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女遊戲的詐欺路線（十三）

40

　　「……」

　　半夜睜開眼盯著天花板看了幾秒，眼皮還睜不太開的緣故，又立刻閉上了，眨了眨幾次我就又睜開了眼，深呼吸了幾次。
　　彷彿剛剛就要斷氣了一樣。
　　身體非常疲憊。
　　不是時常聽見的鬼壓床、也不是因為還在夢裡想起床卻完全起不來的情況，我的手腳單純疲憊到有點抬不起來，要翻身還是可以的。
　　就是很累。
　　想去拿手機看一下幾點了，我為什麼會睡得這麼累？
　　不過我還是放棄了，眼睛閉上就睡了過去，好像我這一睡就不會醒來一樣的沉，但我仍舊無法輕易起床，那一瞬間甚至覺得要是就這麼醒不過來也沒關係了──就是這麼想睡。

　　『嗶嗶嗶嗶！嗶嗶嗶嗶！』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是被鬧鈴嚇醒的，明明鬧鈴是準時叫的，我卻有一種上課要遲到的感覺，趕緊從床上跳起去關掉了鬧鈴。

　　「……」

　　接著才意識到不過就是早晨第一個鬧鐘，完全沒有遲到，不如說我今天就這麼起床不賴床的話，還能比平常早到學校，可能跟莉莎的社團時間差不多吧。
　　但是為什麼呢？今天有一種想請假的心情……應該說每天都有這種心情，不想去學校，不過也不會真的抗拒，偏偏今天非常想請假，也不是身體有哪裡不舒服，只是如果起床去量體溫說我發燒了的話，我可能還會覺得「果然」一樣的疲累。
　　莫名有了誰都不想見到的心情、不想起床，或許也只是我賴床不想去上學的藉口……想著這些事情，我根本就沒有睡回去的意思，我看著握在手裡的手機，不禁就開始瀏覽可能沒有的新情報。
　　畢竟也不怎麼關注國外的消息，我睡著的這段時間也是大多數人在睡覺的時間，如果這段時間有新動態的話……頂多也只是別人睡不著的抱怨罷了。
　　所以我並沒有滑到什麼新消息，只是明明沒有新消息，也捨不得關掉這些頁面，好像在期待什麼一樣……告訴自己真的什麼也沒有之後，終於回到了桌面，卻又在下一秒忍不住打開通訊軟體。
　　不曉得為什麼這麼自然而然地第一眼看見了並不是排在列表第一個的美竹同學。
　　那一瞬間，覺得自己好像有什麼想跟美竹同學說的，於是也點開了和她的聊天視窗，但是我就只是盯著我們過去的聊天記錄發呆。
　　確實是有什麼想說的，卻想不起來……好像很急切一樣，卻又什麼都擠不出來，令人突然有點心慌意亂。

　　「美竹同學……」

　　呢喃出她的名字就彷彿要斷氣一樣難受，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這是怎麼了？我試著說了別人的名字，都沒有這種感覺，這讓人頭痛了起來，我便把手機又丟到了一邊。
　　果然今天的狀況很奇怪，還是請假好了。
　　我記得今天也沒有小考，作業的話……倒也不是報告之類的，只是習題本，可以明天再去批改。
　　至於今天的作業，莉莎會幫我帶回來的吧？

　　「哈……」

　　想著這些可以讓自己安心請假的藉口，我仍然沒有躺回床上。
　　其實只是心情有點煩悶而已，這樣就要請假了嗎？只是心情不好就要逃避，出社會該怎麼辦呢？並不是說這是學生的特權，而是負不負責任的態度。
　　所以最後我還是起來盥洗、換上了制服，並沒有比平常提早出門，不知道為什麼今天母親煮的早餐感覺特別美味……我還跟她多要了點，最後跟平常一樣的時間出門了。
　　去學校的路上，一直覺得有什麼不太對，卻又想不出什麼，只能認為是昨天做了一場記不起來的夢，那場夢可能又是很累的內容吧……
　　明明前一天也沒做什麼事情，就是和美竹同學一起在商店街玩了個遊戲後來我房間作詞作曲了吧？

