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紗夜燐子莉莎】時間之牢（十四）

35 莉莎

　　魔女集會其實沒什麼，就是久久見一次面的魔女們聚在一起聊些八卦而已，不過這次有點不一樣。
　　現在知道千聖大人是因為日菜體內有龐大的魔力卻不是魔女才收養她的，進而造成了帶孩子的潮流……所以這次的魔女集會有不少人類孩子，因為當時傳出來的消息就是孩子吧？現場也沒有看見已經成年的人類。
　　雖然紗夜跟日菜好像很急著解開她們身上的謎題，但真不是時候呀，就只好把她們推入人類孩子之中，讓她們去接收其他資訊來稍微忘記這件事。
　　還有就是，我算是「最近」魔女界中鬧過最大事件的人，有各種視線朝我投射過來，這時候才發現友希那還挺好用的，站在她旁邊就沒有人敢靠過來了呢。
　　我和燐子願意動身前往魔女集會不為別的，只為了讓紗夜見到她的妹妹而已，和其他魔女交流什麼的……來之前還是有稍微想過的，只是到了現在親身感受到了成為八卦中心的感覺，那是有點不舒服的，所以一旦開始之後，就有點希望快點結束呢。
　　我想今天如果沒有帶紗夜來的話，恐怕這些魔女不會那麼七嘴八舌吧？就是因為我又帶了一個人類……明明還是孩子的說，怎麼看都不是我準備跟紗夜談戀愛吧？但她們還是看起來不懷好意。
　　即使我也想解釋，只是一想到要說出「我怎麼可能愛上紗夜」，就突然說不出口，這讓人覺得心情很怪異，所以我也沒有打算去跟她們說……
　　甚至想著乾脆就讓她們討論得更熱烈算了──我看向了紗夜的方向盯著她，雖然和其他人類小孩聊起來了，但是表情總覺得有點不知所措。
　　帶了紗夜七年，好像也有露過那樣的表情給我看呢。
　　我就怕她認識新的朋友，會對他們露出我沒有見過的表情──我怎麼會這樣想呢？

　　「莉莎？」
　　「……什麼？」

　　在一旁默默進食的友希那突然叫了我一聲，我才意識到千聖大人走過來了。

　　「……我累了，在妳們這裡好像不會被其他魔女打擾呢，呵呵。」
　　「欸？那可不一定，感覺千聖大人過來之後，那些不敢來跟我說話的魔女們都要過來了……」

　　因為終於有人來我這裡了、而且還是魔女之王，難道她們不會覺得我被接受了嗎？

　　「不過小友希那在這裡呀。」
　　「我是什麼擋箭牌嗎？」
　　「畢竟是我之下魔力最強的魔女，還是高冷型的，我們就躲小友希那後面吧。」
　　「啊哈哈哈！」
　　「……」

　　當然事實上並不是那樣，有好幾個魔女過來想問我的「近況」，然後人就漸漸變多，集會熱鬧了起來──到我回過神來，都已經到了結束的時間。
　　說了集會結束後就要去解開紗夜和日菜身上謎題的，然而每隔一天都會進到時間之牢休息的我，今天竟然累得走到千聖大人準備的客房後就直接倒過去了。
　　所以……那件事，後天再說吧。

36 燐子

　　待在時間之牢裡，明明自己也不怎麼喜歡魔女集會的，卻在這漆黑又安靜的空間裡開始在意了，想著大家在那裡是怎麼度過的呢……
　　紗夜見到妹妹後有沒有開心呢……？還是感動得哭了呢？魔女之王又是怎麼對待她們的呢……？明明那麼近，卻又沒辦法立刻知道結果，那也不可能責怪莉莎小姐的……是我選擇讓我們的身體變成了這樣，所以我不會說是莉莎小姐「搶走」了我應有的權利。
　　只能在這裡……就連思念都無邊無際。
　　今天我難得帶了東西進來，就是因為我想到自己可能會沒辦法在時間之牢裡睡著，我帶了催眠藥草……只要睡上一覺，今天就過去了，就能知道結果了──

