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紗夜燐子莉莎】時間之牢（三十九）

97 紗夜

　　莉莎姊姊也和我說了一樣的事情，她們就這樣加入了我們的旅途，本來每到了有人的村莊或是城鎮落腳，我們就會開始打聽情報，所以在夜晚來臨之前，第一天多了她們我並沒有什麼實感。
　　我想魔女的位階是用年齡來區分的，即使燐子姊姊仍舊還沒告訴我實話，我想這裡擁有決定權的應該是燐子姊姊，但旅館分房間這種事卻是蘭小姐決定的。
　　當然我並沒有任何意見，可以不用我決定這種尷尬的事情，我覺得非常好。
　　於是從那天起，房間的配置一直都是她跟友希那小姐，莉莎姊姊跟燐子姊姊，而我獨自一間。
　　如果有房間不夠的時候，就分開住不同的旅館或是我會被擠進蘭小姐她們的房間。
　　在莉莎姊姊跟燐子姊姊都在的時候，完全避開了我和她們其中一人同房的情況。
　　旅途就這樣繼續下去了。
　　內心不再像之前那樣難受，她們也沒再對我做些出格的事情，我感覺我們又回到了最開始我被撿到山頂的日子。
　　那些溫馨又快樂的日子……
　　但是心裡想的已經被不再是一樣的了。
　　偶爾……也還會想，和誰躺在同一張床上相擁入睡、想在行走的時候默默牽起誰的手，想趁誰不注意的時候從後面抱住對方。
　　這些都是不可以的吧？
　　我不明白，究竟是見不到她們的旅途比較難受，還是每天相處在一起卻必須壓抑這些情感比較難受……但我不願意再和她們分開了，肯定是前者比較難受吧。
　　什麼都做不到也沒有關係，因為我也是個一事無成的人，就不該去貪求什麼。
　　在這樣的糾結下，花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在回到美竹王國王城的路途之間探訪了許許多多村莊以及城鎮，收集了各種有用及無用的情報──和魔獸討伐需求沒有相關的其他需求。
　　為了累積蘭小姐和其「親衛」的名聲，我們也解決了不少一般人的委託，當然沒有告知對方我們半數以上是魔女，在對方看不見的地方拜託三位魔女用魔法解決了。
　　來到王城之後，我們先被招待了一番，其實我也不需要說些什麼，蘭小姐和友希那小姐去匯報了以後，就剩下我和燐子姊姊跟莉莎姊姊三人在王城裡閒晃。
　　雖然感嘆這種事好像不太好，事到如今慶幸冰川王國滅國了，我不需背負更重的責任，日菜也能隨心所欲……
　　看著氣派的王宮、豪華卻不是真的能用上所有設備的客房，感嘆王族的財力與權力，如果當時的我選擇復興冰川王國，為了擁有這些不曉得該付出多少代價……但或許會有更多事情可以做吧？
　　在有限的生命裡，做出自己最大的可能性……現在也只能幻想罷了。
　　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我現在能做的，就只有一步一步踏實地迎接我每一天的未來了。

