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友希】玫瑰緣

*友希那的蘭生日快樂
*這篇是「君の名は。」的假paro,借了部分框架,大改
*文長3萬字,請自行斟酌閱讀時間

01

  湊友希那的父親因為自己的事業失敗後,只好從上一代接下了家族的農藝事業,轉而專門栽培玫瑰,把家裡的農田都轉種玫瑰並培育新種玫瑰,成為了在業界頗有名氣的玫瑰大戶。
  友希那沒有因為玫瑰過於庸俗或是從小見到大而不喜歡玫瑰,因為她的父親總能栽種出更美麗的玫瑰給她看,但是家裡唯有一朵玫瑰是永久不變的。
  它被放在了一個透明的盒子裡,就像是關在珠寶展示箱裡一樣的,一支帶著莖與幾片鮮綠色葉子的藍色玫瑰,友希那不知道是什麼原理,那個在對於一支玫瑰來說足夠寬敞的空間裡,沒有絲線、不是被透明保存液或是固體填充的空間,玫瑰卻像是浮在空氣中一樣站立,末端也沒有碰到盒子。
  她小時候問過父親那朵玫瑰是什麼,父親一開始只說了不能去亂碰這個盒子,友希那也沒有亂碰,她就是很喜歡來看這朵玫瑰,到了友希那懂事一點了以後,她父親告訴了她像是童話般的故事,但她還是相信了。

  「友希那,這朵藍玫瑰是我們的傳家之寶喔。」
  「傳家之寶?就放在這麼容易被偷走的地方可以嗎?」

  這個盒子沒有放在保險櫃或是上鎖的任何空間裡,就只是擺在家裡別院前往玫瑰園的走廊上,像是裝飾品一樣擺在那,有客人來的話也會從這裡經過,所以友希那很疑惑。

  「是呢……但是不會有人偷走它的,如果有人想偷走它,友希那就會知道為什麼偷不走了。」

  然而她父親只給了她這種曖昧模糊的解釋,不過她還是相信了,因為是她父親,總之她只要知道這朵玫瑰偷不走就好了。

  「那為什麼是傳家之寶呢?」

  既然不會被偷走了,那麼就想知道這朵玫瑰到底有什麼奇特之處,友希那跟每個孩子一樣都當過好奇寶寶。

  「呵呵……這個啊,友希那,因為它能實現我們的願望。」
  「願望?」

  小友希那歪了頭盯著父親,忍住了想伸手去碰透明外盒的衝動,因為她不覺得這朵玫瑰有她父親後來培養出的那些彩色玫瑰漂亮,她想知道究竟有什麼特別的,不過又不是真的那麼好奇。

  「是啊,友希那,它會守護我們,但是我們的小友希那不會想要不勞而獲對吧?」
  「嗯……!我要跟爸爸一樣努力!」

  是的,從小時候,友希那就沒有要不勞而獲的態度,僅僅只是知道了這是一朵可以許願的玫瑰,就沒有然後了。
  而且她只是那時候相信了,長大她就不信這朵玫瑰可以實現願望了,變成了每一次路過都會瞥一眼的程度罷了。
  是很漂亮,但她從小看到大,也不會如癡如醉地坐在面前一直盯著,只有外面的玫瑰園還沒有開花的時候,她想看玫瑰會來這裡看一下而已。
  不過藍玫瑰,她也不曉得從什麼時候變成了她最喜歡的玫瑰,大概是有一年父親又在研究新種藍玫瑰的時候吧──她想。
  畢竟那真的很漂亮,是一個藍、又不是一個藍,沒有那麼鮮豔,也不失它的美貌,讓人感受到了一種沉穩。
  不過她終究是有了種玫瑰以外的興趣了,就跟她父親年輕時一樣──然後,遇到了瓶頸。

02

  美竹蘭出生在花道世家,但她是獨生女,她從小就知道有一天自己似乎要繼承美竹流,然而隨著心智逐漸成熟、進到了叛逆期,她終究還是不想去接受這個事實。
  她盡力去找了其他興趣,就想用這些興趣來說服父親,卻總是以失敗收場,因為她確實無法證明這些興趣未來能支撐她的生活,畢竟她還只是個學生。
  她也不能怎麼樣,只能一邊接受花道,一邊尋找自己喜歡的興趣。
  大概就是唱歌她還挺喜歡的,甚至是學了吉他、還能夠自彈自唱,也有青梅竹馬們一起搞一點,寫出來的曲子越來越多了。
  不過若是拿這個興趣當未來的生計,她可不想拖四個青梅竹馬們下水,僅僅只是因為自己的叛逆就讓別人未來也用這個活,她還沒有幼稚到這種程度。
  只是她父親接受她繼續碰音樂,想要唱歌的時候就去唱,沒有去束縛她一定要來花道練習場的時間,所以她也完全接受花道了。
  蘭是挺喜歡花的。
  但她可沒夢想住在花園裡。

