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紗夜燐子莉莎】時間之牢（十）

24 燐子

　　帶著紗夜結束了這趟她可能是第一次的遊歷，我們又回到了山頂……這一趟的目的是為了給紗夜開眼界、看看她能不能找到未來想做的事情，不過我覺得在見到她妹妹日菜之前……她應該很難做出決定的。
　　所以我也不著急，只是覺得孩子確實不該一直關在深山，明明以前是個要什麼資源有什麼資源的公主……或許這就是教養很好吧？失去了以後也不會吵著要擁有，但是這卻讓我和莉莎小姐有點過意不去……於是這一次的試驗旅行結束後，我們規劃了每半年就出去旅行一次。
　　其實去旅行也沒有說一定要獲得些什麼……只是想讓紗夜看看還有各種各樣的人類，以及不同的王國有什麼不同的東西，還有每個國家自有的著作之類的。
　　我和莉莎小姐最後也有點不想要野營了，我們決定戴著面具假裝臉部受傷，也弄了個共同的假髮，這樣就能帶著紗夜住宿了……身材也沒有差那麼多，只要一件斗篷都能解決的事呢。
　　就這樣，紗夜每天和莉莎小姐的魔力修練一樣不斷練習劍術，我們帶她去旅行的時候也偷偷去了各國的騎士訓練場複製下來了他們的劍術……紗夜就靠我們做的木偶持續訓練。
　　在紗夜十四歲的時候，我們放她一個人自己下山去山下的村莊採購，沒有掃帚不能飛翔的她……已經能夠獨自一人穿越有魔獸的山路帶著物資平安回家，其實不管是我還是莉莎小姐，都有偷偷跟在附近的，只是沒有告訴紗夜而已。
　　一直到她十五歲，我們才敢完全放手讓她一個人上下山……紗夜也不用按照我們原本訂下的時間去鎮上了，她想去就能去了。
　　不過紗夜……果然會長得比我們高嗎？

　　「燐子姊姊。」

　　長大的紗夜，少了一些稚氣，她只要不笑的話表情都看起來很認真，應該說……多了幾分穩重。
　　雖然她叫我們奶奶都不為過……但現在的外貌確實是「姊姊」了，只是被比我高了一些又相當穩重的紗夜這麼叫，已經不像是在帶小孩了。

　　「最近鎮上新開了一間咖啡廳，妳要跟我一起去嗎？」
　　「這樣啊……」

　　自從紗夜能自己上下山之後，我和莉莎就不用去採購東西了，自然也就不太知道鎮上的變化……說起來，這樣有沒有害紗夜寂寞呢？
　　就算有了一些想去的店……我們好像也沒給她超出預算的錢幣，所以紗夜應該都沒有自己去吧？
　　那些咖啡廳是貴婦們的聚集場所，就算給了她多買五本書的錢幣……也不會踏進去的呢。

　　「雖然開在這種地區很奇怪，好像是主打其他國家的甜點……也不貴的。」
　　「好啊……」

　　我其實也沒想說要拒絕的，紗夜又多說明了一些……確實也增加了想要去的意願呢。
　　既然是和我一起下山，紗夜就不需要走路下去了，可以跟我一起騎掃帚……要說久違也沒有那麼久，每半年我們出去旅行一次還是有載過紗夜的，但那是每半年一次……

　　「……」

　　跟以前一樣，我先坐上了掃帚，然後讓紗夜騎上來，從十二歲的時候她就不會暈掃帚了……看著只比我高了一些的她跨過那雙看起來長了我很多的腳，掃帚上也感受不到什麼重量增加，但是我的背後很明顯有了不一樣的感受。

　　「我好了，燐子姊姊。」

　　背後的感覺不再是小孩子，而是能完全覆蓋住我背後的身體……雙手繞過我的腰抱著，以前沒有的，突然有了一種酥麻的感覺……背後很溫暖，這究竟是多少年來不曾有過的……被人從背後抱住的感覺？
　　唯一有點問題的地方是，我和莉莎小姐難道讓紗夜營養不良了嗎？可是她長得比我們都高也應該不是營養不良……胸部的發育跟我們差很多呢，也才十五歲而已，應該還會再長高、也還會再長大嗎？
　　總之背後的感覺變得很不一樣了，紗夜從小就是這樣抱著我們的……我也不能說些什麼，我想她也習慣了，長大了……我就自然加快了飛行的速度，但她卻還是跟以前一樣將我越抱越緊。
　　好奇怪的感覺……畢竟不會有魔女共乘一支掃帚的，也不會有朋友這樣抱著。
　　還能感受到紗夜的呼吸……明明只是和以前一樣帶「孩子」下山而已，這種被人完全擁入懷裡的感覺，真的好奇怪。
　　而我不知道為什麼──不是很想讓莉莎小姐也體驗到這種感覺。

