬到了要被我牽的地步的時候，就是狀態不太好的時候，所以……就證明我說的沒錯吧？」
「大概……繪名說了安心之後，現在好像也有那種感覺。」
「嗯哼。」
不過我沒有特別的感覺就是了，畢竟只是想實驗一下是不是我說什麼就做什麼才讓真冬伸手，然後隨便找了一個藉口、既然找了藉口就真的實行一下，但是就連現在都能給真冬帶來安心的話，自然會很開心吧。
「其實學校的人肢體接觸很多。」
「……嘿？這樣喔……」
是真冬繼續接下話題的，讓我有點意外，還有學校的同學……好像不太意外吧？畢竟在其他人面前的真冬是那時候的「雪」呢，感覺就很有親和力。
「她們身上沒有溫暖的感覺。」
「……妳這樣說好像別人有多壞一樣，其實只是沒有得到安心，她們也沒辦法給妳而已吧？」
不如說其實可能有人是想給真冬溫暖的，或是本身就是個很溫暖的人才會有肢體接觸，只是真冬跟她們之間有一道牆，才會感受不一樣的吧？
「或許吧……所以，繪名和奏可以給我安心的意思？」
「奏……啊，嗯，如果是因為妳對我們已經毫無隱瞞，才會感受到的話，那瑞希應該也可以吧？」
想起了確實不是只有我碰過真冬，我不是都有目睹嗎？即使奏會去握住真冬的手或是牽起她，也都是因為真冬當時的狀態非常不好，不得不那麼做。
但是，心裡好像突然有一種不太滋味的感覺。
「這樣啊……我感受到的溫暖可以透過跟別人的肢體接觸得到……」
特別是她又說了這句話後，我心裡就好像突然有刺一樣。
「……我說，真冬。」
「什麼？」
看著我們十指扣在一起的手，我心裡其實也不是說想抱她還是想親她什麼的，一點都不覺得對真冬有什麼額外的想法，也沒有因為我們牽在一起而害羞，就只是，有點不高興──不是因為牽著。
「找奏或瑞希的話，果然還是會給人添麻煩吧？因為也不知道那兩人喜不喜歡肢體接觸呢，還有突然就碰人的話，也會讓人莫名奇妙吧？畢竟真冬之前都不會這麼做……」
「……是不這麼做。」
想找些藉口，但感覺再說下去，自己的意圖又很明顯，所以我瞥了一眼真冬的表情，她的眼睛裡並沒有懷疑我的感覺，好像只是在想我怎麼沒說下去。
「真冬需要肢體接觸的時候，就找我吧……」
這樣自私是可以的嗎？
「那，繪名也從我這裡得到了安心嗎？」
「……就當是吧？」
至少這樣牽著，可以確保真冬不會再突然消失，很安心吧？
「那就聽繪名的。」
「……真的聽我的啊。」
忍不住輕輕笑了一下，不過真冬還是沒什麼表情就是了。
那天從SEKAI離開後，其實自己重新想想，確實不是有什麼特殊的情感，不是我曾經投射在雪或是OWN身上的情感，只是一種無力感和羨慕吧。
別人都能為真冬做些什麼，最後拯救真冬的就算不是我，我也希望，真冬有一種只能從我這裡獲取的東西。
即使那天之後，也沒有太多肢體接觸就是了，因為也不常見到嘛。
05
那我是什麼時候對真冬有了不一樣的想法？
因為她已經不會再是雪了，有我們陪在她身邊，她也不會再變成OWN了，我覺得我就是失戀了──不過也沒有開始過，就是擅自覺得好喜歡這個人，然後又擅自失望，不再對她有什麼特別的想法。
畢竟當時有多喜歡，就被她的那幾句話和行為傷得有多重呢。
漸漸得知真冬為什麼成為了這副模樣、有在改善後，即使她已經和媽媽達成了協議，也還沒有那麼快找回「自己」，所以作為夥伴我也想幫助她，就真的只是，想要自己也有一個用處而已。
那一天瑞希帶了有奶油的蛋糕去SEKAI要分著吃，我理所當然地在看到蛋糕盒、蛋糕、切片的蛋糕都會拍一下，再來就是拿著蛋糕自拍幾張。
然後就是偷拍一下大家吃蛋糕的模樣，因為這裡還有Miku他們，記錄這些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消失的地方也沒有什麼損失。
真冬的話，即使她嘗不出味道卻也願意吃這些東西，我就會想幫她記錄這些過程，假裝我在拍Miku他們，鏡頭偷偷轉向了真冬。
「啊。」
要按下拍照的時候真冬轉了過來，她直接看著鏡頭的，手沒跟上反應，已經先按下了拍照──
「欸、」
轉過來看著我的真冬發出了錯愕的聲音，她好像是準備把叉到的那一口放進嘴中，卻因為看著我而碰到了臉頰。
看見她臉上沾到了奶油，我又順手按下了拍照。
「……」
「……」
我和真冬互看了一下，接著我就很有自覺地想要向後逃，但她也不是笑著或是面無表情，是用一種我沒見過、不過完全無害的表情走過來，所以我站在原地。
「繪名，拍到了……？」
「嘛……嗯。」
她用手帕抹了嘴邊的奶油，我盯著她然後瞥了一眼手機切到了剛剛拍的那張照片，是拍到了。
「……刪掉吧。」
「欸──？」
我不禁想笑，真冬的表情，我才意識到那是有點害羞的模樣。
「才不刪呢。」
沒有給她看我到底拍的怎麼樣就把手機收了起來，真冬就立刻把手上的盤子放到地上，然後靠近我要從我的口袋裡拿出手機，我只好一手舉高蛋糕，另一手壓著我的口袋不讓她碰到。
說能肢體接觸後，倒是很積極嘛。
「我說妳害羞什麼嘛。」
感覺我拿著的蛋糕很危險，刻意放低靠近了她的臉，她就閃了一下。
「沒有害羞……是繪名未經允許拍了照片吧。」
真冬還是想搶走我的手機，跟我貼得很近，要是蛋糕危險了，兩人會一起遭殃，但她卻不管，反而還是要跟我貼近，我就硬是不讓她碰到口袋，她就換成要拉起我的手。
真是的。
「剛剛沒說不能拍，不能現在才說不能拍好嗎？」
「……」
這句話居然有用？她突然放棄搶我的手機，站在原地用前所未見的表情看著我，視線慢慢往下飄，那時我的心頭已經震了一下。
「……不想要那樣的照片。」
她拉著我的衣角用很小的音量跟我說，我整個人頓了一下，然後她的視線才回來和我對上，我感覺呼吸都停了一瞬間，唯一在動的只有心跳，害我忍不住笑著從口袋掏出了手機，把蛋糕遞給了她要她幫我拿。
「很可愛的啦……」
不就嘴邊沾了一點奶油嘛。
「……繪名。」
她還保持著難為情的模樣，卻用強硬的語氣叫了我的名字，我最終笑出了聲音。
那時候瑞希注意到了我們的動靜就過來問在做什麼，幫我打發掉了真冬，我沒有刪掉那張照片，但是我遞給真冬的蛋糕被拿走還被她吃了一口才還我，看來她是記著照片只是沒繼續要求我刪掉了。
「什麼嘛……」
那天從SEKAI回到房間後，躺在床上想著這件事，翻來覆去都覺得真冬好可愛，時不時打開那兩張照片看，想到她對我蛋糕做的事，忍不住又笑了出來。
是說都是真冬跟我搶手機，害得我就只有拍到她了，因為鬧完之後大家都已經把蛋糕吃完了，我又怕掏出手機會被真冬搶走，最後的結果就是我成功存下了她沾到奶油的照片。
「真冬也會有那樣的表情啊……」
雖然我拍到的是變成那樣的前一刻，但是，腦裡清楚記著她害羞的模樣了呢。
「啊啊──」
從之前就是這樣的人多好呢？終於，慢慢找回來了，這樣的真冬──我好喜歡啊。
「……」
我說了什麼？
「喜歡……？」
把手機丟到一邊，我在床上呈現了大字形盯著天花板發呆。
事到如今，再次意識到不管是雪還是OWN還是朝比奈真冬，那都是同一個人，和雪跟OWN不一樣的就是，我們已經是現實都會互動的關係了。
好看的人對我來說只是剛好加分而已，本來就是先因為跟雪的相處模式才覺得有她在真好、真喜歡她，然後那種相處模式就再也沒有了，當然也不會出現在目前的真冬身上。
現在一想到她不是真的喜歡我的畫，我還是會有點生氣就是了。
氣自己沒有那個才能畫出會讓她喜歡的東西。
只是現在想想，真冬長得很好看、身材也很好，聲音我本來就喜歡？雖然雪是裝出來的，但她確實是十項全能的樣子。
她也沒有變得不細心……應該說事情還是能看得很仔細，就是嘴再也不甜了，有話直說呢。
這樣應該也沒有什麼不好吧？
「欸……」
莫非我現在是在跟自己分析，可不可以喜歡真冬？
「也沒什麼……不行吧？」
手心不知道為什麼浮現了上次和她在SEKAI十指交扣的觸感，遲來地有了一種心跳加速的感覺，不禁翻身讓自己的臉埋進枕頭。
話說我為什麼……
「上次會說出那種話……？」
簡直是天才。
06
人是很貪婪的。
只要知道怎麼做可以增加跟真冬相處的時間，那麼在自己也能接受的範圍內，當然會努力去嘗試不是嗎？
真冬的下課時間、假日的補習班下課時間、晚上有可能在SEKAI的時間，甚至是其他有空可以被約出來的時間，不是單純想遇到她，而是如果在這些屬於真冬的空白處填上自己什麼的，是個自私的人都會想吧？
她現在也不用瞞著媽媽有我們這些網友了，雖然時間還是被控管得很嚴就是了，也不能隨便亂翹補習了。
所以，我又稍微耍點心機了。
「……繪名。」
在真冬放學回家的路上等著她出現，走到無神望著腳尖走路的她面前，被我擋住後她抬頭看了我。
「真冬，我要去上學了。」
「……是呢。」
說了非常理所當然的事情，我也知道她會無奈，我要前往的可是能不去就不想去的地方，是人都會有點提不起勁的不是嗎？所以，才正要做一件事。
「……是我不喜歡的地方喔？」
「但繪名還是得去的。」
「嗯，所以，要調理一下心情的呀。」
「什麼意……繪名？」
趁機向前抱住了真冬。
以我來說算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氣吧？但是因為有我們的約定為前提，也沒有擔心真冬會避開就是了……
「……真冬也，上學辛苦了。」
「欸……嗯。」
感受到背上有她慢慢搭上來的手，我有點狡猾地在她肩上偷聞了她的味道。
我不知道暗戀一個人是怎麼樣的，因為我和真冬已經很熟了，所以即使狡猾一下，自己也沒有那麼緊張，但確實很開心，可以這樣不被懷疑地抱著真冬。
她也抱住我，就覺得好喜歡啊。
「繪名……每天放學都能這麼做的話，感覺可以稍微放鬆。」
真冬不討厭我這樣，甚至我還有點得意了。
「嗯哼……但是真冬每天從學校走出來的時間不一定吧？」
「……還能去SEKAI吧。」
「這是無論如何都想跟我見面抱一個囉？」
「也沒有到無論如何。」
所以沒有否定想跟我見面抱一個……
總覺得暫時不想放開了，只是我們在人行道上呢。
「……好了，感覺稍微提起勁了。」
我就只好自己先放開了真冬，放開後才看見她的臉，還是跟平常一樣的面無表情。
「真冬……不能找別人抱喔？」
「同學們自己抱過來算嗎？」
她倒也沒問我理由，我都不用找藉口了，不禁對她笑了出來。
如果是真冬的同學，就原諒她們吧。
畢竟如果是優等生模式的真冬，那樣的互動在女孩子之間才是正常的吧？例如我們剛剛……也是很正常的吧？
「那就是真冬要去面對的事了，我沒辦法管喔。」
「我也不太喜歡她們抱過來的。」
「欸？」
表情，還是一點都沒變，卻擅自聽成了不喜歡她們但喜歡我抱過去。
「所以……繪名，謝謝。」
甚至是在我要會錯意的時後對我笑了。
「一、一個擁抱都被道謝，這很奇怪的好嗎？那我去上學了，回家路上小心喔。」
「嗯，繪名也是。」
真冬現在不能晚上跟我們一起，但是假日白天有被允許，所以我們已經很久沒有說晚上在Nightcord見了。
像是要逃跑一樣，揮揮手道別之後就加快了腳步，在停紅綠燈的時候才遲來地感受到了臉頰上的溫度。
真的可以嗎？
明明喜歡真冬，我可以做這些佔便宜的事嗎？
明明她之前什麼都看得這麼透徹，會看不出我現在的行為是什麼意思嗎？雖然說出每天放學都想這麼做的不是我就是了……欸？
「笨蛋……」
才剛開始喜歡人而已，就開始懷疑，她是不是也喜歡我了。
07
其實如果可以的話，在能見到真冬的時間，也想要大家都能見到的，畢竟大家聚在一起作業更開心嘛。
但是在只有我一個人見到的時候，內心又開始自私了起來，就想這樣跟真冬獨處。
況且，是真冬叫我來的。
「……繪名。」
不是在一進到SEKAI的入口處，進來後我看見了至少離了幾十步有的她，站在原地抬頭望著什麼都沒有的SEKAI的灰色天空，走近後她就注意到我了。
「真冬……找我？」
明明知道答案，卻還是想聽她親口承認。
「……如果不是只找繪名，就在群組傳訊息了。」
「說的也是呢。」
假裝自己問了個蠢問題，但就是故意問的，聽了還只能努力壓抑自己就要浮到臉上的笑容。
「所以，怎麼了呢？」
明明這個答案我也知道，果然還是想問。
「……繪名說，可以擁抱的。」
「嗯……哼。」
或許我不該故意問的，真的要差點沒辦法控制表情了，努力讓自己不要顯得太過高興，我對真冬張開了雙臂。
她乖乖地面向我之後就靠過來抱住了我，和上次不一樣，跟我抱過去的感覺完全不一樣，是真冬自己抱過來的……那瞬間臉都熱了起來。
不行，得趕快找個什麼話題──
「真冬怎麼這時間能來SEKAI？」
現在九點多，又不是假日，媽媽會管她的吧。
「……媽媽今天比較晚去洗澡，可以待個二十分鐘。」
「……這樣啊。」
話題又結束了，沉默下來後所有的知覺都在感受真冬的身體，才意識到她甚至也是剛洗好澡的感覺，身上飄著非常明顯的香味。
真冬，暖暖的又軟軟的。
別說可以讓人安心或是提起勁了，根本就是在往一個考驗耐力的方向發展吧？
「繪名……」
「什、什麼？」
雖然知道真冬不是貼著我的耳朵，但聲音彷彿就貼在耳邊，近得差點害我下意識推開她，不知所措到都結巴了。
「如果之前……繪名不說那些話，而是直接抱住我的話，會不一樣吧。」
「……妳在講的是多久之前？」
腦裡一時沒辦法理解她說的是什麼時候，是她不想回家那次？出去看展不舒服的時候？還是在遊樂園走神那次？不過好像不管是什麼時候，都能套用上去就是了……
「沒什麼。」
然而她居然沒有回答。
「繪名，擁抱真神奇。」
「嘛……我也不能否定就是了。」
因為抱著讓人覺得好喜歡，感覺快不行了，有這種體驗確實很神奇……彷彿我下一秒就可以告白一樣。
「繪名，今天也……謝謝。」
「就只是一個也不用付出什麼的擁抱，都說被道謝很奇怪啦……而且我又不是就白白被抱了……」
不禁就越講越小聲，但真冬離我這麼近，感覺她有聽到吧。
「果然繪名偶爾會像姐姐啊。」
「……都說我本來就在當姐姐了。」
只是聽到這句話後，莫名地就沒那麼害羞或興奮了，心情突然沉澱了下來，上次被真冬說的時候，說沒有在誇我，這次當然也不是因為她沒在誇我才不高興的。
我怎麼就沒想到呢？
還懷疑真冬是不是也喜歡我，原來是把我當姐姐了，所以，我做的一切在她眼裡都是那麼正常。
「……真冬不會是想要有像我這樣的姐姐吧？」
「想不想要繪名當姐姐倒是沒想過……但如果我不是獨生女的話，家裡可能會比較不一樣吧。」
「……嗯哼。」
如果我沒有喜歡真冬，大概會吐槽她真是沒眼光，就該有我這樣的姐姐什麼的，現在卻說不出這種話。
我才不是想當真冬的姐姐，所以她沒想過，對我來說才是最好的……
「繪名也沒有想要我這樣的妹妹吧。」
「……畢竟是同屆，真的不會去想真冬是妹妹呢。」
「嗯。」
剛剛消沉下去的心情又突然好起來了，開始覺得她都在說些什麼……還是真冬又把我看透了？知道我一點都不想要什麼姐妹關係，否定了我們彼此想過是姐妹這件事。
那就……很奇怪不是嗎？
不是會讓人繼續懷疑，她是不是也喜歡我嗎？
「真冬，妳……」
會喜歡同性嗎？這種話怎麼問得出口。
「什麼？」
「……什麼也沒有喔。」
