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まふえな】二壘

　

　　就算學會了主動牽手，真冬心裡對於牽手的意思，當然也不可能和特地指責過她的繪名一樣。
　　她目前對於牽手的理解是因為不想要繪名對別人是特別的，牽著手就像綁住了這個人一樣，令她有安心的感覺，而且甚至是在其他人面前表示彼此特別關係的最簡單明瞭的方式。
　　不過牽手她是理解了，也明白了繪名不想在彼此的共同朋友面前牽手，因為要解釋起來很麻煩，她也同意，所以她也不會在大家一起出來的時候，判斷繪名不牽就是要自己牽過去。
　　在不認識的人面前牽手，對她來說沒有任何問題，而且漸漸覺得行走中牽手好像是理所當然，更不會嫌麻煩，除非遇到了要用兩隻手一起做的事情以外──所以她有點不明白，一旦進行中就很難移動的「擁抱」，又有什麼好處？
　　即使她發現繪名大致上都是在不需要做什麼的時候抱過來的，好比說在SEKAI見面的時候，如果她一臉很疲累的模樣，毫不意外地一見到人就抱上來了，而且抱住的瞬間會深深吸一口氣，然後再慢慢平穩下來。
　　真冬有意識到，繪名似乎只是需要一些安慰，所以她也會伸手放到她背上拍一拍，被說了句「抱緊」後就會聽話抱緊，但是要有這樣能夠不在乎旁人又隨便抱的場合通常都是在SEKAI，所以除了坐著被抱或是站著互擁之外就沒事做了，即使她沒有討厭這樣發呆，就是會不禁想到原來跟人交往會多出這種看似有意義又毫無意義的行程。
　　畢竟她似乎也沒有和家人或朋友這麼相擁過，所以將這種行為定義為戀人才會做的事了，雖然她還沒有明白這麼做到底有什麼好處，但是她也沒有打算把疑問提出來，畢竟繪名也沒有說。
　　所以如果繪名問了另一種問題──

　　「真冬，就沒有想主動抱過來的時候嗎？」

　　在身體被抱緊、對方的額頭壓著自己肩膀的狀態下，被語氣稍微柔弱了一點的繪名這麼問，真冬也絲毫沒有動搖，她吸收了繪名的問題，快速思考過後便將答案輸出。

　　「……什麼樣的情況下，會想擁抱？」

　　至少她腦裡沒辦法模擬出來自己需要擁抱的時候。
　　被反問的繪名有點吃驚地抬起頭看了眼真冬和往常一樣面無表情的臉，接著稍微跟她拉開了幾公分的距離以便說話。

　　「覺、覺得很累的時候呀？或是心情不好的時候，還有很久沒見的時候……不對，哪有分什麼時候！想跟戀人有肢體接觸是很正常的！而且擁抱可是一種保持心靈健康的治療方式耶？」
　　「……是喔。」

　　真冬本來想反駁繪名一開始的回答，但是途中她又自己否定了，所以就這麼聽了一長串，現在她又將「戀人想要有肢體接觸是很正常的」輸入進了腦裡，只要知道繪名想這麼做，她就不會有意見了。

　　「被我抱不喜歡嗎？」

　　反正知道了自己的戀人目前不會有和自己一樣的情緒，所以繪名倒是好奇了起來，一直以來被抱的時候，她是怎麼感覺的？

　　「……不討厭。」

　　即使到了現在也還是不明白「喜歡」，所以真冬不會那麼說，但是討不討厭還能判斷，不過繪名的心情會不會因此變得更差就是另一回事了。

　　「唉……好像不用問我也知道啦，那、沒有更多一點的感覺？」
　　「更多是……軟綿綿、溫暖、有時候有點熱、有幾次衣服比較粗糙、有幾次很柔滑，的那種感覺嗎？」
　　「還真是直觀的感覺呢……不過這樣也可以啦，以真冬來說。」