　　「……」

　　環境的溫度突然改變，跟莉莎小姐換過來的時候我突然就醒來了，只是這裡比時間之牢還要黑……是已經熄燈的房間。
　　這裡是哪裡？

　　「呼……」

　　感覺有點冷……我下意識聯想到了，不會吧？難道今天住在了魔女之王的城堡嗎？因為是在空中……會冷也是理所當然。
　　我動了動手指，因為不知道燈具在哪裡，只能讓自己的周圍發光，立刻就確認了房間的構造……看見燈具後就又立刻點了燈，房間照亮了以後，是只有自己一個人的房間。
　　才剛零點……如果這裡是魔女之王的城堡，魔女集會也才剛結束沒多久，紗夜肯定也住下來了，大家會這麼早睡嗎？
　　抱著這樣的好奇心，我就走到門口輕輕推開了門……

　　「……」

　　就是……外面怎麼可能會有人呢？
　　但我確定這裡絕對是魔女之王的城堡了……格局跟構造不可能是人類城鎮的旅館。
　　在時間之牢睡了一整天，我也不想睡了……只要不隨便進到任何一間房，我想應該是沒事的……所以我隨便走了走，不過我很快就遇到人了。

　　「啊……」
　　「哎呀……我就想說，好像有不一樣的人進到了城堡。」
　　「見過魔女之王……」

　　其實還是有想到會是千聖大人直接過來找我的，畢竟本該是莉莎小姐的魔力反應變成了我……這裡最敏銳的魔女之王不可能沒發現。

　　「小燐子，好久不見呢，我想妳沒有打算睡覺了對吧？和我來吧。」
　　「好的……」

　　紗夜她們也在嗎？這些都是我不知道的事情，只能跟在千聖大人後面……然而她並沒有將我帶到紗夜她們所在的地方。

　　「姊妹難得再會，她們今晚睡同一房，我是有其他事情要問妳的，小燐子。」
　　「原來是這樣……」

　　看來紗夜和妹妹見面的結局是好的，就是我沒能目睹那一瞬間……不過我早上能見到徹夜暢談過後表情更是爽朗的紗夜吧？
　　千聖大人將我帶到了她的書房一樣的地方，並請我坐了下來……本來想問她莉莎小姐都累到在床上睡著了，身為主辦的魔女之王不累嗎？想到魔力過多的話也能轉換為體力和精力那些的……我就不問了。

　　「那麼，小燐子，妳是知道的嗎？關於小紗夜的身世。」
　　「欸……？公主的事情……？」

　　一說到身世我的嘴巴就立刻自行反應了……看千聖大人的表情才意識到不可能是在問這件事呢。

　　「呵呵，我以為能把小莉莎從時間之牢撈出來的小燐子會知道的呢，看來被瞞了七年呀。」
　　「什麼……」

　　被瞞了七年，是被紗夜……還是被莉莎小姐？

　　「雖然等白天才打算開始嘗試……但我想小紗夜或小日菜其中一人應該是莉莎小姐曾經愛上過的那個人類轉世呢，呵呵，就也不這麼猜了，我想就是小紗夜了。」
　　「……什……麼？」

　　明明只是幾句話，好像有一種情報量過大的感覺……我的思考一時之間沒有轉過來，千聖大人說了什麼……？
　　紗夜她是……誰？而且已經這麼確鑿的說法……是握有什麼證據嗎？而這個證據，紗夜或莉莎小姐其中一個人知道，我卻被瞞了七年……？
　　但是莉莎小姐是不可能知道的……她沒有記憶，她不可能想起來……也不可能察覺到，難道是紗夜……？

　　「我感覺妳好像在想些什麼呢，不過應該不是妳想的那樣，小紗夜的身分是我們昨天才確定的，呵呵，在這之前只能知道小日菜身體裡有前代魔女之王的魔力，而小紗夜身體裡有小莉莎的魔力呢。」
　　「欸……」

　　好像是真的和我想的事情不大一樣……頓時就鬆了一口氣，還以為她們之中有人帶著記憶就這麼相處了七年呢……果然不會是這樣的。
　　但是……紗夜體內有莉莎小姐的魔力，那麼瞞著我的就是莉莎小姐了……想想我未曾對紗夜使用過會侵入她體內的魔法，而莉莎小姐在見到紗夜的第一天……這都這麼久了，完全沒有找我討論過呢。
　　其實莉莎小姐只是不想給我添麻煩吧……如果是這樣的話我也就沒那麼介意了呢。