  「……」

  那一天早晨,她睜開眼睛發現自己不是躺在熟悉的房間裡,陌生到她簡直差點尖叫,卻又意識到是不是有可能被綁架?所以她趕快摀住了嘴巴避免自己叫出來。

  「不對……」

  摀住嘴看好好看了房間以後,她才驚覺到根本不是那回事。
  雖然不是她的房間,但是非常有生活感,至少怎麼看都絕對不是用來綁架人的空間,不過讓她下意識說出「不對」的不是房間的感覺。

  「身體……」

  她那發育得不錯的胸部好像突然小了很多。

  「欸……」

  她摸了摸胸部,是還有胸部的感覺,不過真的小了很多。

  「這又不是我的房間……總不可能是回到過去……欸、聲音?」

  她又呢喃了一下,才發現自己連聲音好像都變了,她又一次慌張地在房間到處亂看,一找到了鏡子她就跳下床跑到了鏡子前。

  「什……」

  蘭沒有看見自己的黑髮,甚至沒有高中後她會定時去補染的紅色挑染,更不用說看見自己的臉了,她在鏡子裡看見的完全是另一個人。

  「這、這什麼……!」

  她對著鏡子瘋狂摸自己的臉,她確實有感覺,但又不是她的臉。

  「哈……」

  她還沒有那麼慌張,臉有觸感、身體每一處也都有觸感,捏臉頰再痛也沒有從夢中醒來,但她知道自己絕對不是生活在這裡、也不是長這樣的人。
  她雖然有點顫抖,也立刻就冷靜了下來知道該去找些什麼,她看向了那張乾淨的書桌,旁邊還有書包,甚至學生制服也就掛在衣架上,即使不知道是什麼學校,她確定現在自己是個學生。
  所以她去亂翻了那個她根本沒見過的書包,就想找找學生手冊。

  「找到了!」

  即使上面印著不是她就讀學校的名字,仍然能夠讓她辨識學生手冊的模樣,她從書包拿出來後立刻翻開,第一頁的照片就是她剛剛在鏡子裡看見的模樣。

  「湊……友希那……」

  她就看了名字和相片,把學生手冊丟一邊,又繼續翻了書包裡其他東西。

  「跟我同一個年級啊……」

  雖然不同校,蘭翻出來的課本有幾本跟她現在用的一模一樣,頓時有了一種安心感。
  接著她又開始朝房間裡的其他地方翻來翻去,把衣櫃、書櫃,接著才注意到了放唱片的櫃子,她整個人就被吸引了。

  「這不是很會嗎……」

  她沒想到這間陌生的房間卻是一些符合她興趣的音樂,甚至擅自翻著架子上的音樂雜誌就默默坐在了櫃子前看起來,好像都要忘了現在發生什麼情況。

  「友希那──」

  房間外傳來了她不熟悉的聲音叫著她不熟悉的名字,即使剛剛看見了名字,卻沒有意識到別人是在叫她。

  「友希那!」
  「哇啊!?」

  直到房間門突然被打開,她趕緊把雜誌藏在了背後,非常下意識地裝出了不舒服窩在地上的模樣。

  「友希那?」

  蘭看了一眼對方身上的圍裙還有長像,跟自己在鏡中看見的少女有幾分神似,當然也只能是友希那的母親,她猶豫了一下,不曉得該怎麼稱呼才不會讓人覺得奇怪,只能硬著頭皮賭了──

  「媽、媽媽……我不太舒服。」
  「怎麼了嗎?」

  剛剛還有點生氣的大吼頓時變得有些溫柔,蘭也鬆了一口氣確定自己叫對了,她看著她不認識的「母親」靠過來,蹲下給她摸了額頭的溫度,不過她知道不可能摸出異樣的。

  「就是……不太舒服,今天可以請假嗎?」

  蘭裝模作樣地抱著肚子表現出不太舒服的模樣,讓她看起來更有說服力一點,只是友希那的母親不用她這麼裝也能答應她請假。

  「那就請假吧,妳一大早的坐在地上都起不來了呢……媽媽待會端早餐進來吧。」
  「好……謝謝。」
  「要看醫生嗎?」

  蘭搖了搖頭,她覺得她裝成是生理期好了,反正也是女孩子的身體,接著友希那的母親就離開房間了。
  確認腳步聲遠離後,蘭才站起來把剛剛的雜誌放回原位,然後有點茫然地坐在陌生的床上。
  她覺得再睡一覺就可以了吧?反正也有點睏,她不如待會吃完早餐就再睡一覺,只是這房間的東西也有點吸引她。
  還有從窗戶看出去是一片花田,反而房間裡沒有擺放任何花的裝飾,她的臉就貼在窗上看著外面的花田,這對於花道世家的她來說其實還算挺新鮮的。
  她覺得要不下午再睡回籠覺吧?
  反正就算是真的生理痛,也不會痛整天的,她覺得裝個早上就好了。
  雖然莫名其妙變成了別人,但沒有發生什麼壞事,還可以出去看個花園,蘭姑且還是當成了一場夢,大概晚一點就會醒來了。

03

  友希那睜開眼睛的時候很快就察覺不對勁了,陽光從另一個角度照過來,床甚至靠牆了,她簡直是直接翻開棉被坐了起來,然後一臉茫然地看著她根本不認識的房間。
  她立刻就察覺了身體某處不一樣的感覺,她伸手摸了摸,手的觸感很好卻是摸在自己身上,她垂頭對著突然變大的胸部眨了眨眼。

