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紗夜燐子莉莎】時間之牢（二十四）

61 紗夜

　　我們買了幾件衣服，因為離家很近，完全不需要店裡的人幫忙送過去──而且我和莉莎姊姊出來之前沒有先跟燐子姊姊問房子的地址，只知道怎麼回去。
　　我和莉莎姊姊各自抱著盒子走在回家路上，之前來過一次這座城鎮，所以還不至於隨便就迷路了，我抱著盒子望著前方的路開始思考，放任腳按照來的路往回走。
　　我已經換上了騎士制服，倒沒有變成莉莎姊姊的護衛，畢竟她不願意讓我拿全部的盒子。
　　我想嘆氣卻也不能嘆氣，不然會被她問的，我想守護她，但我才是一直被守護的那個人。
　　明明她們足夠強大了，我為什麼會有這種心情呢？
　　自己一個人不太明白，我想找莉莎姊姊和燐子姊姊以外的人談談。
　　最好還是跟她們也沒那麼熟的……日菜的話，我感覺她立刻就會分享給千聖大人了，即使她是我能最快找到的人，畢竟她們說我這之後隨時都能見到日菜。
　　那不然……蘭小姐呢？
　　我想問的事情，或許她知道吧。
　　她被友希那小姐帶著遊歷了世界各地，就算自身沒有什麼經驗，我覺得見聞應該還算是比我多的。
　　但是我要怎麼見到她呢？

　　「怎麼啦？紗夜，從剛剛買完衣服後就一直不說話了……不喜歡嗎？」
　　「欸？啊……不是那樣的，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畢竟到了新環境，我不能只依賴妳們……」

　　即使我想的並不是我說的事情，而且我要是想找到蘭小姐，我還是得依賴她們。

　　「這樣呀，但我們還是可以給一些建言的喔？」
　　「我……」

　　不行──我差點直接說出口，至少這件事我不會找她們討論，我的內心告訴我絕對不能在我還不明白的時候告訴她們，不過這並不是完全否定可以找她們徵求意見。

　　「嗯……如果我不知道怎麼做的話我會請妳們給我建議的。」
　　「嗯嗯！」

　　我還想和她們說很多話，這也是一種聊天，差點就把這條路給封死了呢。
　　只是如果我直接開口問莉莎姊姊能不能聯絡到蘭小姐的話，她會不會受傷呢？因為我不找她，反而找蘭小姐什麼的。
　　然而不開口詢問的話，我內心的疑惑恐怕就要影響我和她們的相處了。

　　「那個……莉莎姊姊。」

　　雖然就快走到新家了，還是不禁在家門前開口想要詢問她。

　　「怎麼了呢？」

　　她笑著轉頭看我並向前走，我突然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我真的可以說我要找蘭小姐嗎？

　　「……可以幫我聯絡一下蘭小姐嗎？」
　　「啊！對耶，我們還沒跟友希那她們說！那我們快點進房子裡吧！」

　　結果莉莎姊姊的反應有點出乎意料，看來搬新家的事情剛好掩飾了我的想法，她會以為我只是要告訴她們我們的地址換了，這樣就不用擔心了。
　　我們趕緊回到了新家，燐子姊姊已經把家裡整理得差不多了，穿著新買的騎士制服站在她面前，明明一開始看見了她的笑容，卻又覺得她好像有哪裡不滿。

　　「紗夜……我可以把制服做得更好看喔……？」
　　「那、那個……」

　　這畢竟是花了莉莎姊姊的錢買的衣服，我不知道該不該開心地請她幫我做新衣服。

　　「哈哈！紗夜，當然要每天都穿不同衣服呀，妳就讓燐子做衣服吧！畢竟這裡沒有人的裁縫經驗可以超過燐子……」
　　「那、那就拜託燐子姊姊了。」

　　還好莉莎姊姊自己不介意，燐子姊姊也滿意地笑了一下，而我去把買來的衣服都收拾好，又假裝不著急地走出來想跟她們提剛剛那件事。

　　「那個……我可以聯絡蘭小姐嗎？」
　　「首先得聯絡得上友希那小姐……不過應該都聯絡得上吧……？」

　　燐子姊姊回答了我，莉莎姊姊則是已經去拿了水晶球出來，我在想的是我能不能不要在她們面前也能使用水晶球？
　　如果不能的話，不管是請友希那小姐將蘭小姐帶來這裡或是我去找她，那又都費時費力……

　　「啊！聯絡上了！友希那！」
　　『……妳們突然離開魔女之王的城堡之後過這麼久才通知我嗎？』
　　「啊哈哈……事情有點複雜，嘛，至少聯絡上了嘛！就是我們搬新家了！」
　　『……這樣啊。』