98 蘭

　　紗夜她們不覺得彆扭，我都覺得彆扭了，不過只要不影響行程，我也沒什麼好在意的。
　　多了兩個魔女，路上就更順利地完成了我的目標，終於到了要回家的這段時間才獲得了一些功績……平常可真是沒少玩啊。
　　已經要準備面對未來了，我即將繼位，即使也不是幾天或幾個月的事，大概還有兩三年？和父母討論了未來的計畫後，向全國以及全世界宣布我們要討伐魔獸，有不少來應徵參與的騎士和傭兵，我全部都拒絕了。
　　告訴他們這也不是什麼大事，而且我們的魔女們不會願意保護我和紗夜以外的人，所以保持這樣的隊伍是最好的了。
　　稍作休息個兩三天，我們就又離開了王城，又展開了一趟討伐魔獸之旅，不過有了燐子小姐後，說進行的速度大概快了一百倍也不為過吧？她到底是什麼來頭啊？
　　雖然把全部的魔獸討伐完，大概就如我預計的要兩年多，到時候……世界上就再也不會有新的魔女了。
　　旅途期間，聽到了成為魔女的方法以及日菜正在做的實驗，我一直都沒有表示意見，但是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一直陪伴在友希那身邊。
　　而且我不可能跟任何人結婚並孕育王國的下一代，我寧可我一輩子永生成為永遠的統治者，當然也不是聽起來的那樣殘暴，要就當明君啊。
　　紗夜和她的兩位魔女姊姊在這個旅途中有沒有發生什麼，我完全沒有過問，因為我們已經成年了，希望她能負起相對的責任，而不是成為區區的感情問題都解決不了的騎士。
　　我和友希那已經不會前進也不會後退了，只是尚未向她開口……我不希望她看著我漸漸衰老，其實也不是說一定要我當魔女，但是正常人誰有辦法開口說出希望我死的時候妳也死了？
　　不過，這也不是近年就要決定的事情，我連王都還沒當成，就想著要一輩子治理這個王國？真是癡人說夢啊。
　　所以這件事就暫緩了，先把我們的目標完成──但我又忍不住去想，等我們把所有的魔獸都消滅了，到時候也沒有可以成為魔女的辦法了，只剩下邀請友希那和我一起死去的一條路了啊？
　　這也是，到時候再說吧……即使到了所謂的「到時候」，說不定我又退縮了。

　　「蘭小姐，這是這半年第幾次了呢……」
　　「不用妳跟我提醒好嗎？」

　　在那之前，還有一個要解決的問題，就連紗夜都會拿這件事調侃我了。
　　各國的王子或貴族還是不斷寄信過來求婚。
　　特別是在知道我組成了魔獸討伐隊之後──雖然成員依舊只有我們幾個人。
　　上一次回家的時候，也請燐子小姐製作了專用的聯絡水晶球給我和我的父母，因為只有她會瞬間移動的魔法，如果王城那邊的水晶球失效了，她可以立刻回去補充魔力。
　　所以我這一路上收到了很多父王的聯絡，自從前面兩個聯絡都是告訴我又有求婚消息後，我每次看見水晶球亮起來，我的預感都很不好。
　　雖然已經請父王直接幫我回絕了，他也早就答應了我的請求，但每次都還會告知我，我也看出了他的意圖……
　　是在說，讓我好好想想什麼時候公開跟友希那的關係來斷絕後患吧？
　　明明還沒繼位……繼位之前向全世界昭告我一個人類女性和魔女在一起了，未來打算攜手治理這個王國？百姓們真的不會反抗嗎？
　　但如果是繼位之後公布，也沒有說比較好啊。
　　所以，當然不是這麼簡單的事情，要我和友希那做出能讓所有人信任的事情啊……不就是現在在做的事情嗎？
　　父王是讓我一邊討伐魔獸還要找辦法聲名大噪吧。
　　真是，強人所難啊。
　　不過未來，一定有一天會的。

　　「在想什麼？」

　　夜晚看著友希那的側臉發呆，她過來撫上了我的臉頰，我握住了她的手。
　　我搖了搖頭並親吻了她的手指。
　　然後我突然笑了。
　　我說，我的父母，不是因為預料到了這種情況，才找來的友希那吧？
　　那還真是這輩子最好的禮物了。

99 日菜

　　實驗的第二個月，我的手臂在靈魂可視化的狀態下布滿了金色的光輝，也不是說滿滿的，大概是一盤散沙的程度，但是我卻無法使用魔法，我一點都不擔心！
　　因為魔力僅僅只是在手上的話，我也不相信能夠釋出魔力，畢竟我和姊姊可是以前體內就有魔力的，但那卻是誰都動不了的魔力，所以我想，如果魔力沒有感染到腦部的話，那絕對是無法使用的。
　　手臂上的光芒也逐漸往肩上發展，我想到了肩膀後就會開始循序感染到其他部位……只要思想中心也全被感染了就會成為魔女了吧？我的推論一定不會錯的！
　　不過，這樣太慢了。