　　至少繪名聽出來了「有點熱」跟「粗糙」的時候，真冬似乎就沒那麼喜歡，對於自己的擁抱有很多感覺就好了。

　　「那今天的怎麼樣？」

　　所以她又一次抱緊了真冬，這次是下顎靠在肩上，不過真冬並沒有模仿抱住繪名。

　　「……抱太久了所以比平常更熱了。」
　　「……」

　　繪名帶著彆扭的表情立刻放開了真冬，但她也想著再繼續抱下去說不定Miku她們就默默出現了，本想說些什麼反駁，結果只是默默坐下來，在真冬也坐下來之後才緩緩靠上她的肩膀。
　　繪名有時候不明白，自己究竟是為了讓真冬的心情和情緒豐富起來才自以為是地要和她交往的，還是因為真的喜歡才變成這樣的，不過不管是哪個，她現在最不可能做的就是再次將真冬拋下，畢竟對方的成長姑且還是能看見的。
　　有一句話她知道現在不能問，別說是過一個月了，就算過半年可能也都還不到時機，不曉得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問，所以她很不甘心，這份不甘心又會讓她心急，明明都交往了，知道真冬對自己有特殊的佔有欲，但是成為戀人最基本的那個心情呢？
　　真冬到底喜不喜歡自己？又或是只是不能分辨那種感覺？繪名一天比一天還要在意這件事。
　　所以她果然忍不了，明明知道可能會聽見令人火大的答案，還是抱著一點期待說了出口──

　　「真冬，真的喜歡我嗎？」

　　轉頭過去是同樣也轉頭過來和自己對上視線的真冬，繪名看著那面無表情的臉，本想在真冬開口之前後悔地先摀住她的嘴並說「果然還是算了」，然而她沒趕上──

　　「……我也沒有那麼說過。」

　　因為沒有那麼說過，所以被問了「真的」的時候，真冬感到了困惑，於是很自然而然地反駁了繪名。

　　「……」

　　明知道真冬的個性，繪名還是因為這句話無言憤怒地站了起來，抿住的嘴唇像是努力把什麼話吞回去一樣，雖然握緊了雙拳卻也不是打算朝真冬揮舞的意思，不如說她更想賞自己一巴掌打醒自己。
　　究竟為什麼要變成這種關係？
　　差點脫口而出的是僅僅只是氣話的「我討厭妳」，繪名放開了嘴唇但沒放過嘴裡的肉，越咬越用力，皺起的眉頭混雜了她的各種負面情緒，她最後放棄了開口，在眼眶痛起來之前就立刻從真冬面前消失了。

　　「……繪名？」

　　真冬是不可能追上去的，因為繪名只是從SEKAI離開了，而且她們又不是從同一個地方進來的，她只能疑惑地望著戀人剛剛還站著的位置。
　　而那個位置在一分鐘後就被住在這裡的另一個人取代了。

　　「Miku……」

　　同樣沒什麼表情的兩人互相凝視了不久，Miku就慢慢坐了下來，就這麼沉默地一起望向沒有盡頭的前方，好像在找適合開口的時機一樣，等到真冬終於仰頭看向其他地方後，Miku才開了口。

　　「真冬……繪名很生氣地離開了。」
　　「好像是那樣。」
　　「為什麼生氣了呢？」
　　「……我不知道。」

　　要說不知道也有點心虛，真冬其實知道是自己的回答又讓繪名不滿意了，但是她確實不知道這個回答哪裡惹到她了。

　　「看見真冬跟繪名在擁抱……」
　　「……Miku，擁抱會有什麼感覺？」
　　「我也不太清楚……但是真冬和我擁抱的話，會和跟繪名擁抱有不同的感覺嗎？」
　　「也是……可能會不一樣，那麼可以試試看嗎？」

　　看見Miku點頭後，雖然有一種對不起繪名的感覺，真冬就在地上對旁邊的Miku伸出了手，而對方也做了一樣的動作，只有肩膀向下些許的部分稍微貼在了一起，不過真冬很快就放開了。