　　「莉莎小姐……在這之後就能離開時間之牢了嗎……？」
　　「關於這點，小燐子，我想應該是要在小莉莎在時間之牢裡的時候解開謎題，畢竟前代魔女之王當初應該沒有想到會有人解除了一半的詛咒，讓小莉莎有機會出來呢。」
　　「啊……所以不用莉莎小姐在場呢……」

　　難怪剛剛就跟我說決定今天早上開始……如果是我在時間之牢裡的情況，感覺會變成我永遠出不來呢。
　　那麼……也就是說，紗夜身上謎題解開的時候，比起莉莎小姐，是我先知道了？
　　可能也不能這麼說吧……或許解開來的瞬間莉莎小姐就會從時間之牢出來了，要是連記憶都解開了……等她想起了那個人的名字、臉、一切作為，會不會真的覺得紗夜就是那個人轉世呢？
　　問題是……紗夜自己知道嗎？
　　如果她真的是那個人轉世……我……不願意再這麼下去了。

37 紗夜

　　大概是因為知道了關於我和日菜身上謎題的事情，魔女集會的當天即使沒有因為運動而消耗太多體力，也還是因為心情亢奮而覺得疲累，本來過夜的時候想在日菜房間跟她分享更多事情，我們倒是很快就睡著了。
　　於是早晨就這麼迎來了，即使現在是莉莎姊姊在時間之牢裡，我們身上的謎題跟她有關係，但是千聖大人說她在時間之牢裡比較好，所以還是決定今天來試著解開我們身上的謎題。
　　睜眼一見到太陽光照了進來，我跟日菜不約而同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哈哈！姊姊！早安呀！」
　　「早安……日菜。」

　　我們都睡得不錯，同時醒來道聲早之後也不用多說什麼，我們都很期待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所以趕緊洗漱後就離開了房間。
　　我們去了昨天約定要解開謎題的房間，也就是魔女之王的書房，千聖大人還沒出現，不過我看見了感覺在這裡坐很久了的燐子姊姊。

　　「燐子姊姊。」
　　「啊……紗夜……這是日菜吧？太好了呢……」
　　「啊！姊姊！這就是另一位魔女嗎！？嘿嘿，我是日菜！謝謝妳們照顧姊姊！」
　　「嗯……」

　　因為昨天燐子姊姊不在，我才意識到她應該很不擅長應付日菜這樣的人，所以我就拍了拍日菜的肩，讓她去做點別的事情。
　　雖然我是她的姊姊，但我畢竟還是客人，我讓日菜去拿早餐來給我們，我就坐到了燐子姊姊旁邊。

　　「紗夜……看起來很開心呢……」
　　「嗯……因為發生的都是好事。」
　　「這樣啊……」

　　她對我笑了一下，胸口就像是有什麼揪了起來，怕自己以後看不見她對我笑了嗎？等魔女之王也過來了之後，我和日菜就能知道我們和魔女的關係……但是在這之後，我們又會變成什麼樣？
　　因為感覺沒有發生在自己身上，一切都還沒有實感，聽了莉莎姊姊說是她想分享魔女無盡的壽命給一個人類，然後觸犯了禁忌，還讓那個人類成為了魔獸，莉莎姊姊得到的懲罰就是被關進時間之牢，而所有人再也記不起關於那個人類的長相和名字。
　　莉莎姊姊沒有說得很詳細，但我隱約覺得，她們在暗示我是那個人類的轉世……莉莎姊姊告訴日菜的時候也沒有提到，她是因為愛上了那個人類，才要分享壽命給她，燐子姊姊以前和我說過的。
　　我一邊覺得莉莎姊姊愛著某個人而心情低落，一邊又覺得那個人好像是上輩子的自己而感到心情複雜，然而這些也都只是我的猜測，謎題還沒被解開。

