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紗夜燐子莉莎】時間之牢（二十一）

54 莉莎

　　「紗、紗夜，冷靜一點……妳說什麼？」

　　都已經深夜了，我也不知道白天紗夜經歷了什麼，突然跑出來找我就這樣抱住我胡言亂語了一通，我按著她的肩膀推開她，心情有點複雜。
　　從紗夜醒來之後，有那麼多時間可以來找我，偏偏是這個時間？
　　明明都故意開門關門讓她聽見了，在那之後又和燐子閒聊了多久？她來找我的模樣，多麼像是她才剛得到記憶……可是我明明已經親眼見到她醒來還和燐子問話的模樣了。

　　「莉莎……燐子多給了我一份記憶！」
　　「欸？嗯？什麼？」

　　燐子多給了一份什麼記憶？我保存的那個人的記憶，並不是從我的角度看見的那個人，而是直接從她的腦裡取出，完好無缺地還給她，所以就算是另一個魔女按照同一個方式保存，也只是同一個人的記憶，不會變成另外一份。
　　那麼，紗夜這是什麼意思……？

　　「在我們相愛之前……的前一世。」
　　「嗯？等等……什麼？等一下，紗夜，妳的前前世是多久之前呀？燐子可是跟我差不多年紀的魔女……」

　　從紗夜嘴裡聽見「我們相愛」，感覺好彆扭，因為她是我從十歲看到現在的冰川紗夜，不是那個人呀。
　　不過更彆扭的是她說的前一世，她在說什麼？

　　「妳、我──」
　　『咕嚕嚕嚕……』
　　「……」
　　「……」

　　在這樣的深夜，紗夜的肚子傳出了非常驚人的聲音，我不禁眨了眨眼，而她的表情變得有點好笑。

　　「抱、抱歉，我好像從第一次昏睡開始就一直沒有吃東西，到剛剛醒來……」
　　「所以，燐子真的多給妳了一份記憶？妳又睡過去了……怎麼會這樣？醒來得好快呀……嘛，先撇一邊，回去吃點東西吧，紗夜。」
　　「嗯……」

　　在她是其他人之前，她只是「冰川紗夜」，那個因為亡國了所以逃出來然後被燐子撿到的公主，在我們這裡成為了會耍劍的女孩，才十七歲，跟我們魔女的身體構造不一樣，是個很容易死去的人。
　　至少在解決這些事情之前，不能讓紗夜的身體就這麼殞落呢。
　　我帶她回到了家裡，她立刻無力地癱坐下來，不過在我準備給她弄些什麼吃的時候，大概剛剛也被吵醒的燐子早就站在鍋邊了。

　　「……」

　　我們兩人對視了幾秒我就不禁避開了視線，總覺得剛剛聽見紗夜說的那些話，讓人有點尷尬……燐子瞞了我什麼呢？

　　「莉莎小姐應該也餓了吧……」
　　「……嗯。」

　　只是，還是那個燐子……好像沒有特別的情緒起伏，所以我只是應了聲之後和紗夜一起坐了下來，看著她用魔法熟練地操作那些器具來煮飯。
　　明明多了一兩份記憶的人不是我，我只是取回了我消失的記憶，現在卻覺得思緒一團亂，完全沒有理解紗夜剛剛說了什麼，還是說，她是因為記憶錯亂所以發瘋了呢？
　　我有好多好多想問的……明明大家都是取回了記憶的狀態？不應該什麼都不知道才對吧？

　　「希望今天能把生理時鐘調過來呢……」

　　在我們都沉默的時候，燐子端了她煮好的料理來，當然我知道她並不是擔心我和她自己。

　　「哈哈……是啊，紗夜只是人類之驅……」

　　即使紗夜誇張地說著她還拿到了一份記憶，她只是個普通人罷了。
　　我們都在這裡，想說什麼都不用那麼急，所以我看著紗夜用缺乏力氣在顫抖的手拿起湯匙，和坐在對面的燐子一起盯著她一口一口吃下去。
　　我沒有看很久，我默默轉頭凝視我面前的碗，隨後發現了燐子的視線往我這邊看，我就又抬頭和她對上了視線。
　　我還不知道紗夜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如果是真的，燐子到底為什麼還有一份紗夜的記憶呢？所謂前一世的前一世……

