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紗夜燐子莉莎】時間之牢（二）

03 莉莎

　　太大意了，沒有想到紗夜會跑出去，自白藥草讓她想起了不好的事情，看來她很聰明，甚至知道一直放在她身邊的藥草是催眠的，完全沒有做過孩子會跑掉的設想，所以也沒有在紗夜身上放什麼能追蹤的東西。
　　這是一座充滿魔力的森林，到處都是魔力，沒辦法那麼輕易辨別出紗夜的所在，燐子說是在不太有人會經過的山路撿到她的，說不定紗夜已經見過了幾隻魔獸，但這樣不代表她也能安全下山呀！
　　從山腳往上爬的魔獸是從弱漸漸變強，從山頂開始往下，可就是最強的魔獸了！要不然我們盤踞在山頂上修練做什麼呀……

　　「紗夜！」

　　騎上掃帚，難道我還能飛得比人類的兩條腿慢嗎？

　　「紗夜──！」

　　先別管她是什麼公主，燐子撿回來的孩子要是才到我手上不到半天就死了，我這輩子真的就再也沒有臉面對燐子了……！
　　她看起來可是多麼期待地給紗夜做了那些衣服，讓紗夜睡了一天，她們都還沒說上什麼話呢，就算要去救妹妹，怎麼就不想利用一下兩個厲害的魔女呀？真是的，又不知道紗夜到底是聰明還是笨了。

　　『吼嗄嗄嗄嗄──！』
　　「……！」

　　魔獸的聲音貫徹了山頂，我嚇了一跳，即使我和燐子交換身體，換到我的時候都會去剷除這些魔獸，但這座山的魔獸並沒有減少，因為就像我的詛咒，這座山也有屬於魔獸的詛咒，有一個能夠定期傳送異界魔獸的時空之門，只要這座山的魔獸被我削減到了一定程度，就會從那裡傳來新的魔獸。
　　原本對我來說是很好的修練之地……
　　現在要找紗夜的話這座山也太危險了吧！
　　啊啊，真是的，人類的味道還會吸引牠們，魔女的味道倒是會讓部分魔獸避開……
　　就不該不睡覺去修練的──

　　「紗夜！」

　　就一個小毛孩，我還能找不到她嗎！？

　　「嗄啊啊──！」
　　「哈！」
　　「欸！？」

　　聽見了魔獸的叫聲，我加速飛過去的時候聽見的是紗夜的攻擊聲，但是看見她手上拿的是樹枝的時候我真的要嚇死了。

　　「紗夜！」
　　「哇！」

　　我立刻施了魔法讓魔獸彈開，飛過去一把將她撈起就直直升高，要是這個高度她敢給我掙扎想跳下去的話，真的不要活了算了！

　　「莉、莉莎姊姊！」
　　「回去我可要好好罵妳了──！」

　　不高興、很不高興，真是的，還以為她要死了，結果有勇無謀地拿樹枝對著要衝過來的魔獸，想到我要是晚了幾秒就得看見她被咬破肚子的畫面，心情就很不好，不禁把她捉緊了一點。
　　一飛回我們的小屋我就用魔法把她丟到了床上，繩子飛來綁住了她，掃帚被我生氣地推到一邊，我就站在床邊瞪著她。

　　「妳以為這裡是什麼地方！面前有這麼厲害的魔女，竟然都不想尋求幫助，妳看看妳，跑出去就跌……哎呀，這不是流血了嘛！」

　　正要大罵的時候，就看見了紗夜腳上的血，我趕緊鬆開她的繩子、捉住了她的腿讓她不能藏起來。
　　燐子把孩子給我照顧我還讓她受傷了……！

　　「妳、妳等等……」

　　不想用藥草慢慢敷了，想用魔法直接讓她治癒當作沒有這回事，燐子也不會知道，我伸出食指準備施展魔法，對著她的傷口──

　　「哇……！」
　　「呀！？」

　　明明應該要看見的是她的傷口瞬間癒合、血跡消失的畫面，然而我卻看見了一道電流，電到了我的食指和紗夜的傷口，我以為傷口要惡化了，但是在這之後魔法好好發生作用了。
　　我有點錯愕地放開她的腿，她也有點驚嚇地盯著我。

　　「紗夜，妳不是魔女吧？」

　　魔女對魔女的身體用魔法的時候，會有這種反應的，這是天生的魔法自衛機制，就像血一樣沒辦法隨便送進別人身體裡，不過確認對方來意後就能接受對方給自己的魔法。
　　而魔女為什麼會被叫魔女，就是因為擁有不尋常的生命力，也就是魔力……所有擁有魔力的孩子，一律被稱作魔女，不配被稱為一般人。

