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紗夜燐子莉莎】時間之牢（五）

09 燐子

　　才過了一天，甚至是在日記上寫下請莉莎小姐去找友希那小姐幫忙的這句話好像還只是十秒前的事情……從時間之牢出來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後，沒想到莉莎小姐已經全部解決了。
　　真的不是我在時間之牢裡待上了一個星期左右嗎……？
　　說是紗夜的妹妹，日菜，被我們偉大的魔女之王撿走了……這是真的嗎？有點不敢相信……即使千聖大人才上任四十幾年，沒怎麼聽過她的其他傳聞，不曉得她對人類是什麼態度……但是魔女之王收養人類的孩子是什麼意思呢？
　　這是用行動來告訴全體魔女，接下來我們要跟人類友好相處嗎……？
　　不過千聖大人收養的人類，如果身分再高貴一點或許才有這種意思，和我們同樣收養了已經亡國的公主，對人類世界並不會造成什麼影響，反而還有一種徒勞無功的感覺，除非她想要讓紗夜的妹妹再次推翻火川王國……不會有這種事的吧？
　　所以……不明白千聖大人的意思呢。
　　至少紗夜擔心的要素已經沒有了……接下來她只要好好長大，我或莉莎小姐就能帶她去魔女十年一次的集會見到千聖大人，再和千聖大人說這件事，因為是雙胞胎……肯定會看到紗夜的第一眼就明白的。
　　而且紗夜的妹妹肯定也會跟千聖大人說想找紗夜的……對了，千聖大人不管做什麼都會造成新聞，但是我們不會，不曉得要是日菜說了要找紗夜，魔女之王會不會答應她呢……該不該寫一封信告訴千聖大人，紗夜在我們這裡呢？
　　只是……就連寫信都是很難的一件事情，不知道魔女之王身在何方，是寄不到的。
　　莉莎小姐也在日記上寫了她的猜測，或許千聖大人也沒有那麼崇高的志向……沒了歷代以來最厲害的魔女之王，現在沒有人可以控制千聖大人的，只要她沒有犯下兩界之間的禁忌造成世界動盪，就算抓人類來研究也沒有什麼實質上的問題……
　　所以，只要知道紗夜的妹妹還活著、活在一個能長大的地方，但不確定安不安全……只能這麼說了呢。
　　而我和莉莎小姐這七年要做的事情，就是讓紗夜平安長大到集會的時候了。
　　紗夜來到這裡的第二個月，身體恢復了營養、或許還長高了一點點……嗯，一點點……大概是人變得非常有精神，站直了以後覺得變高了，看起來不像是流浪過的孩子，就可以開始做別的事情了。

　　「那麼紗夜……我們今天下山吧……」
　　「……好的！」

　　因為她不是我和莉莎小姐，她是個正常的、一年擁有三百六十五天時間的人，如果這七年都將她困在山頂，那麼只是個人類小孩的她會發瘋的……
　　所以我們準備訓練她如何下山前往城鎮，當然頭兩年都得有我和莉莎小姐陪同……我相信未來幾年，她或許也能跟這座山上的魔獸抗衡了。
　　紗夜從六歲就有練劍，而莉莎小姐給她做了有魔力的木劍……莉莎小姐出來的時候都會陪她訓練的。
　　我不是要立刻就讓她熟悉山路，至少要先讓她熟悉底下的城鎮才是……

　　「紗夜……坐上來……？」

　　我先坐上了掃帚飛起來後，讓紗夜坐上後面的空位，她猶豫地看著那一截木棍和後面的樹枝，大概是魔女和人類之間沒辦法互相理解的一部份……她的手先伸過來想往下按，我不禁笑了一下。

