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まふえな】最後一面

　　沒有意義。
　　努力就能得到結果了，但是又有什麼意義？
　　有了那份結果，就能改變接下來的人生嗎？而且如果一切都沒意義了，為什麼又去努力讓它有意義？這件事本身有沒有意義了吧。
　　朝比奈真冬走在路上，行人與她擦肩而過，在她眼裡來來去去的人就像是夜晚的定點相機，只像一個模糊的色彩成為一條穿過她身邊，即使上頭是藍天白雲，也不妨礙她覺得是褐色的世界。
　　褐色。
　　為什麼是褐色？
　　她腦裡浮現的第一個褐色不是她也嚐不出味道的咖啡，而是讓她回過神能夠意識到旁邊的行人行車都不再只是一條線的那個人。
　　東雲繪名。
　　啊啊，繪名──在心裡說了一次她的名字，真冬的眼裡又恢復成了缺光相片的模樣。
　　她繼續走在路上，也不是漫無目的，她只是正在前往補習班，猜想這個時間繪名應該也正在去上學的路上，但她還是拿出了手機，找到了屬於東雲繪名的自訂暱稱，她按下了通話。

　　『喂？真冬？』

　　她很意外電話在她把手機貼上耳朵之前就接通了，不明白對方接這麼快做什麼，她甚至有點想怪罪對方沒有給她想好第一句話的時間，所以她聽到聲音後忘了出聲。

　　『我說，真冬？』

　　那就像咖啡色焦糖卻聽起來有點不耐煩的聲音又一次從音孔傳來，真冬輕輕應了一聲「嗯」，她抬頭看了看，補習班的那棟大樓就在前方轉角處了。

　　「繪名。」

　　還想不到要說些什麼，也不曉得自己是不是因為想聽她的聲音撥過去的，真冬只是下意識叫了她的名字，就像剛剛想到她的時候一樣。

　　『打給我做什麼？』
　　「繪名，接電話的速度意外很快……」

　　沒什麼特別想說的，所以就找了剛剛的感想，真冬已經走到轉角了，她在繼續走就能進到補習班的大樓了。

　　『……剛好在滑手機，所以，妳什麼事？』

　　她走進了補習班的大樓，看了一眼正中央的電梯，想著搭電梯的收訊總是不太好，所以她走到了側邊的逃生梯。

　　「繪名，現在在做什麼？」

　　她還是沒有回答繪名的問題，皮鞋踩在階梯上發出了頻率穩定的清脆腳步聲，整個樓梯間除了叩叩的聲音就是她手機裡傳來的嘆息聲。

　　『什麼啊……在去學校的路上，真冬應該要去補習了吧？』

　　她不知道為什麼對方的聲音突然軟下來了，但是她也不想過問，因為她不討厭這樣，她不想聽到的只有繪名不耐煩的聲音。

　　「嗯。」

　　應了一聲後，她轉了個彎，已經走過一層樓了。

　　『所以，怎麼？只是去補習班的路上很無聊？』

　　繪名沒有聽到樓梯間的腳步聲，沒有透過手機傳給她，或許也有，但是太穩定了，她沒有想說那是腳步聲，所以她不知道真冬已經來到了補習班。
　　而真冬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她又走過了一層樓，電話裡持續保持沉默，繪名在等她的答案，然後開始覺得莫名其妙。

　　『真冬，別說妳是想聽我的聲音喔？不回答的話我就當是了喔？』
　　「是。」
　　『不是的話妳就快點說為什……欸？』

　　她其實也不知道為什麼，但是繪名這麼說之後她覺得好像是這樣，所以肯定了，反而覺得對方為什麼聽起來有點驚訝？

　　『等、等等，哪有人真的這樣承認的……』
　　「我。」
　　『……』

　　總算有了一次是自己說了話之後，對方沉默的情況了，不過她不像繪名一樣想探究理由，她趁機又爬過了兩層樓。

　　『……真冬，妳現在在做什麼？』

　　沉默過後，她發現繪名的語氣似乎有一點不安，即使不知道對方的心境是怎麼轉折的，她也沒有說謊的必要。

　　「在走樓梯。」
　　『……這樣喔。』

　　她覺得繪名聽起來沒有相信自己，所以下一步她刻意用力踩了一下階梯，只是她踩了以後才想到似乎該把手機往下放才會讓繪名相信，但感覺會被罵，所以她沒這麼做。

　　『在哪裡走樓梯？』
　　「補習班的大樓。」

　　她看了一下側邊沒有打開的逃生門，上面沒有寫層數，但她覺得好像已經走了六層樓了，再兩層就到了頂樓。

　　『沒有電梯？』

　　真冬沒有去想，聽到別人在走樓梯的時候，她是不是會去問對方為什麼不搭電梯。

　　「我覺得搭電梯會斷訊。」
　　『啊……妳真的這麼想聽我的聲音？』
　　「不知道。」
　　『……』

　　剛剛還是肯定的，現在又變成了模糊的答案，電話另一頭的繪名又沉默了，這讓她又多走了一層樓。

　　『真冬，教室還沒到嗎？』
　　「還沒。」

　　雖然是實話，但是真冬不禁對著前方眨了眨眼，她今天沒有想著要走去教室的，她覺得或許該說「不會到」，只是已經回答了就算了。
　　她總算是走到了頂樓，她推開了逃生門進到了八樓，這裡不是補習班的所屬範圍，她沒有來過這層樓，不過卻直覺地往另一個門口走去，那是通往屋頂的。

　　「繪名呢？繪名也還沒到學校嗎？」
　　『……』

　　這次換繪名不回答問題了，大概是她第一次碰到繪名不回答問題，她愣了一下，卻不妨礙她繼續前進走上屋頂，八層樓的高度，上方的風吹來特別大，她不禁按了一下頭髮讓髮絲不要一直搔著自己的臉。

　　『不用找零了！』
　　「……繪名？」

　　電話裡突然傳出了離聲筒很遠的聲音，真冬才知道，繪名是把電話拿遠了在做別的事，在買東西？這麼大方？

　　『真冬！』
　　「繪名，在買東西？」

　　接著聲音又恢復了正常大小，不禁讓她感到好奇，那個繪名真大方。

　　『我搭車來的！』
　　「是喔。」

　　這還挺讓人意外的，真冬稍微拿開了手機打開螢幕看了畫面上顯示的時間，她確定繪名這時候還沒有遲到，還讓人不用找零。
　　她再次把手機貼回耳邊的時候，她已經走到了屋頂的邊緣，看下去的視野跟平常從窗外看出去差很多，她覺得有點新鮮。
　　那些路上的人車變慢了，不再是一晃而過，她在屋頂被風吹著，她也不再壓住頭髮，任隨風吹高她的衣服和裙子，馬尾隨著一邊飄的觸感很明顯，她踩上了屋頂的矮牆。

　　「繪名。」
　　『……』

　　對方沒有回答她，但是她聽見了呼吸聲，所以確定繪名在聽，那她可以放心說出下一句話。

　　「我是想妳了。」

　　她拿開了手機，再次打開了螢幕看看上面顯示著時間，但從未顯示過與誰通話中。
　　她往下看，東雲繪名就站在那裡張開手，她也收起了手機張開了雙手，閉上眼，享受自由落體的感覺，即使上癮──那也是最後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