　　我在一旁看著，友希那小姐的反應並沒有多大，好像很習慣了一樣，而畫面的一角可以看見蘭小姐。

　　『所以是搬到哪裡了？』
　　「薩庫爾王國的首都喔！」
　　『……這樣啊。』

　　友希那小姐好像一點都不感興趣似的，但我不曉得我什麼時候能插話詢問她們在哪裡，我還是想當面見見蘭小姐。

　　「友希那，妳再驚訝點呀！就是美竹王國的隔壁吧！？」
　　「欸？」

　　地圖我確實是一點都不熟悉，我都忘了，隔壁就是美竹王國，那麼她們有沒有可能──

　　『說是隔壁，又不是走幾步路就能到的隔壁城鎮，各自的首都離很遠吧？而且我們從城堡離開後又不是往美竹王國前進。』
　　「啊哈哈，說得也是……所以妳們去哪裡了呀？」

　　我可能不小心露出了失望的表情，莉莎姊姊看了我一眼，問出了我在意的事情，這讓我有點尷尬，難道我在想什麼她們都能看出來嗎？

　　『那不就剛好……在薩庫爾王國的其他鎮上。』
　　「欸！？那要來我們的新家看看嗎！？」
　　『也沒什麼好拒絕的吧？既然新家是在首都……怎麼搬進首都的？蘭，想去看的吧？』
　　『反正順路吧？去看看又不會少一塊肉。』
　　「太好啦！啊！燐子！地址！」

　　明明是我說想聯絡蘭小姐的，結果到最後我都沒有插上話，但是從對話結果來看，我很快就能見到她了。
　　再不找個人傾吐心中的情緒，我覺得會變得非常難以面對她們兩人了。
　　我只知道一件事，我對她們的心情絕對不是家人的感覺，那種心情是獨占慾，然而對她們兩人卻又同時有這種心情，所以我反過來想了──如果她們也對我有一樣的心情，那不是很不好嗎？
　　因為……如果我被其中一個人獨佔了，那麼另一個人呢？
　　我不明白，我不能自己一個人繼續思考了，現在的我真的很需要一個冷靜又客觀的人的建言吧。

62 紗夜

　　燐子姊姊把屋子內大部分的擺設都弄得和原本的家一樣，不一樣的只有房間變大了。
　　來到新環境的第一天，我躺在陌生的床上望著一片漆黑的天花板，心情有點浮躁，完全沒有能夠立刻入睡的感覺。
　　這是一棟三層樓的大房子，沒有庭院，從大門出來就直接是街道了，即使比不上那些貴族的豪華大宅邸，如果這是以店鋪出租的話或許也有相當的價格了吧？
　　晚上也沒有馬車或是一些不回家的人發出令人睡不著的聲音，但我就是沒有想睡的慾望，或許也是覺得有點不安心吧。
　　在山頂上住著的時候，那是只有一層的木屋，生活空間並不怎麼大、卻令人感到非常安心。
　　燐子姊姊弄出來的這棟新家，我的房間在三樓，她們的房間在二樓，原因是不想讓她們多爬一層樓，而我的房間正下方是倉庫，她們雖然沒有在我面前說些什麼，但總覺得她們也對房間的配置精心設計了一番……
　　總之，我不安是因為不僅隔壁是空房、下方也沒人，要找到她們的話跟以前不一樣，沒辦法一走出房間門就看到她們的房門，敲敲門就可以找到她們了，或是開門出來就是坐在外面看書的燐子姊姊、在煮飯的莉莎姊姊，必須從走廊走到樓梯、下樓，我才能見到她們。
　　莫名地害怕了起來。
　　說起來還有空房間……要不問問蘭小姐和友希那小姐要不要暫時住在這裡呢？
　　也可以找日菜來玩……

　　「哈……」

　　還只來第一天，甚至沒辦法帶人觀光，我怎麼就在想這些事情呢？
　　明天還要去買更多東西……都在花她們的錢，我什麼時候能夠獨立？

　　「唉……」

　　想快點入睡，腦中卻又不斷浮現新的煩惱，我在床上翻來覆去，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卻在躺平後腦裡又浮出了新的畫面。

　　「……！」

　　以前的燐子姊姊和莉莎姊姊，偶爾躺在我身邊陪我睡的回憶──

　　「真是夠了……」

　　翻身拿起原本躺著的枕頭往自己臉上打了幾下，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我又把枕頭放好，假裝平穩地躺在床上。
　　或許我……想像她們以前對我那樣，我也抱著她們睡吧。
　　……她「們」嗎？