　　「燐子啊……」

　　在我面前的她明明是我熟悉的她、也是好陌生的她。

　　「妳是誰呢？」

　　彷彿她正在漸漸離我遠去呀。

55 燐子

　　那是我活了四千年也沒有預料到的事情……因為我從來都不知道。
　　是什麼樣的記憶，讓她整理好記憶後的第一件事情，還是去找莉莎小姐呢……？她對我的叫法，分明是第一世當上了王的她、分明是將我安置在身邊的她……擁有了那份久遠的記憶，她卻找著當時不存在的莉莎小姐？
　　我像是被騙了一樣……但是我們各自騙著彼此，我的情緒並沒有激烈起伏，只是覺得「啊啊……原來是這樣啊……」而已呢。
　　我熟悉的紗夜是遇到我以後的紗夜，在那之前……滿身是血騎著馬來找到我的那個人，她是怎麼經歷到那天的，我毫不知情呢。
　　不用問我也能從她的舉動明白……和我相處在一起的時候，雖然沒有發生這種事，到了第三世得到記憶的瞬間，激動地想找另一個人，那肯定是因為紗夜和我在一起的時候，那個人已經不在了……所以她不會去找的。
　　要是我沒有幫助她，就會像這一世被顛覆了王國……但卻不是像這一世一樣只是把王室相關人員都殺了而已，那麼遙遠的過去，王國的戰爭是很激烈的，肯定死了一些百姓和無關的貴族……我怎麼會到現在才意識到，在那之中，不可能沒有和她有牽扯的人吧？
　　和我在一起的紗夜……確實不會分享悲傷的事情給我呢。
　　但是我能怎麼辦呢？紗夜現在找到莉莎小姐，打算做什麼呢？我和她有約定……要把紗夜的記憶再次封印，本來我是覺得有點遺憾的，現在卻非常想履行了呢。
　　不過我也恢復了記憶……果然，當一個活在世上接近四千年的魔女，已經對任何事情都不會有太大的情緒波動了。
　　想想人生也就那樣了嗎……？
　　魔女之王的位置也交給別人了、也告訴了千聖我們魔女是如何誕生的，魔獸在我們的管控下，魔女的出生也越來越少了……人類的科技也在漸漸進步，或許已經是我可以好好離開的時代了。
　　恢復這三千多歲的記憶之前，只記著自己很喜歡第二世的紗夜……沒想過我們原來在一起過了，好像也沒有那麼多遺憾了……反而開始覺得擁有三世記憶的紗夜，找到了第一世轉世成莉莎小姐的人，也沒辦法做什麼……才是最遺憾的吧？
　　畢竟……那是連我都沒有保存的記憶。
　　如果她們真的在第一世有過什麼，也只是紗夜單方面的呢。
　　所以覺得我和三世的紗夜……已經擁有太多了。
　　莉莎小姐不會因為得到第一世記憶的紗夜說些什麼就隨便相信的，在那之前，這個紗夜是我們兩人帶大的「冰川紗夜」，我想這個深夜，被紗夜找到的莉莎小姐接下來會做的只有一件事……而我也猜對了，她把身體狀況應該非常糟糕的紗夜帶了回來。
　　在不應該的時間準備溫暖的食物給她們後，我盯著莉莎小姐……她現在是怎麼想的呢？應該對我有很多疑問吧？
　　我和莉莎小姐，在我們都恢復記憶後，還是朋友嗎……？
　　這三百年……是我很珍貴的三百年，因為地位的關係，「朋友」對我來說是一種很稀有的存在呢。

