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紗夜燐子莉莎】時間之牢（二十七）

70 友希那

　　事情是這樣的，蘭說要跟紗夜辦什麼睡衣派對，但是沒有邀請身為大人的我們。
　　所以我和莉莎、燐子在紗夜房間正下方的倉庫待著。
　　絕對不是因為好奇她們會說什麼……絕對不是。
　　只是想知道她們到底會做些什麼而已。
　　老實說我要是想去的話，我會擅自開門進去的，沒道理不邀請住在同一個樓層的我吧？
　　雖然……每天都跟我在一起，確實會不想和我開什麼派對吧。

　　「其實只是兩個孩子趁著成年之前最後的時光，體驗一下平常體驗不到的事情嘛……我們帶的孩子可是沒辦法跟正常人類一樣的呀？」

　　表面說著這種話，卻還是跟我們一起在紗夜的房間底下偷聽的莉莎，沒發現自己一點說服力都沒有嗎？
　　蘭是有朋友的，至少在她的王國，她父母請我將她帶出來之前，她也有一些貴族小姐的朋友，就開那些茶會或是玩些孩子能玩的事情，姑且是個正常人。
　　至於紗夜，我想她也是一樣的吧？
　　對她們來說，睡衣派對真的是成年之前必要的活動嗎？
　　說到底……這不是蘭給我演的一場戲嗎？我為什麼要上她的當？反正肯定不會聊一些真的事情，我想她應該已經猜到我們會用偷聽的魔法，只是想引起我的注意而已，這我還能不知道嗎？
　　只是把紗夜捲了進來，我又不好意思跟莉莎還有燐子說實話，況且她們好像也很在意。
　　我應該要無動於衷的，她又不可能真的跟紗夜做些什麼，不過莉莎和燐子擔心的重點跟我好像不太一樣，雖然我沒有問……是不是擔心蘭會喜歡上紗夜？
　　她對我的心意我還是知道的，在這裡突然這麼反常我起初也是有點驚訝，現在看到莉莎和燐子的行為就知道那孩子在耍什麼花招了。
　　她也不全是為了讓我有所行動，甚至想幫助紗夜吧。
　　只是我看得不明不白。
　　怎麼了？難道是莉莎和燐子都喜歡紗夜？我以為就像她要刺激我一樣，要幫紗夜刺激的也只有紗夜喜歡的那個人，但是怎麼看都不太對勁。

　　「我說……」

　　看著專注於傾聽魔法的莉莎和燐子，其實我已經解除了這種魔法，沒有聽見蘭和紗夜的說話聲，試著讓這兩位奇怪的魔女注意到我在說話。

　　「……妳們。」

　　她們終於看向了我，聽得這麼專心，我內心的疑惑又加深了一點。

　　「都喜歡紗夜？」
　　「欸！？」
　　「欸、」

　　她們吃驚得讓我不禁覺得還好事前給這個房間用了隔音魔法，所以紗夜和蘭是聽不見樓下房間的聲音的。
　　我似乎有點少條筋了，我沒有考慮到她們都喜歡紗夜但是兩人都不知道對方喜歡紗夜的情況，只是看她們的反應，好像互相知道對方都喜歡紗夜，單純是對我驚訝。
　　要不然她們還會很驚恐地看著對方吧，結果只是同時對我露出有點尷尬的表情。

　　「……真的是這樣？」
　　「很……明顯嗎……？」

　　燐子的反問甚至更讓我確信了，我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明顯的話，在我面前很明顯，因為我們都來偷聽了，至於在紗夜面前明不明顯我是不知道的。
　　不過既然間接得到了答案，我就更不明白了。
　　她們同時喜歡紗夜……又這麼和平地同住一屋簷下嗎？真的是那個喜歡嗎？

　　「妳們讓我有點頭痛……等一下，讓我想想。」
　　「啊哈哈……友希那，這說來話長，不過也不是什麼需要外人來想的事情啦……我們會自己看著辦的。」
　　「……這樣啊。」

　　確實，我不需要把這件事弄明白，但是她們不去跟紗夜告白而是在這裡偷聽蘭演出來的睡衣派對好嗎？
　　要是萬一，紗夜也喜歡她們其中一個，偷聽聽到了紗夜的心意怎麼辦？不是由紗夜親口告訴她們的──

