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紗夜燐子莉莎】時間之牢（十三）

32 日菜

　　忘記了，忘記了，怎麼會忘記了──千聖大人在旁邊說她封印了我的記憶的時候雖然我就明白了，但是我很不服氣呀，姊姊在我心裡的份量竟然是用魔法可以改變的！
　　只是我沒有因為被解開了封印的記憶就忘記了跟千聖大人相處的這些年，也就知道了她為什麼必須要把我的記憶封印，因為她肯定也不知道要去哪裡找姊姊吧！而且魔女之王有好多事要處理，我隨便跑出去還有可能會被火川王國的人追殺呢！
　　不過好好跟我說的話我肯定會聽話的呀……就像我也不能阻止冰川王國被滅亡，要是直接跟我說她沒辦法找到姊姊，我也不會執意要跑出去……吧？
　　總之，雖然覺得很對不起姊姊，我竟然因為魔法就把她忘了！但是千聖大人封印我的記憶，才讓我毫無罪惡感地度過了這七年，更何況姊姊現在就在我面前，是健健康康又好好長大了的姊姊！
　　而且帶姊姊來的魔女，看起來也是個好人！

　　「姊姊，這裡是我的房間、書房、學習室，還有千聖大人不讓我去的辦公室！」
　　「等、等等，日菜，不讓妳去的辦公室，就不可以去吧？」
　　「嘿嘿，就只是給姊姊看一眼門口嘛！不然不介紹的話跳過去很奇怪呢！」
　　「說、說的也是……」

　　興奮地帶著姊姊介紹城堡裡的房間，是我這七年來生活的地方，可以的話我也好想知道姊姊住在哪裡，不過我知道現在沒辦法，所以我就要好好介紹城堡！
　　雖然看起來很大，但是因為是歷代魔女之王住的地方，這裡平常只有負責家事的精靈，沒有其他魔女住在這裡，唯一比較大的地方就是廚房和每幾年定時開宴會的大廳了。
　　畢竟要讓城堡持續飄在空中又不被人注意，體積越大要花的魔力就越多，就算我不知道魔力到底是怎麼樣的、如果有魔力是什麼感覺，不過讓城堡浮在空中、就連其他魔女都沒辦法發現，那肯定很厲害吧！
　　既然都是魔女照顧了我和姊姊七年，照顧我的千聖大人又是魔女之王，就代表照顧姊姊的人不可能跟千聖大人一樣偉大，我好想讓姊姊也體驗我在這座城堡裡學到的好多東西喔……

　　「姊姊、姊姊……」
　　「怎麼了？」

　　因為重要的只有幾個房間，給姊姊介紹完之後就來到了剛剛大廳的門前，不過我還不想打開。

　　「姊姊──」
　　「嗯？」

　　是我失散了七年的姊姊耶。

　　「姊姊……姊姊！」
　　「……日菜。」

　　忍不住握上了姊姊的手，雖然我被迫忘記了姊姊七年，但是就因為最後一個記憶是和姊姊分開的那一天，就像是在發生之後立刻知道了姊姊平安無事一樣，我真的很開心喔。

　　「姊姊……！」
　　「好了，日菜，我知道妳只是想把這七年沒叫到的份叫回來，不過我們都很好不是嗎？」

　　果然是我姊姊，都知道我在想什麼，她也握住了我的手，感覺很溫暖，剛剛哭過了那一次之後，就完全沒有想哭的心情了！就只是一直覺得好嚕、好嚕，只是……

　　「姊姊，那是魔女們的集會，我們可以去別的地方嗎？」
　　「……」

　　我是看得出來的呀，姊姊沒有被封印記憶，所以這七年都沒有忘記我，但是眼裡好像有了其他重要的人，我想，魔女集會結束後，姊姊也不會留在我身邊的，所以我不能跟姊姊多相處一下嗎？

