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紗夜千聖】錯愛

　　在冰冷的物體刺入自己的身體後，冰川紗夜垂頭看了一眼逐漸染紅的腹部，刀刃不再冰冷，她的皮膚感受到了自己熾熱的血液湧出，腎上腺素發作減緩疼痛的同時她驚愕地轉過頭看向背後打算殺了她的人。

　　「妳為、什麼……」

　　白鷺千聖面無表情地盯著她，握在刀柄上的手沒有亂動來刻意造成紗夜的更多痛苦，接著她慢慢放手，紗夜以為她舉起的雙手是擺出了投降的意思──她已經頭腦混亂了，沒料到千聖下一秒是用力推了她的背讓她向前跌撲倒在地上。

　　「冰川紗夜。」
　　「……千聖、小姐……」

　　衣服後面也染紅了，千聖站著俯視不能翻過身的紗夜，聽見紗夜沒帶任何憤怒而是吃驚的語氣，她才終於挑起了眉。

　　「家家酒就到此結束了吧？」

　　垂下頭的劉海稍微遮住了眼睛，千聖深呼吸了一口氣後就轉身離去，她可不想看見在這之前是她「妻子」的冰川紗夜死在自己面前。
　　她隱約還能聽見紗夜的哀鳴，不過走出這個家關上門後就什麼都沒有了。
　　這是寧靜的黑夜，即使她的髮色是那麼顯眼，她的身影也很快就從街上消失，今天她沒有回家。
　　她現在無家可回，以前的家也是不可能回去的，至少要等冰川紗夜死透了再說，她只是換個名字住進了早就預約好的旅館。
　　沒有殺人的實感，畢竟她也沒有沾上紗夜的鮮血，她就坐在床邊望著沒有打開的電視，明明什麼都沒有，卻好像有什麼自動播了出來。
　　是她腦裡的回憶。
　　因緣際會之下，她遇到了紗夜，她也沒想過自己會墜入情網，或許也不是情網，僅僅只是欣賞冰川紗夜這個人，完全符合她的配偶條件，床事方面也沒有任何缺點。
　　天底下哪裡找來這麼完美的人？當然，她覺得自己也是完美的，所以非常有自信冰川紗夜也是非她不可。
　　但如果這份完美來自兩人都習慣角色扮演呢？
　　白鷺千聖屬於諜報組織，她是不可能在任何人前展現最真實的自我，要扮演「完美」，對她來說可不是輕而易舉嗎？
　　騙著冰川紗夜的感情度過每一天，直到組織發現了她的妻子的完美也是有原因的──
　　冰川紗夜，代號「鷹」，是她們組織追查了好久的敵對組織王牌，彷彿命中註定般地來到了她的身邊。
　　她們的一切都是假的？
　　既然連發現了紗夜的身分，那麼又怎麼能保證自己的身分不被紗夜發現？別說什麼情分了，兩人不都是演的嗎？那麼結局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不殺掉冰川紗夜那麼她就會被組織殺掉。
　　她不禁回想了相處的每一刻，有好多機會都能直接對紗夜下殺手，既然是這麼容易，假設她選擇了背叛組織──如此無防備的紗夜怎麼可能保護得了她？

　　「哈……」

　　不過就是失去了一個由間諜扮演的完美戀人，那有什麼好可惜的呢？
　　想要完美戀人，隨便找一個同事都能扮演不是嗎？

　　「哈哈……」

　　千聖的腳也縮上了床，雙手靠在腳上讓手掌能夠摀著自己的臉，再也沒人看見的地方，她可以卸下自己的面具。
　　她不明白心底的悲傷到底是因為被紗夜騙了、還是因為自己殺了紗夜，又或是失去了幸福的日子？
　　她向後躺上了床但還是沒有放開手，她不想看見不熟悉的房間、沒有枕邊人的床，那份溫度由她自己扼殺了，如今才在想念和紗夜交纏的感覺是否太晚了？

　　『喀喀』
　　「……！？」

　　頭頂傳來了手槍上膛的聲音，她是愣了一下，心裡卻是有那麼一絲欣喜，一邊想著不會吧？一邊又害怕這是組織裡的人來殺她了。
　　可她這個頂尖殺手，還有誰能避開她的耳目無聲無息溜進這個房間呢？