　　「我……？我不是……！」

　　她激動地對我搖了搖頭，好像自己也很意外有人這麼問她，甚至是一種要撇清關係的感覺，看來她還知道魔女會被人遠離嘛。
　　雖然很想多問她什麼，但是感覺她什麼都不知道……那也不是有其他魔女在她身上施了什麼才有的反應，是天生的，所以我只好握住她的手腕，想確認她的魔力。

　　「紗夜，可能會一直被電到喔？忍耐一下呢。」
　　「……嗚、」

　　酥麻的電流在我的手掌和她的手腕之間不斷產生，就算她現在知道自己是魔女，肯定也無法掌握自己的魔力，所以我沒辦法讓她「接受」我。
　　然而……

　　「……」

　　我放開了紗夜的手，放開前已經沒有電流了，我確認完了她的魔力，還順便治好了她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她握著自己的手腕緊張地凝視我，而我卻什麼話都說不出口。
　　紗夜不是魔女，她是一般孩子。
　　魔法自衛機制是不可能透過外部介入才產生的，如果是外部因素──道具或是其他魔法，電流不會電到雙方，只會電到施魔法的那一方，但是紗夜被電到了，所以是她身上的魔力、又不是她的魔力。
　　可是……那也不是燐子的魔力，更不是紗夜自身的魔力，要是我不認識這個魔力，我也不會吃驚了。

　　「紗夜……」

　　自白藥草的作用已經完全消退了，她乖巧了起來，就坐在床上和我對望。
　　紗夜體內的魔力我非常熟悉，但我不明白了呀。

　　「莉莎姊姊……？」

　　她肯定也不明白的。
　　為什麼紗夜體內會流著我的魔力，還和我互斥呢？
　　難道連這種事情都有可能發生在初次見面的人身上嗎？

04 燐子

　　在時間之牢裡待了一天，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要是真的想知道過了多久只能自己數秒或是帶時鐘進來……當然帶不帶得出去又是另一回事。
　　這裡就像一個什麼都沒有的黑暗空間，好像人就在這裡飄浮著……只是視線所到之處都能看清楚，至於帶進來的東西──也就是交換之前還拿著的東西，要是進來之後放開了，東西也會慢慢飄走，除非拿了一個繩子綁在身上，所以我和莉莎小姐幾乎不帶東西進來的……當然也有幾次失誤就是了呢。
　　至少最好是能放進衣服口袋裡的東西，如果想要在這裡「打發」時間的話……我進來後幾乎選擇睡覺，即使很浪費，但其實沒有能夠浪費的時間。
　　我和莉莎小姐已經是活過三百年的魔女了，所以也沒有特別感受到身體的老去……這裡也不是不能使用魔法，我可以施點魔法讓自己睡上一天，這樣一來回到現實的時候，就能把平常的睡眠時間拿來做事情了。
　　莉莎小姐或許也是這樣的吧……在我嘗試將她從時間之牢救出來之前，她其實已經被關在裡面三十年了……對我們來說是小數字，在我們變成這樣後也過了二十年了，即使我們各自只過了十年，時間就是這樣不知不覺流逝，在這裡卻有漫長悠久的感覺。
　　上一代的魔女之王究竟是怎麼創造出這個空間的呢……
　　五十年了，我們仍舊沒有強大到可以完全解除詛咒……即使是現在的魔女之王，表面不管莉莎小姐身上的詛咒，其實是因為她也沒有能力可以解除，畢竟如果不是施咒的當事人……解咒的密碼就像大海撈針一樣。
　　當然如果能力高過施咒的魔女就另當別論了，可以直接施加魔力破除……問題就是前一代魔女之王實在是太強大了呢，聽說是幾千年來最厲害的一個人。
　　她並沒有死去，而是覺得活太久太無聊了……把自己封在了親自打造的陵墓裡長眠，把位置交給了她看中的魔女，所以才換代了……現在的魔女之王是千聖大人，某種意義上來說比上一代魔女之王還要恐怖呢。
　　大概是莫名其妙當上了魔女之王……要是見到的話總是能感受到她不開心的情緒，很不想管太多雜事，她也曾經說過好像明白了上一代魔女之王為什麼想長眠，似乎是後來新生的魔女都越來越難管控了，還想著和人類挑起爭端，人類也越來越多人想反抗……究竟有誰想承擔這些責任呢？
　　要是上一代魔女之王回來的話，或許會把做錯事的魔女全部詛咒一遍懲罰她們來殺雞儆猴吧……不過莉莎小姐是因為打破禁忌，詛咒才會這麼嚴重的。
　　過去了五十年，如今……還會覺得那件事是有意義的嗎？我沒辦法客觀評價……只因為她是我的朋友所以我將她救了出來，或許在我心裡，莉莎小姐是罪有應得呢。
　　希望我撿了一個人類孩子，她不要誤會些什麼……