　　「千聖大人，不能在我其他部位也試試看光點感染嗎？」

　　如果同時從多處感染魔力的話呢？

　　「看妳現在活蹦亂跳的，確實也不是不能試試……」

　　靈魂可視化之後，即使能看見身上的魔力，卻完全不覺得身體有什麼變化，所以我認為這是可行的！

　　「再不然直接從頭部開始感染也可以哦！」

　　雖然我也不確定到底會不會有副作用，因為到現在為止的魔女，都是死亡後的靈魂被感染了魔力，當然也是花上了許久的時間才轉生，然後成為了魔女的靈魂來到了新生的生命之中……身體再伴隨著魔力一起成長，這樣就是完美的過程吧？
　　但是像我這種接近成長停止的年紀，靈魂中突然有了魔力並且在擴散，這個身體真的能接受嗎？
　　我想我是可以的，姊姊也可以，因為我們也是從出生就帶著魔力的，即使不是我們的魔力。
　　那麼，如果這個假設才是對的，這世界上並沒有其他人類可以通過這個途徑變成魔女了吧？
　　這個謎團實在是太吸引人了，卻又不能多抓一些人來實驗，真是太可惜了！
　　不過這個實驗也不是說每個魔女都能協助的，千聖大人雖然學到了靈魂可視化，要讓魔獸身上的魔力光點移到我身上還需要直接找燐子姊姊，她聽了我的假設後，猶豫了一下便實行了。

　　「……！」

　　要說是立刻嗎？因為頭和背部是我自己看不見的地方，我不知道是不是在光點碰到我頭部的瞬間我有了反應，好像被灌輸了什麼一樣……一時之間說不出話。
　　不僅說不出話，有股壓力突然從上方襲來，我不得不直接跪倒在地上，開始喘起氣來──

　　「小日菜！」
　　「等一下……」

　　聽覺卻完全沒問題，聽見了千聖大人的呼喊還有燐子姊姊的制止，腦袋現在一團亂，全身上下就像是點接著點變成像一樣大範圍痛了起來！

　　「哈……！」

　　我倒在了地上，但我不知道為什麼覺得這一刻不能閉上眼睛，倒的方向剛好能見到慌張的千聖大人……從我跟她生活以來，好像沒有看過她這種模樣呀，說為我亂了手腳的千聖大人很嚕，會不會被她罵呢？

　　「哈哈……」

　　不是喘氣而是不自覺地笑了出來，全身的疼痛令人也不禁流出了淚水，但是她們卻看起來沒那麼緊張了。
　　我慢慢放開了痛得抱著雙臂的手，讓手掌呈現在眼前，而靈魂可視化的狀態讓我看見了我剛剛感受到的東西──明明剛剛只試著在頭部感染，沒有在其他部位，身上卻一個點接著一個點連接了起來，就像是人們擅自給天上的星星畫出了星座一樣的感覺……
　　果然，提出假說就要去實證才是最嚕的呀……

　　「這是……」

　　燐子姊姊靠近了一點，我繼續看著我的手和其他能看見的部位。
　　我身上的光點連成線之後就沒有什麼動靜了，刺痛慢慢消退，我也不那麼呼吸急促，可是卻沒有體力從地板上起來，她們也沒有要來扶我，我就這麼看著千聖大人和燐子姊姊由上而下俯視我。

　　「我……我……」

　　剛剛腦袋一片混亂，漸漸好了之後，我覺得我好像得到了什麼……！
　　這座城堡裡的書，我可是全部都看過了！

　　「哈……！」

　　我看的是她們兩人，但我記得旁邊的桌上有什麼，我試著讓桌上的筆飛過來──

　　『吭』

　　我的角度沒辦法看見，這聲音聽起來就像是筆浮起來又摔到了桌上，沒有如我預期地飛到我手上。

　　「……小日菜？」
　　「唔……」

　　不過千聖大人看著桌面，我想我成功了！我成功使用魔法了！

　　「看來是……成功了呢……」

　　燐子姊姊最先對我笑了，有她的保證，突然就讓人非常放心了呢！

　　「不過感覺是有副作用的……我想應該不會影響生命……日菜可能需要休息幾天……」
　　「看起來是這樣呢，躺了這麼久都還沒打算爬起來，呵呵……至少不是動不了就好了。」

　　就是說呀，我的手腳跟全身都還可以動，就是喪失了力氣，現在覺得非常累，特別是剛剛成功用了魔法以後，又一陣疲勞感襲來。

　　「雖然不知道會不會讓日菜更累……我還是先這麼做吧……」
　　「交……交給我吧……！呼……」

　　其實我不知道燐子姊姊要做什麼，聽起來應該是讓我的身體其他部位也得到感染，而我也看見她將魔獸身上的光點轉移到了我身上，但我卻沒有力氣跟她說好像沒有影響──又或者有影響，我就這麼累得睡了過去。
　　姊姊，我好像成為了魔女呀。
　　所以，我有一個很好的主意喔──