　　「燐子啊……」

　　她沒有像紗夜一樣先進食，注意到了我的視線後不像剛剛避開，而是自己先開了口……

　　「妳是誰呢？」
　　「……」

　　的確要從這個問題開始探討呢……不久前千聖沒有太大反應是因為她是現任的魔女之王，但是莉莎小姐會是什麼反應……我想像不太出來，會很生氣我騙了她、還是突然對我畢恭畢敬……？不管是哪一種，我都不太想看見就是了。

　　「如果我說我是……」

　　所以換我避開了她的視線……我也不是故意瞞著任何人的，我只是想要和大家一樣，對這個世界還有一點點好奇才讓自己變成新生的模樣……

　　「前代魔女之王的話……妳會怎──」
　　「噗、咳咳咳咳！」
　　「欸、紗夜？」

　　然而當我說出我的身分時，第一個有激烈反應的卻是有三世記憶的紗夜……她確實不知道。

　　「咳咳、等一下……燐子，綜合這一世的記憶，如果妳是前代，那麼我們認識的時候，妳就一直是了？」
　　「欸？千聖大人之前的魔女之王……確實聽說當了很久……不是吧？」
　　「……」

　　我沒有回答她們，只是想到紗夜苦心建立起來的王國，保護著魔女們……卻不知道身邊的我就是統治魔女們的人，可能真的很受打擊吧……？
　　至於莉莎小姐……如果知道了我是千聖之前的魔女之王，那……

　　「把莉莎關進時間之牢的……」
　　「……怎麼可能是燐子？」

　　我還是默不作聲，是我、又不是我，又全都是我……我也因為操控記憶的關係，該說有不同的人格嗎……？應該只算是忘記了那些歲數的我重新過了一次人生吧？我應該沒有到人格分裂的程度……

　　「不是，燐子……這說不過去吧？欸？真的假的？」
　　「那個……」

　　我應該要跟莉莎小姐坦承的，確實是我因為一時的衝動將她關進了時間之牢……只因為那時候的我恢復了記憶，第一次有過那麼氣憤的情緒……

　　「我所知道的燐子，確實很厲害……氣場和前幾天見到的魔女之王不一樣，妳還和我說過很多關於魔女的事情，沒有一定的年紀是不會知道的吧？」
　　「……」

　　這邊也很困擾……我跟第一世的紗夜謊報了年齡，如果她知道我實際上快要四千歲？

　　「但、但是燐子……還幫我分擔了詛咒……？」
　　「我明明和妳有過約定，到第三世之前都要封印記憶……」
　　「抱歉……」

　　面對這種各有疑問的情況，我除了道歉，就什麼也做不到了……難道我還要再操控她們的記憶嗎……？

　　「先等一下，紗夜，妳這樣很奇怪，好像變成了別人，是我不知道的紗夜在說話，感覺太奇怪了……就算妳有了其他記憶，再怎麼樣都是十七歲的冰川紗夜，真正在這裡生活的只有冰川紗夜……知道嗎？」

　　然而莉莎小姐並沒有急著追究，她無奈地看著紗夜……對我來說，不管是哪一世的紗夜都很熟悉，但是她確實沒有見過最開始的紗夜……

　　「我……對，抱歉，妳說得對，曾經的她們已經死去了，是別人的記憶在我身上，只是擁有了記憶，不能說我就是她們的轉世吧？」

　　紗夜皺起了眉頭，連我都能感受到她又混亂了起來，說話的人仍舊不是冰川紗夜……我只實驗過讓人類擁有前世記憶，沒有實驗過擁有前兩世的記憶，紗夜現在究竟是什麼樣的狀態呢？

　　「身體不一樣……靈魂是同一個的……不過確實是以冰川紗夜的身分活下去最好了……」

　　然而我還是要告訴她們事實，身體不一樣了，但記憶確實是在同一個靈魂上發生的……

　　「啊啊，好混亂呀，燐子，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因為我沒想到紗夜得到第一世的記憶後不先和我談談就跑出去了……