  「是這種感覺啊……」

  彷彿還沒睡醒,她不禁呢喃著胸部變大的感想,然後才突然訝異地睜大眼。

  「聲音……」

  她發現這不是她的聲音,雙手終於往後面去摸了頭髮,她熟悉的長髮也不見了,她有點慌張地摸著整顆頭,接著再次摸遍了全身,她確定這根本就不是自己的身體,直接下了床尋找鏡子。

  「……」

  她看見鏡子裡的模樣沒有很驚訝,畢竟也不是看到怪物,是一個正常的女性,就是長得跟她完全不一樣,她甚至為了看那搓紅色頭髮是不是真的頭髮還靠近了一點看。
  友希那很確定,她是湊友希那,不是鏡子裡的這個人,就連這個房間她也沒有印象,不過這個房間她並不討厭。

  「吉他……」

  她先注意到的是一旁的吉他袋,接著她就認為一定有音樂相關的東西,果不其然看見了一整櫃的CD,這讓她很有興趣地靠近觀察。
  有一些她知道、有一些她不知道,不過在沉迷這些音樂之前,她踩上了床鋪看窗外,她深呼吸了一口氣。

  「城市裡……?」

  友希那並非沒有看過這種全是大房子林立的住宅區,她有時候會陪著父親送花而跟著進到市中心,再說她也不是住在東京之外,只不過是東京的郊區。
  她感覺這不太像做夢,所以她又下床去找了能夠確認身分的東西,她先看到了擺在桌上的某錄音室會員證,上面就有照片、名字、生日日期──並沒有年分。

  「美竹蘭……四月十日……」

  她這時在心裡吐槽的是「這不完全是另一個人了嗎」,又看到了桌上其他書,有學校的教科書。

  「跟我同年級?」

  太過熟悉的教科書讓她立刻就意識到了。
  只是她下一步是跑去打開了衣櫥,於是眉頭皺了起來,在內心不免抱怨了一句和自己完全不同類型,也就那一瞬間明白了這不會是夢──如果是夢的話自己的大腦沒有這麼沒品味。
  當然她只有指穿著方面。

  「那麼怎麼辦呢……」

  友希那在房間裡環視了一下,找到了手機,不過她並沒有抱什麼希望,她點開了螢幕,只是如她所想的,並非指紋解鎖而是密碼,輸入「0410」失敗一次後,她就沒打算再試了。
  她又回去坐在了書桌前,隨意翻了桌上的筆記本,她本來以為是什麼詩詞,仔細看了以後才意識到是歌詞,頗有興趣地從第一頁一直看到了寫到一半的最後一首歌。

  「還沒寫完……」

  友希那不是著迷了才一直看歌詞,她看到寫到一半的歌詞才確認了一件事──這副身體的主人並不是想不開自殺了,自己才會跑到對方身上。
  家裡都有會漂浮的藍玫瑰了,她對這種事沒有感到特別驚訝,只是不太明白跑到對方身上的原因。
  她就是有一種直覺自己還會回去的,不過不是現在。

  『叮叮叮!』
  「請假吧……」

  手機的鬧鈴叫了,她立刻解除鬧鈴,知道這是起床鬧鈴,不過她並沒有蠢到要冒著另一個人的身分展開新的一天。
  她在思考要去找她根本不認識的「母親」說今天不要去上課,還是等到「美竹蘭」的家人來房間找她再說要請假?畢竟在什麼情報都沒有的情況下貿然踏出這個房間,如果有一、兩個那麼靈敏的人發現她的行為跟蘭不一樣,除了被關心之外,也有可能被送去看醫生。
  她覺得很麻煩。
  在床上裝睡到有人來找她也不太好,感覺只是睡過頭而不是真的生病想請假,她決定再晚個十分鐘,待會走出房間去尋找她不知道長相的母親。
  她剛剛沒有意識到,再次躺回床上的時候,聞到了陌生又熟悉的香味──是花香,但不是湊家的玫瑰香。
  只是友希那躺在床上也沒辦法知道原因,總之她看著手機無法解鎖的畫面發呆了十分鐘,接著她精神地爬了起來,在走出房間門之前才開始裝作有點不舒服的模樣開了門。
  看到走廊她就吃驚了,明明房間是洋式的,房子卻是日式建築,而且這個家有點大,一邊裝成不舒服的模樣,她有點迷茫地走在走廊上,好不容易才根據食物的香味找到了前往廚房的路,但是她猶豫了。
  這樣大的宅邸裡,現在在廚房煮飯的人會是美竹蘭的母親還是這棟房子請來煮飯的人?
  她沒想到跑到別人身上後第一個碰到的困難會是辨認對方的母親長什麼樣子。