　　「不會因為紗夜上來就倒的……」
　　「唔……」

　　像是被我看穿了，她臉紅了一下，接著就很認命地背對掃帚讓屁股坐了上來……

　　「嗯……抓好我……」

　　確認紗夜坐好後，我伸手捉住了她的手讓她從我後面繞過來攬住我的腰……即使我也會給她施加防止掉下去的魔法，體溫還是比較讓人放心呢。

　　「燐子姊姊……我抓好了。」

　　紗夜的另一隻手是自己伸過來的，我的腰被她輕輕抱住，然後我試著讓掃帚上下小幅度動了一下……

　　「哇、啊！」

　　我是不是有點壞呢？紗夜這樣叫出來的時候我是有點開心的……就是想看見她有這樣的反應，她就把我抓得更緊了。

　　「給妳施了魔法不會掉下去的……那麼我們出發了……」
　　「好……欸──！」

　　沒有等她回答完，我就立刻飛了出去，風太大聲都沒有聽見她後來說了些什麼……本來就要花一點時間才能下山的，所以一直沒有給她說的機會，我飛到了平時停下來的地方才回頭看看紗夜。

　　「紗夜……？」

　　紗夜就只是抓著我的腰，表情看起來已經失神了……我笑著在她眼睛前揮了揮手。

　　「紗夜……」
　　「燐、燐子姊姊……」
　　「可以下來了喔……？」

　　她感覺還沒有徹底回過神來，迷茫地對我點了點頭後跳下了掃帚，明明跟地面高度也沒有差太多……

　　「唔！」
　　「……」

　　想說小心的時候已經太遲了，而且我覺得也沒有多危險……就看她往前摔了一下，好像腿軟了。
　　我收起了掃帚，看著搖搖晃晃站起來的紗夜……因為沒有見過有魔女有這種反應的，所以覺得很新奇呢。

　　「燐、燐子姊姊……我好了。」
　　「真的嗎……？還可以休息一下的……不用太勉強喔……？」

　　臉色都稍微不好了，看來是暈掃帚呢……我應該也沒有飛太快才是，而且又沒有晃來晃去，不是一直線飛下來的嗎？可能這是人類第一次騎上掃帚的反應吧。

　　「沒關係，我們走吧……」

　　紗夜既然不想休息，那我也只好點點頭繼續往山下走了──
　　等一下……

　　「紗夜……」

　　走了十分鐘的路，明明是下山路……

　　「等、等一下……唔……」
　　「燐子姊姊？」
　　「走、走太快……啊……！」
　　「燐子姊姊！」

　　想追上走在前面的紗夜，一個腳滑就要跌倒……當然魔女可以立刻用魔法阻止自己碰到地面的，只是那一刻過來撐住我的紗夜比我的魔法還快。

　　「……」

　　為什麼呢？想到她學劍的時候應該就要意識到了，一國的公主像騎士一樣練劍……確實很有力氣呢，不是那種坐著當娃娃的公主，或許最初撿到她的時候就應該要懷疑她怎麼生存下來的了吧。

　　「紗夜……走慢一點……」
　　「……好。」

　　我撥開了紗夜的手讓自己站好，覺得三百多歲的魔女因為差點跌倒被十歲孩子撐住有點難為情呢……
　　紗夜放慢了腳步，不得不說讓她的身體完全恢復健康後，她真的是很有體力……來我們這裡兩個月了也沒有添什麼麻煩、學習速度很快，已經能夠把所有家事都交給她了，甚至也學會了種菜，雖然兩個月沒辦法種出太多東西就是了……
　　不曉得她是不是因為寄人籬下才這麼勤奮……希望不會累壞了，我們是否剝奪了一個十歲的孩子玩耍的權利呢？不過她原本就是公主……或許從出生開始，就沒有像一般孩子那樣活著的資格吧。
　　走了好一段路後我們終於到了城鎮上，我帶著紗夜逛了一些商店……給她買了她自己挑的布，打算做一些比較好激烈運動的衣服……沒想到紗夜是練劍的，之前做給她的那些衣服似乎不太方便。
　　也順便帶紗夜去逛了武器店……

　　「真、真的可以嗎？」
　　「嗯……雖然什麼道具我們都能做出來……但還是專業人士製作的劍比較好呢……」

　　說了要給紗夜買自己的劍之後，她雙眼明明放光卻又很過意不去的樣子……要給她買劍的事情在日記上跟莉莎小姐討論過了，既然要把她養大，她的父母又已經都不在了，那麼她就是我們的孩子了……我們各自出了一點錢，希望給她買這些東西能安慰到她。
　　只是我跟在她後面陪她看了好幾把劍，她明明都很喜歡……但似乎都看到標價牌就放棄了。
　　看來她還不知道，撿到她的我跟莉莎小姐，跟她的原生家庭比起來是怎麼樣的呢……