　　「那麼莉莎小姐又是為什麼把紗夜的前世記憶留下來了呢……？」

　　只是莉莎小姐也做了同樣的事情不是嗎？

　　「我……我有想知道的答案呀，我知道答案了以後，紗夜，妳願意放掉這些記憶嗎？」

　　站在我的立場，我也不想讓紗夜擁有前兩世的記憶……我看過太多擁有前世記憶的人類了，而我也只是自私想知道她擁有記憶後的反應，並沒有說我想讓她一直擁有……我和莉莎小姐就筆直地盯著她。

　　「……我願意。」

　　她的回答讓我們兩人都安心了。

　　「那就好……雖然那樣就像是給了答案之後的紗夜在逃避一樣，但是紗夜確實不是她們了不是嗎？」

　　莉莎小姐說著又看向了我，對她來說……第二世的紗夜死得太突然了，所以她有疑問的吧？然而在這之後當我再次封印不屬於冰川紗夜的記憶，我和莉莎小姐呢？
　　等她知道答案後，我們的關係……

　　「與其這麼混亂，我們把想知道的問題都列出來吧。」

　　明明我才是活得最久的那個人，現在最冷靜的卻是莉莎小姐了……我和紗夜都點了點頭。

　　「一人問一個？」

　　我們又點了點頭。
　　那麼，這會成為什麼樣的夜晚呢……？

56 紗夜

　　等我終於填飽了肚子以後，我們才又開始進行討論。
　　對魔女們來說，或許可以不用這麼著急，但是我的身體我最清楚，一開始是能夠清楚分開各種記憶的，時間慢慢過去，感覺就要開始融合……讓人有一種非常混亂的感覺。
　　所以我必須早點回答她們的問題，請燐子再次幫我把這些不屬於這副身體的記憶抽出。
　　我只要知道……我和她們有命運牽著我就很幸福了。

　　「那麼，我的第一個問題……紗夜，上一世，妳果然沒有想跟我永遠在一起對吧？」
　　「……」

　　我知道會被詢問這種問題，然而不是我們兩人單獨對話，旁邊還有燐子，彷彿變成了審問。
　　我可以將人類醜陋的那一面表現出來嗎？

　　「是……抱歉，或許像是在找藉口，我終究也只是一般人類，我……有點貪心。」
　　「……已經過去的事情，我也沒有想要責怪現在的紗夜就是了，我只是想知道答案……這樣呀。」

　　莉莎苦笑了一下，我也苦笑了一下，現在因為魔女的緣故擁有了三世記憶，彷彿我一直在重蹈覆轍，這就是一個人的一生嗎？
　　擁有莉莎的時候也想擁有燐子、擁有燐子的話就想再次擁有莉莎……我把她們當東西了嗎？

　　「總之，最後也沒有如紗夜的願呢……」

　　她看向了燐子，燐子面無表情卻避開了我的視線。
　　我的願望……確實是不可能實現的，在她們兩人是朋友的情況下，不就該想到就算來生我有機會找到燐子和她談戀愛，我也會遇到莉莎嗎？
　　愛情，真是令人畏懼的東西。

　　「那麼下一個，燐子？」
　　「莉莎小姐就這麼釋懷了嗎……？」
　　「再怎麼樣，面前的不是那個人了……」

　　我不可能是、也不會單純是她們口中的那個人，而我也即將忘記這些我剛得到的記憶了，想到這點，確實很像是在逃避，所以我盯著燐子，我想知道她想問我什麼。

　　「那……第一世的莉莎小姐也是紗夜在遇見我之前的戀人……？」
　　「哈哈……這個問題聽起來好奇怪喔，明明是我不知道的事情，卻跟我有關係呀。」

　　她們兩人都盯著我，我也不禁尷尬了起來。
　　不是的，我和莉莎……那時的伊莉莎白……

　　「不，僅僅只是我喜歡她而已……那時的莉莎不能接受我，她是個貴族，她覺得我們不可以這麼做，而我承諾了我會當上女王來改變她的看法。」

　　然而當時她已經有未婚夫了。

　　「哈哈……當時叛軍的首領是個知道當時王城會議的日子的人，他們拜託了好事的魔女，讓魔獸從天而降掃蕩了王城和王城周圍，伊莉莎白就是在那時候無辜受害的。」

　　至於我只是因為隨時佩劍並有護衛，沒有第一時間受到致命傷。

　　「魔獸不分敵我，叛軍也損失慘重，知道會有這種後果的叛軍首領只準備了他一人獲益的計畫，我本來也不願意相信魔女，直到逃出來遇到了願意幫助我的燐子……」
　　「啊……那幾個魔女我也偷偷處理掉了……」
　　「……這樣啊。」

