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CP/紗夜莉莎】大奧（十二）

21

　　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莉莎就知道要活命就得工作，但前一天她還在和住在隔壁的同齡女孩在河邊看看花花草草、甚至追著蝴蝶跑，無憂無慮，笑著朋友跌倒了然後去扶對方起來，肚子餓了回家吃就能催著母親說要吃飯，晚上很自然地有母親在一旁哄著入睡。
　　隔天開始世界卻變了個樣，她看著父親指使一些壯漢將母親抓走，而她被丟進了她還不太理解的地方，看著成年女子光著身體坐在成年男子身上亂動並且發出怪異的聲音。
　　她被說要端茶水、食物給那些人，還要幫忙整理房間，不做不行嗎？不做就會被打、被罵，被拎起頭髮，所以她只能聽那些沒有脫衣服的大人的命令去工作。
　　她每天在夜裡小聲哭喊母親，比她大一、兩歲的其他女孩子總會來安慰她，說習慣就好了，我們只能在這裡繼續生活，至少現在還沒有那麼辛苦什麼的。
　　但她只是想找母親，偶爾才想起自己的好朋友，希望對方的父母一切安好、她也沒有被帶到這裡來。
　　那個人不是莉莎的思念對象，她只不過是偶爾想起自己有那樣一個令人擔心的朋友而已，畢竟一起跑步都會跌倒了。
　　她想念的當然是自己被抓走的母親，她花了一段時間才知道這裡是什麼場所，後知後覺意識到母親也是被抓到了這裡，從那天起她的目標就是尋找母親。
　　不過她很快就知道她母親的下場了。
　　成年人當然知道像她那樣的小孩被送到這裡是不會被迫從事性工作的，所以她母親沒有急著找她，不怕她被凌辱，但她母親就不一樣了，那可是成年女性。
　　明明不久前還是一個完美的家庭、只需要撫養孩子長大，有著愛她的丈夫──真的愛嗎？對方為了錢、為了另一個女人，把自己妻小都賣了，一夜之間她變成了落魄的遊女，或許沒有其他傷害能夠大過看見愛人背叛自己的疼痛，她很快就自盡了。
　　莉莎沒有見到母親的最後一面，只知道自己身上背負的債務變多了。
　　其他女孩子又繼續安慰她──沒事的、大家都一樣，還有些人道出比她慘的事蹟，讓她漸漸融入了這裡。
　　她知道、也非常明白，不管學了什麼技能，只要在遊廓，一切都是為了取悅客人的，只要客人們花錢在自己身上，總有一天能把債還完、贖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或許，有那個能力還能找父親報仇？
　　不過她更明白──離開了這裡以後，聽到她曾經的身分，她也不是什麼花魁，還有誰要她呢？甚至沒有可以回去的家了，雙手空空離開遊廓，又能做什麼？
　　但總有幾個在床第之間的客人會和她甜言蜜語、說著會來把她贖走，她信了。
　　尤其說話最讓人無法相信那個客人，她反而相信了。

　　「真沒辦法，莉莎小姐只能由我來贖了，嘿嘿……」
　　「那妳來贖我之前我還能接別的客人嗎？」
　　「不行──當然不行──莉莎小姐只能當我的莉莎小姐──我會說到做到的啦。」

　　只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對方就不再來了？她每天翹首盼望，覺得對方是去籌錢了？還是又是一個謊言？不過她最後都寧願相信那些人是因為來找她好多次所以傾家蕩產早就沒錢了。
　　至少希望那些人不要和她父母一樣。
　　不幸的是，那天她聽到消息了，那個想來贖走她的人，不知道為什麼想不開去騙了錢，準備來把她贖走，路上被人追殺到半死不活，她聽見的時候那人還有一口氣，所以她衝出了遊廓，就想去見那個傻子。
　　當然她也知道早就來不及了、自己也會被追著跑，但她沒想到她在路上撞到的人是將軍，一個根本不需要籌錢就有辦法將她贖走的人。
　　她僅僅只是被帶進來大奧，好幾天都沒再見到將軍，然後被做了很多身家調查。
　　光是這些天的時間就已經夠她徹底冷靜下來了。
　　她為了那個平常總愛開玩笑卻真的打算來贖走她的傻子哭了兩天，調整好心情後就決定自己哪裡也不去了。
　　難道還有比將軍城更豪華的地方嗎？
　　即使她覺得看起來似乎有點簡陋就是了。
　　她被安置在這裡的前幾天，她什麼也不能做，所以她和端飯給她的女工們聊了聊天，也和那些調查她身家的官員說了些話，才知道她被關在遊廓裡的時候，新上任的將軍已經把整個將軍城都重新整頓了。
　　是個不奢糜的將軍，卻願意花大錢直接贖走素未謀面的她？只是因為撞到的賠罪？還是因為看見有人得被困在遊廓裡而覺得自己治世不善的罪惡感救了她？
　　總體來說是從破爛的鳥籠被關到了華麗的鳥籠，不過沒有那些討人厭的事情，她也知道將軍不是不來見她，似乎只是很忙而已。
　　她已經能預見身家調查結束後，將軍可能會想讓自己待在這裡工作，從此過著光明的生活──她憑什麼只是過著這樣的生活？
　　被破壞的童年、被犧牲的青春，好不容易逃出來了，換來的只是一般人本來就都能經歷的生活？她經歷了那些苦難，就不能享受嗎？
　　更何況要是從一介遊女成為一介普通人──讓她拼了命也要逃出來的人就死得太冤枉了。
　　那些女工跟她說，她穿得這麼漂亮，將軍肯定會收她當側室的，她反而覺得不可能，沒錯，如果她沒有自己提的話，絕對不可能。