我拍了拍真冬的背，暗示我們應該要放開了，就算真冬的媽媽去洗澡，說不定真冬的爸爸會來找她呢？
所以我們就放開了彼此，也看見了彼此的臉，明明覺得真冬是面無表情，又感覺她好像笑了。
「繪名……」
明明分開了，她又突然伸手過來輕輕握住了我的手。
「下次找妳的時候，也會來嗎？」
「……時間對得上的話？今天是剛好沒有上課到那麼晚……」
真冬就只是盯著我，反而有一種她不是要聽我回答的感覺，不禁又越說越小聲，然後我們就沉默了，互相凝望了十幾秒，彷彿時間停止了，但她放開了我的手，所以時間又開始走動了。
「繪名，我回去了。」
「……嗯。」
真冬稍微晃了手就拿出了手機，最後看了我一眼，好像還是笑著的，接著她就消失了，留我一個人站在原地。
換我變成剛進來的時候，她的那副模樣了，站著一動也不動，然後抬頭望著SEKAI的灰色天空。
真冬剛剛是用什麼心情這麼做的？
至少我是想讓自己冷靜一點才抬頭的。
「笨蛋……」
這不是給人一種，告白一定會成功的感覺嗎？
08
還要再確認一下才行。
我東雲繪名才不做沒有自信的事，因為我可是有自尊的。
如果懷疑真冬是不是也喜歡我，那就去確認，而不是自己在這邊猜……當然，不是直接口頭問她喜不喜歡我就是了。
那個連自己喜歡什麼東西都不知道的傢伙，不可能會說出喜歡我吧？或者說她可能連那是什麼感情都不知道，即使她之前說過，「喜歡」的話，內心應該就會有那樣的感覺什麼的，但我不相信她真的能意識到那是喜歡。
所以我也不能那麼盲目告白。
真冬說我的喜歡是執著，只是對喜歡的東西，誰不執著呢？
如果有一部很喜歡的電影要上映了，不會去搶著買票嗎？或是很喜歡的衣服要上架了，不會在上架前就盯著刷網頁嗎？
執著也沒什麼不對……就是當時被她說的時候有點討厭而已。
不過我要怎麼確認真冬喜不喜歡我呢？
上次問她是不是我說什麼就做什麼的時候，我還沒想這麼多，只是已經是第一條線索了，就是能確定我說的大部分的事情，她都願意去做……吧？
雖然肢體接觸也算在這裡面，是因為我說了不能跟別人才只跟我，但她在我抱了她之後，也說不喜歡跟別人……還真的就照她說的，會找我來SEKAI抱一下，就算今天不是我，是其他人暗戀真冬然後被這麼做了，我覺得回到自己房間肯定也都會尖叫的吧？
朋友跟朋友之間會這樣嗎？
當然也不是沒有……有些人平常就是喜歡抱來抱去吧？然後就真的只是喜歡抱人的感覺，而不是喜歡抱著的那個人。
所以，要做一些……朋友不做的事情。
我把真冬約出來玩了。
「繪名，今天要去哪裡？」
「吃個東西、逛個街？到處走一下，不會太遠的，還是真冬比較想回去學習……」
「沒有，繪名想去哪就去哪吧。」
得到了讓人安心的答案，我笑著對真冬伸出了手，與其說她是面無表情，不如說看著有點傻，就呆呆地望著我，才注意到我的手然後往下看了一眼，默默伸出手握上了。
第一站是先去吃個東西，之後再來消耗熱量，雖然在牽手上也有想做的事情，但可以等到下一站再說，我就直接帶著真冬去了我挺喜歡的甜點店。
說是這麼說，我還是會覺得很可惜就是了，真冬嘗不出味道，我就想盡可能避開跟她一起吃什麼，因為吃東西的快樂無法傳遞……只是，稍微有點改善了不是嗎？
真冬其實也會想嘗試去吃東西的。
我還是照老樣子，點了起司蛋糕，問了真冬有沒有什麼想吃的，我也知道她會說沒有、或是讓我點，所以我給她點了比較有口感而不是注重在味道上的蛋糕。
奶油裡拌著絞碎的黑旋風餅乾，然後是蓬鬆的巧克力海綿蛋糕，上面也有一些需要咀嚼的餅乾裝飾，還有冷色系水果。
即使真冬也不會跟我說感想吧。
今天才不是為了讓她跟我說感想才帶她來吃的。
「真冬，要嘗一口我的嗎？」
我用叉子指了指我的起司蛋糕。
「……平常都是繪名說我吃了也沒味道的。」
「那現在不一樣了不行？」
不這麼做的話我怎麼確認啊，真是的。
話說一起來的兩個人點不同的蛋糕就是為了分著吃好嗎？
「……繪名，真奇怪。」
今天是不會跟她生氣的，只是她依然沒回答我要不要嘗一口，所以我忍不住嘆了口氣。
「所以，真冬嘗一口看看嗎？」
「……那不是繪名最喜歡吃的蛋糕嗎？我吃了就變少了吧。」
「……」
才剛嘆氣的，突然就想笑了，什麼啊，是在意這種事，也太可愛了。
「說是那麼說哦，想把喜歡的東西分享給朋友，讓大家一起開心，是理所當然的吧？」
「但是我吃了也嘗不出來……繪名能開心嗎？」
「所以說……妳……真是的。」
是我失算了，是我忽略了真冬其實會顧慮很多事情，我徹底忘了。
她還是那個溫柔的她，所以，如果還是那個她，怎麼可能討厭她……
「妳就吃一口吧？相反的真冬也要跟我交換一口，這樣不就可以了嗎？真冬沒想到嗎？」
「啊……嗯，那就這麼做。」
為了讓她點頭說要吃我的起司蛋糕，怎麼就這麼費工夫呢？我趕緊給自己的切下一口，叉起來之後就伸手往真冬那邊送。
「真冬，啊──」
「欸？」
有句話說的好，只要別人害羞了自己就不會害羞，但真冬可沒害羞，拜託在我害羞之前快點把這口吃了吧。
「……吃嘛。」
「啊、嗯……」
真冬頭往前了一點，我手也再往前伸一點，就這麼送進了她的嘴裡，我真該拿著手機拍下來的，那張臉很可愛……
其實我沒有打算問她吃起來覺得怎麼樣，因為只會回答我口感吧？還有可能就是說不是討厭的感覺，這不是我今天的目的，但不問的話，又怕我的目的被發現。
「怎麼樣？」
「很綿密的感覺，用料很扎實……繪名，這個吃太多會胖吧。」
「……我說妳啊？」
是真的沒打算生氣的，而且看到她的嘴角好像有微微提起，反而有種她是故意在逗我的感覺，自己也笑了出來。
「我也要吃真冬的喔。」
「好。」
明明剛剛那麼做了，她卻是把她的盤子往我這邊推，雖然是因為她還一口都沒動，我知道她要我自己切，但不是這樣吧？
「……真冬餵我吃啊。」
說實話，這句話也是需要勇氣的，要不是真冬也還一臉正經，我感覺我都要羞愧地轉過頭了。
「……繪名不自己決定要吃多少嗎？」
「不是說了交換嘛。」
「……嗯。」
還好她被說服了，她就把盤子拉了回去，自己切下了跟我剛剛切的差不多大小，叉起來之後往我這邊伸了過來。
事到如今，突然覺得要把頭伸過去張開嘴很難為情了，明明也不會碰到頭髮，卻還是下意識去把頭髮撩到了耳後，盯著真冬送過來的叉子張嘴，閉上的時候都不敢看她的臉，甚至會在意自己的嘴唇這樣會和叉子貼合吧，退回來的時候，不小心還留了一點蛋糕在叉子上。
這也太令人害臊了吧？
「……」
還來不及品嘗嘴裡的蛋糕，看見收回叉子的真冬，彷彿什麼都沒多想一樣把叉子放進嘴裡清掉了上面的奶油和海綿蛋糕渣。
我就簡直像是突然放入熱水裡的溫度計一樣，臉瞬間熱了起來……
「……繪名，好吃嗎？」
一手握著叉子，雙手都放在桌上，我變得一動也不敢動，就盯著沒什麼表情的她開口問我。
奶油在嘴裡化開，舌尖感受到了一粒一粒的餅乾屑，突然加快又變大聲的心跳妨礙了我的品嘗，我只能快速吞了下去。
「……好吃。」
「那就好。」
我趕緊裝作若無其事，又切下了自己的蛋糕放入嘴中，假裝手機有訊息所以滑一下，然後切到相機拿起來趁著真冬準備吃蛋糕的時候拍了一張。
總覺得……真是跟蛋糕脫離不了關係。
「說起來真冬上次不是偷吃了我的蛋糕？」
「我在繪名面前吃的，沒有偷吃。」
「那時候就不擔心我的份會變少？」
真冬把蛋糕放進了嘴裡，在咀嚼的時候沒有立刻回答我的問題，所以我也趁機又吃了一口。
「因為不是起司蛋糕，繪名在意嗎？」
「嘛……認真說起來一點都不在意，不如說在意的是別件事……」
不就是因為她那次做了一連串那麼可愛的事情，才害我意識到的嗎？根本沒空去想什麼蛋糕變少了吧。
「在意什麼？」
「才不告訴妳──」
「……是喔。」
咬住了叉子就往旁邊瞥了過去，不想看著真冬，但臉頰還是好熱的。
因為現在我才突然發現一件事，雖然我是想約真冬出來確認一下她有沒有喜歡我，但我們這不就是──在約會嗎？
又往真冬瞥了一眼，她在看我，對上視線的時候她完全沒有反應，就只有我又迅速看向其他地方。
第一站，有點不明白了，做了這些事好像只能確認……我是真的喜歡真冬的。
09
吃完蛋糕後，本來打算帶真冬去逛街，又想想還是不要讓她在那麼多人的地方走動好了，如果遇到同學或是常跟家人一起去的店，說不定還要突然變回優等生的模樣，所以我選擇單純消耗熱量，沿著我的慢跑路線走路。
雖然覺得今天如果塞衣服給真冬，她說不定會收下就是了。
我又對真冬伸出了手，她這次沒有遲疑地搭了上來，牽著她走了一段路之後，我才開始做那個實驗。
其實那次在SEKAI也算是做過了，或許對她來說沒什麼──我慢慢張開了五指，想知道她會不會跟著張開。
然後，真冬張開了，我又一次順利和她十指交扣，就這麼自然而然，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步伐的速度也沒有因此改變，誰都沒有說話，我們繼續向前走。
有那麼一瞬間，覺得不用跟真冬說我喜歡她，平常能有這樣的相處也很夠了。
不過我應該也還沒有想告白的打算吧。
感覺，說了她也不懂。
「真冬，有沒有想跟我說的話啊。」
「繪名沒有要跟我說的話啊。」
「是我在問妳好嗎？」
「……不都是繪名找話題的嗎？」
「妳確定？」
「……那我想一下。」
其實問她不是真的要她開話題，但是她真的因為我說什麼而去思考，害我又要笑出來，不禁握著她的手前後擺動了起來。
「……繪名跟其他人出來的時候，也都是這樣的行程嗎？」
能稍微感受到，好像是真冬讓我們的擺動停了下來，轉頭看著我問。
「欸……每個人都不一樣啦，真冬不會喜歡逛服飾店吧？」
「嗯，不會有想買的東西。」
「覺得很適合妳的衣服妳也不會去試穿嘛。」
真是白白浪費了個好身材和臉，不過真冬要是真的穿得太好看，那不是很引人注目嗎？所以還是算了吧。
「試穿可以。」
「欸？」
這次換我停下了腳步，真冬也跟著我停了下來。
「之前沒想過，現在覺得繪名是不是能拿這些衣服當素材，穿在人身上的模樣，也可以練習素描……什麼的吧。」
「什麼嘛……妳還會想這些？雖然那不是主要用途，但是真冬願意當模特兒的話我很開心喔。」
「繪名能越畫越好的話在時間上也是幫大忙了。」
「……妳是不能少說一句嗎？」
但我也只是嘴上說說，臉擅自配合了這句話做出了表情，其實內心還是很開心，現在真冬會想要我畫她，不知道是不是一種，喜歡我的畫的意思？
「……繪名。」
「嗯？」
是真冬又先走了起來，我被帶動才繼續走。
「那為什麼跟我出來選了散步的行程？」
「這個……」
就只是考量到真冬的狀況，想避開人多的地方而已？雖然這樣好像就什麼事都沒做，單純變成出來散散心？
「散步在SEKAI也能做的。」
「哈哈……那個永無止盡的散步嗎？」
想起了之前談過這個話題呢。
「和繪名一起散步到盡頭也不差吧。」
「欸？什麼意思……」
雖然應該是沒有盡頭的……
「在繪名身邊很放鬆，做什麼都可以……」
「做什麼都可以？」
「犯法的事情不行。」
「我才不會做……」
不禁就不想看真冬的臉了，看向前方後又稍微往另一邊側過頭，即使我臉紅了真冬也不會說什麼，就是覺得臉頰有點熱，不想被她看見。
明明是為了確認真冬喜不喜歡我才約她出來的，這些話我聽著都很開心，卻又越來越不明白，是不是只是「朋友」方面的？
畢竟知道真冬這種狀態的，就只有我、奏跟瑞希了，理所當然跟我們相處很放鬆吧……
我到現在又沒做什麼太出格的事情，如果完全沒有意識到戀愛這件事，不會喜歡同性的人，對這些事也習以為常吧？
那就，做一些超越朋友的事情……？但如果什麼都不懂的真冬，也不懂那是一般朋友不會做的事呢？
我，又真的想跟真冬做那些事嗎？
「真冬。」
「什麼？」
拉了拉她的手，讓她停下腳步，然後我帶她往步道旁邊靠，這樣如果有人經過的話就不會擋到了。
被我拉過來的真冬也沒有追著問些什麼，跟我一起停下腳步後，我面對她就輕輕抱住了她。
說實話，我好像也不太明白自己的心情，怎麼樣都整理不好，抱著真冬就把臉埋在她肩上。
很喜歡抱著她，又知道這樣有哪裡不夠，明明不抱的時候也沒有什麼問題，抱著的時候卻越來越貪婪，想要從她身上獲取更多東西，好想就這樣，停在這一瞬間。
「……繪名是有不開心的事，才找我出來透氣的嗎？」
「雖然不是……也能算是……笨蛋，現在不想跟妳說話。」
「欸……？」
明明到剛剛都還好好的，閉上眼後腦裡突然浮現了以前的雪，上線的時候我喜歡聽到她的聲音，會關心我、會誇我，會注意別人沒發現的事情，寫出來的歌詞我很喜歡，編曲也很喜歡，什麼都……很喜歡。
然後她就消失了，不會回來了。
「真冬、為什麼是真冬……」
「……」
明明是我讓她別跟我說話的，卻怕她放開我，我下意識把她抱緊了一點，都能感受到她在我背上的手有些遲疑地拍著。
但她還是那個溫柔的她。
「我……」
我是打算跟真冬說喜歡的嗎？就連自己都不明白。
「抱歉……我又做了什麼，讓繪名生氣的事了嗎？」
「……」
真想跟她說沒有，又想跟她說對，一切都很生氣，然而最氣的是我自己吧。
總覺得自己好蠢，明明是自己喜歡真冬，還要遷怒給她，忍不住用力呼了一口氣後讓臉從她肩上起來，下顎靠著肩膀看她背後的風景。
「真冬，是不會跟其他人這樣抱著的吧。」
我究竟想確認什麼呢？
「……我也沒想過繪名會這樣抱著我，看情況吧……」
是啊，如果有別人像我一樣這樣抱住真冬，她會拒絕嗎？
「……不可以。」
「欸？」
明明跟真冬什麼關係也不是，卻還是脫口而出了。
「不可以跟其他人這樣……」
「……為什麼？」
「我說，不可以就不可以……會聽我的吧？」
我到底憑什麼這麼跟真冬說啊。
「那我盡量……不讓這種事發生……所以繪名能跟我說，是什麼情況才會這樣抱著我嗎？」
「……」
啊啊，啊啊……我感覺我好卑鄙。
「……不要對別人太好！」
我放開了真冬，握住她的手就趕緊向前走，讓她暫時沒辦法跟我並肩，但是真冬的腳步很快就跟上我了。
「我對繪名很好嗎？」
甚至把頭湊過來問我。
「妳這笨蛋能不能少說點話！？」
我又加快了腳步走在她面前，但我根本不敢放開她的手。
「……繪名剛剛還讓我找話題。」
她又跟上來了。
「剛剛是剛剛！」
「……繪名，生氣了？」
「才沒生氣！」
覺得再加快腳步也沒意義所以放慢了腳步，變成真冬突然走到了前面，我卻變成了拉住她的那個人。
「……有點不懂繪名。」
「說得妳好像懂過。」
「……不要生氣。」
「都說了沒有……」
牽著手卻站著面對面，說著這些話，已經不知道是要哭還是要笑，為什麼這麼像情侶在吵架了……
「……真冬。」
「嗯。」
朋友才不會這樣……吧。
「我對真冬來說是特別的嗎？」
覺得她不知道什麼是喜歡，也不確定她是不是覺得我們的互動還在朋友的範疇，那這樣，都不如問她最真實的想法。
「……特別？」
真冬稍微呢喃了一下，感覺並不是在反問我，她盯著我，視線稍微向下了一些，看得出來她在思考，她嘴巴動的那瞬間讓人緊張了一下，結果她又閉上了。
她緩緩把頭抬正，盯著我的雙眼，其實也想了自己可能根本不是什麼特別，就算有這種心理準備，卻也還是失落了起來，就想放開真冬的手──