  「蘭?」

  但是幸好,她聽出來了,如果是請來幫忙的人,肯定會加敬語的。

  「母親……」

  友希那盡所能演出了所有小孩子都裝過的戲碼,讓自己看起來哪裡不舒服一樣,皺著眉頭呼喚了蘭的母親。

  「怎麼了?」

  她前一刻還在緊張,確認對方沒有因為自己的稱呼而疑惑後,她鬆了一口氣,不過沒有表現出來。

  「我今天……可以請假嗎?」

  友希那不知道要裝作哪裡痛,總之她沒有去抱著肚子,就是特意用力深呼吸和吐氣,因為她想起不舒服的時候總是很難呼吸。

  「不舒服嗎?要去看醫生嗎?」
  「不舒服……但是應該還好……」
  「這樣啊,我會跟老師說的。」
  「嗯……」

  友希那沒想到這麼簡單就說服了蘭的母親,她有點驚訝但又不能流露,就看著對方又回到料理台前去弄碗盤。
  她才覺得奇怪,說了不舒服,對方也沒有伸手來測體溫之類的,只是她很快就意識到了──

  「啊……」

  這個美竹蘭,以前肯定常常不去上學吧。
  雖然好像裝病被識破了一樣,但是友希那反而有點慶幸,要不然大人相信她不舒服的話才會更麻煩的。

  「想吃飯的時候再下來吃吧。」
  「好……」

  她聽到了蘭的母親有點無奈的口吻,有些慚愧地離開了廚房,稍微拉遠了距離後就加快腳步回到了房間。
  不過裝病還是裝得徹底一點,友希那又躺回床上準備睡了,要是再睡一覺就能把身體換回來多好?

04

  面對這種情況當然完全沒有睡意,蘭在友希那的母親把早餐送來房間後,吃飽就一直在房間走來走去,雖然想立刻出去看看花田,但是她也知道裝病要多裝一點時間,就在房間裡亂看,她有立刻想到手機,不過完全無法解鎖就算了還被鎖定十分鐘了。
  手機完全無法解鎖,蘭就失去了能夠立刻認識友希那的途徑,所以她只好動手翻房間了,不過友希那的房間沒有什麼能夠立刻被蘭識別成興趣的物品,除了她剛起床看到的那些音樂──

  「總不會只是興趣聽而已吧?」

  蘭沒有看到任何樂器,只是她覺得肯定不只這樣,又一次去翻了友希那的書包。

  「哈……」

  她翻到了她想要的東西,雖然和自己用的筆記本完全不一樣,但是她立刻就知道了這裡面在寫些什麼。

  「哈哈……」

  她也不曉得自己是開心還是尷尬地笑了,她覺得這裡一點都不像夢境,也就勉強接受了這是現實,只是看到了別人的歌詞本,就覺得好像是誰在開玩笑一樣,讓她跑到了同樣也在作詞曲的女高中生身上。

  「還不錯啊……」

  甚至是不討厭對方作的詞,她就像剛起床的時候翻友希那的收藏一樣,看得入迷了起來。
  別說是不討厭了,還有點喜歡,只是仍然會有幾個地方不滿意,她乾脆拿出了友希那的鉛筆盒找了支筆,擅自給她塗掉了單字又寫上她覺得應該補上去的字。
  但她心裡還是有一處覺得這只是夢,所以這麼做也沒關係。

  「哼……這樣就更好了吧?」

  她沒有去塗改那些看起來已經完成的歌詞,而是只改了後面的半成品,接著心滿意足地收起了筆記本,打算找找有沒有其他已經寫滿的本子看看以前的作品。

  「什麼啊……那些半成品是遇到瓶頸了啊?」

  蘭找到了她想到的東西,但是她很快就意識到了,剛剛被她改的歌詞真的是比不上這些,所以她也才自以為是地改了。

  「但我沒有資格說吧……」

  她突然想起來自己正在寫的歌詞,好像也還沒有完成──別說寫了多久,她根本就是遇到瓶頸後一直都沒寫了。
  所以她突然領悟了,該不會就是因為自己遇到了瓶頸,才遇到這麼詭異的事情?
  那她可要趁機享受一下了。

  「那麼去看看花田吧……」

  她放下了這些筆記本,準備起身離開房間,然後才在打開門的前一刻意識到自己還穿著睡衣。
  所以她又退回了幾步走到衣櫃前,打開之後愣了一下,然後再好好走到鏡子前看了一眼。

  「……是這種類型的啊。」

  她紅著臉挑了一件又一件衣服出來換,也沒什麼,她就是覺得這個身體的主人有點漂亮罷了。
  她最後乾脆挑了件不用上下身搭配的連身裙綁了個腰帶,畢竟身材比自己還差了點,她換衣服的時候倒是沒有難為情,甚至去翻到了放內衣褲的櫃子,看見了貓咪圖案不禁笑了出來。
  在房間瞎混了一小時,她覺得應該可以了吧?帶著早餐的托盤離開了房間,不過有點迷路了,找到廚房後先是鬆了一口氣,又因為不知道碗盤擺哪裡再次緊張了起來。
  她真沒想到這種突然變成別人的生活有點可怕,明明也不是她自己的錯,卻害怕被人發現她不是湊友希那。
  她覺得自己應該把碗盤擺對地方了以後,就又偷偷摸摸地溜出了廚房,本來打算直接開門出去的,不過她莫名地被另一個門吸引,她不知道通往哪裡,但反正她覺得這裡沒有什麼危險,她就被直覺引領著──走進了別院和溫室玫瑰園連接的走廊。