　　「啊……」

　　難道是跟那個遊戲有關的事情嗎？沒有告訴她隱藏路線是什麼情況，該不會我一直想告訴她……？應該沒有這回事。
　　還是作詞作曲？就算稍微有了點爭執，我們昨天不也妥協出了一個滿意的結果嗎？
　　……想不起來就是想不起來，我真的有要跟她說的話嗎？
　　這麼重要的事情也不先記下來，那肯定也沒有什麼吧？那就這麼算了吧，說不定在學校見到美竹同學會想起來呢。

41

　　雖然平常也都是這樣，早上在家裡吃飯的時候除了我開動了、我吃飽了、我出門了，幾乎就沒有其他對話了，平常就是這樣沒怎麼說話的感覺，但今天從家裡出來後，發現自己好像特別不想跟人說話啊。
　　回訊息倒是還好，就是有一種不想遇到人、不想刻意擠出笑臉面對別人，就算是摩卡她們也一樣……任誰都偶爾會有這種心情的吧？
　　因為沒有什麼特別的原因，要是被問怎麼了也回答不出來，那樣很煩，沒有原因又不想要跟人說話，我可能會說出「不要管我」吧？
　　然而說這種話的話，她們就會更想關心我，那不就本末倒置了嗎？所以我選擇自己一個人上屋頂翹課，這樣她們就知道是真的不能來吵我了。
　　不過真可笑啊……做這種早就不會做的事情，反而會被關心吧？
　　事到如今還來屋頂翹課，我會害Afterglow的風評變差吧？課都不能好好上還玩什麼樂團之類的……想翹課就翹課，真是我行我素什麼的。
　　真是一點都長不大啊。
　　一定要發誓，這是最後一次了，我不會再翹課了……只是覺得不知道自己面對不想面對的人們會做出什麼事而已……我知道都是藉口，真的是最後一次了。
　　但是，好奇怪啊。
　　腦裡各自想像一下摩卡、鶇、巴和緋瑪麗的臉，心情就覺得很煩，一個都不想面對，我以為只是突然對熟人有了這種不該有的厭煩感，所以我趕緊想想班上其他同學的臉，也都覺得不想面對，就讓我放心我不是對我的好朋友們厭煩了。
　　包括人最好的莉莎學姊啊，我現在也完全不想遇到她，即使我想依照她的個性，她肯定能想辦法讓我心情恢復，卻也怎麼樣都不想現在見到她……啊。
　　為什麼？
　　腦裡浮現另一個人的臉，我為什麼沒有跟想到其他人的時候一樣的感覺？

　　「湊學姊……」

　　不是說想到她就很開心，而是想到她有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有點生氣、也有點傷心，好像想找她理論一樣……就是這點很奇怪，我竟然想找湊學姊說話，卻也不是因為想到她會開心。
　　就彷彿……我會變成這樣都是她害的一樣！
　　但是湊學姊又沒有對我做些什麼？
　　我們昨天不是才待在一起作詞曲的嗎？在那之前兩個人還很和平地一起去了商店街……啊，對了，還說要介紹那款遊戲給緋瑪麗的，不過我現在也不想跟她說話，不然就會給她一種我是要她來關心我的意思。
　　所以很奇怪啊。
　　我好想現在就去找湊學姊理論，卻也不知道我想找她理論些什麼，就是有這種心情，然後又不想跟她以外的人說話。
　　好像我今天不見到湊學姊，這種心情就不會消失一樣，這也太令人煩躁了吧？
　　更何況要是讓她知道我翹課了，比起我找她理論些什麼，她又會怎麼看待我？

　　「……」

　　可我真的好想見到湊學姊啊。
　　要翹課是把手機跟做詞筆記本都帶出來了，我還是有罪惡感的，就算想見湊學姊也不會在這種時間這種地點傳訊息給她，我才不要讓她有機會抓住我的把柄，但我還是忍不住點開了我和她的聊天視窗。
　　沒有在對話框裡打上什麼，我看著和她的聊天記錄，我們並不常線上聯絡，講的事情基本上都和音樂有關，好奇怪啊……有一瞬間覺得是不是缺失了一部份的聊天記錄？
　　我好像，不只跟湊學姊講這些話而已啊。
　　雖然我們也不是只有線上的這些記錄而已，見面也會說話，偶爾也有像昨天那樣獨處的時候，但我沒有忘記我們見面的時候都會說些什麼，就覺得好像只是在哪裡缺了一塊，如果能缺的話，難道不是手機裡嗎？