「繪名一直都對我很特別。」
「欸、」
不小心發出了有點高的聲音，不知道是不是被她察覺了我想放開手，反而被握緊了。
「那我對繪名來說是特別的嗎？繪名，朋友也很多，也不是只會跟我出來，去繪名家住過的，也不只我一個人……」
「……」
做夢都沒想到那個朝比奈真冬會反問我，問我這種好像有佔有慾一樣的問題，以為有佔有慾的，就只有我而已。
我可以當作，真冬也喜歡我嗎？
「真冬是……最特別的喔。」
讓我喜歡了兩次，又兩次都一起失戀的人。
事到如今，有點害怕第三次也不會成功呢。
所以……今天是不會說的。
「……那繪名不生氣了嗎？」
「都說沒在生氣……沒在生妳的氣！」
甩了甩她的手，感覺自己又氣又笑的像個傻子一樣，繼續拉著她走在我的慢跑路徑上，時不時轉頭看的時候真冬也會看過來，但會對我露出疑惑的樣子，好像在說我為什麼要看她、或是在等我說什麼，我就哼了一下又轉回去看前面了。
到我們分開之前，都覺得指尖因為心跳在抖動，只是走路而已也覺得好熱，好像還沒告白卻已經在一起了……當然不是的吧。
我沒有再帶真冬去哪裡，散步完就說要回去了，讓真冬早點回去，所以我們在車站道別。
「……真冬。」
看著我們終於放開的手，又好好抬頭盯著她的臉，依舊沒有任何變化的那張臉，其實根本就不會看膩。
我深吸了一口氣，往前靠了一步，抬起手放到她的肩上，但是我還沒有那麼大膽……我往她的肩膀靠，然後側頭輕輕吻了她的臉頰。
「……繪名？」
就算只是這樣，也讓我很難為情了，退開後只覺得今天的臉頰都是熱的，但我現在能好好正臉面對真冬。
「……也不能，讓別人對妳這麼做喔……」
「不會……會這麼做的繪名比較奇怪。」
「那我就當最奇怪的那個。」
「……好。」
好什麼好，真是的，越來越聽我的話不是更奇怪嗎？
「……回家路上小心，真冬。」
「繪名還不回去嗎？」
「我去給媽媽買個東西就回去了……」
當然沒有這回事，是想去冷靜一下再回家。
「這樣。」
但真冬得到了我的答案後，也沒有轉身走掉，就是繼續盯著我，還以為她是想陪我去買──
「……！」
她靠過來的那瞬間我差點要停止呼吸，臉頰被碰到之後她就退開了。
「下次見，繪名。」
真冬笑著和我揮手就走了。
「欸、」
看著真冬離去的方向，我愣在原地，手不自覺地慢慢抬起來摸了臉頰，然後腦袋一片空白。
明明不立刻回家是打算再去走一走，甚至是去看那傢伙的畫展來平衡一下心情的，卻已經開始在內心無聲尖叫了。
那天回家有一萬個後悔──為什麼不在那天告白。
但之後也有了一萬個後悔──為什麼，我要告白？
10
那天讓自己冷靜了之後回到家，心裡還是有一種怎麼揮都揮不去的毛躁感，所以我和真冬傳了訊息。
沒有傳什麼，就只是跟她說我到家了，謝謝她今天陪我出來，就傳這兩句話，心情就好受了一點。
真冬有回我訊息，倒也沒什麼特別的，說自己才要謝謝我，下次有空也可以再一起出去，可以去試衣服什麼的。
再給她傳了句學習加油，被她回了個「嗯」，就感覺好像是自己終結了話題，還想跟她說些什麼……又覺得不要打擾她了。
但是就這麼結束的話，會越來越難受的，所以把今天拍的照片又傳給了她，等回應的時候順便給自己來張自拍，然後猶豫了一下要不要連這張都傳過去。
要不就傳過去吧。
『忘記說了，繪名今天穿的是新衣服？還沒上傳過吧。』
「……！」
手機差點就從我手中掉下去了。
我……約真冬出去的時候，或者說跟其他人出去的時候，也沒有特別想過她們會對我的衣服說什麼，如果是瑞希的話，因為本來就喜歡衣服，就算提到我也不會覺得有什麼。
但是真冬……是真冬說的話，就會覺得她在看哪裡呢。
這不是好好看著我嗎？
『是新衣服，哪一張好看？』
想掩飾我很開心，卻不小心發了感覺一點都不開心的訊息過去。
『繪名才是專業自拍的吧？想要讚數的話應該比我還清楚哪一張好。』
『只是問妳哪一張好看！才沒要上傳呢！』
傳了新衣服上去，不就會被瑞希問我為什麼穿新衣服然後去做什麼了嗎？才不想被知道我單獨約了真冬出去……怎麼就不會誇我一下。
算了，她又不是那個雪──
『繪名一直都很好看。』
「哈……！？」
『嘣！』
手機掉了。
「那傢伙說什麼……！」
這樣是犯規吧？
趕緊撿起我的手機確認沒有任何損傷，看著聊天視窗裡的那句話，想打些什麼又打不出來，明明可以隨意發送表情又按不下去。
怎麼了？不過就是被真冬誇一句我長得很好看？我本來……就長得很好看。
『知道就好！』
最後只打了這個送出去，其實下一秒就想按撤回的，因為覺得自己好像什麼過於自戀又厚臉皮還要逼人誇獎自己的女人。
但收回也很奇怪，所以選擇留下後悔的心情。
『繪名說的好像我之前都不知道一樣，我的審美也和一般人差不多。』
結果她又傳了什麼回來？
『我不是那個意思！妳別回了！』
『我又惹繪名生氣了嗎？』
「啊啊！真是的，那傢伙……這樣我不就又不能再說一次別回了！」
真不知道這是真冬也喜歡我、想照顧我的情緒，還是就真的只是好奇我是不是在生氣，明明今天被親了臉頰，卻又覺得這一切在大腦裡一片混亂。
真討厭，不會就我一個人被她的幾句話一直牽動心情吧？
『沒有生氣，早就已經不怎麼對真冬生氣了，就這樣，真冬現在別回訊息了。』
明明是因為覺得今天就這麼結束有點令人坐立難安，卻又不想再繼續傳訊息了，不然，不就很想跟她立刻說清楚嗎？
『好。』
她同意後我就關掉了視窗，整個人趴到了床上去埋起臉，滿腦子都是好煩、好後悔。
明明感覺跟她好曖昧。
如果把想說的都說出來，跟真冬更進一步了，是不是就不用在這裡煩惱了？那些可以去做的事情，只因為我沒有多說一句話，就沒辦法做。
……但是我，是要跟真冬做什麼？
想要我們成為戀人，然後呢？每天說一些情話？
還是我想跟真冬有擁抱以上的發展？跟她……接吻？甚至是，情侶會做的那種事？那個是要……怎麼做……
「哈……」
從床上翻身面對天花板，突然覺得電燈有些刺眼所以伸手遮住了眼睛，但是舉著好累就放下閉上了眼。
「我是想要什麼呢……」
只是想要獨占真冬而已吧。
11
我沒有每天都在去上學的路上遇到真冬，真冬也沒有每天都找我去SEKAI，我們再次見面的時候隔了一個星期，這之間我偶爾會私下傳訊息給她，不過也沒有聊什麼就是了，因為大部分都在群組聊天。
私下就是進行了很普通的對話，隨便丟個照片給她……順便說了晚安和早安。
再次見到真冬的時候是大家都去了SEKAI，所以我們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互動，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真冬總是站在我旁邊。
偷偷碰一下她的手，她就會看我，不過又不能這麼莫名地牽起手，所以在大家沒注意的時候，往她手心搔了一下。
真冬想要握住我的手指，我就立刻抽回了自己的手，她雖然還是面無表情，側頭看過來的臉倒是有疑惑的感覺。
我不敢光明正大地跟她做些什麼，即使我們也沒有那種關係，我就是不想因為太過分所以被瑞希調侃，我不想在這樣的情況下讓真冬意識到這麼做不太像朋友，我想要在只有我們兩人的時候。
那天沒有特別去牽手、擁抱，也沒有說些奇怪的話，社團的事情討論完了之後，真冬就離開了，我也用了要快點回去畫畫的藉口離開，於是我再次見到真冬，又是好幾天後了。
自從跟她約會完，心情都在那天激動完了，後來並沒有特別大起大落，突然就習慣了跟真冬這樣相處。
每天傳一點其實沒什麼意義的訊息、發自拍給她，跟她說早晚安，她還挺認真回覆我的。
在一天結束的時刻，躺上床閉眼的時候，即使腦裡沒有浮現真冬的身影，也會不自覺想說一句「喜歡」，然後心跳就會莫名讓自己很有感覺，要用力呼吸好幾次才能平復心情。
說不想和真冬接吻肯定是騙人的。
漸漸地就會開始幻想我們交往後會做一些戀人都會做的事。
也總是覺得如果現在就告白的話，說不定早就在做了吧？
不過我也不是沒有想過在一個有氣氛的環境跟真冬談起這件事，不是那麼直白的「我喜歡妳」，而是想好好讓她理解我想跟她做的事情，不是一般朋友會做的，那個「特別」是建立在另一種情感之上的。
但是，什麼氣氛呢？如果一直都製造不出來呢？
隨便一點……也可以吧？如果我們就那麼自然而然在一起了，那以後的相處，也肯定都是很自然而然的不是嗎？
所以，我不再猶豫，直接跟真冬說了「我想見妳」，我們在星期五的晚上來到了SEKAI。
「繪名。」
因為已經鐵了心要跟真冬說喜歡，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覺得真冬看我都在笑，好像很久沒見到我一樣，看著很開心似的。
我也……很開心，所以，真冬是不是也喜歡我？
「……真冬。」
我靠近她，反正我們抱過了，她不會抗拒的，我就輕輕握住了她的衣角，然後再把手身上去抱住她。
「……繪名遇到了不好的事嗎？」
她也把手放上了我的背才問我的，所以，後來我們沒怎麼見到面也沒有把我叫來肢體接觸，是因為，都沒有不好的事？真冬是只有心情不好的時候，想擁抱嗎？
「沒有，就是……真冬，讓我冷靜一下，所以先別說話。」
「……好。」
SEKAI除了偶爾流出來的音樂，突然變得很安靜，我們兩人站著抱在一起，事到如今才緊張了起來，心跳聲逐漸擴大，我也不禁握緊了真冬的衣服。
我並不是想那麼直率地跟她說「我喜歡妳」，我想……做別的事。
一邊感受那讓人有點不舒服的心跳，我深呼吸了一口氣，盯著真冬白皙的脖子，我閉上眼就讓嘴唇碰了上去。
「……」
雖然她……一點反應都沒有，但我已經覺得自己的耳朵都跟著心跳在抖動了。
是沒有感覺，還是不知道是用嘴唇在碰的？
「……真冬。」
我的臉從她肩上起來和她對視，她微微張著嘴，好像有什麼想跟我說，但我看出來了，那是疑惑，再拖下去可能就沒機會了，我一鼓作氣，閉上眼碰到了她的嘴唇──
「……！」
「唔……！？」
被迫分開的力道過於衝擊，讓我不禁發出了聲音。
我怎麼可能想到？我根本沒有想到，她會這麼反射性推開我的肩膀。
「繪、繪名……？」
那張表情可是驚恐，在我肩上的手甚至有點用力，就像是害怕我再碰過去一次。
親了她的脖子，卻不能接吻。
「……真冬，妳知道接吻不是能隨便來的啊……」
「為什麼……」
根本沒有餘裕去品嘗剛剛碰到的嘴唇是什麼感覺，真冬的反應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心跳好像不是那麼快樂了，感受到的每一拍都好像在把刺痛的感覺漸漸傳到指尖。
這不是我最熟悉的感覺嗎？對一件事滿懷期待，但總是碰到了最壞的結果。
原來，又是我的一相情願。
「哈……那不就好說了？我……喜歡真冬，怎麼……妳看不出來？」
「……」
要是繼續盯著她的眼睛，感覺視線要被蒙上一層霧，下滑的視線看見了她仍舊微張的嘴唇，最後我向下看著她的衣襬。
我……這是失敗了嗎？那些，都是我會錯意……
「繪名，抱歉……我……知道。」
「……欸？」
視線變模糊之前不禁因為她的這句話猛然抬起頭，但映入眼簾的表情，絕對不是我所希望的那個模樣。
「抱歉……」
「這個道歉……是什麼意思？」
真冬是不會耍人的，不會是為了想看我哭然後給我一個驚喜才這麼做的，所以忍都沒忍住，眼眶痛了也不憋眼淚了。
「……抱歉，繪名。」
「所以，妳說啊……？」
突然覺得被她抓著的肩膀好痛好痛，她也不看我的眼睛了，因為眨眼所以流下來的眼淚在臉頰上造成了一道很癢的軌跡，我是要慶幸她還沒放開我、沒有討厭接觸我嗎？
「我們不能……」
「哈……」
心臟的反應就像是胸口突然被掏空了一樣，我想說我現在很清醒，腦裡跑過了各種想要罵她的話，但我只是顫抖著抬起手把她在我肩上的手拉掉。
「……妳早就知道了，所以妳也早就想過了！這是妳……一點都沒猶豫，對我說出的話是吧？」
她知道我喜歡她，她知道，我做的那些事都是因為喜歡她，只要不戳破，就能接受我對她那麼做？那麼是哪裡不行……為什麼？
「……我不討厭繪名……」
想把她的手放開，卻在聽到這句的時候彷彿被電到，指尖一瞬間就又冷又痛，像是手滑了一樣直接鬆開了五指。
她也沒有再握回來。
「……但是不能接受同性是嗎？是這樣嗎？就只是這樣？」
如果只是這種理由……！
「不是、那樣……」
「哈……！」
被否定了的話，那我不是顯得更可憐嗎？
不是因為同性，那，還能想到什麼理由？不就是，不喜歡我、我──東雲繪名不行嗎？
「為什麼……！？」
我不是在問她，我一點都不想看她了，但如果面前只有她，我就只有她的領子可以抓了。
抓著她的領子，我不是故意的、也沒有要扯她衣服的意思，手卻不自覺用力道可能把她勒著的地步，我真的控制不了──
「為什麼、為什麼都是我……！？」
「繪名……」
只是喜歡畫畫就被說沒才能，只是想證明就哪裡都不認可我，只是喜歡她做的曲子就被當笨蛋耍，甚至連喜歡她的資格都沒有是嗎？
那些算什麼？是在知道我喜歡她的前提下跟我互動的……！
「……為什麼？」
她圖什麼？
「抱歉，繪名……」
「……！」
為什麼把我抱住了？
「妳都、拒絕我了！妳還抱什麼……！」
所以我用力把她推開了，但那一臉受挫的表情，她憑什麼擺出來！？
「因為是繪名難受的時候……」
「哈……！？妳還不懂嗎！？那是因為喜歡妳！所以找了那種藉口！不如說妳不喜歡我……妳從我這裡獲得什麼安心！？」
「……」
為什麼不回答了？為什麼？為什麼……
從頭到尾，就是我一個人在扮小丑？覺得她也喜歡我的那些時候，顯得我有多麼可笑？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因為她是雪、她是OWN，她是朝比奈真冬，那個從一開始就不需要我的人……！
「繪名……」
「別過來！」
她還要過來做什麼！？
「……不要生氣、不要哭……」
「……哈……」
簡直是無語地令人都停下了眼淚，她就這麼靠近我，伸手幫我抹掉了眼角的淚水。
那張表情、那張臉，好討厭……很討厭，為什麼一點都看不出來她在想什麼？她難道不知道，我剛剛跟她告白被她拒絕了嗎？
「抱歉，繪名……之前的那些，繪名也跟其他朋友做得出來吧。」
「哈……所以？」
「那妳……會跟其他朋友接吻嗎？」
「……妳現在是想說，只把我當朋友是嗎？」
不想也只能咬住了嘴唇，不然要因為在哭而顫抖了。
朝比奈真冬知道什麼是喜歡，只是她沒有找到而已，她知道別人的喜歡是什麼模樣，卻不知道放任會變成什麼後果，是讓我別怪她？別生她的氣？
但知道一個人喜歡自己又不推開的時候，不就是圖別人對自己的那分好嗎！
「……繪名不會跟其他朋友那麼做的話，就不該和我做。」
「哈……妳可還記得自己跟我約定了什麼？」
不會跟其他朋友那麼做──她不是和我約定，肢體接觸也不會跟別人做？那麼，她也不跟其他朋友做這些事不是嗎？就能跟我做？
「只有繪名……像朋友。」
「……」
那我是該哭還是該笑？開什麼玩笑……這不是很可笑嗎？
說我很特別，是因為她只有我這一個朋友？