　　「兩位，我想我們還是離開吧。」

　　明明跟我沒有任何關係，我卻還是這麼勸了她們，是因為我不想看見她們任何一個人受傷吧。

　　「……」

　　她們互看了一眼，說到底，會來這裡偷聽本來就不是三百多歲魔女應該有的表現，我們偷聽十幾歲的人類小孩聊天做什麼呢？

　　「還猶豫什麼？妳們都這麼幼稚的嗎？」

　　她們沒有立刻行動，所以我只好這麼說了以後就轉身離開這個房間。
　　當然，她們沒有繼續待在那間倉庫裡，而是在我踏出門後就跟著出來了。
　　就算她們喜歡紗夜，首先紗夜的交友關係是自由的，她們不該偷聽別人的對話。
　　再來，就算我也很在意蘭在我不在的時候跟別人說些什麼，我也不應該偷聽，她會自己告訴我。
　　打消了偷聽的念頭後，我往莉莎的房間前進，燐子也跟了上來，最後我們三個人一起進了莉莎的房間。
　　小孩們在開派對，魔女們當然也要趁這時候進行一些大人的對話吧。

71 紗夜

　　蘭小姐和友希那小姐來到我們新家暫住第一晚，蘭小姐也如她所說在晚上來我的房間找我了，只是所謂的睡衣派對，其實就只是穿著睡衣坐在床上聊天而已。
　　白天跟蘭小姐在外面聊天的時候我是不介意的，但是一旦在這麼安靜的家裡聊天我就有點介意了，可能稍有不小心都會被魔女們聽到，蘭小姐好像也明白這點，她並沒有繼續我們白天的話題。

　　「所以，妳們來到別的王國的首都了，魔女們我看是不用做什麼事情，但妳接下來打算做什麼工作啊？」

　　倒是一針見血地問了我也還沒決定好的事情。
　　我有點慚愧，明明立刻選了想生活的城鎮，卻沒有立刻決定好想做的事情。

　　「應該要去報名騎士團……」

　　甚至連自己說出口的想法都不肯定。

　　「當騎士嗎……雖然很符合妳一直以來在做的事情啦，但是怎麼感覺其實妳也可以不用特地去做這件事啊？」
　　「……」

　　蘭小姐說得很對，我自從拿起劍以來，就覺得應該要去當騎士什麼的，實際上我並沒有非得做這件事……即使冰川王國已經被滅國了，我心裡仍有歸屬感，我也不想做其他王國的騎士。
　　更何況……我想她要說的，應該是我不用特地去工作，家裡的兩位魔女也會供我吃穿的吧？
　　我也不曉得成年了以後，我究竟該做些什麼。
　　如果冰川王國仍然還在的話，我做的就是公主該做的事情吧？就像蘭小姐……回去繼承王位，成為一國之君，該做的事情太多了。

　　「不然……妳能給我一個職位嗎？」
　　「……哈？」

　　我知道很唐突，我也對自己沒有經過大腦思考就說出口的話感到訝異，只是想到美竹王國就在隔壁，再搬過去也……並非難事。
　　身為人類，我似乎有點過度依賴魔女了吧？想著讓她們再搬過去什麼的。

　　「……也不是不行啊。」
　　「欸？」

　　然而她卻給了我一個意外的答案。

　　「我一直在外面遊歷，沒有待在王國裡，幾乎沒有建立人脈……」
　　「啊……」

　　光是這句話，我已經明白她是什麼意思了。

　　「即使大概會繼承父母的親衛隊什麼的，果然身邊要有一個自己的親信吧？」
　　「是這樣沒錯……如果妳不嫌棄的話，到時候再說吧。」

　　雖然很高興，但是我並沒有做出什麼實績給未來的女王看，就這麼將我安置在身邊的話，我也有點不安。
　　到時候真成了這樣的話，也得先有可以讓原本就在美竹王國的人信服的實績才行。

　　「反正我未來的路已經決定了，繼承王位要做的事情應該很多吧……即使不是我一成年就直接繼承啦，一直在外遊歷，沒有給王國做出什麼貢獻的我也不一定會被百姓愛戴吧？」
　　「說得也是……我們都得有些什麼實績才行，討伐魔獸之類的嗎？」
　　「……好主意！」
　　「呵呵，這可是我的拿手絕活呢，雖然是莉莎姊姊教我的。」