　　「嗯……我還有好多話要跟日菜說。」
　　「耶！太好啦！那我們去我的房間吧？嘿嘿……剛好可以翹掉工作呢！」
　　「欸？」

　　說什麼要跟精靈們一起準備宴會用的餐點，那是千聖大人不知道我姊姊會來之前的事情！稍微變更一下預定，也不會被處罰的吧？

33 紗夜

　　被日菜帶著參觀了魔女之王的城堡，比想像中的還小了一些，畢竟來的時候也只看見了正面而已。
　　就如日菜所說的，我會來這裡是因為「魔女」的集會，而不是我們人類的，所以我就算和日菜沒有參加，在這邊敘舊也不是什麼問題吧？
　　人類的話，比起後來認識但是相處時間一點都不常的蘭小姐，還是失散了七年的妹妹更有話說不是嗎？
　　日菜把我帶到了她的書房而不是房間，因為房間裡沒有什麼東西，似乎想給我看看城堡了珍藏的這些書，不過現在沒有那種時間就是了。
　　聽著日菜一次又一次叫我「姊姊」，內心有一股溫暖的感覺不斷擴散，我也知道的，那個思念了這麼久的妹妹，平安無事又這麼有精神，我覺得真是太好了。
　　只是我們分開的這幾年，對我們的人生變化都很大……

　　「日菜……」

　　雖然因為看見她跟我一樣平安長大而感到開心，卻也有一種虛幻的感覺，就好像，一切都是假的一樣，只是突然冒出來的妹妹似的。
　　因為我好像開始對她一無所知了。

　　「在這裡過得好嗎？」
　　「嘿嘿，除了課題很多，過得算很好？唔……跟以前父王和母后還在的時候相比……感覺也沒有什麼不好的地方，一定都是因為不小心把姊姊忘了吧…要是記得的話，就不會這麼開心了說。」

　　日菜看起來很愧疚，而那也不是她的錯，如果我是個萬能的魔女，撿到了和家人分散又找不到她家人的孩子，我也會給她消除記憶的吧。
　　畢竟不想提那件事、也不想讓她一直沉浸在悲傷之中，雖然我覺得魔女之王只是嫌麻煩而已，但我想這對日菜是一件好事。

　　「那姊姊呢？姊姊在哪裡生活的？過得好嗎？跟剛剛那個看起來比千聖大人活潑很多的魔女嗎？」
　　「我……」

　　我有點不敢說我在一座有魔獸的山的山頂住了七年，跟日菜比差太多了，但又不想被她覺得我跟莉莎姊姊和燐子姊姊住在那裡不好，關於兩人身上詛咒的事情，又不知道從哪裡開始解釋……

　　「我也很好……只是有點難解釋，照顧我的還有另外一位魔女，不過妳得明天才能看見她。」
　　「欸？難解釋？有兩個魔女照顧姊姊？就是說……兩個魔女也住在一起囉！是那個嗎？一對戀人照顧姊姊！」
　　「不是──！」
　　「……姊姊？」

　　聽見我不想她們被誤會的事情，我就下意識大聲反駁日菜了，日菜被我嚇了一跳，而我也嚇到了自己，怎麼就這麼激動……

　　「那、那個……咳咳，就是很難解釋，總是照顧我的燐子姊姊和莉莎姊姊人都很好，她們也教了我很多東西，只是確實跟魔女之王無法比擬吧。」
　　「這樣呀，雖然我只有一個千聖大人，但是姊姊有兩個魔女照顧，就能抵過城堡了吧！」
　　「……那也不一定。」

　　實在是無法在這時候說出「其實每天都只有一個人」，我想把這個話題帶過了，我更想問日菜的，或許不是這些事。

　　「日菜，千聖大人有說為什麼將妳留在身邊嗎？我能夠待在她們身邊是因為她們知道妳在這裡，為了讓我能夠參加這次的集會，所以我和她們一起生活了七年……」
　　「欸？是這樣的嗎！？莉莎姊姊？和燐子姊姊真是大好人！我晚點要去跟她們道謝！嘿嘿……不過姊姊是在說集會過後她們就不會照顧妳了嗎？」

　　日菜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又先問了我問題，即使七年沒見了，我卻還是很習慣這樣的她。

　　「我不知道，莉莎姊姊一直希望我找到未來想做的事情……但是，日菜，我……」

　　就算她們不照顧我，也不代表我就不能待在她們身邊吧？我都能自己上下山了，我也不需要她們照顧……

　　「姊姊想待在她們身邊對吧？」
　　「……」

　　不愧是雙胞胎，我明明什麼都還沒說清楚，日菜卻能夠知道我的心情。

　　「咳咳，所以，日菜，千聖大人留著妳是有目的的嗎？」

　　我想先跳過這個話題，所以我又一次問了日菜。

　　「哦……千聖大人的話，大概在解開我體內的謎題之前，都不會讓我離開？」
　　「……什麼？」

　　體內的謎題？
　　原來還真的是有原因的……我想也是，魔女之王怎麼會好心到扶養一個流離失所的人類小孩？正常來說這樣的孩子隨便送去一個鎮上的孤兒院就行了，果然不是那麼簡單。