因為我告白了，朝比奈真冬現在要失去她唯一覺得像朋友的朋友了，所以她現在對我好都只是不想失去我罷了。
「繪名……」
「……夠了，不要說了。」
都是我的錯不是嗎？
真冬又做錯了什麼？她什麼也沒有做，她只不過是聽我的話而已，因為她覺得我是朋友。
「……我回去了。」
「繪──」
「不要老是叫我的名字！」
在她發出第二個音之前我就結束了Untitled的播放，離開了那看起來只有一片慘淡的灰色的地方。
站在自己房間的地板上，手機嘣地直接掉到了地上。
而我也和手機的墜落速度一樣跌坐了下來，唇上的觸感什麼都沒留下，我看不清任何東西，有溫度的淚水一滴一滴掉落到我的腿上和手上，還有地板上。
不過就是……失戀而已？
12
那一晚我茫然地睡過去了，醒來看著天花板的時候，感受到了眼眶和眼皮的不適，才意識到這不是一場夢。
「……也沒當成是夢的。」
遇到壞事就問自己是不是在做夢來逃避，是逃得了嗎？
翻身拿了一下手機，其實凌晨半夢半醒的時候就看到了訊息，真冬又傳了對不起過來，我差點就要封鎖她了。
昨天我也沒上線，今天……倒是星期六了，是真冬可以跟我們一起作業的時間，雖然暫時不想跟她有什麼交集，但是捫心自問，要是真的都不跟她說話了，我不會難過嗎？
而且要怎麼跟另外兩個人解釋我都不上線……假裝我又遇到瓶頸了？但我現在反而更有動力畫圖吧。
「哈哈……」
什麼動力？要努力畫出真冬會喜歡的畫？給她好看？因為我的畫喜歡我？開什麼玩笑……我的畫不是拿來做這種事的吧。
我只不過是，找不到宣洩的出口罷了，所以想畫畫。
起床去洗了臉，回房間稍微粉飾了一下才去吃早餐，再次回房間後就該上線了，打開電腦，按下Nightcord之前，真是想取笑自己……為什麼，心跳得像是很害怕一樣？
又不是真冬會不理我，是我不想理真冬，卻害怕跟她接觸？
「……嗚、」
喜歡的人並不喜歡自己。
像個傻子一樣喜歡她的我、覺得她也喜歡我才那麼開心的自己，以為我們是兩情相悅，所以跟她一起做的那些事情……在這之後，都一去不復返了。
不會跟真冬牽手了。
也不會再拿那種藉口跟真冬擁抱了。
不會故意在她的放學時間等她了。
不會再把她單獨叫去SEKAI了。
不小心親她了。
「呼、嗚……」
事到如今，覺得嘴唇上有一種令人刺痛的電流通過，後悔吻了她，並不是親了比較好，我只是做了一件無法挽回的事……親了不喜歡自己的人，算什麼東西？
難道我能很得意地說出初吻是給了喜歡的人嗎？
完全不一樣吧。
「哈……」
坐在書桌前仰頭讓眼淚不要再掉下來，但閉上眼它們還是從眼角往太陽穴的方向滑下。
為什麼……說了要讓真冬喜歡我的畫，卻一點都沒自信說出，如果真冬不喜歡我就讓她喜歡上我……
我是什麼值得被喜歡的人嗎？可能，就不是吧……自拍照再多人喜歡，也只是喜歡那張臉。
真冬也說了我很好看的。
「……」
突然用力咬住嘴唇也沒有用，鼻子和眼睛又都有了腫脹的感覺，不想再去想了，但她說的那些話卻會一直浮現，那些讓我高興得像個傻子一樣的話……根本，就不是喜歡我。
我真是沒轍了……
「哈……」
真冬很優秀，會喜歡她的原因也有一部分是來自她的優秀，慢慢找回來的內在和本來就有的外在都很優秀……如果真冬沒有這些，我會喜歡她嗎？
內在和外在都沒有的話我喜歡做什麼？
所以，一想到自己得放棄這個人，胸口就有一種要揪起來的感覺，好想吐。
「真的……」
不喜歡我嗎？
願意聽我的話、做那些事情，只是因為我在她心裡，最像一個朋友，或者說，是她最好的朋友？
「想這些，有什麼用啊……」
好好面對電腦，抽了幾張面紙把臉整理好，我深呼吸了幾次調整身心，在登上Nightcord之前先自言自語確認聲音沒有問題，才打開了那個熟悉的介面。
到剛剛為止，都沒有去思考最壞的情況，根本沒有那種餘裕去想，也覺得我應該不會遇到那種事，但我確實遇到了，最糟糕的情況──
就是只有「雪」在線。
13
「……」
「……」
真尷尬，到剛剛都還在哭的，遇到這種情況，眼淚真的是直接乾了。
我知道真冬傳了對不起過來，但我並沒有點開來也沒有回覆她，然後又直接遇到她……
『……繪名。』
她就不能識相一點不要叫我？
「……做什麼？」
但是，不理她的話，傷心的只有自己。
『不會……離開25吧？』
「哈？妳才……沒有那麼偉大……」
那可是我連想都沒想過的事，想逃避但完全沒有想離開這個地方，因為我而影響到無關的另外兩人的話，奏和瑞希不是太無辜了嗎？說到底，真冬可能也很無辜吧？想到這裡我就很生氣就是了。
『……那我們能，跟之前一樣嗎？』
「……」
說才乾掉的眼淚，突然又要從眼眶湧出，沒有來得及按下靜音，但也沒差了，我用力呼吸調整情緒的聲音就算被聽到，她也沒有任何感覺不是嗎？
我們是該和以前一樣，不被其他人發現我們發生了什麼，不用她說我也會這麼做的，然而就是，為什麼？這句話由她開口，不是讓人很想砸了鍵盤嗎？
我對她做的事情都是因為我喜歡她，她讓我，跟之前一樣？
「……在別人面前。」
我們理所當然得這麼做，但怎麼可能私下還是跟以前一樣？她問的是私下嗎？
『……好。』
當她依然像是很聽我話的樣子，真是，很討厭啊。
說出口後就像是又被劃上了一道傷痕，切了靜音就忍不住摀著自己的眼睛想要阻止眼淚，以為會哭出聲的，張開嘴減緩喉嚨的疼痛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只有身體不斷在顫抖，眼淚和煩人的鼻水開始流不停，房間剩下了我一張又一張抽出面紙的聲音。
『……繪名。』
「……！」
但是她當然沒有靜音，耳機裡傳出的聲音讓人起了全身雞皮疙瘩，我不打算解除靜音，不想理她、不想跟她說話，都說了現在沒有其他人──
『……就算繪名討厭我了，我也不會討厭繪名。』
「……嗚、」
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傷心得還不夠嗎！？
她能不能搞清楚自己在說什麼？是想跟我說，我做什麼都不會討厭我嗎？那她倒是跟我做朋友以上的事啊？也不會討厭我不是嗎？
『繪名想對我生氣的時候……就生氣吧。』
「真是……夠了，那傢伙……算什麼！」
雙手不禁用了拍了桌子，痛到了自己的手，但都比心痛好太多了，手放上滑鼠想要直接登出卻沒能按下登出。
就算我討厭她了……
就算是這樣……
也不想就見不到她、聽不到她的聲音了。
「嗚……」
淚水又把視線抹上了一層霧，我卻能因此成功按下解除靜音，模糊的視線裡確認只有我和「雪」在線，在自己發出聲音之前，被喉嚨裡攀登上來的疼痛弄出了哽咽聲。
就不到二十四小時的事，讓人怎麼這麼快改變？
「……我喜歡妳啊……」
明明想和她說好多次。
『……我知道。』
「喜歡妳啊……」
『……嗯。』
每說一次都有她的回應，但永遠也不會有「我也是」這種答覆。
「我喜歡真冬……」
『謝謝妳……繪名。』
「所以說……為什麼啊……」
不是要她回答的，說得連自己都聽不清楚，然後趴在了桌面上，哭不出聲音，但身體還是因為哭泣而不斷顫抖。
明明可以跟她說喜歡。
明明不會被她討厭。
但為什麼就是得不到想要的結果？
「哈……」
就彷彿那傢伙說我沒才能，畫了只有痛苦，然而喜歡畫畫就去畫，沒說我不能畫……只是我永遠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那麼，難道又要是那句「喜歡到被喜歡不就好了」嗎？
肯定不是那樣的啊。
我只是……沒有走出去，沒有遇到更多人，還沒遇到比真冬優秀的人而已，如果上大學了，有一天我總會忘記這份感情的。
畫畫是我可以努力的事情，真冬的感情，不是吧。
「……真冬。」
『嗯。』
昨天，沒有和她說。
「……對不起，親了妳。」
『啊……嗯。』
倒是不會說沒關係……
『繪──』
『抱歉，回來晚了，Enanan也來了呢。』
「……K，原來是去吃午飯了啊。」
在真冬要說什麼的時候，奏上線了，聽著是兩人早上就都在了，我努力讓聲音聽起來很正常，真冬就不說話了。
雖然少了一個去打工的瑞希，奏一上線我們就進入了作業狀態，昨天沒上線的我也不知道進度到哪裡了，沒有提到我昨天為什麼沒來，不知道她們早上是不是說過了，但是能說出什麼原因？
不過也不重要……真冬也不需要擔心，就算我們之間有什麼破裂了，該去做的事情，我還是會好好做的。
結果後來瑞希出現就有問我昨天為什麼沒上線，只好說我上學太累回家就直接睡著了，真冬也沒說什麼。
然而那一天過了，才知道我錯了。
在其他人面前裝出跟之前一樣的態度，假裝我們還是很好，但是之前會那麼對她，都是因為我喜歡她，那麼，這種態度的我不就還是在表現出喜歡她的模樣嗎？
我是喜歡她沒錯。
但再怎麼表現出喜歡她的態度，那個朝比奈真冬也不會喜歡我，有一天，她也會遇到喜歡的人，而我只是一個對她示好的人。
所以說，為什麼……我要這樣折磨自己？
14
姑且還是在大家面前保持了跟以前一樣的態度，其實我到現在都還不確定，真冬以前那是故意找我麻煩還是真的要跟我說那些話，她仍舊會在某些時候吐槽我，讓人覺得很煩，卻又不能表現出我因為這樣就真的生氣的態度。
私下我不再隨便傳訊息給真冬，也不會發照片給她了，但她卻會跟之前一樣傳訊息過來，如果不回她的話，我自己會更難受的，所以我都只是回個貼圖或是表情，又怕我回得這麼敷衍，她是不是就不再找我說話了？每一天都處在矛盾的心情裡。
為什麼朝比奈真冬不喜歡我？
覺得很不公平的時候，想到了如果是奏或瑞希跟我告白，我可能會做出和真冬一樣的事情，我無法接受……即使是因為現在我心裡明確喜歡著朝比奈真冬，所以無法接受其他人，卻也不想傷害奏或瑞希，可能真的會做出跟真冬一模一樣的事。
那麼，她拒絕我又想安慰我、說不會討厭我，也是因為，她有喜歡的人？
往這個方面去想，我會變得更傷心，卻也覺得，繼續這樣想，我很快就能放棄了……
但是，真冬沒有吧？
她會回答我的。
不想傳訊息，真冬有可能會騙我，莫名地就覺得看不到表情的話她可能會騙我了……所以，在我被拒絕的一星期後，我又一次在她放學的路上等她。
她一個人走路的時候，頭會稍微低著，我就會走到她面前讓她看見我的腳而停下來，她就會抬頭。
「……繪名。」
「……」
隔了一個星期再次見到她，到剛剛為止都還是有點生氣的，卻在看見她抬頭後露出的笑容，眼眶莫名痛了起來。
見到我……不要開心啊。
「真冬，就問妳一個問題……」
「嗯。」
稍微靠前了一步讓我們近一點，她也沒有往後退，這麼近卻不能碰她，讓人真的要哭出來了。
想問出口的問題，在張嘴後又卡在了喉嚨，本來還能盯著她的眼睛看，卻不自覺地垂下了頭。
「真冬……有……」
努力發出聲音，卻開始害怕了起來，如果答案真的是有喜歡的人呢？那麼是誰？還能是誰……？
「拒絕我是因為……有……喜歡的人……？」
「……」
明明努力說出來了，說完喉嚨就痛了起來，也不知道是不是說得太小聲了，她沒有立刻回答，我也不敢抬頭──
「……沒有的……」
「欸……」
明明原本的預想也是她沒有喜歡的人，卻在真的得到這個答案的時候錯愕什麼？
我抬頭看著她的眼睛，我不相信真冬會騙我，她沒有避開我的視線，只是嘴角沒有跟剛剛一樣在笑，然後她抬起了一隻手，意識到她想往我眼角摸的時候我不禁向後退開。
事到如今，再思考了一次，如果今天我不喜歡真冬，但是奏或瑞希跟我告白呢？我會答應嗎？我……也不會答應啊，因為我就算沒有喜歡真冬，也沒有喜歡別人不是嗎？不管是誰的告白都很唐突，是自己根本不會去想的，也就沒有想過要接受。
所以……真冬的反應，都是正常的。
「抱歉……我不知道怎麼讓繪名好過一點。」
她又往我靠近，都說了只在其他人面前維持之前的模樣，我卻沒能再往後退一步離開她。
「……又不是真冬的錯。」
她的手碰上了我的手臂，讓人感受到了她的猶豫，她想抱住我，其實如果這些互動都還可以保持原樣，那我究竟有什麼好傷心的？
我可以跟喜歡的人做這些事，而她因為沒有比我更好的「朋友」，所以也只會跟我做，這對我來說有什麼不好？
雖然覺得碰到真冬，就好像觸電一樣疼痛，我還是抬起手繞到了她的背後，是她把我抱住了。
「這樣是……我喜歡妳也可以嗎？」
「繪名……我不知道正確答案。」
「啊……是這樣啊？是啊，妳是真冬……所以只是這樣。」
該怎麼面對朋友的告白，如果我都不知道了，那麼她也不知道。
她更不可能知道該怎麼把這件事處理好吧？不是優等生的真冬，是不可能把沒遇過的事情處理好的。
「如果我讓繪名繼續喜歡我或不要喜歡我……都很痛苦吧？」
「……妳知道啊。」
就算是她不喜歡的我，也能繼續抱著她的話，就再把她抱緊一點。
對於真冬的問題，或許是不喜歡她會更痛苦吧，因為我明明能在街上這樣無所忌憚地抱住她。
「那妳就沒機會喜歡我嗎……？」
「……」
抱著她問這種問題好不真實，明明她知道我喜歡她、明明還可以抱在一起，卻不是因為我們互相喜歡？
「如果繪名問了我就得拒絕繪名……可以不要再問了嗎？」
「哈……」
突然覺得很可笑，她說得對啊，如果真的不會喜歡我，每次我問就得拒絕我，她覺得會傷到我。
但這也同時在肯定一件事──未來她也不可能喜歡我。
為什麼？
本來覺得心情好一些了，抓緊了她的衣服，感覺不努力壓抑就要哭出來了。
一點點、只是那麼一點點，有那麼一點點喜歡我，也不行嗎？
「……繪名，我要回家了。」
「啊啊、啊啊……妳就回去吧，妳這個討厭鬼……！」
推開她，也不想看她的臉，我趕緊往學校的方向走，雙手也都刻意不甩到後面，就怕她跟過來抓住我，但是她沒有。
這下我也不明白了，是不是喜歡她更痛苦呢？
15
不曉得是那之後的第幾晚了。
躺在床上準備入眠的時候，腦裡總是浮現了真冬的臉、和她的相處，還有她的聲音，想把這些幻影幻聽揮去的時候，就會變成身體回憶起了與她的接觸，但是那個擁抱變得好冰冷、好冰冷，不禁把棉被拉過了肩膀。
差不多過了兩星期的時候我就已經覺得沒什麼好哭的了。
喜歡的人不喜歡我，也不是那麼令人心痛的一句話了。
我和真冬……保持在我和她告白之前的一切互動，只不過是不能接吻？不會去做更深入的事？只要不問她喜不喜歡我，甚至能跟她說很多次我喜歡她？
有一種虛無飄渺的感覺……我的喜歡有一個出口，只是不能在一起而已。
那也，太奇怪了吧。
真冬不會喜歡我，而我卻一直喜歡她，我永遠得不到我想要的東西，可我又放不開她，沒辦法去喜歡下一個人，就這樣單戀到什麼時候？
她真的，不喜歡我？
最近依然困在這個問題上，雖然把我拒絕了，也叫我不能再問這個問題了，但真冬又不會像對我這樣對別人。
真的不喜歡我……？
如果再問的話，應該也不會得到讓我滿意的答案吧。
真冬要是有一天喜歡我了，會跟我說吧？因為她都知道我喜歡她了……
「唉……」
但是真冬太過分了。
為什麼我每晚睡前都得犧牲這些時間思考關於她的事情？她會想我嗎？
那我對她過分一點也可以吧？
放棄立刻入睡，我又把手機拿了過來，打開和真冬的聊天視窗，上面是就算我被拒絕了以後，真冬也總是會傳訊息過來的記錄。