　　「啊……」

　　眨眨眼，看見的東西已經不再只有一望無際的黑色，原來過了一天了……這次我從自己的床上起來了，或許紗夜在莉莎小姐的床上？
　　我下了床，發現家裡的燈火沒有被熄滅，疑惑地想往莉莎小姐的房間走，走出房間卻直間看見了坐在大桌前讀書的紗夜……我們換過來的時間應該是每天零點對吧？

　　「紗夜……？」
　　「啊、燐子姊姊！」

　　她看見我之後，放下書就開心地跑了過來，看來我不在的一天莉莎小姐應該有好好照顧她……但是為什麼這個時間在讀書呢？

　　「紗夜……怎麼沒有睡覺呢？小孩子應該要早睡才會長高的……」

　　也不全然只是為了長高就是了……

　　「在等燐子姊姊……」
　　「這樣啊……明明先睡了之後醒來也會看見我……？」
　　「……」

　　紗夜捉住了我的衣襬，好像有點不服氣……是聽了莉莎小姐說我們會交換身體嗎？所以想確認是不是真的？

　　「睡太久了……」
　　「啊……」

　　紗夜瞥了一眼藥草放的地方，看來不是在等我回來……第一天我確實讓他睡到莉莎小姐換回來都還繼續睡吧？不知道昨天又睡了多久呢。
　　就跟我在時間之牢裡睡覺是一樣的，現在很有精神。

　　「所以在看書……？在看什麼呢……？」

　　我摸了摸紗夜的頭，試圖往前走去桌前看看她在讀什麼，然後不禁笑了出來……看來之後不能隨便在她面前擺弄藥草了，在看我和莉莎小姐做的藥草筆記呢。

　　「那麼……恢復好了嗎……？」

　　既然她不願意再被藥草弄得睡著了，那她的身體也得健壯一點才行……我動一下手讓她浮了起來，她嚇了一跳，我就讓她安穩站到桌上……然後摸了摸她的身體，看來我做的衣服很合身……我不是要看這個。

　　「營養還是不足呢……不過這得靠吃的恢復了……確實不是睡覺就能解決的……」

　　看著有點瘦弱，畢竟才過了兩天……第一天還沒怎麼吃，不可能那麼快恢復的，不過是不是有哪裡不太一樣了呢？

　　「紗夜……等我一下……妳先繼續看書……」
　　「嗯！」

　　我笑著讓她跳下桌子坐好，我要去看我和莉莎小姐的交換日記……所以就去了莉莎小姐的房間，說是交換日記，其實是分開寫的……她自己一本、我自己一本，每天入夜前在自己的書桌寫下整天的事情。
　　如果有什麼急著交代的，就會貼小紙條在對方的桌上……我們因為身體受限，所以已經保持了二十年都好好窩在家裡的日子。
　　我翻開了莉莎小姐的筆記，日期是昨天……說紗夜跑出去了，她抓回來的時候受傷了所以治療了紗夜。

　　「啊……」

　　我覺得不一樣的地方就是小傷口全部都復原了呢。
　　撿到紗夜的時候我沒有感受到用魔法治療她的必要性……想著讓她慢慢吃慢復原，因為如果有恩於人類，我不想要是在魔法上面有恩於他們呢。
　　不過紗夜為什麼跑出去了……？是因為我沒有跟她說我不在、會出現一個莉莎姊姊嗎？
　　昨天的行程看來就是紗夜跑出去後抓回來治療、吃飯……教紗夜做家事，接著就是告訴她什麼書可以看的樣子。

　　「紗夜……」

　　我回到了紗夜旁邊，她雙手握著書抬頭看我，十歲其實已經不小了……但天真無邪的感覺？還是有點可愛呢……

　　「昨天怎麼跑出去了呢……？」

　　她震了一下，應該要想到我會問她的吧……然後有點心虛地看向別處，明明沒在看書，還伸手去翻了一頁。

　　「那是、這個……」

　　不只翻了一頁，紗夜把書放在桌上，然後很迅速地翻了好幾頁，停下來之後就把書轉過來到我這面推給我……這兩頁上寫了三個藥草，沒有第一時間知道她要說什麼。
　　不過我看清楚之後，就稍微明白了……自白藥草？
　　莉莎小姐讓她回憶了什麼嗎？然後就無法控制地跑出去了吧……只是莉莎小姐沒有寫到這點，是覺得紗夜吐露的事情不適合告訴我，還是？