　　「哈……」

　　不要再想了。
　　……說起來誰也沒有說來到新環境的第一天，要陪我睡覺呢。

　　「哈……冰川紗夜。」

　　為什麼一直冒出這些想法？我到底想從她們身上得到什麼？
　　她們，不是已經給了我夠多了嗎？

　　「快點睡覺……」

　　不斷動著嘴唇命令自己，但其實沒有發出聲音，我抬起手摀住了睜開也看不見什麼東西的雙眼，努力調整呼吸，試圖讓自己真的入睡──

　　『叩叩』
　　「……！？」

　　被敲門聲驚醒，我睜開眼從床上彈起來的時候，房間已經被陽光照亮了。
　　還沒睡醒的頭腦被房間的不熟悉感嚇了一跳，頓時忘了自己在哪裡，不過一瞬間就想起來了，我趕緊下床去開門。
　　我覺得我應該沒有睡太晚……
　　打開門是莉莎姊姊，她已經換上新衣服了。

　　「……莉莎姊姊，我睡過頭了嗎？」

　　房間裡有魔女製作的可以查看時間的工具，但是我直接走到了門口，所以我沒有先看見。

　　「倒也不是……有人為了不讓人看見騎著掃帚，深夜出發的，所以……」
　　「友希那小姐和蘭小姐到了嗎！？」

　　這是我沒想到的，不過確實想要飛過來的話只能深夜出發吧？

　　「嗯嗯，我先讓她們去休息了，不過沒睡的其實只有友希那呢。」
　　「我、我知道了！」

　　看來蘭小姐非常信任魔女騎掃帚時使用的保護魔法，完全不怕自己摔下去，在飛行的過程睡了一覺吧。
　　不過我希望的事情能夠這麼快達成真是太好了，我對莉莎姊姊的通知道謝了之後，我趕緊回房間裡盥洗和換衣服──魔女的家就是如此方便，不需要像貴族家庭一樣要水還要請侍女端來。
　　我來到一樓後，蘭小姐獨自坐在我們的會客室──大門進來後第一個空間，她正在吃著什麼，不曉得是燐子姊姊還是莉莎姊姊弄給她的。

　　「蘭小姐。」
　　「……我說，這間房子絕對是騙來的吧？」

　　我們之間沒有那些籠統的招呼，雖然我知道她是公主，但她也只有在外面才可以不在乎禮儀了。

　　「……不愧是王室的人，果然很熟知貴族關係吧，確實是燐子姊姊騙來的樣子。」
　　「魔女真厲害啊。」

　　她就是感慨了一下，然後我請她稍等，我去確認了燐子姊姊和莉莎姊姊在哪裡，即使我還沒問過蘭小姐，我就先跟她們說我要和蘭小姐出去逛逛了。
　　再次回到會客室的時候，蘭小姐也已經把面前的東西吃完了，而我並不餓，所以我沒有去吃早餐──或者說我更急著處理我的問題。

　　「蘭小姐，妳願意和我出去走走嗎？我有些想請教妳的事情。」
　　「哈？好吧，也不是不行就是了……」

　　感覺她不太願意出去走走，難道我該邀請她去房間嗎？不過她還是答應了，所以稍微準備一下，我們就出門了。
　　我想想，既然是請人聽我的困擾，我想我應該要帶蘭小姐去比較好一點的地方，或許昨天在路上聽見的花園餐廳不錯吧。
　　也可以只是在那邊欣賞花園，不一定要用餐的。
　　詢問了她的意見後，我們便一起前往了那個地方。

63 蘭

　　友希那好像是沒有一個固定住宅的，雖然父王的交換條件裡應該給了她一棟房子，但是我們完全沒有想過她帶我遊歷的期間要在美竹王國滯留，畢竟我很熟啊。
　　所以一直以來我們都是住在旅館裡的，偶爾跟移動的商隊一起，會在外面紮營，就像居無定所的樣子……所以聽見紗夜她們竟然在別國的首都裡有了房子，那真的挺令人驚訝的。
　　友希那沒有跟我說過魔女居住相關的事情，我才知道魔女可以這麼做，會不會我們王國也有不少魔女假裝自己是貴族啊？那肯定沒繳稅！
　　雖然要查清的話感覺會跟魔女對立一樣，但是美竹王國接受魔女啊，爵位本來就是永遠在那裡的，一直是同一個魔女又沒關係，那樣還有正式的名義，用魔法騙房子真不可取……畢竟以後要接手王國，我就想來知道這件事的，所以讓友希那趕夜路過來了。
　　我還想上街打聽一下別人對這棟房子裡的「貴族」是什麼看法的，以後要用高金聘友希那當王國的顧問魔女綁著她……讓她處理一下這些事。
　　不過我沒想到紗夜會邀請我上街啊。
　　她還特地帶我去了一個高級的花園餐廳，雖然我才剛在她們家吃完早餐就是了，她也只點了一壺茶和一盤餅乾，讓我們像個貴婦人一樣。