她就是沒傳什麼，像是要盡可能不要跟我斷開聯繫一樣，如果都沒對話就會傳早安或是晚安，至少一天裡會有一種。
這不是真的很過分嗎？都沒有給我和她的隔離時間，不打算讓我放掉這份感情？還是只是單純害怕失去我這個朋友？我們如果好一陣子不接觸，說不定我真的能放掉她，然後又變回正常相處模式不是嗎？
我可以把真冬當朋友，就像以前還沒喜歡她的時候，但現在沒辦法，然後她又不給我機會去忘記她。
所以，我也要對她過分一點。
『我想妳了，真冬。』
我傳過去的訊息，或許是就算我如願以償了、交往了，可能也不會跟真冬說的話吧？對我來說還有一定的羞恥程度呢。
正因為如此，現在才說得出口。
那麼，真冬會回我什麼？我知道不會現在回，我的睡覺時間跟她不一樣，她早就睡了。
趁著她在睡覺……就算傳訊息會吵到她。
『喜歡妳。』
『想抱妳了。』
『討厭妳。』
『妳真的很討厭。』
傳了一些平常不會說的話，趁著她還沒已讀，其實我可以撤回的，但我只是把手機丟到一邊去，準備睡覺了。
大概是把想說的話說了，那天特別好睡，醒來的時候已經中午十二點了，是被媽媽叫醒的，甚至沒有想起睡前做了什麼事，迷迷糊糊地拿了手機坐在床上，看到通知才瞬間清醒。
『早安』
『如果要選一個，我希望繪名是喜歡我的。』
「……」
什麼自私的傢伙。
但我也沒有生氣，把手機丟一邊就去盥洗了，一邊刷牙一邊看著鏡子，開始想當然是喜歡比較好啊，討厭的話都是負面能量不是嗎？
至少喜歡，還能開心的吧。
把嘴裡的泡沫吐掉，要是我對她的喜歡也能這樣輕易送走就好了，卻在盥洗結束前，腦裡都還是她。
也就只有這些時間吧。
其他時間我可以為了畫畫把她忘了，但又會因為想畫出她喜歡的畫想起她，明明一點都不想成為為情所困的人，光是為了畫畫掙扎就已經拚盡全力了，為什麼還要煩惱她的事情？
不過，如果我被接受了、我們交往了，我想，還是有很多事情要煩惱吧？
所以……這樣，就好了。
就好了嗎？
16
距離真冬拒絕我已經過了兩個月了，我總是在要不要去見她跟最好還是不要見到她之間猶豫，然後就會在自己到了極限的時候，回過神來已經站在她放學回家的路上等著她出現。
真冬看見我總是很開心，我想那不是我的錯覺吧。
她願意被我抱住，也會抱住我，我甚至還和那次一樣，用嘴唇碰了她的脖子，她也沒有推開我，只有接吻不能？
「……為什麼不能接吻？」
我也不想留給自己思考，抬頭就問了她。
「……如果繪名會跟其他朋友這麼做，我沒有說不行。」
她確實是這麼說的，如果我會跟其他人接吻，就也可以跟她接吻？這不是很奇怪的邏輯嗎？明明是她把我推開的，是她不喜歡才對。
「妳就是特別好的那個朋友，只跟妳做不行？」
「繪名想親的分明不是朋友。」
「……妳為什麼不直接說無法接受跟我接吻？」
還要拿我會不會跟別人接吻來當藉口，我當然不會跟別人，她為什麼不承認是她不願意？
「繪名，那是不能越過的線吧？還是，繪名想跟我擁有的是，身體關係？」
「……」
那一瞬間不禁嚥下了口水，說實話，如果不能跟真冬在一起，卻能有身體關係，對我又有什麼不好？不過她這並不是會答應的前提吧。
「繪名……我不會跟妳做像戀人一樣的事。」
「妳，說的並不是妳無法接受，妳知道嗎？」
我想起來了，從頭到尾，她就沒有說過她無法接受我，只是一直跟我道歉，就連現在也在逃避回答，沒有直視我的問題，她這是為了不要過度傷害我，還是真的能接受？我如果會跟朋友接吻，她就真的可以跟我接吻？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那，我說，繪名，我無法接受……」
「……」
現在，又是什麼意思？
避開了我的眼神，她是認真的？還是故意這麼說的？
「不能……跟我再試一次？」
「……不能。」
「那為什麼我可以親妳其他地方？妳是沒感覺？」
「……繪名。」
她沒有回答我，而是突然靠近我的脖子，有什麼貼上來的瞬間我全身都熱了起來，只能傻愣在原地看著慢慢退開的她。
「只是碰一下而已……繪名沒舔我也沒咬我，也不是什麼重要部位。」
「啊啊……對妳來說只是碰一下……！笨蛋！笨蛋──！」
她沒有完全放開我，我就伸手推開了她，罵了她之後就頭也不回地直接跑掉，按著剛剛脖子被親的地方一邊跑步，好像整個人都要燒起來了。
她怎麼就這麼沒有常識！？
「笨蛋真冬……」
但是她也不會跟別人這麼做，那為什麼，對我……？
過了一條街才停下腳步，雖然覺得不會看到她，但我還是回頭看了，這個距離早就看不見剛剛那個位置，確定她沒追來卻讓人很失落。
就真的，不是喜歡我……？
朝比奈真冬，妳為什麼要這樣折磨我？
17
真冬害我變得很蠢蠢欲動，如果除了嘴唇以外的地方，沒有被衣服包住的地方都可以親，那不是會很想佔有她嗎?
只有我可以這麼做、而她也會學我這麼做，雖然像是在欺騙自己就是了。
真冬不讓我不喜歡她，那為了讓自己繼續喜歡她，這些不就是她該付出的嗎？我知道是歪理，但就該是這樣的吧？
不過不好直接把她叫到SEKAI就是為了對她做這些事，我還是在真冬的放學時間想去堵她，就這樣裝作偶遇、遇到所以抱一下，都離脖子這麼近了再親一下……開始覺得自己很有心機，但她不在意吧？
我想多一點時間，就提早出門、也走到比較前面的路，大概是我腦裡只剩下要對她佔便宜了，完全沒有去考慮到另一種可能性。
「欸……」
真冬會跟其他同學一起走的情況。
雖然不是只有一個人，真冬跟兩個同學一起走，又是那副優等生的模樣，跟別人有說有笑……被……挽著手。
明明我說過的，真冬的同學要那麼對她我也管不了，是真冬自己要處理的事情……卻在實際看見的時候，心裡很不平衡。
用那副優等生的假面，自然也不會把手抽回、把人甩開，別人貼上去她也只是笑著。
明明知道那是假的、是真冬裝的，卻莫名討厭起了不會在我身邊笑得那麼開心的她，對她身邊的同學有了一些負面情緒，覺得她們也很討厭，為什麼看不透真冬這樣很累，摟著真冬的手，按在胸上……
「……」
明明是來見真冬的，卻一點都不想跟她說話了。
其實我更不高興的是，為什麼我要去在意？我又有什麼資格在意？真冬也只把我當朋友……我怎麼能管她要跟誰好……
「笨蛋吧……」
不禁呢喃著就別過頭想要直接走掉，今天不想碰到她，卻還是在真的要走的時候再看了一次她那邊──
「……！」
好像是對上眼的瞬間，真冬停了下來，但卻偏偏在被她看見的時候，眼眶莫名都要紅了起來，不想被她看見，我扭頭就跑了。
所以，我之前見到真冬的時候，她在走到我面前之前，都是跟其他同學走在一起的，身邊都有人……變成了一個人的時候才遇到我，是這樣吧。
才有人剛抱過她的手臂，不是我專屬的──明明我一直都知道、明明她也有跟我說過同學會這麼做。
但我到底憑什麼不爽？真冬又沒有喜歡我、沒有跟我交往，只是說了我最像朋友而已，我才不當那種有佔有慾的朋友，我想當的明明就是……
「算了……」
我們又不會在一起。
『繪名，抱歉，不是來見我的嗎？』
拿出手機卻收到了這種訊息。
「妳傻啊……」
明明好不容易穩定的心情，已經好一陣子都沒哭過了，卻在這裡承受不住，握著手機就蹲在不會妨礙到人的路邊哭了起來。
我和真冬就只是朋友！
雖然不會後退，卻也不會更前進！
她以後跟誰好都跟我沒關係！她以後會喜歡別人……！那個人永遠都不會是我……！為什麼？為什麼我就是不行！？
「繪名……？」
「……！」
嚇到顫抖的瞬間眼淚都停了，卻也只是一秒，知道發生什麼事後又模糊了視線，一點都克制不了眼淚。
為什麼？為什麼偏偏是今天追過來了！？朝比奈真冬，妳還可以再更讓人討厭一點啊！？
「繪名……妳還好嗎？」
她甚至也跟著蹲下來，就這麼摸上了我的背。
「妳不要碰我──！」
我急著跳起來甩開她，不想被看見眼淚流下來的模樣卻也沒辦法，伸手擦掉後我又繼續跑，我要去上學──
「繪名……！」
明明以前都不會抓住我的，今天為什麼特別難纏！？跑那麼快的真冬會追我的話我根本就跑不掉不是嗎！？
「妳、做什麼……！」
她的力氣也很大，想甩開手也甩不開，她都不怕抓痛我，就握得這麼用力！
「抱歉，繪名，我……」
「哈……！」
一把就能把我扯進懷裡，我真的好生氣，生氣到我也用盡了力氣把她推開。
「妳……放開我！為什麼抱我……！這樣折磨我還不夠嗎！？」
「……繪名？」
明明就不該對真冬生氣的。
「妳根本就不知道喜歡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有多痛苦！」
明明是自己也不願意放棄的。
「一點都不給我距離和時間去放下妳！為什麼要每天傳訊息給我！？」
「那是……」
明明知道真冬只是把我當朋友在聯絡。
「我不對妳好妳很傷心嗎！？但妳不喜歡我，我也很難受好嗎！？」
不是的，都是我的錯，但我根本就沒辦法克制自己對真冬大喊，也顧不及有誰停下來欣賞這場鬧劇，看見她想伸過來的手，我用力把她拍掉。
「說了只在別人面前裝出我們還很好的樣子！妳不要再跟我說話了──！」
明明不想這樣的，一想到自己不能再跟真冬說話，眼淚又奪眶而出，視線一片模糊，眨眼又清晰，看見她那好像也要哭出來的表情，我真想問她哭什麼？因為被我罵了嗎？
「妳要是敢傳訊息來我就把妳封鎖……！」
明明還是想收到的。
明明對她一直都抱著希望。
是不是有一天能夠喜歡我？但是我根本等不到那一天。
「真的別再出現在我面前了，我、討厭……妳！」
明明很喜歡她。
眼淚又湧了一波下來，看她不知所措的模樣，還有點自己終於贏了的感覺，甩頭我就繼續跑、往學校的方向跑，但是發現自己的臉已經醜到不能見人，最後在進了校門後，躲到了暫時不會有人路過的樹蔭下。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不就是有人挽著真冬而已……不就是這樣？
「嗚……」
但我再也不想因為她而被牽動心情了。
「真冬……」
所以，就在這裡結束吧。
……我不要再喜歡她了。
「討厭、妳……最討厭妳……這個混帳東西……」
只是想要喜歡的人喜歡我而已，我們到底做錯了什麼。
18
那天躲在樹下過了一節課才去上課，雖然有去補妝掩飾一下，老師因為我遲到了就特別愛點我回答問題，都不知道是不是看到我的表情才這樣的，那天實在是特別煩。
晚上回到家後又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畢竟她也沒有站在我的面前，我坐在床上按摩著不斷發痛的太陽穴，哭太多了，不過已經好好冷靜下來了。
打開手機沒有收到她的訊息，明明是理所當然，卻又擅自失落，都說了那種話還期待她說些什麼？要她挽回我嗎？我原來是想被她挽回才說那些話的嗎？肯定不是吧。
我只是不想被她折磨了。
不知道為什麼點開了聊天列表，長按了和她的視窗，冒出了那些選項，我是想要按下刪除的，卻只能沒骨氣地按下返回。
「啊啊……」
這次是徹底失戀了吧？
之前難道不算嗎？還沉浸在那樣的相處裡，覺得我可以獨佔真冬，但美夢終究也只是一場夢，是會醒來的，不會成真的。
明明今天只是想去親她的。
「哈……」
真像個傻子，佔什麼便宜？
眼淚又有了要流出來的感覺，我趕緊抬頭盯著天花板，卻因為燈太亮又只好垂頭，最後彎起了膝蓋把臉埋進去。
一把臉遮起來就又變成了哭泣的醜女，身體不斷跟著哭而抽搐，胸口好悶好悶，喜歡真冬和失戀的事情，都沒有人可以說……我怎麼敢說？
不管是跟奏還是瑞希說，都只會讓人變得尷尬而已。
難道我能跟媽媽說我失戀了嗎？
愛莉也認識真冬，我又不能說。
我只能裝作沒有這回事吧？在誰都不知道的時候發生了、又在誰都不知道的時候結束了，不會影響任何人。
「哈……啊……」
張開嘴就會更想哭，抽搐得更厲害，喉嚨好痛，腦裡卻又浮現了真冬跟我牽手、抱我、和我一起吃蛋糕，走在一起散步的那些時光。
以後都沒有了嗎？
「嗚……」
以後都沒有了啊。
「最討厭、妳了……」
不喜歡我就不要對我好。
「哈、嗚……嗚、」
但不要對誰都好啊……笨蛋。
「哈……」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明明想好好冷靜去洗個澡，卻在從床上站起來的瞬間又哽咽了起來，開始說服自己就只有今天會很難受，所以盡情難受吧？明天就會開始好起來的。
既然做好了覺悟，那麼就不能回頭了。
就在今天，徹底把她放下──
「抱歉……」
不是故意要兇她的。
「抱歉……」
那些也不是我的真心話……
「真、冬……」
我還是好喜歡這個名字。
「我最喜歡妳了啊……」
然後，就放下吧。
19
真冬再也沒有私下傳訊息過來，我和她在25的群組裡保持正常交流，那天之後我也都刻意晚出門，總是在勉強趕上敲鐘的時間進到教室，不會在路上遇到真冬了。
即使我們還是會見面，因為大家會約在SEKAI，我都盡量站在奏或瑞希旁邊，不然就是Miku他們任何一個人旁邊，不靠近真冬，要是不小心站在了一起，我也會假裝什麼都沒有一樣往另一個人旁邊走。
我很努力不去看真冬的臉，但還是會不小心瞥過去的，有時候她沒在看我，有時候她會立刻注意到，我們就這麼四目交接，然後我就會避開。
心不痛肯定是假的。
可我要放下她。
在我覺得過了一段時間了，應該可以跟真冬恢復聯絡的時候，卻又忍不住往床上丟下了手機，說自己在想什麼？
分明就是想跟她說話了，背後有什麼心思自己都知道不是嗎？不能這樣放縱自己，不然會沒完沒了，我不能在還會想到她的時候，跟她聯絡……
肯定是要有一天，什麼也沒想、也不是真的得跟她說話，而是那麼自然而然地，想要吐槽一個東西的時候，只是她剛好在旁邊，說話的對象是她而已。
我們要變成那樣才行。
一個月過去、兩個月過去……從我跟真冬第一次說喜歡已經過了那麼久，時間就這麼慢慢流逝，等到我真的覺得，找真冬說話也無所謂、我也沒有想要牽她抱她的時候，又來到了我們準備考大學的日子。
因為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說幾句話就失控了，說不定我沒有那麼無所謂，不太好打擾到真冬的備考，就沒有找她說話……要不就這麼放著，漸漸地我也不會想找她說話了，我也不會再去思考關於她的問題了不是嗎？
我們平常會在25一起作業的時候說上話不就好了嗎？
也會在SEKAI見到面不是嗎？
瑞希找我們出去慶功宴，也都還算是有一起出去不是嗎？
我和真冬，也是能就這樣下去的，私下再也互不干涉。
時間總能沖淡感情的呢。
我做到了吧？
我做到了嗎？
「哈哈……」
現在想到真冬，已經可以無所謂地笑出來了不是嗎？
但是我想跟她變回那樣的朋友關係嗎？知道自己那時候傷到真冬了，卻不覺得我們該變回她允許的那樣。
作為25的夥伴，我還是會幫她……幫她找回她失去的東西，可我心裡卻還是不想幫她找回喜歡，一點都不想知道她會喜歡什麼，我也不想聽到她有喜歡的人了。
果然我還是在意她的吧？