25 莉莎

　　紗夜長大了、還長得比我高了，果然如我預想的，因為小時候就是個很秀氣的公主殿下，長大之後果然也是亭亭玉立的美人，不過跟那種溫室裡的花朵差多了，會使劍的紗夜給人的感覺更像是高階貴族擔任的「王族騎士團團長」一樣的感覺。
　　雖然她才十五歲？但要是給她穿上華麗的騎士團制服，一定很有那個感覺！
　　所以我確實給燐子這麼提議了，我們沒辦法隨便買到騎士團制服，也不想讓紗夜穿上任何一個國家的騎士團制服，就請燐子做了我們理想中的衣服。
　　很可惜的是我和燐子不能同時看見紗夜穿上這制服的模樣，燐子是負責剪裁，最後我加上了那些我覺得非常華麗的裝飾，所以第一個看見紗夜穿這件衣服的不是燐子，而是最後加工的我。
　　雖然有點對不起燐子，我搶先讓紗夜穿上我零點出來後就一直加工到早上的制服了。

　　「哇……紗夜、紗夜……！」
　　「莉莎姊姊，這個制服……」

　　給紗夜穿的是白色基調配上藍色的制服，縫上去的裝飾當然都是金光閃閃的，修長的褲管和特意墊高的鞋子，還有故意提高一點的腰身，讓紗夜看起來特別高！而且多虧了紗夜胸部不大？看起來就是非常筆挺俊秀的騎士！

　　「這個制服根本不方便劍術練習吧……」
　　「啊哈哈……」

　　不過我早就知道紗夜會抗議就是了。

　　「嘛……有很多騎士團也只是裝飾品嘛。」

　　雖然也還是有版圖擴張野心的王國，但是如果半百年都沒什麼戰爭的話，騎士團最大的功用就是跟國內盜賊之類的對抗而已呢。
　　當然，我們給紗夜做的衣服完全不是要她練習的時候穿，只是我想看而已！
　　紗夜看著有點不適應地走來走去，在我們的屋子外面試著揮劍，果然很好看呀！如果比的不是劍術而是欣賞華麗的大賽，紗夜肯定能得名的！
　　不過紗夜輝了幾下就收起了劍，嘆了一口氣後，總讓我覺得她已經十八二十歲了，然後才會想起她才十五歲──

　　「……莉莎姊姊很喜歡嗎？」

　　她轉身正面看著我，站得筆挺的模樣真的像是王族騎士團出身的高階貴族一樣……不，如果給紗夜一個王冠，就會是王族了呢。

　　「喜歡呀！這是我和燐子努力做出來的衣服呢……雖然幾乎都是我的私心。」

　　我再靠近看了看紗夜，怎麼就沒有能把紗夜的模樣保存起來的東西呢？當然也不是不能給她畫個肖像畫，也有把畫面收進水晶球裡的魔法，不過水晶球跟肖像畫，都不是等身大呀。

　　「那麼……莉莎姊姊能以實用為目的，再改一件嗎？」
　　「……紗夜喜歡嗎？」

　　我以為她不喜歡的，感覺她從穿上去之後就一直在皺眉頭，而且這種衣服確實和她當公主的時候差很多吧？
　　應該要給她穿漂亮的裙子……說起來紗夜因為沒辦法像我們揮個手就能使用魔法，我們給她穿的都是方便行動的寬鬆短褲，剛來的時候還是有穿過裙子的，後來就沒有了。
　　不過應該就是不喜歡才要改的吧？