  「……!」

  她在那裡遇到了「傳家之寶」,本來她瞥一眼過去覺得沒什麼的,是在完全路過了藍玫瑰以後,才忽然恍然大悟地轉過身來走到它面前盯著。

  「這盒子是空的……」

  盒子的背後靠著牆,所以蘭從另外三個角度不斷觀察了這朵玫瑰,她確定她沒有看錯,甚至失禮地拿了她無法解鎖的手機切了不用解鎖也能開的手電筒從各個角度看。
  最後她一臉不可思議地退了幾步驚嘆了一下。

  「是憑空浮著的……」

  她覺得肯定是有什麼自己沒辦法看出來的機關吧?其實也沒這麼在意這個盒子,反正覺得看到了很有趣的東西,她就往玫瑰園走了。

  「友希那?」
  「啊……」

  不過她一走進玫瑰園就看見了其他人,她從稱呼和對方的五官來看,她確認了這個人應該是友希那的父親。

  「今天沒去上學?」
  「……早上有點不舒服。」
  「這樣啊,那麼來幫忙?」
  「……好。」

  蘭沒有覺得說了不舒服後還被問要不要來幫忙很奇怪,因為她也強調了只是早上,而且她頗有興趣的,她對花的知識也不少,所以沒有懼怕。
  她看著這些玫瑰,不禁又想到了──怎麼還剛好是個家裡種花的人?
  蘭假冒友希那幫忙整理了一天的玫瑰園,她也才得以看見湊家的整片玫瑰田,她雖然很好奇那朵藍玫瑰,不過她知道的,這副身體的主人肯定也知道那朵玫瑰為什麼會那樣,所以要是再開口問友希那的家人就很奇怪了。
  她本來計畫下午去睡覺的,結果她忘了,一直到晚上吃飽飯、甚至澡都洗好了,才意識到自己竟然這麼融入陌生人的生活。
  睡前,她又去翻開了那本作詞到一半的筆記本。

  『那朵藍玫瑰是什麼啊?』

  即使她知道如果身體換回去了就不會得到答案,還是把今天的疑惑都寫了下來。

  『妳的手機密碼也不是生日啊』
  『我應該不會睡醒了還是妳吧』
  『佔用了妳身體一天沒去學校,應該沒作業和考試吧?反正有的話我也不會啊,誰想要換了身體還幫別人寫作業?』
  『我是美竹蘭,住在東京,這裡是哪裡啊?』

  蘭一邊寫著一邊覺得自己好像很有機會回不去一樣,她趕緊收起了筆和筆記本,乖乖到床上躺好。

  「會回去的吧……」

  躺在陌生的床上,她倒是沒有覺得不舒服,雙手抓著棉被看了幾秒的天花板就閉上了眼。
  今天的玫瑰園體驗讓她覺得有點開心──笑著就睡過去了。

05

  友希那睡了回籠覺,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還只是十點而已,然後她嘆了一口氣,這裡還是「美竹蘭」的房間。
  她沒有太緊張,因為見過奇怪的事情了,她覺得或許是要兩副身體的主人同時睡覺才會換回來?只能等到晚上了。
  她這次總算起床換下了睡衣,挑了她比較順眼的衣服穿,因為肚子叫了,她就只好再去一次廚房準備吃些什麼,接著就看見了應該屬於她那一份的早餐被保鮮膜封住了。
  她又一次覺得身體的主人不曉得是多麼不喜歡上課,家人看起來都習慣了。
  她默默坐在餐桌前享用了這頓飯,姑且也自己收拾了碗盤,然後她就開始探險了。
  她覺得這棟房子的裝潢看起來並不老,所以很好奇現代還有什麼人執著於和式建築,有錢的話明明都做其他高級建築了,她像是初生之犢一樣,也不怕其他房間裡有沒有人,一扇一扇拉開紙門偷看裡面。
  直到她終於看見了人──

  「蘭。」
  「……!」

  友希那還記得這副身體叫蘭,不過讓她驚訝的是這個人的語氣不太好,不是蘭的母親,她感覺是蘭的父親。
  所以她沒有再把紙門拉上,而是踏進了房間,那一瞬間她才覺得不妙,對方正在擺弄花朵,看起來像是插花,然後自己踏入了榻榻米的房間,不會要循規蹈矩吧?
  她聽過關於這些日本傳統藝能的禮儀,像是怎麼在榻榻米上走路,不過這一瞬間她想不起來,她突然臉色發青地去走到了蘭的父親面前跪下。

  「今天真老實啊。」
  「……」

  友希那根本不知道之前的蘭是怎麼樣的,她一句話都不敢回,而且她看稍微看了一下房間的擺設,她的預感越來越不好了。
  蘭的父親分明就是在插花,這麼大的一間日式住宅,裡面有人在插花,友希那已經能想到最壞的結果了──這裡是花道世家。