因為沒有跟真冬兩個人獨處的時候，其實我也沒有弄清楚感情是不是真的沖淡了，只是我們為了要考大學都很忙……我每天都忙著跑畫室，還有25的稿件，剛好沒有心思去想別的事而已。
就在考試前一個星期，不知道是不是壓力大，突然遇到了肚子非常痛的生理期……
「嗚……」
那天痛到實在是下不了床，只能在床上翻來覆去也睡不著，要去畫室交功課都不能去……媽媽拿了一些可以減緩的東西來我房間，卻什麼也喝不下和吃不下，止痛藥吃了就忍不住去吐，都不知道有沒有稍微吸收到，也不敢再多吃幾次。
真的是難受到都要哭出來，好想對天問為什麼會痛成這樣、我又做錯了什麼。
大概就是難受到很脆弱吧……
在開了暖氣的房間蓋著棉被也好冷好冷、四肢末端都在發冷，血流走的感覺又讓人頭暈和無力，就只是那個瞬間，覺得好想抱著誰、也抱著我……
「……」
眼淚就這麼不爭氣地流出來了。
啊啊，怎麼我還是想到真冬？我們又沒交往過，只是我喜歡她而已不是嗎？還想讓她抱著我嗎？
身體脆弱、心靈就跟著脆弱起來了。
找不到一個可以支撐自己的力量，莫名地想聽到她的聲音，也莫名好想跟她說對不起，用無力的手拿著手機，找到了不知道已經沉下去多久的聊天視窗，感覺在上面打字、把訊息送出去，就能獲救一樣……
『妳能抱抱我嗎？』
看著自己傳出去的訊息顯示的時間，跟最後一則差了幾個月，視線都模糊了起來，然後瞬間清醒，讓眼淚流掉後，我趕緊按下了撤回──
『在SEKAI？』
她已經看到了。
『繪名？為什麼撤回了？』
『我去不了……』
我也沒多餘的力氣去思考為什麼她能那麼快回我，只是好懷念好懷念她的擁抱，久違收到訊息的感覺讓人什麼都不想思考了，所以回答了她的第一個問題。
『發生什麼事了？』
明明我們好久沒有私下聯絡了，她卻像是一點隔閡都沒有一樣，沒有埋怨我……我不清楚，是不是其實我也只是想念「朋友」的朝比奈真冬呢？
『那個來了，肚子很痛，下不了床。』
因為我也可以這麼自然地回答她了。
『我去繪名家嗎？』
『真誇張，我就只是想跟妳說話而已。』
甚至不會猶豫要回她什麼。
『但我現在剛好能過去，還能買個慰問品。』
『隨便妳吧，反正我今天也出不了門。』
『那繪名等我十五分鐘。』
『是是──』
退出了聊天視窗，突然就能好好地翻身躺平看著天花板，肚子沒那麼痛了。
只是跟真冬說話就得到了一種慰藉，卻也能分得清楚這是什麼感情，就是好久沒說話的朋友，又終於說上話了──雖然我們在別人面前會說話，但完全不一樣。
現在腦裡浮現的，倒也不是想要她躺在床上抱我，那太奇怪了，不如說我想要跟真冬來一個和好的擁抱吧……站著，抱一下就好的那種，只是我不確定能不能站好。
姑且也躺在床上傳訊息給媽媽說之前來過我們家的朋友要來找我，讓她開門，然後怎麼了……放下手機就突然睡過去了，即使只是短暫的十幾分鐘。
20
「……繪名。」
「……！」
不知道真冬叫了我幾次，但我聽到了她的聲音就突然驚醒，翻過身看見她已經站在我床邊了。
「聽妳媽媽說才知道妳吃不下，抱歉，買了個布丁……」
沒有什麼尷尬的招呼，真冬就是提高她手上的袋子，從裡面拿出了一盒布丁給我看。
「……什麼啊，我又不是生病，布丁……哈哈、」
突然覺得很好笑所以就笑了出來，我又不是感冒，但莫名地有了食欲，所以坐起來接過了真冬的布丁。
「已經吃得下了？」
我也沒有請她坐下，就自己主動坐到了我旁邊。
「剛剛突然睡著了，然後就好了的樣子呢……」
一整個早上我都沒有吃東西，甚至吐了好幾次，真的是餓了……想要撕開布丁包裝的時候，又感受到了旁邊好像有點炙熱的視線，我笑著嘆了一口氣就把布丁放到了床頭櫃。
「謝謝，真冬……」
就這麼無怨無悔地來到了我房間。
「……所以還需要抱一下嗎？」
「就說妳也太誇張了……但要抱一下。」
「嗯。」
已經沒有想佔她便宜的心情，就只是，覺得我們需要一個和好的行為，說話都是那麼自然又不會猶豫，自己也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所以，彼此張開雙臂就抱了一下。
「繪名，這樣我們和好了嗎？」
才知道，她也迫不及待問出這句話。
「……抱歉，讓真冬久等了？」
「是啊，很久。」
「哈？妳再說一次？」
「我說很久。」
「……怪我了？」
「可以怪繪名嗎？那我就怪繪名了。」
「我說妳啊……」
剛和好就會跟我開玩笑了，但是心情都好起來了。
我拍了拍她的背，示意她放開我，然後我就真的迫不及待去吃布丁了。
「……繪名。」
「嗯？」
我轉頭看她，她在笑，還很開心一樣。
「雖然跟大家語音的時候也都知道近況……繪名，最近還好嗎？」
「……跟真冬一樣很認真在備考啊，下星期就考試了，所以肚子才這麼痛吧……不過還好不是考試那天呢。」
「嗯，還好不是。」
布丁真好吃，一口接著一口，好久沒獨處了，卻也不覺得跟她有任何不自在，能這樣說話真開心。
「真冬呢？有自信考上嗎？」
「……嗯，繪名在考前跟我和好，突然很有把握了……」
「幹嘛啊，說得好像這段時間我讓妳很不開心……」
「……嗯，不開心。」
「……抱歉。」
都這樣了當然要老老實實跟真冬道歉了。
「抱歉，跟妳說了那些話……」
「那些我沒有生氣，只是突然沒被當朋友的感覺很難受而已。」
「所以說……抱歉。」
聽到真冬只把我當朋友，也不會難過了。
「繪名，考前還能見一下嗎？」
被跳話題還會鬆一口氣，只是考前是考試前一天還是要去考試前？
「SEKAI的話倒是隨時都可以……」
「考前想找繪名抱一下……」
「這麼早就在預約？也不是不行……？」
真冬會說這種話又讓我笑了一下，是說到考前都沒有打算見我了嗎？雖然我也不是說特別想見，因為很忙，今天要是狀態好了還想趕著去畫室。
「那……繪名布丁也吃完了，身體好了嗎？我要回去了。」
「嗯……托真冬的福，不怎麼痛了，謝謝……讀書，加油喔。」
就真的是特地來探望我一下，我很高興，心裡的結好像徹底解開了，忍不住就未經允許又抱了過去。
「……技術考試，繪名也加油。」
「嗯。」
很有默契地一起放開了對方，不過我還坐在床上，真冬自己站起來了，我感覺我也能下床了，所以起身送她離開了房間、又送她離開了家，最後去找了媽媽。
吃了一頓飯後，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回到了從前。
一切都會繼續順利的。
21
我跟真冬恢復了私下聯絡，我們考試其實不是同一天，在彼此的考前就跟那天說的一樣在SEKAI見面，給對方抱了一下，鼓足了幹勁。
考試結果其實很快就下來了，雖然我還有複試，但真冬好像確定考上了，這好像就是推了我一把，覺得我也必須要跟真冬一樣一起成為大學生，在複試那天非常有自信，看見題目也很有靈感，能夠在走出考場之後還笑出來。
結果呢──我也考上了，大家一起出來慶祝了一番，我分別跟了好幾個不同的組合去慶祝，可能有點吃太多了。
雖然我覺得考上是理所當然的，但也會感到有點夢幻……好像我再也沒有會失敗的事情了、找到了正確的路，再也沒有人能阻撓我……這就是苦盡甘來嗎？
不過，心裡總有一種少了什麼的感覺。
畢竟……那裡曾經填滿了誰，即使只是我的單戀。
上大學了，我可能還是想談戀愛的，不知道未來會遇到誰，已經有點期待了呢。
但是、但是啊──
「怎麼……」
許久沒有點開那份歌單，我手滑了，第一首就是OWN的曲子，一聽到開頭旋律，就已經沒有會去按暫停的可能了。
自從真冬做了這首曲子已經過去兩年了，在這之間我們也以25的名義做了好多曲子，我確信我們做出來的一首比一首好，一首比一首還能觸動人心，所以訂閱數和播放量也才越來越多的。
我卻還是被兩年前的這首歌吸引了。
就和那時候一樣，坐在電腦前望著這首曲子的名字，停下了手邊所有動作，就靜靜聽著從耳機裡流淌出來的音樂。
我不禁閉上眼，雙手抱胸然後靠著椅背，她的曲子就像漆黑的大海，不斷讓人下沉，伸手不見五指，揮動手腳也只是繼續往下沉……一切都是那麼冰冷卻又戰慄地讓人喜歡。
明明以為一切都豁然開朗了，胸口就像是被收縮、再收縮，緊緊揪著，想起了自己從未拯救到真冬還給她添了麻煩的那一段時間。
曾經很喜歡她……那只是，曾經嗎？
真冬也上大學了，在那裡她也會有很多新的際遇，不曉得她會繼續保持優等生的模樣還是……現在的她，其實也足夠溫柔了。
慢慢恢復的她，雖然可能不完全是以前的雪，但仍然差不多吧？只是應該會表達自己的意見了、找回了一些想做的事情，不再那麼順著別人的期望，撇開這些，她就是對人很好不是嗎？
在那裡，肯定有比我優秀很多的人……真冬，會不會也喜歡優秀的人呢？
有一天，她會以朋友的姿態，找我商量，跟我說她有喜歡的人了。
「啊……」
原來我不會開心跟祝福啊。
連腳都放上了椅子坐著，下意識睜眼仰頭望著上方的書櫃，是想阻止眼淚的，卻還是從眼角流下來了。
我其實不希望真冬喜歡上任何人吧。
那樣，就不是我的問題，不是我不夠格被喜歡……
而她……沒有被我討厭、也沒有不被我喜歡的理由。
兩年前冰冷的樂曲，還是貫穿了我的內心，喜歡過的曲子是不會討厭的，可能有了更喜歡的曲子就不會再聽，如果有機會再被播出來，還是會說喜歡的不是嗎？
我喜歡真冬的才能、真冬的細心、真冬的外貌，真冬的聲音……有時候什麼都不懂的模樣也很可愛，雖然很無奈但那好像是我唯一能幫助她的地方。
我也喜歡她跟我牽手、跟我擁抱，說想見她就會直接來見我……
我實在是不願意看到有另一個人得到真冬的好。
我根本就沒放下嘛。
之前只是減少了接觸，所以可以不去思考關於她的事情，如果我們又恢復了原本的模樣，那我為什麼不喜歡優秀的她？
「喜歡啊……」
喜歡，只是這次已經學會藏著自己的感情了。
跟我當朋友，真冬有多開心呢……至少，那是因為我而開心的，這樣就夠了吧。
22
四月，春天，今年的春天意外地還有點冷，甚至在新生報到的前幾天還下了一點冰雹，又接著斷斷續續下了雨。
真冬在我開學後過了一個星期的星期五找了我，問我星期六要不要去看她的大學，雖然我想說我為什麼假日要去看她的大學，教室不是都沒開也沒同學嗎？但還是答應她了，不過我不想早起，所以約了下午。
感覺她是有其他想介紹給我的東西吧。
在約定的日子到了她指定的車站後，我很快就找到在出口附近等我的她，說實話，和她對上眼的那一刻，我總覺得她就像隻小狗，後面有尾巴在搖，到底是什麼東西有那麼想介紹給我呢？
「繪名。」
而且更意外的是，走到我面前的真冬對我伸出了手，是要我跟她牽手的意思，明明自己決定藏起對她的感情、也不想再像以前那樣佔便宜，卻沒辦法拒絕來自她的溫柔。
我們牽了起來，我倒是不敢再故意動動手指讓我們十指交扣了，想著我們就要手牽手走進她的大學──也太高調了一點，要是今天有真冬的同學看到，也不是不好，反而能讓我默默宣示主權……希望不要有人靠近真冬。
但是，其實我在來之前也看過地圖的，真冬並不是帶著我往大學的方向走？
「真冬，我們要去哪裡？」
總覺得也不是抄小路什麼的，更不可能是被她帶去賣掉……不過因為很好奇，所以還是問問。
「……因為想讓繪名第一個知道，準備也要一點時間，我一直都沒有說。」
「什麼……東西？」
「想讓我第一個知道」這句話聽進耳裡的瞬間是開心的，下一秒卻因為我們的身分只是朋友，突然有了非常不好的預感，難不成還能是跟我介紹對象──
「我從家裡搬出來了。」
「……欸！？」
過於正面的消息讓我驚訝地發出了聲音，我也瞬間就興奮起來了，那個真冬在沒有向我們尋求意見或是幫助下，自己好好跟父母提了要搬出來住？而且還成功了？突然就感到好欣慰，另一種意義上的要哭了，覺得很感動呢。
「房間整理好了，所以可以請繪名來了。」
「……什麼嘛，是這樣喔……妳也很讓人意外嘛。」
真的對真冬的成長感到很開心……不禁就甩起了我們牽在一起的手，然後又覺得她明明想讓我去看她住的地方，卻說要帶我看大學，原來也會為了給我驚喜而撒謊的啊？
沒有走多久，很快真冬就帶我走進了一棟建築物，畢竟是真冬那樣的人家，總不可能住木製公寓呢，好好住進了一間有電梯的水泥大廈裡……這都能瞞著我們真的是費盡心思了。
不過真冬住的只是一個比我房間還大一點的套房，走進來就能看見房間的全部，除了廚房外當然有洗衣機也有陽台，生活功能好像一應俱全，我都還沒坐下，我就看見真冬拿起了購物袋──
「繪名，可以陪我去超市嗎？繪名說對味道很敏感的吧，其實我想請繪名幫我挑那些調味料之類的……」
「啊──為了這個？也不是不行，呵呵，我陪妳去挑吃的吧。」
反正房間看一眼之後也沒什麼要看的了，如果這才是她的目的，我也沒什麼意見。
把我的東西放在真冬房間後，我就只帶了手機跟她一起出門，其實她還想順便介紹附近的環境吧？在去超市的路上，跟我說這裡有什麼、那裡有什麼，好像還很得意超市離住的地方很近一樣，整個路上我都覺得她像一隻在搖尾巴的小狗，肯定是我的錯覺……
真冬說想自己煮飯，不過我看她就是沒煮過，說要出來住也不知道有沒有跟媽媽學，總之給她挑了最基礎的柴米油鹽，話說都是我喜歡的口味真的可以嗎？一直沒問真冬味覺恢復了沒有……
「繪名。」
「嗯？」
在購物籃差不多裝滿、真冬要去結帳的時候，她突然笑著叫了我的名字。
「……今天要住下來嗎？」
「欸、」
反而是我沒想過的……在聽到她搬出來住之後，如果還是那個自私的自己，會想問她那我今天能不能住下來吧。
沒想到是真冬開口問我，不過我怎麼看那裡都還不適合找客人來住──
「因為沒有客人用的東西，繪名可以趁現在買起來……」
「我可就只帶了個手機出來？」
「……因為是客人用的，是我付錢。」
「我說，妳不是從昨天就在想著要我住一晚吧？」
「……」
「妳……妳要是早說，我還能自己帶來……又不會拒絕……」
如果她昨天直接跟我說她搬出來住了、想找我過去玩、住一晚，我都不知道昨天收到訊息的我會不會在床上打滾了。
但是現在確實是有點難為情又覺得很好笑，就笑出來了。
真冬竟然也怕我會拒絕？
「那個……雖然一直都有見到繪名、我們也有聯絡，但是，我們很久沒有……花一些時間好好坐下來聊天。」
「知道啦……我今天會留下來，那我們再去逛一圈吧。」
「嗯。」
再去逛一圈買我的東西，和她一起推著購物車，彷彿我們同居了一樣，但這種幻想還是丟一邊吧，如果我跟真冬同居了，我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藏住呢。
不過，大概過了好一段時間吧，我才意識到我忽略了真冬跟我說「花一些時間好好坐下來聊天」是要聊什麼。
我還以為，是想跟我說我們吵架的那段時間，有什麼我不知道事情、或是她是怎麼跟父母談妥搬出來的，又或是大學之類的。
總之，那一天，我並沒有聽到，就因為我說了一句很蠢的話。
23
既然那天要住下來，我們買東西回去後，我就開始跟真冬一起煮晚餐，因為是自己不熟悉的廚房，我跟真冬煮了簡單的幾樣菜就手忙腳亂的，真冬切菜和處理菜的速度很慢卻弄得非常好……不熟悉的電磁爐也讓我不太確定火候，就花了很多時間才搞定了我們的晚餐。
