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友希】朋友以上

　　那時候不是很明白，美竹同學為什麼不讓我說出我們是競爭對手。
　　明明我們的開始是建立在她覺得我們是「競爭對手」才有的，想要吸引我的注意、而我被她吸引了注意，所以我也很自然而然地在許多地方和她較勁了起來。
　　然而，在這次對邦後，她卻不讓我說出我們是競爭對手，讓我別說下去了。
　　不再是要和我競爭的心態，而是要追著我、緊咬著我……在她心裡，覺得自己是比不上我的了嗎？
　　……高中即將畢業，就連競爭對手的關係都畢業了呢。
　　那麼，我們是什麼關係？
　　只是單純的學校的前後輩？同樣都是主唱的女孩子？一起參加過表演的朋友？
　　前後輩還說得通，但是說到「朋友」……又覺得不太像那麼一回事呢。
　　雖然因為讀過同一間學校，就算畢業了也還是能以前後輩自稱，但僅僅只是這種關係的話，好像離開了學校就沒有意義了。
　　我畢業後就無法在學校遇到美竹同學了，也不能說想去屋頂就去屋頂，畢竟到時候已經是不同學校了，跟事務所簽約後，也有了專屬的錄音室……我想以後會很難見到她吧。
　　學校前後輩只是讓我們在離開學校後，最簡單明瞭的關係，競爭對手則是只要我們沒有放棄樂隊，就一直存在的關係，只是已經不存在了……剩下的，就是同樣在玩樂隊的，女孩子？
　　我不明白，我為什麼在那天之後，一直想要在我們兩人之間，尋找一個合適的關係。
　　明明大多數場合，也會說是朋友不是嗎？
　　大概是我覺得和美竹同學之間，消失了一個什麼，就要用什麼去填上吧。
　　只有我一個人在苦惱嗎？
　　雖然已經可以不用來學校了，莫名還是在下午換上了制服，在只剩下一堂課的時候默默來到了學校……也不必待在教室，所以我就坐在通往屋頂的樓梯最上面一階，這樣就不用在外面吹風，也不會被其他同學遇見。
　　如果真的會遇見誰，大概就是Afterglow全員或是其中幾人，只是在這麼冷的冬天，她們真的會上來嗎？
　　最後一次在這裡見到美竹同學，也是因為我先看見了她要上樓才跟過來的，那時候也很冷。
　　今天，會上來嗎？
　　由衷地希望，她今天會上來就好了──

　　「……美竹同學。」

　　那一瞬間，才明白如果願望真的成真了，會有怎麼樣的喜悅，因為，我不大許願。
　　明明能夠傳訊息請美竹同學過來，卻只是等她來，而她來了。

　　「欸？湊學姊？前幾天明明說了是最後一次……」
　　「那個啊……」

　　她因為看見我而停在樓梯轉角，手上抱著我瞥過幾次封面的筆記本，這麼冷的天，為了作詞都要來上面吹風嗎？

　　「話說，為什麼坐在這裡……難不成……」
　　「我想……最後一次還是留到今天好了，所以來這裡等妳。」
　　「欸？我也有可能不來啊……話說傳訊息找我不就好了……」

　　她一邊說一邊走了上來，表情看起來是無奈參雜著高興，我也站了起來，準備和她一起開門走上屋頂。

　　「所、所以湊學姊這次又是有什麼事啊？」

　　推開了屋頂的門，我們兩人一起走上去後不禁同時打了個寒顫，又不約而同地往門瞥了一眼，似乎是跟我一樣想著還是走下去好吧？
　　真的很冷，不過就是這麼冷，才能說自己現在的想法是很冷靜的吧？

　　「有點事想問美竹同學。」
　　「這樣啊，就為了這樣特地來學校……？就說傳訊息也可以……前幾天才說了最後一次還瀟灑走人的是誰啊？」

　　我點了點頭，她看起來很錯愕，畢竟有些話，還是面對面說比較真摯不是嗎？

　　「美竹同學也是不太回訊息的人吧？面對面說不好嗎？」
　　「欸……啊，確實是這樣……」

　　我跟她繞著屋頂小屋找了個背風處靠著牆，即使不會因此覺得溫暖，至少風沒那麼強了。

　　「那……湊學姊是想問我什麼還特地來啊？」
　　「我想問的是……」

　　我稍微瞥了她一眼，不知道為什麼這個瞬間突然非常有實感──我要畢業了，要離開了，但是美竹同學還要在這裡一年，接下來的一年她們好像會很活躍，而我不會參與。
　　我的三年級生活，她卻參與了。
　　所以，真的只有我在困擾呢，那個問題。