　　一開始我是討厭魔女的，但是我害怕燐子因為幫助了我平反而遭到那些魔女的攻擊，所以我也想保護她……現在看來都只是多此一舉。
　　後來從燐子那裡得知了人類如何成為魔女，我想莉莎或許會轉世成魔女……我不曉得她什麼時候會出現，如果我建立的王國能一直將對魔女友好的環境持續下去就好了。
　　然而這點也是，現在看來那個王國在我死後就因為人性的貪婪而滅亡了，我仍舊是白費工夫。

　　「所以，紗夜說前世的我是妳暗戀未果的人囉？不過這裡只有妳知道前世的我是怎麼樣的，妳真的確定我是同一個人？」
　　「……是，毫無疑問。」

　　一生都沒有得到的人，才是我那一世最大的遺憾，而我永遠記著她，所以，我確定是她。

　　「那，妳剛剛來找我的時候，說我們也談過戀愛了……在心裡有遺憾的時候和燐子度過了一生，還沒有告訴她這件事，所以，燐子，我們扯平了吧？」
　　「……」

　　燐子嘴巴微微張開著面對莉莎，兩個我曾經深愛過的女人這樣互看，我的思緒又混亂了起來。

　　「如果莉莎小姐願意就這樣原諒我……」
　　「燐子跟我一起待在時間之牢裡也不是演戲呀……我們就讓這件事這麼過去了吧？」
　　「謝謝……」

　　接著又看見她們兩人明明沒吵架卻在我面前和好，我下意識摸了摸臉頰，覺得有點過意不去。

　　「然後，燐子是魔女之王，光是妳給我看的魔力量我就能夠相信一切了，還能這樣操控自己的記憶呀……還沒有交接給千聖大人的時候甚至能時不時恢復又封印，嘛，沒有可以懷疑的地方，就是……我在妳面前這麼放肆是可以的嗎？」
　　「當然……希望莉莎小姐……不要在意我別的身分……」

　　魔女們之間很快就理解了的樣子，但是對於我這個人類有點無法理解，只知道燐子確實很強大……莫非她擁有毀滅世界的力量？

　　「所以說，紗夜……其實我就想知道死前的妳是怎麼想的，而我已經知道了，我對那一個人沒有什麼留戀了……就是說，那個，不是說想要忘掉一段戀情，就只要喜歡上別人……」
　　「……欸？」
　　「莉莎小姐……？」

　　就在問題好像都要解決的時候，莉莎又開啟了下一個話題，我的心臟像是漏跳了一拍，因為我好像無法接受這個結果，她喜歡上了誰……？

　　「就是……我已經喜歡上──」
　　「等一下……不可以……！」
　　「唔唔！？」

　　然而我看著她要說出令人害怕的真相時，燐子緊張地伸手摀住了她的嘴，有點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是我先……我……」
　　「燐子！？」

　　莉莎掙脫了燐子的手，我看著她們兩人在糾纏，不願意放開彼此的手，好像都想去摀住對方的嘴。

　　「不然我們問紗夜！」
　　「……」

　　她們都知道對方要說什麼嗎？為什麼反而變成要問我了？燐子雖然沒回答但是點了點頭，兩個人還是握著她們彼此的手腕像是在制衡一樣，只是都看向了我。

　　「紗夜，反正待會妳就要封印這些記憶了！所以現在回答也沒有關係的！妳以後不會知道……」
　　「得到前兩世記憶後的這段記憶……我也會封印的……」
　　「……所以，到底是什麼？」