  「既然不去學校,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我是真的不舒服。」

  友希那要全力避開被叫去練習插花的可能,因為她根本不會,她想到如果蘭是出生在這裡的,那麼就是從小看到大或是學到大,現在叫她去插花,肯定會暴露的。

  「就要放任一天這麼過去?」
  「不……」

  友希那當然不希望這種莫名其妙的一天就這麼過去了,她覺得換到蘭身上應該是有意義的,只是現在還找不到。

  「自己去想清楚吧。」
  「……」

  她還以為會被罵,她鬆了一口氣,對方並沒有打算責備她什麼,不過蘭的父親還是用眼神指使了她,她看過去之後還是有點害怕,因為彷彿讓她今天去插花。
  她沒辦法躲,作為一個花農的女兒,她對花的知識也還算可以,即使插花是真的不行,她想這可能就是身體換過來的考驗?還是硬著頭皮去坐在屬於蘭的工具前了。
  前面擺放了各種鮮花或是樹枝、連帶果實的都有,友希那又嘆了一口氣,她認命了。
  想起了寫到一半的歌詞、還有這副身體的主人也寫到一半的歌詞,為什麼沒有寫下去呢?不做點突破,或許就會一直寫不出來了。
  如果明天就會醒來──她選了玫瑰當主角,打算給身體的主人留下一點訊息,放任自己的審美自由發揮,她也沒想到等她完成插花的時候,都已經下午兩點了。
  即使早餐十點才吃,她還是因為沒吃午餐所以餓了。

  「今天不是分外上心嗎?」
  「……過獎了。」
  「……看來妳是真的不舒服吧。」
  「啊……」

  友希那被蘭的父親誇的時候,下意識就把他當了陌生人來回應,不過並沒有露出什麼破綻,她鬆了一口氣。

  「去休息吧。」
  「……好的。」

  雖然插花途中不是一直跪著,但是友希那已經很久沒有長時間集中一件事了,比起唱歌和寫歌詞還集中、還更耗心思──就怕她的成品被蘭的父親發現異狀,她努力了一番。
  她搖搖晃晃地再次路過廚房,又看見了被留下來的午飯,稍微吃了一點後就回到了蘭的房間。
  她去坐在了蘭的書桌前,像是脫力了一樣放鬆身體,突然就什麼都不想做了,抬頭望著天花板發呆。

  「花農的女兒和花道世家的女兒嗎……」

  不用特別去探討,光是說出來也有一種關係,只是友希那不想去想了,她的視線又慢慢飄到了房間裡的那把吉他。
  其實她也不是不會。
  她的父親就是在音樂事業上失敗了,回家接手了農藝,她自從知道自己的父親曾經是歌手後也深深迷上了音樂,不過倒是沒有討厭家裡的玫瑰。
  因為她父親說了──要是失敗了,這裡隨時都是妳的避風港。
  所以她也想放手去搏搏看,即使她還只是個高中生,每個月也會來一次市區去Live House表演,每一次都去了不同的會場,在沒有固定粉絲的情況下好試試自己的實力,她覺得自己的歌聲還算是吸引了不少人吧?
  稍微有了自信以後就想去參加比賽,只是她從來沒有得過名,評審總是說她還少了點什麼,但是在Live House取得的成果又不差,她是很好勝的,她踏上了父親的路,她就不想跟父親一樣被打敗。
  只是就因為少了什麼,她陷入了瓶頸,下一次要參加的比賽又是去年參加過的同一場了,評審一樣,她想讓那些人刮目相看,然而越是努力就越找不到出路。
  找不到突破口。
  她想或許是日子太一成不變了,現在跑到了別人身上倒是挺有趣?
  她的父親除了唱歌,以前也是彈吉他的,友希那還算摸過,她就起身去打開了蘭的吉她袋,拿出了裡面那把吉他。

  「就原諒我擅自借用一下吧。」

  她也沒什麼想彈的,就是把蘭的作曲本拿出來擅自彈了蘭寫的曲子,然後──擅自給她塗改旋律。
  她就這樣持續到了晚餐時間,吃過晚飯、洗好澡,友希那就決定早點去睡覺了。
  睡前她點開了一下她無法解鎖的那支手機,上面傳來了好幾則訊息跟不少通知,她也沒辦法點進去。
  至少她確定了,這個人不是她夢裡幻想出來的,她又拿出了蘭的歌詞筆記本,在尚未完成的那一頁寫了一點話。

  『我是湊友希那,以防萬一,告訴妳不是被鬼附身了,是真的人。』

  她覺得彼此應該是交換身體了,或者是同時好多個人交換身體了也說不定?就是不敢確切寫下是彼此交換了。

  『隨便插了一盆花,希望不會被妳父親過問什麼,學校請了假,雖然也不太算是裝病,他們覺得妳裝病就是了。』

  友希那寫下了覺得身體主人換回來之後會能夠解惑的幾句話,她當然也不確定這種交換是不是一次就結束了,不過她也不敢多想什麼,怕想了就要成真了。
  所以她就寫了這兩句話,接著乖乖上床睡覺了。

