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紗夜燐子莉莎】時間之牢（一）

01 燐子

　　今天是得去鎮上採購一星期所需品的日子，記下了自己想要買的東西和莉莎小姐昨天寫給我的筆記……我就下山出門採買了。
　　到山腳之前還能騎乘掃帚，開始感到附近有人的時就得把掃帚收起來裝成一般人……說實話，這樣很吃力，明明魔法做什麼都很方便、不需要運動卻得在這時候花費體力，真的有點困擾呢。
　　從家裡出發到鎮上大概花了一個半小時……我趕緊去了各間商店買了需要的東西，提著這些東西的時候當然有施了減輕重量的魔法，只是回去的時候我忍不住在山腳找個沒有人的地方就立刻坐上了掃帚。
　　雖然被看到並不會怎麼樣……魔女是不會輸給人類的，他們看到也只會害怕我們，但是活久了就自然想避開一切麻煩……

　　「啊……」

　　那又為什麼在回程路上，看見躺在路上的小孩子而停下來了呢？
　　她趴在地上，身上滿是泥濘、衣服也有點破爛，看身形應該是十歲左右？我能夠感知魔力……也就是生命的我知道她還活著，只是氣息很微弱，忍不住就停了下來。
　　我們和人類之間有區別，不過我們絕大多數不是壞人……看見有孩子就要餓死在山路上，而且是一般人不太會經過的山路……還是會有魔獸出沒的山，我明明是特意避開了有人類氣息的路，結果看到這副光景，要是我決定無視她繼續返家，往後想到這件事我都會愧疚的吧……
　　我伸出手施了魔法讓她從地上飄浮起來並讓她在我面前轉過身……她沒有任何意識，看著真的已經奄奄一息了，但還不至於在回家的路上就死去……
　　臉色很蒼白……不過看得出來是很秀氣的孩子，既然都動手了，我就只好一路施著飄浮魔法讓她和我一起回家，當然也記得要幫她擋風……否則到家的時候應該已經冷死了呢。
　　我們住在山頂上，偶爾有雲霧繚繞，稍微往下一點就有被我們趕下去的魔獸，是很適合隱居的地方，這裡的草藥也相當充足……更不會有普通人來到這裡，可以說整座山都是我和莉莎小姐的領地了。
　　我把買來的東西隨意放置後，給昏迷的她倒了一點水進嘴裡……將孩子放到桌上脫去衣服，然後清潔她的身體換上乾淨的衣服，讓她能夠躺在舒適的床上。
　　接下來就是看她能不能醒來了……反正今天重要的事情只有去採購，所以我就準備去煮能夠讓人快點恢復體力和精神的湯了，希望她能夠聞到香味而醒來呢，那樣我會很開心的……
　　只是這個孩子之後要是醒來、吃飽喝足也恢復體力了，那麼她該何去何從呢……？我似乎只是因為不想見死不救才把人撿回來的……對了，是孩子的話就有家吧？說不定家人很擔心……那可得趕快醒來呢。
　　我把覺得對小孩來說很營養的東西都加進了鍋裡熬煮一下……加了些調味料，試吃覺得還行，沒問題以後就滅了火──

　　「嗚……」

　　這個家裡沒有「第二個人」，所以聽見聲音的時候，我很快就注意到了……我趕緊跑到床邊看看她。

　　「醒來了嗎……？」

　　我彎腰看著在床上皺起眉頭的她，還沒有睜開眼睛……手腳繃緊的感覺令人覺得似乎有點痛苦，我忍不住去握住了她的手。

　　「嗚……嗚……」

　　她繼續發出了痛苦的呻吟，然後漸漸睜開了眼睛……很快就和我對上了視線，希望我看起來沒有很可怕……她沒有把手抽回去，我就很開心了。

　　「不、不要怕……妳倒在路邊……我看妳快死了……所以……」

　　結果好像是我比較害怕一樣……怕被人誤會我綁架了她，趕緊做了解釋，她就對我眨了眨眼。

　　「是大姊姊救了我嗎……？」
　　「不……還沒救成功呢……妳得先補充一點體力……」

　　我打了一個響指，讓碗盤自己去盛起了煮好的湯，讓碗飛到我的手上，然後我放開了她的手……她看起來沒有因為魔法而嚇到，自己慢慢坐了起來。
　　雖然知道這年紀的孩子能自己吃飯……我還是忍不住拿起湯匙盛一口吹涼想餵她，她看起來還沒有完全醒過來似的，只是頓了一下……接著就開口吃下了我餵她的一匙。
　　但是……為什麼露出了好像很難吃的表情？甚至有點嫌惡呢？