　　「不要動。」
　　「哈……」

　　是冰川紗夜的聲音，她現在就想大笑，卻還是聽著紗夜的命令沒有拿開手看看對方的真面目。
　　有沒有可能，也只是裝成了紗夜的聲音？
　　那也好，至少能讓她相信最後是死在冰川紗夜手下的，而不是敗給組織裡的其他人。

　　「……千聖小姐。」
　　「妳就快點殺了我吧？」

　　千聖注意到了，紗夜只是讓她聽見了槍上膛的聲音，卻沒有抵著她的頭。
　　反正都會死的話，她為什麼不拿開手呢？看看紗夜是怎麼從大量失血的情況下還能無聲靠近自己，所以她膽大地放下了手。

　　「……」

　　紗夜拿著槍的手抖著，另一隻手按著被千聖刺傷的部位，臉色蒼白卻也沒有怒視她，就像她那時將紗夜推開時的表情一樣。
　　誰也沒有說話，千聖好奇了起來，紗夜下得了殺手嗎？是不是曾經愛過她呢？她緩緩起身伸手碰上紗夜拿槍的手並把那隻手推到一邊，槍不再對準她了。

　　『啪！』

　　接著她再用力拍了一下紗夜的手將她手上的槍打掉，紗夜不是沒有反應過來，而是預感千聖也沒有想對她做些什麼──

　　「哈、嘶……」

　　千聖將她拉上了床，她跌坐上去的瞬間發出了吃痛的聲音，不過她的腹部很快就被千聖拿了枕頭來壓著，兩人之間就隔了一個枕頭，而紗夜的雙手都自由了。
　　千聖並不意外紗夜還活著，她們好歹都是頂尖的，怎麼能因為不是插入心臟的一刀就死了呢？應急措施要幾個有幾個，更何況那裡還是她們同居已久的家，紗夜沒有藏東西在裡面是不可能的，或許敲一下地板就有輸血裝置也不一定──反正她不用去思考紗夜怎麼活下來的。
　　她只要知道這個人即使拿槍也沒有對她扣下扳機。

　　「哈……小紗夜……」

　　然而還是很可笑，關於她們的過去，早在知道真實身分的時候儼然成了一場笑話。
　　不過可笑與想要對方的慾望並不衝突。
　　紗夜沒什麼要問的，她甚至不需要後援，光是千聖拿刀刺她的瞬間就能在推算出的百種身分裡確定千聖真正的背景，她追來只不過是想確認──白鷺千聖殺了她之後是開心的嗎？
　　雖然緊急輸血了，那還遠遠不夠，傷口也沒有完全處理，紗夜的體溫不高，所以千聖的手指撫上她的臉頰時特別有感覺。
　　她看著千聖慢慢靠近她的臉，兩人的嘴唇就在咫尺之間，稍微呼氣都能再從對方臉上反彈回來，她閉上了眼睛，明明是熟悉的感覺卻是那麼冰冷，涼得背後寒毛直立，心臟瞬間比腹部的傷口還疼了些，她們不再是來電的感覺，而是要命的觸電。
　　但是愛慕的心情並沒有這麼快消去。
　　就只是愛錯人了。

　　「妳會害我被追殺的，小紗夜。」

　　放開紗夜的嘴唇，千聖的手試圖去勾住剛剛拍走的手槍，而紗夜只是瞥了一眼。

　　「……那麼殺了我嗎？白鷺千聖。」

　　她拿開了枕頭，在千聖拿到手槍的同時握住千聖的腰將千聖按倒，而槍口碰上的位置是被輕碰就令她不禁皺眉的傷口。

　　「不開槍嗎？」

　　這槍再打下去她絕對會痛死的，只是千聖遲遲沒有動作，她很滿意，千聖對她還是有那麼點感情的。
　　喀喀，槍被丟到了地上，千聖的手輕輕撫上了紗夜的傷口，明顯感受到了紗夜因為疼痛而顫抖，她嘆了一口氣。

　　「妳說，被追殺的生活有比較有趣嗎？冰川紗夜。」

　　──當然不會，但是沒有妳的生活很無趣。
　　哪怕是明天就死了，最後也不想身邊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