　　不過莉莎姊姊說過，魔獸就算剷除再多，數量也幾乎沒有變化，只有強弱有變化吧？
　　而且魔獸和人類生活的區域已經有所分隔，就算剷除了魔獸，也說不上是對人類的貢獻……即使如此，能夠討伐魔獸的話，對一般人來說還是很厲害的。
　　總之，大概又得依靠魔女了，畢竟我們不知道魔獸所在位置。

　　「那就這麼決定了吧？紗夜也用不著特地去參加什麼騎士團，但是已經在這裡定居了……不然就先找這個王國的魔獸棲息區域吧！」
　　「好，就這麼決定了吧，謝謝妳，蘭小姐，妳來了之後我就沒那麼迷茫了呢。」
　　「嘛……朋友就是這種存在吧？」

　　聽到她這麼說，我也情不自禁地揚起了嘴角，現在並不是特意演給友希那小姐或是燐子姊姊跟莉莎姊姊看的，這是蘭小姐的真心吧。
　　決定了未來的道路，心裡也稍微放下了一顆大石頭，即使距離達成還要很長的時間就是了。
　　剩下的就是……莉莎姊姊和燐子姊姊了。
　　我想，我一定是沒有事情做，才會整天在煩惱對於她們的感情吧？我應該出去街上看看，我這個年紀的人們都在做些什麼才是。

72 燐子

　　結果什麼都沒發生……其實我還是偷聽了蘭和紗夜的對話，看來紗夜只是迷茫自己之後該做什麼而已，沒有從她們的口中聽見類似情敵的對話……即使未來好像變成了紗夜會在蘭的身邊工作似的，也強調了她們只是「朋友」呢。
　　雖然很對不起莉莎小姐，但是我就是知道了紗夜的新煩惱……
　　只是……她們說想要討伐魔獸嗎？
　　說起來自從我知道魔女是怎麼誕生的之後，有一個疑惑一直都沒有解開……就是魔女的數量減少了，魔獸的數量真的沒有跟著減少嗎？
　　我想它們應該有達到一種平衡才是……畢竟過去的我也研究了一陣子，魔獸如果還是保持以前的數量、魔女卻沒增加，人類增加了很多很多，還有新的王國、合併的王國、新開發的土地，不可能沒有遇到魔獸吧？
　　如果紗夜想要做的是討伐魔獸來建立自己的功績，我也可以在她討伐的其間繼續研究這件事……至少突然有事做了，真的要感謝蘭呢。
　　偷聽之後，我也沒有告訴在同一個房間的友希那小姐和莉莎小姐……因為我想紗夜隔天就會自己說出口的，只是我先提早知道而已。
　　大人們的聚會，還有其他事情要解決……

　　「友希那，妳不要光問我們呀，那妳跟蘭呢？」
　　「……」

　　說實話我經過剛剛的偷聽後，已經不擔心紗夜和蘭的關係了……只是身為朋友，確實和莉莎小姐一樣擔心友希那小姐。
　　即使我活過了幾千年，戀愛只要談過一次也夠了……不過不會因此就這麼把現在的紗夜拱手讓給莉莎小姐的，因為這不是能混為一談的。
　　或許是終於見到友希那小姐長期跟另一個人相處在一起吧……不知道她真正的心意，卻還是想慫恿她談戀愛，我們真的做對了嗎？

　　「妳再不決定的話，等到蘭成年，再繼續拒絕求婚的話也很奇怪啦……倒不如給她一個實際的原因。」
　　「妳所謂的實際的原因，是讓她公布跟魔女在一起？準備跟魔女一起治理王國？間接宣告所有人民，以後將由不老不死的魔女來永久治理這個王國？」
　　「欸、那個……」

　　莉莎小姐被說得退縮了一下，不過我已經從友希那小姐的回答聽出來……確實是有愛情在的吧？不然她也不會做這些假設了呢……
　　那麼……如果問題只是這樣的話，美竹王國不就是因為信任魔女，才把教育公主的責任交給了友希那小姐嗎？至少美竹王國……不會那麼強烈反對魔女吧？

　　「要繼承王位的不是我，這些問題，就讓有理想的蘭自己去解決吧，如果她解決了，我也不會拒絕的……在那之前，我也沒說我要離開她。」
　　「真是的，這是互相喜歡的人才說得出來的吧？哪像我們……」
　　「妳們這是自作自受吧？」
　　「確實……是呢……」