　　「湊學姊……」

　　真的好奇怪啊。
　　想一直叫她的名字，卻是想要她立刻出現在我面前跟我吵一架的心情。
　　也不是覺得她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情，只是單純有個我想不起來的事情，而我很不認同她……到底是什麼？
　　見到湊學姊會想起來嗎？

　　「啊啊……」

　　真討厭啊。
　　還為了這種事情翹課。
　　等一下下課就乖乖下樓順便路過一下三年級教室吧，然後剛剛那節課……雖然很羞恥，要不就跟老師說在廁所沒紙……要是真的被扣分了再說吧，怎麼做錯事了還想辦法讓人覺得我沒問題啊。
　　總之也不能就這麼浪費時間，打開筆記本寫下一些可能最後也不會採用的歌詞，就這麼待到了要下課的時間，我才慢慢離開了屋頂。

42

　　有點漫不經心地過了第一堂課，滿腦子都是要去找美竹同學的想法，一下課我便立刻走出了教室，正準備下樓的時候卻看見從上面的樓層走下來的美竹同學，我不禁頓了一下。
　　她為什麼下課是從上面走下來的？
　　她好像也愣了一下，我們兩人就在樓梯口和樓梯的轉角處對望了幾秒，總不可能是我要走上去吧？怎麼想都是她該走下來，所以我就等她走到了我面前，稍微離開了樓梯口。
　　可能第一節課看見她一個人從上面走下來太過衝擊了，我並沒有想起我要跟美竹同學說什麼──或者從一開始就沒有要跟她說的話……？
　　只是美竹同學站在我面前，好像有什麼想說卻也沒有開口，她的表情有點奇怪，好像很傷心一樣。

　　「……美竹同學，發生什麼事了嗎？」

　　不用想也知道她剛剛翹課了，就這點時間不可能從二年級樓層衝到屋頂拿東西然後下來遇見我，至於她為什麼翹課了……又露出這種表情，我第一個想到的是可能遇到了很難過的事情，最有可能的就是家裡有事，但我不敢問得這麼明白戳人痛處。
　　不過她搖頭了，我以為她會說些什麼，結果就是站在我面前沉默了一陣子，好像要我先開口似的，然而我也還想不起來想跟她說些什麼……

　　「湊學姊剛剛為什麼要下樓啊……」

　　在她看了我一眼又轉移視線後，終於開口問了我問題，我很想反問，她真的要這麼問我嗎？那樣我不就要問她為什麼從樓上走下來了嗎？

　　「……我要去找妳，美竹同學。」
　　「欸？」

　　不過我先回答了她，她看起來很驚訝，卻不是那種「為什麼要來找我」的驚訝，嘴巴微微張開，好像要說些什麼又沒有說，讓我不禁歪了頭。

　　「難道妳也要來找我？」

　　然後不小心多爬了一層？也沒有這麼快的吧？我看她也臉不紅氣不喘的。
　　然而她的沉默好像給了我答案。
　　這麼巧？她也要來找我啊。
　　只是怎麼辦呢？說出了要去找她，卻沒有要和她說的事情，不如說看著她，我現在想做的事情還有點奇怪……

　　「……美竹同學。」

　　只是想不如先行動，我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她頓了一下就立刻好好看我的眼睛了，她也沒有抽回手。
　　不過接下來的行為超乎我的想像了。

　　「美、美竹同學？」
　　「湊……學姊……」

　　她怎麼就直接哭了起來？是不喜歡被握住手嗎？我嚇得趕緊要放開，她卻反握住了我。

　　「等……妳怎……跟我過來。」

　　我不知道怎麼面對莫名哭泣的人，而且還是我覺得絕對不會在我面前哭的美竹同學，我將她拉到了走廊末端，這樣比較不引人注目，而她緊握著我的手不放。
　　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安慰她，因為我連原因都不知道。
　　我只知道安慰人最簡單的方法──