　　「所以，妳想請教什麼啊？不會是想要奪回王國吧？」
　　「咳咳，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哈……」

　　好歹也認識紗夜幾年了，我感覺這個人沒有什麼事可以跟我請教啊？她身邊的兩個魔女我甚至覺得比友希那還要有知識……關於生活的方面。
　　或許這就是父王的考量？因為友希那的生活技能並不怎麼好，我竟然都被磨練到可以照顧魔女了！

　　「那個，妳對友希那小姐……不，應該說，生活在身邊的魔女是什麼看法的？」
　　「哈？」

　　但是誰能想到所謂的「請教」是這種問題啊？

　　「妳把她當家人嗎？」
　　「怎麼可能……」

　　不小心連想都沒想就說出口了，我忽略了紗夜的環境啊，她不是亡國公主嗎？我是父母還健在的，怎麼可能會把別人當家人？
　　所以她問的是什麼意思？她把那兩個魔女當家人嗎？不對……應該是沒有當家人，才問我的吧？
　　等一下，難不成……

　　「我說……」

　　我都還沒問出口，已經看見她皺眉的模樣，她好像很困擾的樣子，啊啊……我們也都這個年紀了，雖然紗夜好像沒朋友，但是我和友希那到處遊歷、又是王國建在的公主，婚姻什麼的倒是時常接觸啊。

　　「妳喜歡哪一個啊？」
　　「什、什麼！？」

　　她突然目瞪口呆，我才要吃驚，怎麼可能不是這方面的問題？
　　一定是因為喜歡其中一個，所以才想向她們以外的人請教吧！畢竟我真的不會跟她們說！

　　「很難不喜歡魔女吧？她們雖然年紀比我們大，但是永遠保持最年輕的時候的模樣，所以就會感覺我們漸漸跟她們一樣大了……她們活這麼久，經驗又很豐富，妳說正常人類有誰比得上她們，很難不吸引人不是嗎？」
　　「……」

　　她嘴巴微微開著凝視我，難道我說錯什麼話了？反正我相信這個人也沒什麼好說的，就算被她知道我喜歡友希那也沒什麼問題啊，她又不是不知道她家的「莉莎姊姊」受詛咒的原因是跟人類女性談戀愛導致的。
　　所以我有說什麼會讓她吃驚的話嗎？

　　「喜……喜歡？」
　　「幹嘛啊？不就是個很簡單的詞嗎？」

　　別搞得好像是她第一次聽到啊，她肯定明白是什麼意思啊？我們這個年紀談到喜歡，那當然都是在說戀愛了吧！

　　「原來如此……我太久沒有看那方面的書了，原來是這樣……」
　　「哈？」
　　「抱歉，我以前也看了一些戀愛的故事書，我想起來了……原來是這樣。」

　　不是吧？所以她剛剛的反應，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對某個人的感覺是喜歡嗎？雖然我不喜歡八卦，但我確實有點想知道她喜歡誰了。

　　「牽手、擁抱、接吻……還有更近一步……咳咳，原來是這樣，我確實……想像跟她們做的話會非常難為情，但是是很開心的那種感覺。」
　　「現在意識到也太──啊？」

　　等一下，她說什麼？
　　她剛剛說的是，她「們」嗎？

　　「等一下……原來我搞錯主題了嗎？」
　　「……什麼？」

　　不是單純的不知道自己的感情，而是兩個都喜歡，不知道怎麼選擇啊！

　　「紗夜，妳該不會兩個人都喜歡吧？」
　　「……」

　　這次倒沒有吃驚的模樣，而是她已經知道了答案的感覺，沉默地看著我。
　　所以換我目瞪口呆了。
　　面前的茶杯不知道什麼時候空了，紗夜又默默幫我倒了一杯，我又喝完了一杯。
　　冷靜一下，這個問題好像也很簡單。
　　她們喜歡紗夜嗎？不想跟紗夜談戀愛的話，我們在這裡討論也沒有用啊。

　　「咳咳……選也喜歡妳的那個人不就好了？」
　　「……」

　　我看著她的表情，我們沉默了一陣子，我漸漸覺得越來越不對勁了。
　　等一下，難道問題不是我想的那樣？
　　難不成剛剛才開竅的紗夜，要跟我說──她覺得她們也都喜歡自己？

　　「哈……人真是，不可貌相啊。」

　　早知道我就不要答應跟她出來走走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