　　「不、不好吃嗎……？」

　　我剛剛明明試吃過的……我活了這麼多年，我還是有點自信的……沒想到會被一個十歲小孩嫌棄，我有點受傷。

　　「胡蘿蔔……」
　　「……」

　　原來是挑食嗎？確實像個小孩子……不禁笑了出來。

　　「那就挑掉胡蘿蔔……？要好好把剩下的吃完哦……」

　　她點了點頭，我把胡蘿蔔都挑了出來，秉持不浪費的精神我把胡蘿蔔都吃掉了……把湯餵完才想起來我什麼都還沒問呢，不能讓她吃飽就繼續睡覺的。

　　「妳叫什麼名字呢……？」
　　「……紗夜。」

　　看來不是失憶的孩子，那麼事情就好辦一點了。

　　「知道家住哪裡嗎……？」

　　她搖了搖頭，怎麼第二個問題就難辦了呢……？這個年紀的孩子不該不知道家住在哪裡吧？除非是一直被關著的……她的手腳沒有明顯被綁住的痕跡、也沒有毆打的傷痕，看起來比較像長途跋涉到她昏倒的那裡才破破爛爛的……所以，是家沒有了？

　　「沒有可以回去的家了……？」

　　她點了點頭，那麼應該也不是從我去採購東西的城鎮跑出來的……

　　「是逃出來的……？」

　　她又點了點頭，逃出來的孩子……就算知道家在哪裡，我也不好送回去了……這個年紀想著要逃跑，肯定是遇到了很糟糕的事情吧。

　　「有會做的家事嗎……？」

　　她突然雙眼一亮對我用力點了點頭，然後好像用力過度，突然向後倒……體力也沒這麼快恢復呢。

　　「那妳先好好休息……等身體好了我們再想想怎麼辦吧……？」
　　「好……謝謝大姊姊……」
　　「啊……對了……我叫燐子……剛剛忘記告訴妳了呢……」
　　「……燐子姊姊。」
　　「……嗯。」

　　我摸了摸她的頭，幫她蓋上了棉被讓她可以安心繼續睡，普通人就是要多睡一點才能恢復體力……所以我又招手讓有催眠效果的藥草飛了過來，在她面前甩了甩，她很快就閉上眼睡過去了。
　　我想著我帶了一個小麻煩回來……所以就立刻在筆記本上寫下來告知了莉莎小姐，為了不給莉莎小姐添太多麻煩，也因為多出來的人口導致我今天去採購的東西或許不夠……我又只好再次下山多買一些東西，給紗夜身邊放了可以睡很久的藥草，回來之後縫了可以給紗夜穿的衣服，一天就這樣過去了。
　　等到我躺上床準備要睡的時候，才想起了──
　　我好像忘記跟紗夜說明天我就不在了……

02 莉莎

　　在時間之牢裡是很無聊的，因為時間沒有流逝，所以沒有任何疲勞感，也就不需要睡眠，發現自己躺在床上的時候，總是突然的，大概就像燐子換回來的時候一樣，只要每天零點一到，我們就會交換身體。
　　確切一點不是交換身體……是交換空間吧？燐子代替我關進時間之牢一天，而我能夠出來自由活動一天，這樣反覆輪流到永遠……還不知道詛咒什麼時候能夠解除。
　　至少得到我或燐子擁有了魔女之王那樣的魔力才行。
　　我犯下了不能犯下的禁忌，被上一代魔女之王關進了時間之牢，這一代魔女之王寬恕了我，但她沒有理由要幫我解除詛咒，只是不會去干涉想要救我的人。
　　燐子找了很久的辦法，最後找到的是交換我和她的時空，但我卻再也見不到燐子了，因為我出來的時候，就代表換她被關在了時間之牢。
　　魔女的性命很長，一般來說不會有魔女知道自己究竟能活多久，也就是說我們不知道自己確切的壽命，只要持續修行增加魔力，壽命甚至能增加。
　　燐子用自己一半的壽命來打破我的詛咒，卻只打破了一半，我們就變成了每天零點都像灰姑娘一樣，零點一到，待在外面的人不管在做什麼，都會瞬間和時間之牢裡的人交換，所以我們必須在每日零點之前把自己的事情做好，等著零點的到來。
　　我和燐子一起住在一座深山山頂，我們每天寫下交換日記說自己做了些什麼，如果有事情需要第二天的人去幫忙做完，就得好好交代。
　　燐子幫了我很大的忙，我可能沒有辦法回報她……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斷修練提升自己的魔力，總有一天要徹底解除這個詛咒，然後，還給燐子她犧牲的壽命。
　　我不後悔我打破了禁忌……即使讓我打破禁忌的人已經不在了，但是我很後悔讓這個結果導致燐子來拯救我。
　　我們住在深山也是為了修練不被打擾，不過今天醒來確認筆記本，我怎麼還發現家裡多了一個人？