　　「紗夜……」
　　「我、我還沒看到喜歡的……」

　　被我呼喚了以後轉頭過來看我卻又不看我的眼睛……明明就都很喜歡，所以我不禁笑了一下。

　　「紗夜……我和莉莎小姐……都活了三百多年了……錢很多的……」
　　「……」

　　我們和紗夜說過我們的年齡嗎……？她好像有點吃驚地盯著我，怎麼辦……確實不是被叫姊姊的年紀，但是紗夜要是叫了我們其他稱呼，我會想把她丟在這裡的……

　　「真的、可以嗎？」
　　「嗯……就算是最貴的……我們也買得起喔？」

　　雖然有點誇張了……但是我們的財力確實就是這樣子的，她聽到之後眨了眨眼，只是還是能感受到她不好意思的心情，所以我摸了摸她的頭。

　　「人生還很長呢……紗夜有很多時間慢慢還給我們的……就當作是被魔女騙了吧……？」
　　「……！」

　　把她養大成人，就該要自己出去工作了吧……會在其他城鎮紮根，即使我和莉莎小姐不缺錢，至少告訴她想還也是可以還給我們的。

　　「好……！我以後會努力賺錢還妳們的！」
　　「嗯……」

　　她恢復了一點精神，最後回來站在了一把劍前面……是一把細劍，即使我不太了解，感覺確實是適合女孩子的劍……劍身上有看起來在強調鋒利的紋路，劍柄做成了綠色的，就和她的髮色一樣，是我的話也會挑跟自己像的呢，因為這只是一般小鎮，再好的劍也都這麼樸素的。

　　「……就是這把了，燐子姊姊。」
　　「嗯……明天記得也要和莉莎小姐說謝謝呢……」
　　「我會的。」

　　就這樣，我給紗夜買了劍和做衣服的布，又去買了固定的必需品……還有一些我和莉莎小姐不會花時間做的點心給紗夜吃，我們就回山頂了。
　　關於山腳的那段路，爬山和下山我都因為追著紗夜而跌倒的事情……希望紗夜不會告訴莉莎小姐呢。

10 莉莎

　　紗夜來我們這裡已經一年了，感覺她應該會長得很高吧？每天有練劍術，也就是說有好好伸展筋骨，雖然高度還只到了我和燐子的胸口，要是以後長得比我們都還高……那可真是絕世美人呢。
　　我不太會用劍，因為我都是用魔法在剷除魔獸，也不是說沒有用像刀劍一樣的東西，但是都沒有實際的形體就是了。
　　我和燐子能幫上紗夜的只有兩件事，第一個是給她做練劍用的木樁，第二個就是做一個活動人偶，紗夜用木劍跟它對練，木偶的劍術是複製了我和燐子這漫長的人生中看過的各種劍術，雖然記得沒那麼清楚，為了這個我還特地放棄了好幾次交換回來的時間，飛去了的騎士們的練習場記錄他們的劍法，又在換日前趕回來呢。
　　總之，就算為紗夜做了這些事，她都還沒有能力可以跟我一起去跟魔獸廝殺，因為住在山頂的緣故，她沒辦法先遇到弱的魔獸呀，或許得等她十四歲左右，個子再高一點……說起來，等到紗夜都能殺死魔獸之後，她回到人類的世界要做什麼呢？

　　「紗夜，妳有想過對火川王國復仇嗎？」

　　我沒有打算顧及人類之間的敏感，所以我很直白地問了。
　　她或許也沒有被我的問題傷到，看起來思考了一下，接著對我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父母和阿姨叔叔們做了什麼壞事非得被殺掉……但如果真的是我父母他們做錯事所以王國被推翻了呢？」