　　「……莉莎姊姊喜歡的話，我可以都穿這樣的。」
　　「……」

　　明明說出口的那瞬間盯著我的眼睛，卻也是紗夜先避開了我的視線，手不自覺地想伸出去拍拍紗夜的肩膀，卻在途中停下了。
　　啊……紗夜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呀。
　　雖然臉上還是有些稚氣，但是比我和燐子都還高之後──也就那麼一點點──再加上這套衣服，看著很成熟，像個大人了，對我說這種話，當然會動搖的吧。
　　紗夜，是怎麼看我和燐子的呢？
　　說這種話，是為了報答我們照顧她的恩情，還是另有心思呢？
　　我……是不會喜歡上紗夜的，不可能會去喜歡的，我對紗夜的一切情感都來自於她體內的魔力，這些年過去了，終究沒有在其他旅行目的地遇到跟紗夜一樣的人類。
　　雖然我也想過她體內這份無法使用、屬於我的魔力能不能取出來，但我不想輕易嘗試，我也想等到魔女集會的時候，遇到千聖大人再問問看，我不想再一個人做決定了。

　　「紗夜。」

　　然而我的身體，為什麼會背叛我呢？

　　「莉、莉莎姊姊……？」

　　我過去抱住了紗夜，她怎麼就長這麼高了呢？
　　偷偷摸著她的身體，我知道的，沒有把她養成肌肉太誇張的模樣，而是非常精緻的身形，肌肉線條要用力的時候才看得出來，但是抱起來真的令人感慨萬分。

　　「……」

　　紗夜也突然伸手抱住了我的背，輕輕的、再慢慢抱緊，心臟又背叛我了，為什麼呢？
　　閉上眼睛，腦裡有個很模糊的畫面，我曾經也跟誰這麼抱過，我知道是那個人類，不過我想不起對她的情感，只知道擁抱之後稍微退開──

　　「……！」

　　不小心就忘了呼吸，紗夜的表情也有些震驚，這麼盯著彷彿就要吻上了，我趕緊放開了紗夜。
　　我沒有了記憶，只是身體肌肉卻還有印象，閉上眼，和那個人無數次摩擦過嘴唇……她比紗夜再高一點點的，只有一點點，非常些微的差距。

　　「……紗夜，覺得衣服哪裡需要改進呢？」

　　不想繼續留在這種氣氛下，我立刻轉移了話題，紗夜垂著頭動了動她的手腳，她沒有馬上說話，在那邊反覆做了一些小運動之後才來回答我的問題。
　　這些想改進的地方今天寫在日記告訴燐子，燐子明天就真的沒辦法看見紗夜穿這套衣服了呢。
　　雖然下次改好的時候，會是燐子先看見了吧。
　　明明是我們一起照顧了五年的孩子。
　　究竟為什麼，開始有一些佔有慾了呢？

26 千聖

　　至今我仍然不曉得收養冰川日菜是錯誤還是正確的決定，其實我在第二年就搞清楚了她體內的魔力是誰的，我卻也不能就這麼收手。

　　「千聖大人──！」

　　她實在是活潑到我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我是想要享受寧靜才一直關在房間的，一旦走出房間就會被她衝過來抱住。

　　「哈……小日菜。」

　　明明休息過了，不禁又開始覺得頭痛了。
　　我拿這孩子一點辦法也沒有。
　　我本來出了些難題希望她學會後才可以和我說話的──

　　「千聖大人，妳交代的作業我也都做完啦！」

　　明明是我花心思出的魔法考卷，寫上答案能立刻確認正確與否，她總是拿滿分考卷出現在我面前。

　　「嗯、嗯……」

　　冰川日菜，擁有過目不忘的能力，我想這應該和她體內的魔力沒有任何關係，純粹是她與生俱來的優秀頭腦，所以除非是要魔力的事情，僅僅十二歲，已經沒有事情可以難倒她了。
　　我不曉得我培育了一個全能的孩子，還是會給我找麻煩的孩子呢……

　　「千聖大人，這裡所有的東西我都學會啦，可不可以帶我出去玩呀？我們約好的嘛！」
　　「說得也是呢……明天正好要去處罰一個魔女，我們稍微出門一下吧？」
　　「耶！太好啦！」