　　「有什麼不能和我說的事情嗎……？」

　　她搖了搖頭，表情看起來很傷心是我的錯覺嗎……？剛剛明明看起來還很天真的。
　　只是我突然想起來，那天她就告訴我她是從家裡逃出來的……然後我覺得她很累就讓她睡了，還沒有把事情問清楚呢，啊……莉莎小姐還在筆記本上寫了紗夜的姓氏，冰川紗夜……把王國的名字冠在前面的人，好像是王室？
　　不過冰川王國……不是前陣子滅國了嗎？

　　「跑出去是想回家還是被莉莎姊姊嚇到了呢……？」

　　明明說了沒有可以回去的家了，那麼肯定不是要回家吧……？

　　「妹妹！我的妹妹！我不知道她們逃出來了沒有！」
　　「欸……？」

　　紗夜突然激動了起來，我才明白她的悲傷來自於哪裡……她倒不是關心父母而是妹妹……或許是知道，父母已經被殺了吧？

　　「莉莎姊姊說我可以請魔女幫忙，但是她又說會有代價……我沒有錢、還在姊姊們的家裡白吃白喝……我是不是已經不能救日菜了？」

　　妹妹叫日菜……莉莎小姐是在唬孩子嗎？不過幫忙的話，確實也不知道怎麼幫忙，這個事情牽扯到了整個王國……還是跟我們出生地沒有關係的王國，正常的魔女沒有回報的話確實已經不想幫忙了，以前不求回報的時候總是被人類利用……但這只是個孩子呢。

　　「紗夜……我們能幫上的忙有限……妳想做的事情只是找出妹妹……還是有其他的什麼嗎……？」

　　要是妹妹也在附近的話，找出來一起撫養長大也不是什麼難事……因為我和莉莎小姐自願困在這座山，每天除了修練也沒什麼事做吧……應該是這樣的。

　　「日菜……日菜她……我只是想知道她是不是還活著！因為……其他的事情很麻煩姊姊們吧……」

　　紗夜激動地過來捉住了我的裙子，不曉得說的是不是實話……真的不想見妹妹嗎？才認識第二天，就這麼顧慮我們了嗎……？明明還想跑下山的呢，應該見到魔獸了吧。
　　不過如果只是想知道妹妹是不是還活著的話……這不會很難……只要去鎮上取得最近一段時間的報紙就可以了，如果上面沒有「前」冰川王國的消息，去打聽一下也可以。

　　「這座山可能不適合照顧小孩……但是如果真的能見到日菜的話……這裡是個很適合躲藏的地方……」

　　我又摸了摸紗夜的頭試圖讓她安心……即使我現在也什麼情報都不知道，甚至在紗夜報出冰川之前也不知道冰川王國有兩個公主呢……

　　「真的、真的能幫我找嗎……？」

　　怎麼說著又要哭了呢？不過不哭才奇怪吧……？在父母被殺害、王國被推翻的情況下逃出來，還和家人走丟了……現在能好好吃飯和睡覺都已經算是很堅強了……我怎麼能拒絕這樣的孩子呢？莉莎小姐不會生氣的吧……？只是昨天沒有聊到嗎？或許今天是為了也取得我的同意吧……
　　我和莉莎小姐之間……開始有了這種曖昧模糊的情況，也有一點新鮮呢。

　　「嗯……雖然不能保證時效……紗夜不要對我們太期待呢……」
　　「這樣就很好了！嗚……嗚……」

　　還是哭出來了，她在椅子旁邊抱著我哭……我不禁失禮地去想，要是紗夜的妹妹死了，這麼擔心對方的她還能好好活下去嗎？不過，會的吧……最糟的情況下所有家人都被叛軍處刑了，紗夜肯定也會有一個目標的。
　　因為是人類……會想報仇的吧。

　　「呼……」

　　趁著她沒注意的時候我伸手招來了催眠藥草，紗夜安穩地在我懷裡睡了過去……我讓她飄到床上，放了算好時間的藥草，我就走出了家門。
　　那麼……趁著凌晨，去鎮上搜刮一下報紙吧。

TBC.

以後會出現的CP是蘭友希、日菜千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