　　「嗚……」

　　抱住了她才反而聽見了哭聲，但她身體顫抖得很明顯，我拍了拍她的背，她就抖得更厲害，讓我覺得好像是我欺負她的。
　　我確定她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不然不會在不該從上面的樓梯出現的時候出現，只是為什麼呢？

　　「美竹同學……」

　　自己的眼眶也濕潤了起來，憋著淚水的感覺令眼眶發痛，但我還是強忍住了。
　　明明是要安慰她的，卻變成了我也想要安慰一樣的感覺抓緊了她的衣服，我知道……自己好像忘了什麼，忘了什麼很重要的事情，而這件事跟美竹同學有關，並不是有什麼話想跟她說，只是把跟她有關的一件事忘了。

　　「妳……還好吧？要不要去保健室？」

　　她在我肩上搖了搖頭，這讓我有點癢，不過也放心了，美竹同學可能沒有遇到什麼壞事，單純想哭的話我覺得已經比什麼壞事都好了。

　　「那妳還能回去上課嗎？」

　　我不曉得我為什麼這麼問，難道美竹同學不去保健室又說不能回去上課的話，我還能帶她去哪裡？
　　所幸她輕輕嗯了一聲，接著我便慢慢放開她。

　　「……想跟我說的時候再跟我說吧，要我陪妳回教室嗎？」

　　其實我覺得美竹同學應該也沒有要跟我說的話，或者是……想不起來，但我總覺得跟她待久一點就能有頭緒了。

　　「不、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她終於開口說了一句比較長的話，看著她急急忙忙擦去殘留的眼淚，我也忍不住伸手往她的臉碰──我只是覺得，她又沒看鏡子，不想被別人發現自己哭過吧？所以幫她一下……

　　「湊、湊學姊……？」
　　「……要不妳自己進廁所洗洗臉吧。」

　　我收回了手，才意識到自己碰了別人的眼淚，一時之間猶豫了是不是也是該去洗手呢？
　　總之她確實點頭並往廁所的方向走，我也跟她一起進去洗手，她看起來精神多了，我突然覺得很安心。

　　「預備鈴快響了，那我也回教室了……」
　　「……嗯。」

　　她就應了一聲，跟在我背後又走出了廁所，不過我的衣服好像被拉了一下，我就又回頭看了她一眼。

　　「……謝謝，湊學姊。」
　　「……我也沒做些什麼。」

　　不如說我們只是碰巧？遇到，我碰了她一下她就開始哭……總覺得我應該要道歉而不是聽她道謝。

　　「如果想找我的話就聯絡我吧。」

　　我拿出手機在她面前晃了一眼又收了起來，她也對我點點頭，不知道為什麼看著這樣的她，差點說出「好乖」，確實跟以往總是炸毛的模樣不一樣吧？
　　最後我跟她揮了揮手就走回了教室，我不知道剛剛有沒有同學見到我和美竹同學抱在一起……不過有人看到的話我也不想解釋什麼，就這樣吧。
　　至於今天那莫名的心情，好像在見過美竹同學後就消失了，那究竟是什麼呢？
　　看見美竹同學就很安心……上課鐘響了，是和平常一樣的教室，我是三年級，美竹同學是二年級，我知道我們永遠不可能在同一間教室的，突然意識到這裡沒有美竹同學後，剛剛安定下來的心情又突然浮躁了起來。
　　究竟是為什麼？
　　我到底忘了什麼事情？我又為什麼一離開美竹同學就覺得坐立難安？
　　是因為我沒有問出她哭的原因嗎？
　　趁著上課之前，再拿出手機看了一下今日的行程，放學後要去團練……大概是沒有空再去找美竹同學談話了，就算我有空，她也不一定有空吧？畢竟就連昨天都是我們事前確認過行程才約的。
　　就是啊，昨天才和她一起作詞作曲……怎麼今天就有這種浮躁的心情呢？我也不是有想要給美竹同學看的歌詞。
　　昨天……昨天，為什麼突然感覺遙遠了起來？
　　現在才意識到……除了我昨天和美竹同學去了商店街、去我房間作詞曲，我已經想不起其他的事情了。
　　昨天上了什麼課，我已經想不起來了。

　　「哈……」

　　事到如今才發現異樣，然而上課鐘聲響了，老師進教室了，我又要坐立難安一節課了呢。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