　　自己的問題都還沒解決，就去擔心友希那小姐的問題，或許我們也太自大了一點……不過也應該要檢討一下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呢。
　　我把紗夜撿回來……讓莉莎小姐一起照顧她，過了這麼些年之後變成了這樣，要說誰做錯了……是愛上了第二世的紗夜的我的錯不是嗎？
　　如果我不把莉莎小姐關進時間之牢，那麼她也不會和我一起生活……不，如果我沒有喜歡上第二世的紗夜，也不會有現在的紗夜了……肯定，第二世的她已經活到了現在吧。
　　罪魁禍首，只有我一個人才是……

　　「燐子？」
　　「什麼……？」
　　「叫了妳好幾次，怎麼了，在想什麼嗎？」
　　「……」

　　沒有聽見她們剛剛又說了些什麼，心裡突然冒出了數不清的罪惡感……
　　一切的起源都是我的話，我有什麼資格坐在這裡和她們悠閒的討論戀愛話題呢……？明明，我才是那個最盲目的……盲目到做了很多別人不會去做的事情。

　　「我……先回房間了……」
　　「欸？」
　　「等一下。」

　　沒有得到她們的允許、也不需要她們的允許，我就這麼準備離開房間，但是回過頭……沒想到是友希那小姐握住了我的手。

　　「燐子，不談紗夜，我們談談妳，妳有什麼是瞞著我、莉莎卻知道的？」
　　「這個的話……」

　　不談論紗夜了，如果帶出這個話題可以讓我再次和莉莎小姐道歉……我確實就這麼被友希那小姐留住了。

　　「直接讓友希那小姐感受比較快……」

　　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時機告訴剛來訪的友希那小姐……我沒有想要一直瞞著，所以我直接表現了我的魔力量給她感受。

　　「……！？」

　　她嚇得退了一步，我也解除了關於她記憶裡的問題……她驚恐地看著我，我也不意外，莉莎小姐則是在一旁苦笑。

　　「妳……等一下……魔女之王？怎麼會？燐子是那個……跟我說我有機會當魔女之王的人？」
　　「是……那樣沒錯呢……」

　　當時也稍微修改了友希那小姐記得的語氣，不然會立刻聯想到我……真相大白了之後，我卻有點不敢看她的眼睛。

　　「這樣啊……那麼我明白妳們吃飯的時候在說什麼了，其他的我就不過問了……因為不用問也能大致上猜到了。」

　　友希那小姐也沒有看著我的眼睛，雖然莉莎小姐還願意在知道我的身分之後，跟平常一樣對待我……友希那小姐呢？

　　「燐子，得不到紗夜的心的話，妳打算做什麼？」

　　然而她沒有改變稱呼……立刻就問了我沒有想到會由她開口的問題，莉莎小姐也在一旁專注地盯著我。

　　「我打算……就這麼離開了……只是這不是為了讓莉莎小姐同情的選擇……所以請不要在意我想怎麼做……我已經活夠久了……」
　　「……燐子，當然不會同情的，如果因為這樣就動搖的話，我對紗夜根本就不是真心的不是嗎？」
　　「是的……所以……請不要動搖……」

　　我也不想因為我的未來的打算讓對手放棄，這樣就沒有樂趣了……不過我抬頭看向友希那小姐，她突然笑了……

　　「那妳們有沒有想過，兩人都得不到紗夜的話呢？」
　　「欸？」
　　「……」

　　就在蘭小姐來訪之後，我和莉莎小姐想過的，但確實沒有想過更後面的結果……像個被愛情影響的十幾二十歲年輕人在那邊擔心紗夜會喜歡別人而已，沒有想過如果她真的沒有選擇我們任何一個人，我們接下來該做什麼呢。
　　只是，會有那種情況發生嗎……？

　　「哈哈……嘛……從跟燐子是情敵之後，我其實想過呢。」
　　「欸……？」

　　不過莉莎小姐看起來很冷靜──

　　「活了這麼久，也不能沒有體驗過一次失戀吧？有些人只活十幾歲，經驗卻比我們豐富呢！失戀又不是什麼不好的事情呀。」
　　「……」

　　確實是這樣……活了幾千年，雖然說談了一次戀愛，但是沒有失戀過，好像少了什麼……即使只是給自己找一個「喜歡的人不喜歡我也是正常的」藉口，掩飾自己沒有足夠的魅力而已。
　　然而，這又有什麼不好呢……？
　　身為魔女，已經比人類少體驗很多在短暫的人生中才能體驗到的樂趣了，對於失戀……也早就有覺悟了。
　　至少讓我失戀的人，我希望……只能是莉莎小姐。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