　　「啊，說起來，雖然我被封印了記憶，但是千聖大人以前一直跟我說要找到另外一個人就能解開謎題，該不會就是姊姊吧！？」
　　「這又是什麼意思……？」

　　我剛剛才第一次聽見我妹妹的身體裡有什麼謎題，過幾秒又被說有我就能解開，我難道能聽懂嗎？

　　「所以……我果然還是直接去問問千聖大人吧！只是姊姊，要是千聖大人解開謎題之後就打算丟掉我了怎麼辦呀！？」
　　「……等等，我一直沒明白妳到底在說些什麼。」
　　「所以我們現在要去找千聖大人呀！但、但是我又害怕千聖大人之後就不要我了……姊姊，我突然明白姊姊的心情了呢。」
　　「啊……」

　　我也一直都覺得，莉莎姊姊希望我長大後就離開，我才會心情複雜的，日菜則是因為我突然出現，意識到了千聖大人可能也想要她離開了。

　　「我想……應該是不會的吧？人類的壽命有限，對她們來說我們可能都只是一瞬間的事而已，既然有一天我們都會先離開，沒有討厭妳的話，我想她應該不會……吧？」

　　我根本就不知道千聖大人是怎麼樣的為人，也不知道日菜體內的謎題解開後會發生什麼，還這麼安慰了日菜，連自己都不禁覺得我只是在找藉口──日菜不能離開這裡，我也就不用跟日菜一起待在這裡，就代表，我不用離開莉莎姊姊和燐子姊姊。
　　只是，我真的不想跟日菜待在一起嗎？
　　分散了七年，我們才剛見面，這也不是我能立刻決定的事情。
　　我……我是想要待在她們身邊的，但是我也不想要又要好幾年才能見到日菜了，她可是我在這世界上剩下的最後一個家人。

　　「不行，姊姊，我好在意另一個人是不是姊姊喔！我現在就要去問千聖大人！」
　　「欸？日、日菜！？等等！？」

　　然而日菜，糾結於謎題，她就這麼跑出了房間，我也只能追上她了。

34 千聖

　　「千聖大人──！」
　　「……太吵鬧了。」

　　想說這兩姊妹有很多事要談我才默許她們不來幫忙的，這麼興奮跑過來而且看起來就不是要幫忙的模樣，我想小日菜也意識到了吧。

　　「千聖大人，該不會一直要找的人就是我姊姊吧！？」
　　「……」

　　這孩子是非常聰明，不過這件事明明不是在我們一邊準備餐點可以一邊討論的事情。

　　「是這樣沒錯，但是小日菜，這件事不急，既然來了就來幫忙我們？」
　　「欸！？明明就很急吧！？」
　　「很急嗎？」

　　我看了一眼旁邊的小莉莎，真要說的話她才是當事人，比起這對雙胞胎姊妹都還要在意才對，不過她也只是對我苦笑一下，就在幾小時後會有各地魔女聚集的地方，這件事真的一點都不急呢。