　　我完全沒有選擇權，意思是等我知道她們想說什麼之後，也只有現在的我知道，之後的我不會知道了嗎？為什麼不讓之後恢復正常的我知道呢？
　　我看著她們兩人交換視線後點了點頭，看來是由莉莎開口──

　　「紗夜，妳喜歡誰？」
　　「……什麼？」

　　我愣了一下，竟然是這麼幼稚的問題？
　　現在的我好歹也有三世人生的記憶，就算年紀加起來還是比她們都小，我的思想應該也算是成熟了吧？
　　她們問我喜歡誰……？她們兩人之間，二選一嗎？
　　我……還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然而她們卻都非常認真地凝視著我。
　　所以剛剛莉莎被燐子阻止、燐子也被阻止沒說出口的話，是我想的那樣嗎？
　　即使到了什麼都不知道的這一世，她們也仍然做出了這樣的選擇嗎？

　　「哈……」

　　我不禁按住了額頭，是啊，當她們兩人都在我面前又難以取捨的時候，我究竟該怎麼辦？

　　「妳們還是直接把我的記憶封印住吧，不能交給單純只是『冰川紗夜』的我來做抉擇嗎？」
　　「哎呀……」
　　「紗夜……」

　　她們終於放下了彼此的手，而我的心卻是有什麼沉沉地裝了進來。
　　留在心裡的不是被裝進這副身體裡的其他記憶帶來的好感，而是在這裡生活了七年，我和她們培養的感情。
　　即使消除這些記憶，變回了原本的記憶，如果之後的我選擇了任何一個人，代表我要丟下另一個人……我不可能和兩個人同時在一起的不是嗎？
　　腦裡冒出了許多可笑的選擇，那些做為人不該有的想法，我搖搖頭甩開了那些不可能說出口的話語。
　　或許變回原樣的我會想要大家都幸福吧──也就是沒有人痛苦，可能會隱藏自己的想法，照著莉莎說的那樣，為自己過活……也有可能和我這一世的妹妹生活在一起，再怎麼說，這副身體才十七歲。
　　我的選擇總是走上了極端。

　　「在變回原本的自己之前，我只能和妳們說，即使這世也用了禁忌魔法……任何一個人都不會成功的。」

　　最多就轉達了這樣的事實給她們。
　　如果兩邊的心意不是對等的，那個魔法是無法成功的──我不是要告訴她們這一世我也想試試看那個魔法，只是想和她們說，我現在和誰都無法對等。
　　我就是這麼差勁的人吧？

　　「這樣呀……燐子，動手吧？」

　　莉莎好像早就接受了這樣沒有真心的我，她笑著催促了燐子。

　　「那麼……紗夜……準備好要回來了嗎……？」

　　燐子也沒有意見的樣子，她的手準備朝我的額頭伸過來。

　　「我……準備好了。」

　　我深呼吸了一口氣，不過燐子的手還沒有碰到我的額頭，我看著她們兩人，事到如今，知道自己好像又要「死去」了，突然有些不捨。

　　「或許……該說永別了嗎？」

　　經過這次，這些記憶就不會再回來了──本來就不屬於冰川紗夜。
　　所以，「她們」終於在實際意義上要死去了。

　　「哈哈，是呀……紗夜，要跟過去道別了呢。」
　　「嗯……雖然還隨時可以讓妳恢復……但是……恐怕再也不會見了呢……」

　　莫名地有些寂寞，第三世的我要選擇誰，也不會知道我和她們有命運相連了。
　　我和燐子要恢復記憶的約定在這裡作廢了。
　　我也不會知道莉莎是讓我遺憾到騙燐子幫我保留記憶的人了。
　　她們會留著記憶，我卻要和過去的自己道別──

　　「明天見，燐子姊姊、莉莎姊姊。」

　　現在的我說起來有些彆扭，但明天之後的我只會這麼稱呼她們了。

　　「明天見……紗夜……」

　　燐子的手碰上了我的額頭，而我漸漸失去了意識。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