真冬其實在超市裡問了我要不要買酒，讓我有點震驚，她一個在這之前都是乖孩子的，不知道二十歲才能喝酒？反正我們沒有買，就是我沒有去想她為什麼會這麼問我。
不過煮了這幾道菜後確實沒有爐子跟時間再煮個湯，吃飯的時候想配個什麼──真冬竟然從冰箱拿出了酒，她在超市問我問好玩的？
「真冬，真意外呢……」
「繪名還把我當乖孩子嗎？」
「至少看起來是吧……」
不是跟我說不做犯法的事嗎？超市店員，怎麼不好好檢查年齡呢？
「國外十八歲就能喝酒了。」
「雖然是那樣……」
怎麼就想嘗試喝酒了？其實我對酒精也沒那麼好奇，該說是因為父母也不太喝嗎？不過，如果只是小酌一下，成為了真冬的紓壓方式，我也沒什麼意見就是了。
「……陪我喝，繪名。」
「好吧。」
突然覺得真冬變得好陌生。
她去拿了杯子來給我倒了酒，真冬買的是水果酒，聞起來是香的，稍微舔了一口是甜的，我看她也不是毫無顧慮地一大口一大口喝，不太確定，這是味覺恢復了嗎？
「真冬能嘗出味道了？」
「……因為從那次和媽媽做了約定後，作息就正常了。」
「啊……說的也是，就是全部都慢慢回到正軌了……」
能嘗出味道了……什麼嘛，那下次可以帶真冬去吃好吃的了。
今天在超市給她買的東西也都是我喜歡的口味，要是也都喜歡我喜歡的就好了。
喜歡跟我一樣的東西……然後，不喜歡我，啊啊，我還要因為這件事困擾到什麼時候呢？
「……繪名，我很高興妳願意來，謝謝。」
晚餐才吃了一半，看到她杯子裡也少了一半，突然感謝我，我都不禁笑著指了她的酒杯。
「怎麼啦？已經喝醉了嗎？這樣的真冬也很可愛嘛。」
以前都還不知道感謝跟道歉呢。
「……繪名，還喜歡我嗎？」
「……欸？」
但是，沒想到會是她主動提了這件事。
我捧著碗筷盯著她，她也拿著酒杯一動也不動看著我，明明嘴裡沒東西，卻還是嚥下了什麼。
這個氛圍，總不可能是真冬下一句要跟我說她喜歡我吧？那麼長一段時間……要說的話早就能跟我說了，她只是因為我跟她是很好的朋友，所以很開心而已。
如果我說了我還喜歡她，但她又拒絕我了呢？然後我們又會再重覆一次之前發生過的事情，我難過她也難過，究竟對誰有利？
已經下定決心要藏起來了不是嗎？我做了那些事她也沒有喜歡上我，怎麼可能這時候就突然喜歡我？別想得太美了，怎麼可能變成是她跟我告白……那種未來是不存在的。
真冬如果喜歡我，她拖到今天幹嘛？
「沒有……我有其他喜歡的人了……」
所以，讓她覺得我結束了吧。
「什麼……時候的事？大學的人……？」
看吧，她也沒有多麼震驚，根本不像是有喜歡我，沒有因為我這麼說了就受到打擊，只是對我眨了眨眼。
「……不是哦，是畫室的人，想說一起考上了就告白呢，但是還不敢說……」
「這樣……」
我在說什麼好笑的東西，原來我也能這麼隨意捏造一個不存在的人啊。
實在是好笑到我臉上也不自覺帶了微笑，太可笑了，笑到我覺得飯都沒味道了，就又多吃了幾口把晚餐吃完了。
「……是男的還是女的？」
「……男的。」
不假思索地就回答她了，其實有什麼差呢？可能想表達我還是個正常人吧。
「……男的……那我，能跟以前一樣，和繪名牽手或擁抱吧？」
「啊──如果對象是女生確實不行呢，如果人家也喜歡我……所以，可以喔。」
「……那就好。」
所以才問我是男的還是女的嗎？還好回答了男的……
真冬沒有繼續問，我看她放下了酒杯就繼續吃飯，反而我已經把飯吃完，換我拿起了酒杯開始喝，甜甜的、也苦苦的，吞下去有一種很怪的感覺，那種很薰人的氣味，就是酒精而已吧？然後喉嚨熱熱的……胃也在吞進去之後就趕到熱。
才喝幾口而已所以還不太明白，真冬怎麼會開始喝酒呢？
我把酒杯舉高到眼前晃了晃，看著裡面的液體晃動，跟水不一樣，有一種密度比較高的感覺，因為搖晃而沾上邊緣的液體不會因為放平了就立刻下滑。
再喝一口……明明剛剛都還沒什麼感覺的，突然變得好像不注意就會恍神一樣。
「繪名喜歡對方的什麼？」
一陣沉默過後，又是真冬先問了問題，我瞥了她一眼，不知道這是無奈還是對自己的戲謔，不禁笑了出來。
「……真冬想知道嗎？明明沒問過我為什麼喜歡妳。」
「……那繪名為什麼喜歡我？」
「這就問了啊……」
我們現在能談這個話題嗎？我把酒杯放了下來，低頭沉思了一下，其實我不是很想回答真冬。
因為我喜歡的人明明就是真冬，把我喜歡的地方說出來，現在也還是喜歡不是嗎？
「我不想跟妳說……不是，過去了嗎？」
所以，我拒絕回答了。
「嗯……過去了。」
我又喝了一口感覺突然變得濃稠的酒，聞起來還是香的，喝起來卻是苦的，然後飯桌就沉默了。
臉都熱了起來，不過非常清楚明白這不是害羞的熱，是酒精對我造成的效果，那真冬呢？我又往她瞥了一眼，她也是雙手捧著酒杯盯著她的酒，好像是第一次看見她臉頰染紅的模樣，即使這也不是害羞，就覺得好新奇。
我和真冬，不會都是那種很容易醉的人吧？
「真冬在今天之前也喝酒了？」
「……喝了。」
「會醉嗎？」
「不太確定醉了是什麼樣的，沒喝那麼多，就皮膚紅了而已吧。」
「這樣啊……」
但是覺得閉上眼會有暈眩的感覺呢？睜開眼又覺得自己可以保持正坐，而且明明覺得酒變苦了，又想繼續喝，人是這樣上癮的嗎？但沒喝過的時候為什麼會想嘗試呢？
「為什麼喝酒？」
「比抽菸好不是嗎？」
「……妳這有回答到問題嗎？」
我姑且也知道喝酒跟抽菸是大多數人拿來消解壓力的一件事，但真的這麼做，那個壓力源就會消失嗎？真冬現在的壓力源是什麼呢？
「……真冬，坐過來吧。」
我往後退靠到了真冬的床，讓她過來坐我旁邊，兩人背後可以一起靠著東西坐著，她就坐了過來。
我把酒杯放到一邊，真冬沒有自己跟我說，我也不知道要不要問，她現在還在苦惱著什麼呢？不過，不用靠酒精，之前的我們不是有辦法嗎？
「……繪名？」
我往旁邊伸手抱住了真冬，不太確定是不是因為喝了酒，感覺暖暖的，感覺暫時都不想放開了。
「不是說了擁抱會安心嗎？真冬寧願犯法也不找我抱了呢。」
「……繪名從我們和好之後，都沒主動找過我……我覺得像是在給繪名添麻煩。」
「我那是……」
真冬也放下酒杯抱了過來，本來要反射性回答她之前那是因為我喜歡她才要抱的，那我們和好的那天，要找她擁抱的我又要拿什麼藉口？
現在，又是為什麼抱住真冬？
喜歡，又說不出來。
「……聽說睡前喝一點紅酒對身體是好的，所以，繪名不要覺得我在做壞事了。」
「……喝的又不是紅酒，也不是睡前？」
「那我去收拾，洗個澡我再來喝。」
真冬現在怎麼會跟我討價還價了啊。
「真冬是喝起來很開心嗎？還要喝？」
「……今天是因為有繪名陪我喝，所以感覺不一樣。」
「妳……真是的。」
就像是跟好朋友一起吃飯，不管什麼都好吃的概念？至少她是笑著說的，她放開了我，真的要起身去收拾桌面，心裡是想著要幫忙的，我卻繼續坐在原地看著她整理。
真冬沒讓我幫忙，我就看著她洗碗的背影，又雙手捧起了杯子慢慢喝完剩下的酒，只要不注意的話，好像就真的恍神了。
面前有碗盤的碰撞聲，我環視了真冬的房間，這裡真的只有我們兩人，背後有一張床，生活機能都有，有那麼一瞬間真的覺得我也住在這裡，跟真冬同居了……
想讓自己清醒一下，我站起來就去拉開了陽台的門，本來是想吹著涼風，看見了真冬曬在外面的內衣褲，明明也沒什麼好害羞的，就是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了什麼，又默默退回了房間裡，只是一個沒站穩就坐上床了。
「……繪名，那我先去洗澡了，等我出來再拿衣服給妳。」
「好……」
真冬的聲音有點忽遠忽近的感覺，我盯著在房間走來走去拿東西的她，最後消失在浴室的門後，房間裡突然就剩下自己了，不過有著真冬洗澡的水聲。
雖然沒換衣服有點不好意思，還是不小心往後躺上了床，閉上眼就覺得暈暈的，感受到心跳比平常還快，是血液循環也很快，呼吸都用力了起來，這些生理反應其實也沒有讓我覺得多差，甚至也莫名有了還想繼續喝的心情。
話說……
「欸……」
我慢慢從床上坐了起來，想去確認一件事，真冬應該不介意我到處翻的吧？所以我就起來去開了她的衣櫃、還有任何看起來能儲存大型物件的地方，但我並沒有找到客用床鋪？
我回頭看了一眼剛剛躺的床，這房間確實只有這一張，還不是雙人床，甚至比我房間的床小，這裡也沒有沙發……真冬應該有先想過我們該怎麼睡吧？
不會，就覺得，我會跟她睡吧？
現在還不遲，也可以說我要回家……
『嘩啦嘩啦──』
「……」
外面怎麼就突然下起雨了？
不過我也不是沒有帶傘，還特地去確認了我的背包，從裡面拿出了摺疊傘，但我不是為了逃避跟真冬睡一張床就要回家的人吧？
能睡一張床不是很好嗎？
「好什麼好……」
只是折磨我吧。
卻又想接受那個甜蜜的誘惑，因為，我一直都是貪心的人啊。
24
至少我沒在真冬洗好澡之前不小心睡過去，她洗好之後換我去洗了，給我的睡衣還像特地準備過的，是新的還有摺痕──應該就是吧？我不是問了她說就是想讓我留宿嗎？那這點準備當然是必要的呢。
說起來好像不怎麼去過別人家住，就算去過也是一整戶人家，沒有人在高中就搬出來……所以這間浴室裡就徹底只有真冬的東西，全部都跟真冬用同一款，我倒也不是會因為這點小事就感到難為情的人。
就只是覺得真冬果然很細心，明明準備了衣服但沒有幫我準備牙刷牙膏那些，就是想要我去挑自己喜歡的吧。
因為買了這些東西，是屬於我的，就算今天真的有什麼變卦，我沒留下來，下次也得找時間再來一次，因為留了屬於我的東西在這裡……而且不是用了一次就能丟掉的那種。
買的時候我在想什麼？想著下次還會來是嗎？
難道不是那間超市沒有旅行款嗎？
不過我肯定之後還想來吧。
想著這些淋浴完了，又坐在浴缸裡泡了一下，明明是第一次來的地方、一切應該都要很陌生的，卻又覺得好溫暖呢。
真冬是因為我是好朋友，找我來住……那奏和瑞希呢？怎麼就不找呢？四個人一起來開睡衣派對不是很好玩嗎？
雖然她是說想跟我坐下來好好聊聊就是了。
「嗯……？」
就是剛剛那些話題嗎？
應該還有吧……真冬現在的壓力源之類的，不說就算了，我除了學校的事情也沒有什麼可以分享給真冬了，把那個根本不存在的男人的設定想想算了。
不過真的要想的話，也突然讓我開始思考如果沒有真冬，我又會喜歡什麼樣的人？
首先對方確實需要有些才華，長得好看倒是其次，但當然要好看一點，再來就是相處起來輕鬆吧……會聽我說的話，也喜歡我的畫，還要有個共同興趣，其實後面兩者也不一定吧？只要聊得來就可以了，畢竟會對我的畫出意見的人，如果不是老師之類的，感覺我會討厭呢。
只是把條件稍微列出來，就覺得很難遇到啊。
有才華又好看的人，誰不喜歡？然後在眾多愛慕者之中，能選到我？真是好笑……
我不過就是個愛生氣又沒才華還小氣的人嘛。
真冬肯定是高中就被很多人告白過吧？我可是一個都沒有喔？雖然是因為班級就不到十個人，還讀的夜校就是了──怎麼說得好像讀日校就會有人跟我告白一樣，要不要這麼有自信的。
我不就臉好看嘛，又不是十項全能的優等生。
「那還、問為什麼……」
知道浴室裡的回音很大，還是不禁呢喃了出來。
明明自己比不上真冬，還總是想問為什麼真冬不喜歡我？都知道自己很差勁了還問為什麼。
真是可笑。
反正她肯定是很喜歡我當她的朋友，戀愛什麼的就別想了，不可能就是不可能。
「哈……」
再泡下去又要胡思亂想，我從浴缸裡站了起來，水滴落的聲音有點大，走出來後趕緊擦乾身體穿衣服，最後一邊擦著頭髮我就離開浴室了。
真冬明明說因為有我陪她喝，所以才覺得不一樣，我走出來卻看見她又自己在喝酒了。
「……真冬，我也要。」
那種不太好形容的感覺在洗完澡後消失了，而我好像就這樣上癮了，伸手跟她要了一杯，在我吹完頭髮後，我們又繼續喝酒了。
25
第一次喝酒，可能喝太多了，雖然還有意識，但是要起來走路都有點走不直，真冬竟然還能一邊喝酒一邊看書，她讓我一邊畫畫呢，畫出了什麼東西來，好像也不差就是了。
我們剛上大學其實也還沒到十幾天，本來真冬邀請我來是說要帶我去看學校的，現在看來不會帶我去看，所以她用電腦開學校網頁給我介紹了……她也讓我介紹一下我的學校，我們還討論了一下課表，畢竟是兩種完全不同的專業，她好像還挺好奇的。
就這樣洗完澡後都做了點無聊的事也沒有再聊那種話題，卻因為好奇彼此的學校而順便喝了不少酒，總之大概是醉了，我去刷牙後就跟真冬說我要上床睡覺，才想起來床的問題。
「我說，我睡哪邊……」
「繪名喜歡睡哪邊就睡哪邊。」
但是先上床的不是我嗎？一邊靠牆，最終就是先上床的那個人只能靠邊睡了。
上床的時候我還沒有想那麼多，就是掀開棉被躺了進去，有一種身心都被解放的感覺，就躺得稍微靠牆一點平躺，一閉上眼就覺得什麼聲音都聽不到了，才想起自己好像也沒跟真冬說晚安──
「……」
睜開眼的時候真冬已經在旁邊準備掀開棉被上床了。
那瞬間覺得自己好像該讓位就反射性往牆的方向轉了過去，床鋪傳來了真冬上床的動靜，上次跟人睡在一起是什麼時候？這種在身上的棉被會被拉走的感覺，好微妙。
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突然就清醒了，盯著陌生的牆壁，感受到自己心跳還是很快，不是因為害羞了，但可能也有點害羞……背後，能感受到確實有個人躺在旁邊，還是我喜歡的那個人。
「繪名，我們應該像個朋友蓋棉被開始聊天……」
「……妳從哪裡學來這種東西？應該不用這麼定義朋友吧……」
她也不問我要睡了沒，就直接說要跟我聊天，是真的有點好笑，想跟我體驗朋友會做的事嗎？
「……我想跟繪名說話。」
「……一開始這麼說不就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明明她之前不是會拐彎抹角的人，怎麼好像今天做事情都開始找理由了。
不過我知道轉過去後我們距離到底有多近，所以我繼續盯著牆壁，聽聽她想跟我說什麼──
「繪名什麼時候要去告白？」
「哈……」
一來就是再續前言？不過朋友間最常出現的話題不就是這個嗎……雖然跟真冬聊有點奇怪就是了。
「應該不會又是要先親了對方才說吧。」
「什……不、不會好嗎？我……可是以為真冬也喜歡我的，才……」
「……」
因為根本沒有那個人，我還真沒想過這件事，忘記了我是怎麼跟真冬告白的，什麼不提偏偏提到這件事……這不是很讓彼此尷尬嗎？
「那繪名……這次就沒有覺得，對方也喜歡自己嗎？」
「……太有自信的後果，還不是……會變成那樣。」
我為什麼要跟一個拒絕過我的人，談論一個根本不存在的人喜不喜歡我。
就算遇到了下一個我真的喜歡的人，還不是會因為真冬的事情，對自己一點自信都沒有嗎？
「……繪名現在不會跟那個人牽手或擁抱嗎？」
「……我能那麼跟妳做是因為我們是同性啊，異性的話，那就已經……過於曖昧了吧。」
我不明白，真冬是沒有常識嗎？可能吧……不是優等生模樣的朝比奈真冬，感覺該懂的反而都不懂。
「但是……繪名長得很好看，被繪名告白的話，別人會很高興吧。」
「……哈？」