　　我們還是經常出門的，因為我必須去複製一些王國最高學習機構的資料來給小日菜學習，不然其他東西對她來說都太簡單了。
　　真可惜，有這麼不錯的能力卻不是魔女，如果她是魔女的話，用上這個能夠高速計算的腦袋，或許很快就能成為魔女之王了呀，我就能夠立刻退位去休息了吧？
　　所以我總是在想──如果給冰川日菜出一個難題，題目就是研究如何讓人類使用魔法，她是不是也能達成？
　　畢竟……

　　「小日菜。」
　　「嗯？」

　　我不明白，這個和把這些責任全部丟給我的魔女之王長得完全不一樣、個性也不一樣的冰川日菜。
　　體內龐大的魔力卻是來自那位魔女之王的。
　　至少她的雙胞胎姊姊──那個我沒有救到的冰川紗夜，體內擁有的魔力，我確定跟讓我感到興趣的小日菜完全不一樣，只有我面前的這個孩子擁有著前代魔女之王的魔力。
　　然而那個魔女之王還沒死呀。
　　我發現這個事實之後，我幾乎想要立刻去找到她的陵墓將沉睡中的她挖出來詢問這件事了。
　　冰川姊妹出生的時間，那位大人已經在沉眠之中了，她難道在把魔女之王的位置交給我之後，還瞞著我干涉了一些事情嗎？這種感覺實在是非常不愉快呢。

　　「如果我讓妳去研究如何使用妳體內的魔力，妳也能達成是嗎？」

　　對那位大人的不滿，卻只能發洩在我面前的小女孩身上，我真的也還不是個夠格的魔女之王吧。
　　不過小日菜──

　　「欸──那當然不能呀，千聖大人不會這麼過分吧！明明知道不可能，還想出這種題目給我，是不是不想見到我了！」
　　「呵呵……」

　　她不會天真地跟我說她去試試看，而是會直接告訴我這是絕對不可能的，明明是個人類，也不會妄想能夠使用魔法呢。
　　不過這應該是我教得好吧？

　　「不是，這個課題沒有條件的，小日菜辦不到也一樣能見到我，但是我真的好奇妳是不是也能辦到這種奇蹟呢。」
　　「千聖大人明明是魔女之王，還期待這種破壞魔女和人類平衡的事情？」
　　「呵呵……年紀小小的，說話這麼一針見血，真不知道是誰教的呀。」

　　小日菜只是對我嘻嘻笑了一下，我不提的話，她就不繼續說她會不會去嘗試這個課題，大概是完全不打算碰吧？
　　因為我即使知道她體內的魔力是來自誰的，我也不能收手的原因──就是如果要提取她體內的魔力，那還需要其他東西。
　　冰川紗夜，她的姊姊。
　　這點事我還是知道的，只要找到第一個線索，就能知道該怎麼取出小日菜體內的魔力，並不是說冰川紗夜是鑰匙，而是體內同樣也有魔力的冰川紗夜如果有一天被其他魔女發現了，想要取出那份魔力，也同樣需要冰川日菜在身邊。
　　這一定是那位大人設置的機關，即使我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這麼設置，或許也是留給我的謎題？想要解開還必須要雙胞胎同時在場……
　　不過我稍微封印了小日菜的記憶，而我從她們出生起就開始觀察她們了，所以要稍微修正一下她的記憶，對我來說也是非常簡單的呢。
　　至少，現在的她完全不會覺得「冰川紗夜」的存在從她記憶裡抹消之後，會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我可是魔女之王，不會那麼隨便的。
　　至於我不想要她記得她姊姊是因為她一旦想起來了，就會像最開始那樣哭鬧，完全不聽我的話，我只好修改她的部分記憶。
　　我當然還是有趁著每一次出門的時候，稍微尋找冰川紗夜的蹤跡，沒想到完全找不到呢。
　　唯一不能相信的第六感告訴著我，冰川紗夜還活著就是了。
　　雖然我也相信雙胞胎身上有著什麼，或許我讓小日菜想起來之後，她能夠找到她的姊姊──

　　『千聖大人，魔女集會能夠帶人類孩子去嗎？』

　　去年，魔女們的問題傳到我這裡來了，她們沒有能直接找到我的辦法，不過這個問題傳到了每個「跟流行」的魔女耳邊後，好像是一定要讓我聽到似的，我最終確實聽見了，也回答了她們可以。
　　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有一個預感，或許在魔女集會上，我會見到冰川日菜的姊姊，所以我選擇等待那一天的到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