　　紗夜那時正常來說還是不諳世事的年紀，不過現在也才過了一年，也沒有學到太多經驗吧……已經會去想是自己的父母做錯了呢，不過──

　　「啊哈哈……說實話，應該沒有做壞事吧。」

　　至少在我這個鄰國人心裡的形象是好的呢。

　　「那麼我也不想殺掉現在的王室……殺掉他們之後，我是不是就得成為皇后了？」
　　「嗯……好像會變成這樣……」

　　確實，紗夜要是復仇了，那她就會成為一國之君，火川王國也再次變回冰川王國吧？有人類不嚮往權力的嗎？

　　「如果以前的人民們也過得幸福……我不用去破壞他們的生活吧。」
　　「哈哈，紗夜，年紀小小的，真成熟呢？」
　　「因為有妹妹……」

　　這麼誇她了之後她別過了頭，這裡明明沒有她的妹妹，不過確實來我們這裡之前就已經足夠成熟了……燐子也找了很多應該能長智慧的書給紗夜看，這孩子未來不回歸王室的生活真可惜呀，看起來很夠格的說。
　　只是她也不會想知道父母那輩和現在火川王國的國王有什麼恩怨嗎？哎呀，再說下去的話我好像在煽動她呢。

　　「那紗夜以後長大，想去做什麼工作呀？就是也見到了日菜以後……」

　　總不會跟我說要去當傭兵或是去其他國家當騎士吧？

　　「……莉莎姊姊和燐子姊姊的身體，是被詛咒了嗎？」
　　「欸？怎麼突然問這個，受到詛咒的只有我喔，燐子為了幫我解開……所以變成了紗夜知道的這副模樣，嘿嘿……對燐子很不好意思呢。」

　　這麼說來都過了一年，紗夜沒有問過我們為什麼會每過一天就換一個人，那時候是我和紗夜解釋的吧？只跟她說了我們會交換，所以會一天見到我、一天見到燐子，這麼久了她都沒追問……這方面也很成熟呢。
　　那麼為什麼現在問呢？

　　「那我想去尋找破解詛咒的辦法！」
　　「……」

　　哎呀，聽到這種話是很開心啦……

　　「紗夜，解咒辦法不是人類可以找到的東西喔？」
　　「欸？」
　　「解咒辦法只跟魔力的高低有關係喔？」
　　「……」

　　突然知道了事實的紗夜，瞬間就變得有點失落，這也是沒辦法的嘛。

　　「所以我才會一直修練喔？我也很努力在提高魔力的，至少我受到詛咒的時間都比紗夜的年紀大呢！哈哈……就不要想這種不切實際的目標啦？紗夜沒有其他想做的事嗎？」

　　雖然逼問這個年紀的孩子未來想做什麼的「三百歲的魔女姊姊」也有點奇怪就是了。

　　「……不知道。」
　　「啊哈哈……也是啦，第一個目標都還沒有達成呢，說不定見到了日菜以後才會想決定之後的人生……」
　　「……」

　　紗夜稍微張開了嘴巴後又閉上了，好像為難她了，我就不繼續問這種問題了吧。

　　「……莉莎姊姊為什麼被詛咒了？」

　　還要繼續追問嗎？雖然也不是不能告訴紗夜大致的原因……

　　「嗯……說是詛咒，其實只是上一代的魔女之王給我的懲罰喔？莉莎姊姊做錯事了嘛。」
　　「莉莎姊姊是……壞人？」
　　「哈哈、哈哈哈！那我要把紗夜吃掉嗎？」
　　「……」

　　正常的孩子應該要拒絕或是知道我在開玩笑的話，會一臉無奈的看著我吧？紗夜竟然只是傻傻地看著我？現在是在考慮能不能被恩人吃掉嗎？

　　「如果魔女要吃人才可以提升魔力……未來如果找不到目標的話，我就……」
　　「停一停！紗夜！魔女是不會吃人的！」
　　「欸……」

　　她怎麼還一副很失望的樣子？是覺得未來的人生沒有什麼希望嗎？真是的，是誰把孩子教成這樣的呀？
　　沒有帶紗夜出去玩是我們的問題囉？
　　對……是我們的問題。

　　「唉……紗夜，未來的事就先不要想了，當我太早問了吧。」

　　我摸了摸紗夜的頭，雖然她已經不小了，想到小了我們超過三百歲，那還是挺可愛的吧？
　　我想我需要跟燐子討論一下出遠門了，可能需要帶紗夜去外面晃晃呢，只要我們能夠在安全地點度過零點，一些重要的交代事項讓紗夜負責告訴對方，其他小事情再透過筆記本確認，這樣是可行的吧？
　　好，這就開始計畫帶紗夜去各處晃晃！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