100 莉莎

　　一年，我們幾個人在外面討伐魔獸一年了，起初因為魔女不能出手，只能由人類物理殺死魔獸來達到效果，所以討伐的速度不怎麼樣。
　　後來，我們想到了透過魔法但不是以魔法殺死魔獸的辦法解決了魔獸──製作大規模陷阱。
　　魔女只要使用魔法操控東西的話，在操控期間，那個東西上面都會有魔法，所以我們不能操控劍去物理斬殺魔獸，但是用魔法收集材料製作大規模物理陷阱還是可以的。
　　畢竟陷阱發動的時候，已經沒有魔法殘留了，而且最後解決魔獸的是蘭和紗夜，做了一次的實驗確認數量有減少之後，我們魔女也加入魔獸討伐了。
　　僅僅用了一年，已經消滅了世界上三分之一的魔獸，魔獸也沒有再增加……甚至是會跑出魔獸的門自己消失了幾個。
　　即使是討伐魔獸主力的我，對於魔獸的數量消失沒有什麼實感，但是世界確實因為我們的行動已經開始改變了呀。
　　而我們卻沒有任何改變呢。
　　好像那一夜之後說著我們那種關係的徹底結束，想要親近紗夜都很難，在我的視線範圍內，燐子也沒有再打破那道牆。
　　我們就僅僅只是陪在紗夜身邊而已，或許也因為每天跋涉加上討伐魔獸，根本沒有精力去思考情感的問題吧。
　　我想……也沒有什麼可以思考的了吧？
　　我們的關係已經確定是這樣了，不會再改變了，我們只是陪在紗夜身邊而已，不會有任何多餘的舉動。
　　如果要和她牽手，她的另一隻手就是燐子的，這樣很怪不是嗎？
　　如果要和她擁抱，那麼就同樣得讓她擁抱燐子，雖然擁抱好像還好……
　　但如果我親了她……就連我自己都有罪惡感呀。
　　無法獨佔紗夜，心情並沒有變成只要在她身邊就能安心，我想我還是很渴望戀愛的吧。
　　只是這輩子再也沒有機會了。
　　沒錯，這輩子……

　　「姊姊！」

　　成為了魔女的日菜，在魔力穩定了以後時不時會突然出現在我們面前，是來像紗夜展示她又學了什麼新的魔法。
　　我們很高興看見日菜的實驗成功了，紗夜這樣時常接觸變成魔女的日菜，她也仍舊沒有想要成為魔女的意思，所以我放心了，並不是永遠都得不到紗夜不是嗎？
　　燐子打算活到紗夜的生命結束為止，那我呢？
　　紗夜會跟前幾世一樣繼續轉生，燐子不會嗎？
　　按照她們的實驗理論，魔女的靈魂充滿了魔力，那麼轉生過後，仍舊是魔女嗎？燐子唯獨沒有研究過這件事，真是可惜呢。
　　不過，就算轉世仍舊是魔女也沒有關係。
　　就像現在的燐子決定她活到一定時間就要終結自己的生命，決定了自己壽命的魔女，也可以不斷轉生不是嗎？
　　也或許，不是只有我想到這件事呢，只是我沒有開口問過而已。
　　即使時間還早，討伐魔獸的目標還沒結束、蘭尚未繼位，紗夜也因此還沒有安身之所，未來還很遙遠……而我卻暗自下定了決心。
　　五十年，被關在時間之牢的時間足足有五十年，我曾經覺得這是很「長」的一段時間嗎？
　　不……因為自己是魔女，從來不覺得這點時間有什麼。
　　只有在紗夜的身邊，才會對時間感到急躁，就連現在都因為紗夜還只有十幾歲而感到急躁。
　　還有好久、好久，等到紗夜漸漸衰老，最後離去……燐子也會離開，那我呢？
　　我也已經下定決心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