　　「……燐子撿了一個孩子回來？」

　　真是太令我訝異了，燐子竟然撿了人類的小孩回來，還幫她把接下來要在這裡生活的東西都準備好了？
　　零點畢竟是深夜，我動了動手指讓家裡亮起一盞盞火光，照亮了這個睡在燐子床上的孩子。
　　我們偶爾會為了體貼對方，在零點之前選擇睡在對方的床上而不是自己的床上，所以換回來的瞬間睡在自己的床上我還沒多想什麼，現在就很意外有個孩子睡在她床上。
　　根據筆記本上寫的訊息，孩子叫做紗夜……好像沒有跟對方說隔天這間屋子的魔女就會變成我呀。

　　「嗯……長得不錯，是逃家的兒童呀。」

　　我仔細看了她的臉，有點消瘦，燐子是打算把她養到身材正常一點嗎？也不知道在這之前經歷了什麼苦難，還是讓她多睡一點吧。
　　因為詛咒的關係，我和燐子都得被困一天才能再回到現世，而且進到時間之牢裡就沒有疲勞感了，但不代表不能在裡面睡覺，所以在現世我不會選擇去睡覺，至少這個孩子在白天之前應該不會醒過來……我還要去修練呢。
　　帶上了一些糧食，我就騎著掃帚去有魔獸的山腰稍微活動筋骨了。
　　回來的時候是凌晨六點，走進房間裡我才拿開了紗夜身邊的助眠藥草，然後開始準備早餐。

　　「唔……」

　　這個房子裡沒有第二個人，所以一有其他聲音，我就知道是紗夜醒來了，早餐也做好了，我端著熱騰騰的食物來到了床邊。
　　看著她一邊揉眼睛一邊坐起來，然後轉過頭對我眨了眨眼，但是不帶這種反應的吧？竟然像是看到可怕的人一樣立刻縮到一邊！我身上應該沒有沾魔獸的血呀……

　　「不是……燐子姊姊？」
　　「哈哈，妳睡太久囉，燐子明天才會回來，我是莉莎。」

　　我把餐盤放到了旁邊的桌子，她上下打量了我一下，難道我還能說謊呀？不過這小孩怎麼會這麼有戒心呢？不是昨天就知道自己被魔女撿回家了嗎？

　　「莉莎姊姊……」
　　「哎呀，聽起來真是年輕呢，我喜歡！」

　　看來是稍微放下了戒心，這個稱呼聽起來真悅耳。

　　「……那是我的飯嗎？」
　　「是呀，燐子要妳快點恢復體力，妳就快點吃吧，沒有放胡蘿蔔呢。」
　　「……謝、謝謝。」

　　感覺還稍微有點禮貌，不過這個孩子怎麼不怕魔女呢？現在的人類小孩看到魔女都會嚇跑的，除非她真的遇到了比魔女還可怕的事情？嘛……我們也不怎麼可怕就是了，除了會把我關進時間之牢的上一代魔女之王。
　　看她吃了幾口之後，我也讓自己的碗飛過來，一邊吃著就忍不住對她提問了。