沒忍住就直接做出了反應，我甚至想轉身過去扯住她的衣領，問問她在說什麼，難道只要長得好看就好了嗎？
拒絕過我的人不就躺在我背後嗎！？
「……被我告白妳高興嗎？高興就只是高興，妳又不喜歡我。」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害的，突然就覺得很委屈，而且有點生氣，語氣都差了起來，用生氣的語調說完又後悔了，但是也不覺得自己錯了。
「繪名……」
「哈……說了不要再提這件事，我又提了，還真是抱歉啊。」
無法克制地用很生氣的感覺跟她說，我就又把棉被拉上來了一點，拉過耳朵，想讓她知道我不想再聽她說話了，但真冬卻是伸手過來把棉被拉回我肩上蓋好。
明明抓不住床單，卻還是忍不住想抓。
突然覺得自己無處可逃，以前至少都是在自己房間的，現在卻在當事人面前，感覺都是因為酒精而脆弱卻又不得不堅強。
「抱歉，是我表達不好……今天不是要跟繪名吵架的……我只是覺得，男性大概是那樣的……」
被她道歉就更要哭出來了，我用力深呼吸了一口氣才止住這種情緒，不是都跟她說了，我喜歡別人了嗎？
「哈……男的……可能吧。」
其實剛剛也知道她是在說異性，只是如果今天我真的有了一個喜歡的男生，卻被她說因為我長得漂亮就會答應我的告白，我還是會生氣吧？覺得她把我喜歡的人想的很膚淺一樣。
……她也有那麼膚淺就好了。
「對方，也很喜歡畫畫的吧，繪名說是在畫室認識的。」
「……是呢。」
……是吧？應該就是這個設定吧。
「他也對繪名好嗎？」
但我實在是不想再編下去了，根本就沒有這個人，能不能別再問我了？
「……妳為什麼這麼好奇他？想更認識他嗎？」
「抱歉……也不是。」
「那就不要談他了，只不過是我現在喜歡的人……又不是現在跟我交往的人，他喜不喜歡我都不知道。」
「……抱歉。」
真冬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常常跟我道歉？我並不是想要她的道歉，但我想要她說的那句話，永遠都得不到的。
「真冬……睡了吧，晚安。」
「……晚安，繪名。」
閉上眼就還是能覺得酒精在作用，所以還是別進行什麼需要好好思考的對話，跟她說了晚安，她也說了晚安。
然而，並不是酒精在作用就想睡了，剛剛就已經徹底清醒了，只是覺得有點暈而已。
真冬上床的時候就關燈了，我不確定她在我背後是怎麼躺的，但她手能伸過來拉我的棉被，是不是，面對我側躺的？
這樣，怎麼睡得著……
我遠離真冬的那段時間，難道還能想到有一天，我能來到真冬一個人住的家，跟她躺在同一張床上嗎？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只有真冬，能安然入睡吧，好朋友終於不再遠離她，「看起來」也沒有因為喜歡她而痛苦，彼此又恢復了感情好的狀態，還能邀來家裡玩、跟她一起喝酒、睡在同一張床上，不再對她抱有任何遐想。
啊啊，真冬以前，在別人面前裝成自己不喜歡的模樣，就是這種感覺吧。
雖然也不是不能轉過身就跟她說我剛剛都是騙她的，其實我還喜歡她，喜歡得要死了，但是我能得到什麼結果？
「……」
她就在我背後，我連嘆氣都不行。
房間好安靜，外面的雨聲開始聽得越來越清楚，本來只是毛毛雨，現在好像稍微變大了一點，風吹得聲音讓人能很容易就想像出雨跟著飄的畫面，現在好像才十一點，路上還有不少人吧。
──努力去想著這些無關的事情，卻一點都忽略不了背後的她。
我聽得見真冬的呼吸聲。
不知道那是立刻就睡著了還是因為喝酒所以呼吸會用力一點。
都喝酒了……可以說因為喝醉了，所以做出一些奇怪的事嗎？轉過去……抱她什麼的。
那怎麼行呢。
東雲繪名，這樣會陷下去的，會再也忘不了朝比奈真冬的。
決定了要藏起來的，就算喜歡也不能再說了，然後有一天看著真冬遇到喜歡的人，那時候我就能徹底放下她……
「……」
我下意識咬住了嘴唇，再怎麼樣都不能讓眼眶有任何反應，手乾脆伸進了床和牆壁的縫隙抓緊，但腦裡還是擅自浮出了真冬跟我想像不出來的人一起歡笑、牽手、擁抱，甚至接吻後露出了害羞的表情……
「……」
我不能發出任何聲音，卻不斷用力呼吸，就要克制不住眼淚，但沒有流出鼻水已經很萬幸了，眼角冒出淚水順著輪廓掉到真冬枕頭上的瞬間，覺得自己真的不行了。
今天……明明是因為真冬有勇氣離開家還在那邊感動的。
這個過程我沒有參與啊。
以後還會有好多我不知道的事情。
說想要第一個讓我知道、第一個找我來，那麼之後就會有其他人可以隨便來了……
為什麼，要給我冠上那個「特別」？
「……」
好想，開口說話，用真冬聽得到又或是聽不到的聲音跟她說──
「討厭妳……」
但我只是動了嘴唇。
這樣卻也稍微緩解了，再動了好幾次嘴唇說討厭她，說服自己要討厭她，我把縫隙間的床單抓緊，緊閉雙眼，讓最後的眼淚流出來後就試著讓自己睡著。
雨聲又變大了，酒精開始讓我覺得好沉好沉，腦裡莫名浮現了OWN的曲調，被雨聲蓋過我也聽不見真冬的呼吸聲了，慢慢放鬆眼皮，我想，我就這麼睡著了。
26
睜開眼的時候房間已經是亮的了，真冬坐在旁邊由上往下看著我，讓我嚇了一跳，用了幾秒才回過神來我來她這裡住了。
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翻身平躺的，但反正真冬也起床了，她就靜靜坐在旁邊盯著我，真不知道她在做什麼，沒見過我睡覺很好奇嗎？
「……妳是宿醉？在發呆？」
「……沒有。」
還會回話啊。
「欸……」
然後她手就伸過來摸我臉頰了。
「……還很早。」
「……這樣。」
她很快就收回了手，只是在我還沒回過神來的時候又掀起棉被躺了回來，後知後覺我來不及轉身側躺背對她，她就側躺在我旁邊伸手越過了我的腰。
明明我們昨晚還在擁抱，卻因為她突然抱過來讓我差點屏住呼吸，雖然也不是緊緊貼著我，真冬只是手放過來了……臉也沒有就躺在我耳邊，好像還有些距離。
「……繪名。」
「……」
就這麼近距離、躺在床上、抱著我，然後輕聲細語呼喚我的名字，我倒是閉上眼了，覺得自己可能只是沒睡醒。
「可以這樣睡嗎？」
結果只是要徵求我的同意，但她都已經抱著了。
「……睡吧。」
假裝自己很冷靜，不過如果我們就只是這樣都不動，倒是可以很冷靜。
只是我可能睡不著了，閉上眼又睜開眼，看著已經足夠明亮的房間，和真冬一起躺的被窩莫名熱了起來，我開始思考為什麼醒來的時候她盯著我看。
可能是剛剛不小心屏住了呼吸，現在有點缺氧，忍不住就張嘴大力吸氣，才發現好像有哪裡怪怪的。
有那麼不確定的、模糊的記憶，還有一點微妙的觸感殘留……嘴唇，好像被碰了。
有一萬個可能也不是那個可能吧？但是確實能回憶起嘴唇上有溫暖的感覺才醒來……錯覺、吧。
好奇怪啊。
真冬看到我醒來也沒有跟我說早安，就算是還要繼續睡，她之前不是很喜歡跟我說早安晚安嗎？還是真就為了保持跟我聯絡，找不到話題而已？
那，為什麼要摸我的臉。
可能都只是我多想而已吧。
不知道為什麼會醒來，不過還很想睡，剛剛還有點震驚真冬要抱我睡，只是過了幾分鐘已經開始覺得這樣可能真的很好睡，在床上被喜歡的人抱著，原來不是很激動或是很害羞。
是很安心啊。
真冬昨晚這麼抱著我睡的話，說不定就不會哭了──
『如果之前……繪名不說那些話，而是直接抱住我的話，會不一樣吧。』
不知道為什麼，腦裡突然浮現了很久之前，真冬跟我說過的這句話。
即使我還是不知道那是在指什麼事情，卻莫名認同了這句話。
也覺得很抱歉。
跟真冬大吵大鬧的時候，她想抱住我的，因為她覺得抱著能讓人安心吧，我卻推開了她，但那不是無可奈何嗎？不管怎麼擁抱，她都不會喜歡我，我想要的，才不是「朋友」的擁抱。
現在卻又暗自享受著真冬抱我。
這種日子還會持續到什麼時候？我不能真的在大學遇到另一個喜歡的人嗎？會不會有了喜歡的人，卻也還是想跟真冬這麼做？想想就覺得我真是太差勁了……
事實不是證明了，我想再多也沒用嗎？用力呼了一口氣後，我也又要睡著了──
「……」
所以說，為什麼？這次醒來，真冬也正在由上往下看著我。
意識還迷迷糊糊的，但我忍不住盯著她的頭髮看，那樣又長又會自然捲的頭髮，被她集中到了一邊，本來在耳邊的頭髮也都弄到了耳後，這是醒了多久？盯著我看多久了？說起來，前一次也是這樣嗎？我怎麼可能被盯著就醒了？把意識集中在嘴唇上的話，果然……
怎麼樣都不覺得嘴唇被輕輕下壓的觸感是錯覺……她親了我兩次是嗎？
「做什麼……？」
「……繪名，十二點了。」
「啊……欸……話說真冬不會是第一次睡到這麼晚吧？」
「……嗯。」
躺在床上看著她對我笑，不自覺地想避開她的視線嘆氣，剛起床的心跳都因為她加速了，意識到自己真的很喜歡她，卻不能把她拉下來抱著。
「……繪名可以再躺一下，我先去盥洗。」
「好……」
她慢慢挪出被窩然後就下床了，我繼續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果然，真冬沒有跟我說早安。
確定她現在暫時看不見我，我才伸手輕輕碰了上下唇，不一樣，剛剛肯定有被碰到，不是手……也不是我的錯覺。
真冬，為什麼親我？雖然沒證據，但我沒搞錯吧？
「……」
我慢慢起身坐在床上，聽著她在洗臉的水聲，突然一切都搞不明白了。
掀開棉被讓腳踩到地板，又莫名想躺回去，卻不小心躺在了真冬的位置。
不自覺地想問出口，為什麼我們沒有在一起？
「……」
就躺在她的位置，輕輕握著床單，看著從廁所裡走出來的她，被我瞪著她像是愣了一下，我又避開了視線起身，換我躲進了那個私人空間裡。
我覺得我今天不該再待下去了，看真冬是要和我吃午飯還是什麼的，不吃就走了，吃了也吃完就走，說起來她都沒過問我今天的行程就邀我住下來了，就連我也不知道她今天有沒有什麼安排。
洗臉讓自己清醒了以後，走出來真冬已經換下睡衣了，我也去拿了我的衣服又走回廁所換了下來，把睡衣丟進了她的洗衣籃就跟她一起坐在床上。
這樣的時間，真悠哉，卻也很讓人恍惚。
「……真冬跟我吃飯嗎？」
「繪名吃完飯就要回去了嗎？」
「嗯。」
「那我煮……」
「還煮啊……也不是不行。」
就只有真冬起身走到了冰箱前，我就坐在床上看她拿出食材，昨天跟她煮過一次之後她倒是所有動作都變得很俐落……
房間裡很安靜，就只有真冬在切菜的聲音，盯著她的背影，聽著菜刀和砧板碰到發出的咚咚聲，偷偷拿起手機拍下了她的背影，放下後忽然有了想過去從後面抱住她的念頭，卻還是覺得算了。
真冬只是煮麵，也沒煮那麼久，很快她就分了兩碗端上桌，我也默默坐了過去，明明昨天才給她買了醬油之類的東西，今天沒有我一起煮已經能煮出聞起來很香的一餐了……即使調味包應該是買的麵裡面附的吧
為什麼這樣的真冬不是我的？越是待在她的房間就越有這樣的疑問。
更火大的是煮得還真好吃。
不會以後找其他人來玩，也都會煮給他們吃吧。
雖然想著吃完飯我就要回去了，卻在碗裡的食物越來越少之後，開始有了依依不捨的感覺，我真的要離開了？我不能就跟真冬住在一起嗎？不過如果真的要同居，也要回家收拾行李的──我在想什麼？
「我吃飽了。」
真冬比我早吃完，等到我說我吃完了她才準備起身，似乎要連我的碗一起拿去放，我要跟著過去流理台，她卻阻止了我，害我不禁笑了出來。
我都不用幫忙整理的嗎？之前來我家的時候，還搶著要幫忙，現在都不給我幫忙的機會了。
真冬整理完的時候，我也差不多要離開了，就要去拿我的東西──
「繪名。」
「什麼？」
她站在書桌旁邊叫我，拳頭是握著的，好像手裡拿了什麼東西。
「我有東西要給妳……」
下意識把手伸過了背帶就把背包背了起來才走到真冬面前，然後她就對我張開了手，那是一把鑰匙。
「……什麼東西？」
當下不是沒有想到的，就是不太確定。
「……那扇門的鑰匙。」
她的另一隻手往門口的方向指了過去。
「哈……」
不知道要笑還是怎麼樣，也不說她房間而是那扇門，像是在極力避開同居這個意思。
「……給我做什麼？」
昨天也沒談到類似的話題，突然就給我一把鑰匙……卻說著是門的，是在拐彎抹角邀請我一起住？聽起來又不像是。
「繪名隨時可以來這裡，如果哪一天……又找不到我了，也可以，來這裡確認。」
「……這樣喔。」
不是這樣吧。
真冬要是又遇到了想消失的事情，都是她沒先跟我們說的錯，都是她沒和我們討論，才會又崩潰到想消失的，所以現在不會發生那種事了，才不是這個藉口。
「……妳是，一時興起？」
「昨天……就想跟繪名說的。」
昨天就想跟我說了，那麼，為什麼到了我要離開的時候才跟我說。
「難道不是確認了我不喜歡妳了，才敢交給我的？」
「……不是那樣，繪名，我本來就要給妳……」
是啊，我知道啊，鑰匙不會睡一晚就自己生出來，肯定是提前準備好了，不管是睡衣，還是找我來這裡的說詞、帶我去超市買東西的藉口。
她卻不多準備一張床。
如果我昨天的答案是還喜歡她呢？她是會直接掏出來，還是今天就不給了？
「什麼讓我當第一個、要我留下來住，要我陪妳喝酒……讓我們睡同一張床，抱我睡……給我妳房間的鑰匙！妳心裡是沒有朋友的距離感嗎！？」
我退了一步，沒有要收下她的鑰匙，又是那張、又是那張很受挫一樣的表情。
「我喜歡過妳！但我可不是因為討厭妳所以不喜歡妳了！妳以為……妳以為放下一個什麼都沒做錯的人，很簡單嗎！？」
我又要失控了，明知道真冬想要的是什麼樣的朋友──是嗎？她真的是想要朋友嗎？她以為我不知道她親了我嗎？現在這些……這些都是什麼意思？她到底想讓我怎麼做！？
「繪名，抱歉──」
「我不是要妳的道歉──！」
再也忍不住就對她大吼了起來，跟以前一樣，什麼都不說清楚，就顧著對我道歉，就我一個人想都想不透！
「妳不喜歡我就別這麼對我──！」
「我喜歡繪名啊──！是繪名、繪名……不喜……」
「哈……？」
突然被大聲吼了回來，我都愣住了，一年多前我就想聽到的一句話，是被她吼回來的。
「抱歉、抱歉……」
然後她就不敢再看我的眼睛垂下頭，連我都知道顫抖的肩膀是在哭泣，但是她哭什麼？道歉什麼？我才是，委屈瞬間都湧了出來，即使她沒有靠過來，我也想很用力地去推開她，我卻只是握住了拳頭。
朝比奈真冬她說她喜歡我。
那我怎麼一點開心的感覺都沒有！
「……開什麼、玩笑……」
生氣卻不知道該做什麼，所以我向前用力拍掉了她的手，拍掉了她手中的鑰匙，聽到鑰匙落地的聲音，我就轉頭跑向了門口，撿起鞋子就開門跑出去，赤腳跑了好幾格樓梯才停下來套上鞋子。
腳底踏實了又繼續往下跑，視線都模糊了起來，卻覺得自己只能一直跑、一直跑，不想往車站的方向跑、不想被她追過來，我朝另一個方向跑了起來。
但是缺乏運動，一邊哭很快就喘得跑不動，我走到了一根電線桿邊靠著彎下腰來又喘又哭。
喜歡的人不是說了喜歡我嗎？我跑什麼跑……跑什麼跑啊……
但是、但是……
「笨蛋……笨蛋……」
只是想把我受的委屈，都還給她而已……
TBC.
後續如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