　　「是什麼啊？」

　　再不說的話，就打擾了她作詞的時間吧。

　　「……我們現在是什麼關係？」
　　「……欸？」

　　總覺得，問出口才發現有點難為情，但是吹來的冷風讓我沒那麼不適應。
　　只是，我好像不敢往美竹同學的臉看過去，眼角只能瞥見她把胸前的筆記本抱緊了。

　　「欸……那個，湊學姊問什麼關係……是什麼意思啊？」

　　她明明把筆記本抱緊了，我覺得她現在問的，應該不是說自己聽不懂，是在向我確認自己有沒有理解錯吧……

　　「……美竹同學已經不把我當競爭對手了，那麼，我現在是妳的誰呢？的意思而已。」
　　「欸……」

　　她從剛剛就一直發出一樣的聲音，我反而沒那麼難為情了，這次好好轉頭看了她一眼，但是沒想到會看見臉頰都紅透了的她。

　　「……美竹同學，風把妳吹得很冷嗎？」

　　就不該在冬天上來屋頂說這種無所謂的話題的。

　　「不、不是，那個……對……不是……我喜歡吹風……」
　　「……？」

　　她突然變得吞吞吐吐，臉都被吹紅了還說喜歡吹風……我想這就是她為什麼總是在屋頂的原因吧。

　　「不是啊，那個……湊學姊問我之前，自己又是怎麼想的？不會我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她看了我一眼又立刻別過了視線，確實，她問的這個問題，我好像沒想過。
　　美竹同學不管回答什麼，我都會完全贊同嗎？我自己不是沒有想，但是來問她答案的感覺，好像就是讓她決定一樣。
　　應該解釋一下的。

　　「我只是有點想不透而已，所以想知道妳的想法……或許我會贊同也會不滿意吧。」
　　「原來還會想不透……」
　　「很奇怪嗎？」

　　她搖了搖頭，但是眼睛完全不看我這邊了，臉有點偏過去，能看見的眼睛也只有一半。

　　「不是競爭對手了，又覺得只說是學校前後輩的話，我和美竹同學之間好像突然變得很冷漠一樣……朋友也……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妳沒有嗎？」
　　「……還真的不是朋友啊……」

　　她仍舊沒有看過來，就是小聲說了這句，剛好沒有吹風，所以我聽見了。

　　「抱歉，那麼說傷到妳了嗎？」
　　「也不是……」

　　美竹同學很重視青梅竹馬們，也就是很重視朋友吧？我感覺我和她不像那種關係，就怕重友誼的她會因此受傷，看來並沒有。

　　「我和湊學姊，這次真的是最後一次在屋頂上了吧……」
　　「我想應該是的吧，到畢業典禮之前，也沒有什麼理由要來學校了……」

　　即使莉莎還會來學校，我想把那些時間用來做更有意義的事，因為她需要的特別回憶，對我來說在沒必要來學校讀書的期間，我覺得只剩下畢業典禮了。

　　「最後啊……反正就要見不到了的意思吧。」
　　「……我想還是能見面的，只是沒有機會在屋頂了吧？」
　　「學校的其他地方，也沒有機會了吧？」

　　她突然轉過頭來，即使臉頰還是跟剛剛一樣發紅，眼神卻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變得很堅定。

　　「這麼追問是為什麼……」

　　好像在說著因為是最後一次了，那麼以後不管怎麼樣都無所謂了一樣。

　　「不想當競爭對手，那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欸？」

　　但是一開始說我是競爭對手的，也是美竹同學吧。
　　所以那時候我才不明白，為什麼她不讓我說出我們是競爭對手，為什麼不再是競爭對手會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就像現在這樣，可以讓湊學姊跑來問我沒了這個關係，我們會是什麼關係……」
　　「……」
　　「如果還是競爭對手，就沒有可以改變的關係了……」

　　她的眼神還是很堅定，而我稍微聽明白了她的意思，就只是稍微，想要在腦裡咀嚼這些話──

　　「我們、也不是朋友……所以，在朋友以上的關係……不能嗎？」
　　「……」

　　我愣住了，風又吹了過來，把她的頭髮和紅色挑染都吹了起來，我的頭髮也是，我卻沒有伸手去撥弄，只是看著她連身體都轉過來。

　　「從戀人未滿，再到……」
　　「……美竹同學。」

　　人為什麼會因為聽到幾句話就心跳加速呢？

　　「……妳真的很直率呢。」

　　對於她的歌聲，我雖然是這樣評價的，個性倒是現在才這麼覺得的。

　　「所以，剛剛是以交往為前提，跟我提出的關係嗎？」
　　「……」

　　明明那些話是她說出來的，她的臉更紅了，我才知道，剛剛都不是被風吹紅的啊。

　　「……這回，我就繼續聽妳的任性吧。」
　　「欸……」

　　我也轉過身，再往她靠了一點。

　　「我很期待，未來的關係。」
　　「……！」

　　撥了撥被風吹亂的頭髮，不禁就伸手摸了一下，那個跟我說「朋友以上」的人的紅色挑染。

　　「那麼，得到答案了，所以我要回去了。」
　　「……湊學姊。」
　　「欸？」

　　她在我要走的時候握住了我的手，筆記本終於也沒繼續抱在胸前了。

　　「這次不會讓妳就這麼走的，說要聽我的任性，那就多聽一個啊……」
　　「……」

　　是啊，如果她不這麼說，這個關係是不會超未戀人未滿的。
　　所以，我也只是在等她這麼說。

　　「嗯。」

　　就稍微，待到她想走為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