　　「所以，妳是從怎麼樣的家逃出來的呢？」

　　紗夜拿湯匙的手停頓了一下，她看了我一眼，感覺應該沒有要拒絕回答。

　　「被……被人佔領了。」
　　「欸？」

　　被人佔領了？強盜？山賊？燐子在筆記本說在山路上撿到她的，這座山沒有人類會魯莽到會在這裡蓋房子，難道說其實有？被魔獸襲擊了嗎？但是她說的是人呢。
　　她似乎在猶豫什麼，不過我可是有妙招的？

　　「妳先把肚子填飽吧？」

　　我讓她快點把飯吃完──因為我裡面加了自白藥草，這樣也不怕紗夜說謊啦。
　　這是燐子同情撿回來的孩子，但其實我根本不知道當時的情況呢，大概是因為曾經犯下的禁忌，我沒有這麼好心了，麻煩能避開一個是一個，都把人撿回來照顧了，總不能被她騙吧？
　　所以我裝作認真用餐的模樣也把自己的飯吃完了，就等到紗夜把我煮得早餐吃光，她吃得真乾淨。

　　「好吃嗎？」

　　自白藥草的作用應該已經開始了。

　　「非常好吃……！比燐子姊姊煮得好吃！」
　　「……！？」

　　哎呀，這話不能讓燐子聽到吧？不過燐子確實也聽不到……

　　「這、這樣呀，那繼續剛剛的話題吧，紗夜，家裡被什麼樣的人佔領了呀？」

　　雖然自白藥草會讓人無意識把話都說出來，但是不代表當事人不會去思考，我好像對小孩子做了很過分的事情──

　　「嗚……一大堆士兵、在我們睡覺的時候攻進來……父王和母后不知道去了哪裡……管家將我們帶走……但是被追上了……我在懸崖邊沒有抓住妹妹的手……掉到河裡……上岸後就一直走、一直走……嗚、哈……不知道要去哪裡……」
　　「停、停──！」

　　自白藥草的效用太好了，她就直接說了一大串，說得靈魂都要沒了，而我已經得到我想要的情報了。
　　燐子真是不得了啊，隨便就撿了公主回來……！話說就是隔壁最近被推翻的王國吧？

　　「紗夜，妳姓什麼？」
　　「冰川……我叫冰川紗夜……」
　　「真是的，隔壁的冰川王國，一夜之間變成了火川王國了，妳是流亡的公主呀……好吧。」

　　她在這裡就不會有人追查到了，也沒有魔女沒事跟人類聯手的，因為又沒有什麼好處，不過我和燐子把她養大也沒有好處呀。

　　「紗夜，妳想待在這裡嗎？」
　　「不想……」
　　「欸？我們對妳不好嗎！？」

　　明明是我問出口的，怎麼人家否定我還受傷了？不過燐子也就給她換了衣服、餵她吃一頓飯，我給她吃一頓飯還讓她自白，可能真的對她不太好？

　　「不是，怎麼只有我……活下來了？我的妹妹……日菜她……！」
　　「等、等等，妳一個……十歲小孩？這麼激動又能怎麼樣呀！」

　　她感覺要跳下床，我按住了她的肩膀讓她坐好，從剛剛的描述聽來她的妹妹和管家更有可能被追殺致死了吧？不然怎麼會被逼到懸崖邊呢？

　　「魔女大人……！求求妳們！」
　　「剛剛不是還叫我莉莎姊姊的嗎？」
　　「莉莎姊姊……」
　　「……」

　　真是受不了，怎麼一改口就覺得有點愉快呢？大概就是活了三百歲的倔強吧。

　　「沒辦法了。」

　　我揮手讓助眠藥草又過來準備讓她睡著，沒想到她這次竟然機靈地摀住了口鼻。

　　「反正我對妳們沒有用處！那麼我不如去找我妹妹！」
　　「等、等等！？」

　　她還就這麼跳下床了！
　　那瞬間我猶豫了，我該管這個流亡公主嗎？我就看著她衝出家門，雖然不知道她要衝到哪裡去……

　　「紗夜！」

　　往山下跑的話可都是魔獸呀！真是的，燐子都做了那些準備了，我不能辜負的就是燐子，只好去把她抓回來了。
　　不過誰能想到，公主跑得還真快！

　　「紗夜──！快點給我回來！」

　　第一次在這座山上大吼，可不是什麼有趣的體驗呢。

TBC.

以後會出現的CP是蘭友希、日菜千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