　　「紗夜……手借我一下……」
　　「……好。」

　　等日菜回來之前，燐子姊姊對我伸出了手，我也聽她的搭上了手，接著我被握住，差一點因此動搖之前──

　　「啊、」
　　「竟然……是這樣……」

　　燐子姊姊立刻就放開了我的手，這個反應我很熟悉，莉莎姊姊對我做過很多次了，不曉得她對我使用了什麼魔法，我總是會感覺到刺痛，但是經過昨天的簡單說明我也知道了。
　　我體內有無法使用的魔力，是莉莎姊姊的，她從來沒告訴過我。
　　日菜則是被撿來這座城堡的時候就已經被告知過了，魔女之王甚至給她一個課題是希望日菜能找到方法使用身體的魔力，當然是不可行的──日菜昨天和我分享的。
　　我想燐子姊姊經過剛剛的實驗，也明白我體內有什麼了吧。

　　「紗夜……」
　　「什麼？」

　　只是燐子姊姊接下來的表情並不是很吃驚的感覺，而是有點憂傷的樣子……

　　「我已經從千聖大人那邊聽說了……所以……如果是真的的話……有一件事情……不管怎麼樣都想先告訴妳……」
　　「……關於什麼的？」

　　我也覺得燐子姊姊應該已經被告知了，才會對我試著用魔法的，不過她是在說什麼事情是真的？

　　「如果妳真的是……那個人的轉世……」
　　「……」

　　我忍不住嚥下了口水，我想起了一件事，雖然莉莎姊姊沒有任何記憶了，但是燐子姊姊說過，在莉莎姊姊身邊，她跟那個人也算是最熟的……感覺要告訴我很可怕的消息一樣，我突然就緊張了起來。

　　「……還是不要說了……」
　　「欸？」

　　然而我第一次見到燐子姊姊放棄的模樣。

　　「紗夜就算……真的是那個人……也不會有記憶的不是嗎……？只有莉莎小姐的記憶會恢復、詛咒被解除……如果連妳都有記憶……魔女之王根本沒有懲罰到任何人呢……」

　　什麼？她是在說連我都有可能「恢復」記憶嗎？

　　「……我也沒有想過我可能會有前世的記憶，原來燐子姊姊認為這是可能的嗎？」
　　「呵呵……我不該那麼認為的……只是厲害一點的魔女真的能隨意對記憶動手腳……」

　　我已經體驗到了，莉莎姊姊想不起來、其他魔女也想不起來，還有日菜記憶被封印又在我面前被解開的模樣，真的是能隨意操控別人的記憶……但我想不到竄改的程度，只是能夠消去一段記憶的感覺。

　　「如果我有的話呢？」
　　「那……可能……說了也還是白說……」
　　「……燐子姊姊，妳都這麼和我說了，我已經沒辦法不去在意了。」

　　一直以來，她都會和我分享任何事情的，為了讓我學習……我第一次被她瞞著什麼，感覺有點奇怪，讓人覺得我好像離她更遠了。

　　「紗夜……」
　　「……！」

　　只是燐子姊姊的臉突然靠過來，呼吸都吹到了我的臉上，我不禁屏住呼吸。

　　「我也喜歡過那個人……」
　　「……！？」

　　她說完後並沒有退開，我的身心都像是受到了衝擊，被她多看著雙眼幾秒，就好像體溫會持續上升──

　　「姊姊！燐子姊姊！」
　　「……！」

　　是我下意識拉開了距離，轉頭面對端著餐盤進來的日菜，她興奮地把早餐放到了我們面前。

　　「今天廚房的精靈們不知道為什麼把早餐做得比昨天宴會的餐點還豐盛耶！我第一次看到！感覺好好吃！」
　　「這、這樣啊，真的好豐盛，燐子姊姊，既然日菜都端來了，我們就先開動吧？」
　　「嗯……」

　　燐子姊姊的態度又變回了平常的模樣，彷彿剛剛沒有跟我說過那個秘密。
　　日菜開心地坐下來讚嘆著今天的早餐，我確實也覺得今天的餐點很不得了，但更不得了的是我突然開始平靜不下來的心跳。
　　撲通、撲通，每一下都很用力，彷彿會從胸口跳出來一樣。
　　燐子姊姊，為什麼要和我那麼說？
　　我……她……如果我是那個人的轉世，而她喜歡過那個人……但那個人是莉莎姊姊的戀人……莉莎姊姊被迫失憶了，燐子姊姊則是和其他魔女一樣，只是忘了那個人的長相和名字，那麼──燐子姊姊，這些年來，還在思念那個人嗎？
　　我開心不起來。
　　好像我的燐子姊姊被搶走了一樣。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