　　「很急！千聖大人，不會解開了之後，就不要我了吧……？」
　　「……什麼？」

　　然而我沒想到是這種方面的急。
　　剛剛跟我一起苦笑的小莉莎，都表現出吃驚的面容了，倒是一邊的小友希那和小蘭毫不在意的樣子。

　　「所以說，千聖大人不會解開之後就要把我趕出這裡了吧！？」

　　這種事，是可以大庭廣眾下詢問的嗎？雖然這裡也沒有幾個人就是了。

　　「先不說我會不會把妳趕出這裡，妳不會想和妳姊姊過生活嗎？」
　　「我……那個……」

　　我確定她的記憶就算封印了七年，解開也是沒有出差錯的，我更沒想到，她竟然沒有立刻肯定？難道她其實沒有那麼在意她姊姊？我封印記憶是多此一舉？

　　「這……不是我們今天剛見面就能立刻決定的事情，抱歉，日菜她只是想知道，千聖大人是不是沒有任何原因的話，就不希望她待在這裡……」

　　小紗夜在十歲之前也是我躲在一旁看著長大的，流離失所後，個性依然這麼穩重呢，不過她們這都是在問些什麼問題？

　　「希望或不希望不是我說的算呢，但是沒有任何原因的話，我也不會隨便把人趕走的，畢竟是我花了那麼多心思養大的生命呢……妳想離開的話我也得先確認妳能夠好好在陸地上生活才敢放妳走不是嗎？」
　　「解釋這麼多，妳們是不會說一句『我不想離開』跟『我也不希望妳隨便離開』就好了？」
　　「等、等等，蘭……」
　　「……」

　　我轉過去看的時候小友希那已經摀住小蘭的嘴巴了，甚至是連小友希那都完全不看我的眼睛，我只能笑得放下了手裡的東西，我才想問她這麼喜歡小友希那的話為什麼一直表現出反抗的模樣呢──我堂堂魔女之王，不會和十幾歲的小朋友吵架的。

　　「哈……真是的，小日菜，妳不想走我也不會要妳走的呢，畢竟魔女之王帶頭的流行……要是隨便趕走妳的話，我想會有很多孩子被拋棄呢。」

　　雖然我看了一下小友希那和小莉莎，感覺也不是跟流行才帶了這兩個孩子，但是其他魔女就難說了呢。
　　當然，不會隨便趕她走的理由也不只這樣而已，她待在這裡，我也就沒那麼無聊了呢。

　　「我知道了！那麼千聖大人，什麼時候要來解開我身上的謎題！姊姊也在了，可以解開了對吧！？還是說……要一些時間，所以姊姊跟其他魔女姊姊們也可以住在這裡幾天！？」

　　實在是非常想嘆氣，但是又不想在其他魔女面前表現出我對小日菜束手無策的模樣。

　　「……所以我說，小日菜，不是現在要談的事情，總之明天她們也還會在的，至少我沒有那麼無情到讓她們每晚下去人類城鎮的旅店住一晚再上來不是嗎？」
　　「真的嗎！？太好了！姊姊，妳聽到了嗎！」
　　「我有聽到的，日菜……」

　　真是的，她明明不知道是關於什麼的事情，還這麼急著想解開謎題，不過就是有可能解除小莉莎的詛咒而已嗎？如果只是這樣的話，我確實一點都不著急，這畢竟是懲罰用的詛咒，也完全不急著立刻解除。

　　「嘛……日菜這麼好奇的話，也不是不能告訴她不是嗎？反正多了這麼多人手，一邊聊天一邊做事也沒關係的吧？千聖大人。」
　　「……是這樣呢，這是小莉莎的事，妳想說的話就說吧。」

　　確實是比預計裡的多了好幾個人，就算把小日菜和小紗夜剔除，多了兩個魔女可是幫了大忙呢。

　　「欸？不只跟我和姊姊有關係而已嗎？哇，到底是什麼事呀！」
　　「咳咳、嗯……該怎麼說好呢。」

　　我已經習慣小日菜面對未知的事情都很興奮了，不過旁邊的小紗夜並不是沉著的感覺，原本還想說她這麼些年來就算換了個環境生活，也還是如我看見的那副模樣，看來已經不是了。
　　她彷彿知道小莉莎的詛咒一樣，但又好像不是完全知道，那張表情上只寫著「擔心」呢。

　　「那麼……是關於一個我犯了錯，前代魔女之王將我永久放逐的事情──」

　　不錯，我也難得聽聽年紀比我小的魔女說故事，只是「永久放逐」嗎？
　　至少在冰川紗夜和冰川日菜出生之前，或許完全沒有能夠解除她詛咒的方法，對她來說確實是永久放逐呢。
　　然而想要永久放逐小莉莎的前代魔女之王，是為了什麼在把位置交給我之後過了這麼多年，讓解除詛咒的方法「出生」的呢？
　　光是用想像的話，就像是原本就給那個人類的靈魂施了魔法，只要那個靈魂再次降臨到人世間，解開她詛咒的鑰匙也就出現了……

　　「呵呵……」

　　如果這裡其中一個人的上輩子是小莉莎當初的對象的話，我想，這裡真的會有人覺得──這是一件好事嗎？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