06

  蘭睜開了眼睛,是清晨的光線還有自己熟悉的房間,她多眨了幾次眼,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麼,或許只是忘了做了什麼夢,正想閉上眼睛繼續睡,放在桌上的手機叮叮叮地叫了起來,她被迫下床把鬧鈴按掉。

  「哈啊……」

  她打了一個呵欠,腦袋才慢慢清醒過來,想到自己昨天竟然沒帶著手機到床上玩就睡著了嗎?還要跑到書桌前來按掉鬧鈴。
  然後才發現了手機裡通知堆了她擁有智慧型手機後第一次看過的龐大通知數。

  「欸、怎麼了啊……」

  她把朋友們的訊息一個一個點開來看,沒有一個不是在關心她怎麼了,她還一時想不起怎麼回事,敲了敲根本沒頭緒的腦袋,才意識到自己根本沒有昨天去學校的記憶。
  但她也不覺得自己睡了一天──

  「夢……?」

  她依稀想起了什麼,不過感覺很不真實,總之她現在沒空回訊息,手機放下就去準備盥洗了。
  她跟平常一樣的時間去吃早餐的時候,父母都在、也沒人說些什麼,就是平常的問候而已,沒人提起昨天,在她還想不起什麼的時候,她當然也不覺得奇怪。
  吃飽飯後,她也跟平常一樣出門準備去上學,到了等車的時候才有空看了看手機,不過她根本沒聽懂這些關心她的朋友在說什麼,她也不曉得怎麼回應,決定見面再問。
  然而見到朋友們後,也還是一頭霧水。

  「所以昨天怎麼請假了啊──」
  「欸、啊……就是不舒服吧。」
  「怎麼連蘭自己都不確定啊?」

  畢竟她真的沒有昨天的記憶,看見了這些憑空多出來的作業還有少抄了一天的聯絡簿,只知道自己昨天沒有來學校,那或許就是在家裡睡了一天?
  她感覺沒了一天的記憶就和大家格格不入了,中午讓人不要跟著她去屋頂,她帶著筆記本去屋頂吹了吹風。

  「昨天……」

  她腦裡浮出了她覺得是夢的場景,在一片很大的花田裡,不過倒沒有像想像中那麼浪漫是在花田裡漫步,是在裡面工作。

  「哈……不想了。」

  她很快就放棄回憶了,她翻開了筆記本,也不是覺得自己今天就能夠突破瓶頸寫下去,而是不看看前面寫了什麼的話,也沒辦法直接下筆──

  「……!?」

  蘭一翻開筆記本就把筆記本往前丟而自己跳起來退後了幾步,只有筆還在她手上。
  被她往前丟的筆記本又闔上了,只是剛剛看到的那一幕已經深深印在她腦海裡──或者說其實她只看到了幾個字所以嚇到了。
  看見「鬼附身」什麼的,她要嚇死了。
  她膽戰心驚地又去把筆記本撿了回來,然後翻到了她看到的那頁,吞了口水才敢把眼睛睜大,然後就倒吸了一口氣。

  「湊……友希那……湊友希那!?」

  蘭終於想起來了,這是夢裡見到的名字,甚至是她被叫的名字。
  她把這兩段字都看完了,確定不是自己的筆跡,雖然似曾相識,但手邊沒有可以確認的東西──她在夢裡看見過這個筆跡。

  「不是、不是夢……」

  只是她現在很難說那是夢了。

  「湊友希那……」

  因為這兩段字比較顯眼,蘭又看了一次後,才注意到自己未完成的歌詞被塗改了。

  「哈……!」

  她現在不是害怕,而是生氣了,覺得這個人怎麼擅自改動她的歌詞,旁邊甚至還寫了感想,她一個火氣就上來了。

  「什麼自以為是的人啊!」

  就算只是半成品,亂改也太沒禮貌了──她氣得把友希那寫下來的那些歌詞又都劃掉了。
  要是可以的話,她簡直現在就想跑去揪住友希那的衣領跟她好好理論一番,然後她的腦海裡就浮出了自己也在某個地方塗改的畫面。

  「啊……」

  她「啪」地闔上了筆記本,她想起了那些在剛剛說出那種話之後自己也那麼做了的畫面,如果那些都不是夢,那麼她也擅自更改了友希那的歌詞,而且在筆記本上寫的話更多。

  「夢、一定是夢!」

  她難為情地在屋頂上走來走去,就想把這些想法都甩開,不過她只是更深刻地回想了昨天的夢。

  「啊啊,真是的,道歉就是了!對不起啊!」

  她覺得說出來就會輕鬆多了,所以就只是在屋頂上對著天空大喊,擅自得到了一種解脫,然後像是很害羞一樣要翻開又不翻開筆記本。
  想起了那些似夢非夢的事情,蘭有點在意友希那多寫的那句話──隨便插了一盆花,今天起床完全沒有人跟她提到這件事,當然,平常她插花也不會有人隔天跟她提到前一天的作品,那是因為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她昨天在友希那的家待了一天,雖然是花農,可看不出友希那家有在插花?
  這讓她在意得下午的課都沒在聽了,甚至是放學後急著回家,一回家到房間放下書包就急急忙忙衝到了她平常練習花道的房間,然後看見了擺放作品的位置。