　　「……我明白了。」
　　「……那就好，真冬。」

　　只不過是一個小動作，沒有任何提示也沒有像繪名那麼囉嗦，看見Miku笑了以後，真冬和她道別就離開了SEKAI。
　　把生氣的繪名叫回來SEKAI是不可能的，所以她沒有那麼做，剛剛能夠和繪名待在一起就是因為既不是大家解散之後的凌晨、也不是大家會上線的時間，是稍微有空閒但是不想出門的假日下午，而她回到了房間後卻若無其事地做好了出門準備就離開家了。
　　就算是網路上認識的、就算不是同學，至少是戀人，彼此的基本資料，該交換的還是有交換，真冬心裡沒有什麼非常抱歉的感覺，她只是遵循著自己擁有的知識「道歉應該要這麼做」，所以前往了繪名的家，雖然她不確定繪名生氣後會不會就跑出去了，但還是默默前往了東雲家。
　　傳訊息不明顯，所以她在抵達了掛著「東雲」門牌的屋子後，面無表情地站在別人家門口向繪名撥了電話。

　　『……真稀奇，花了那麼久的時間，妳終於知道要道歉了不成？』

　　只是繪名一接起電話，語氣並不是很好。

　　「嗯，所以在繪名家門口，可以出來嗎？」

　　而真冬也只是針對問題回答。

　　『哈……！？』

　　沒料到真冬的道歉方式這麼積極，繪名直接吃了一驚，電話裡還傳來了她激動的腳步聲，甚至開門的聲音同時從前方和手機傳到了真冬的耳裡，接著就是一臉吃驚還喘著氣的繪名和不為所動的真冬互相面對面。

　　「妳……」

　　掛掉電話後兩人的手都還是握著手機，用著另一隻手指著真冬，繪名其實根本沒想好要說什麼，嘴巴就是情不自禁地動了。

　　「繪名。」

　　彷彿地點對她來說根本無所謂一樣，真冬呼喚了她的名字後就向前靠了過去，雙手微微上抬，於是就在東雲家門前抱住了依然是一臉吃驚的繪名。
　　不過道歉的效果沒有那麼好，甚至讓人忘了先吐槽地點。

　　「這、這可不是妳故意來主動一次就可以原諒的！」

　　所以真冬很理所當然地被繪名推開，只是被推開的人並沒打算收手，而且繪名的力氣沒有贏她，所以就又被抱緊了。

　　「剛剛試著和Miku抱了一次。」
　　「什……哈！？在我離開後妳竟然先……」

　　繪名大概是失望地快要說不出話，但還是喃喃地抱怨了起來，不過真冬沒有讓她把氣話說完，也不管她有沒有聽見，真冬就是自顧自地繼續說了。

　　「所以發現了不一樣的地方。」
　　「跟其他人抱……」
　　「我不想和繪名以外的人擁抱。」
　　「抱在一起……欸？」

　　用受委屈的感覺把話說完了以後，繪名才在腦裡咀嚼真冬說了什麼，視線不禁飄向旁邊牆上寫著的「東雲」，剛剛因為生氣而泛紅的臉頰，現在直接被另一種心情取代了，這次是真的非常用力地把真冬推開──

　　「妳這傢伙……會不會看場合啦！」
　　「……抱歉？」

　　被這麼指責了以後，真冬看向了四面八方，沒有看到人，所以她有點疑惑，難道繪名的擁抱也有地點限制？

　　「……在SEKAI比較好嗎？那麼我就去──」
　　「笨蛋！不是啦！真是的！」

　　臉上的紅是害羞的感覺，但是表情卻是生氣的模樣，繪名用力抓緊了真冬的手腕卻是將她往家裡拖進去，這讓真冬又困惑了起來，到底是生氣還是沒有生氣？
　　不過被一路拖到了繪名的房間後，真冬就想通了。

　　「……也是，從房間去SEKAI比較安全。」
　　「雖然是那樣……雖然是那樣──！啊啊，真是的──！生妳氣的我才是笨蛋啦！」

　　就算想吐槽，還是明白了真冬的意思是現在想要擁抱，所以SEKAI比較合適，她終究是把氣話收回去了。

　　「……繪名說是的話就是了吧。」
　　「……」

　　東雲繪名，既喊不出「牽扯上妳就是笨蛋」也喊不出「我不是笨蛋」，於是她最後還是把真冬拋在自己的房間，自己跑去了SEAK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