　　「是……這種工作嗎？將軍大人。」

　　明明可以脫離遊女那種以性取悅別人的生活，但是那已然成為了她生活的一部份，那麼既然無法脫離──她就要爬到最上面。

　　「將軍大人……」

　　和那些來遊廓裡找樂子的人不一樣，莉莎被紗夜感覺有點清純的反應逗笑了，她確定，她拿下了。
　　無家可歸、對外界的生活也一無所知，不如在這裡討一個長期飯票，只要做和自己原本一樣的工作，就能有人服侍的長期飯票。
　　至少她最初就只是這樣想的而已。

22

　　莉莎知道紗夜是因為和自己做了的負罪感才把她立為準側室的，畢竟將軍城裡只要有人跟將軍行房，就不能再當一個普通的女工了。
　　所以她很不安，她不能只是因為規定留在這裡，如果紗夜僅僅只是給了她一個名義、卻像對待正室那樣對她呢？更何況這裡只有正室擁有固定行房的規則，要是紗夜不來找她了，那她就準備在這裡直接凋零了。
　　她要引誘紗夜，讓紗夜變得沒她不可，她不是想要得寵，單純只是不能讓自己喪失存在意義而已。
　　她能夠表演取悅客人各種才藝，但沒辦法參與治國大事，如果想要讓沒有慾望的將軍願意時常來見自己──莉莎只能把紗夜拖入地獄了。
　　所以她不敢和燐子跟千聖見面，她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她一個沒有身分地位的人，被立為準側室就把將軍綁著了，別人會怎麼看她？
　　那有什麼辦法？燐子需要為了活下去而賣身嗎？堂堂皇女千聖就更不需要了吧？她不是瞧不起她們，只是覺得這些本來就活在尊貴位置的人，根本無法理解她是怎麼走過來的，只會把她當身分低賤的人，還罵她像個狐狸精一樣勾引將軍，所以她才不要跑到她們面前自討苦吃。
　　不過她失算了。

　　「我做妳的莉莎……妳不能做我的紗夜嗎？」

　　曾幾何時，那個人的口頭禪變成了她的了。
　　然而她就像當時沒有回答對方一樣，也沒有得到紗夜的回答，甚至是那天之後紗夜就沒有再來過了。
　　她踰矩了嗎？
　　即使她知道紗夜可能不會來了，她還是每天堅持打扮，在自己房間假裝沒事一樣等著紗夜，然而等個一、兩天，就好像被偷走了什麼。

　　「哈……」

　　她竟然在回憶紗夜跟她做的模樣，她就坐在門口，雙手卻交纏摸起了自己的身體，閉上眼幻想那是紗夜在摸她，輕輕地在胸上撫過幾次，揉著還被和服包裹住的胸，手要向下的時候雙腳微微夾起不讓自己輕易探入中間。
　　不管摸身體的哪一處，都能稍微得到慰藉、卻又更是飢渴。
　　她很努力忘記她再也不會見到的那些客人，腦裡只剩下紗夜的身影，但是想到對方已經有了一個深愛的人，甚至有了愛的結晶，和自己只是為了排解壓力才做的，她又漸漸覺得窒息。
　　好像她即使能待在這裡，也不是她的容身之所。
　　她從小就缺乏依靠，所以就算是假的，她也會愛上的。

　　「紗夜……」

　　多希望呼喊了以後，那個一臉罪惡感的將軍就會出現在自己門前，然後又情不自禁地伸手褪去自己身上的布料。
　　結果無法自拔的是她自己啊。

　　「哈、啊………」

　　但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在將軍城有任何地位的。

　　「不會有的呀……我們……」

　　那些含著淚水被人逼著服下藥的日子又浮現在腦裡，她痛苦得比想到紗夜不會愛自己還要痛苦了些。
　　性慾消失了，她的手最後疊在了自己的肚子上，空虛要奪走了她的感官。
　　她已經不會懷孕了，要是這件事被將軍城裡的人知道，她就再也沒用處了──大奧只是為了讓將軍誕下子嗣的地方。

　　「……！」

　　她久違地聽見了走廊上的腳步聲，睜大眼望著門口，映入眼簾的青綠色頭髮令她驚喜了一瞬，卻又在下一瞬間不小心露出了驚嚇的表情。
　　那個人可不是紗夜。

　　「妳說，紗夜讓妳來這裡，是打算和我撇清關係了嗎？哈哈……」

　　她又要無家可歸了嗎？
　　那要不製造一個面前的人也難以脫身的陷阱吧？這樣她還能繼續留在這裡──

　　「莉莎小姐，不行喔。」

　　可冰川日菜像是看透了她的一切，她有點害怕。

　　「那麼，我們來聊聊妳到底為什麼逃出遊廓吧？莉莎小姐。」

　　她能不能繼續留在大奧，是不是就在幾句話之間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