  「哈……」

  她一看就能明白了,哪一個是友希那的作品。

  「蘭?」
  「……父親。」
  「今天想到什麼了嗎?」
  「那倒是沒有……」

  蘭的父親稍微挑起了眉角,她覺得自己的女兒這兩天舉止怪異,但也說不上什麼,就看著蘭默默靠近了「她」昨天插的花。

  「哈哈……」

  她忍不住笑了出來,因為實在是看見了太過顯眼的玫瑰了,生怕蘭不知道那是誰做的一樣。

  「父親,這盆我能放房間嗎?」
  「……妳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

  她故意挑了她父親不太會看見的角度抱著花盆走了出去,因為她根本就收不回臉上的笑容。
  她只是覺得──友希那還挺有品味的。
  她把那盆花抱到了房間一個角落,那裡白天能照到光,只是原本的位置上還放了個瓶子,裡面是一支紅色的乾燥玫瑰,沒有加上其他裝飾。
  這不是她最喜歡的花,她也不記得為什麼這裡會有這個瓶子,不過兩種都很好看,所以她選擇放在一起。
  她站在花盆和乾燥花前看了一下,隨便想了個要是還能再跟友希那交換身體,不如用湊家的玫瑰偷偷做做看乾燥花──當然,她很快就忘了這個想法。

07

  友希那睜開了眼睛,一瞬間就明白自己回來了,沒有把那些奇怪的事情當作一場夢。
  她起身看了下房間,制服像是完全沒動過,但她沒辦法立刻明白這是「今天」還是「昨天」,說不定只有她一個人跑到了別人身上,其實她的身體沒有被佔據?
  反正她得下床才能確認,手機不在她平常睡覺會放的位置而是在桌上,她就大概明白了──她去打開了手機,看見只來自一個朋友的關心,得知自己不是昨天消失了就是那個和她換身體的人也打不開手機。
  她稍微慶幸了這位朋友沒有在晚上跑來湊家找她,不然肯定會暴露的,所以她只好趁現在回覆,好讓對方不要再擔心。
  今天也是在鬧鈴響之前就醒來了,她拉開書桌的椅子坐下,翻了不該在桌上的筆記本,不意外看見了不屬於她的字跡。

  「……這不是做了一樣的事嗎?」

  她看見自己的歌詞被塗改了,不過沒有跟當事人一樣生氣,只是覺得有點好笑,沒想到還會發生這麼巧的事。
  只是對方留下的問題有點多。
  甚至沒想到第一個問題不是問關於本人的事情,而是家裡那朵傳家之寶,她稍微想了想,或許也很合理,畢竟她知道美竹蘭是花道世家的獨生女了。
  即使不知道會不會再交換身體,友希那也不想要寫在筆記本上的問題一直得不到回覆,她姑且寫下了「是傳家之寶,可以實現一個願望」這樣簡單的回答。
  下面的問題她看了就笑了。

  『妳的手機密碼也不是生日啊』
  「OOOO」

  她寫下了她的密碼。

  『我應該不會睡醒了還是妳吧』
  「還好換回來了」

  回答了蘭的自言自語。

  『佔用了妳身體一天沒去學校,應該沒作業和考試吧?反正有的話我也不會啊,誰想要換了身體還幫別人寫作業?』
  「現在妳知道我也沒寫妳的作業請假在家了」

  明明也不知道之後蘭還能不能看見,她還是像對話一樣回答了。

  『我是美竹蘭,住在東京,這裡是哪裡啊?』

  最後一個問題,她笑著寫下了「這裡也是東京」。
  因為沒辦法打開彼此的手機,門牌上也不會寫住址,除非去偷看了信件,否則也不知道地址,反正友希那也不知道蘭住在哪裡,就只說了東京。
  回到了自己的身上,昨天也沒被做什麼奇怪的事情,友希那就和平常一樣去盥洗,在母親不會來催的時間下樓吃早餐,今天她父親甚至一起來用了早餐。

  「友希那,妳之前瞞著我偷偷學了嗎?」
  「欸?」

  剛吃了一口白飯,友希那也沒料到她父親會說她完全聽不懂的話。

  「昨天的花照顧得很好,原來妳也有興趣了啊。」
  「……」

  友希那愣了一下,送到嘴邊的早餐又默默拉開了距離,她意會了幾秒才明白父親在說什麼。
  跟友希那的家裡幾乎只有玫瑰不一樣,花道世家的蘭可是從小就會擺弄不少花,她沒想到蘭昨天沒去學校,竟然是在花田裡幫忙?
  友希那並不討厭家裡的職業,不過她一直沒有主動去接觸就是了,畢竟需要幫忙的時候她父親會請工讀生,而且比起種花,她還是喜歡看花,根本就沒有什麼照顧的經驗。
  完全都是因為她父親也是在興趣失敗了以後才回來接的家業,所以她父親也沒有強迫過她。

  「一點點……」

  她也沒騙人,就是從剛剛開始感興趣的。
  那個跟她交換身體的人做到了,她怎麼能做不到?該不會昨天被逼著插的花和自己的家業都做得比美竹蘭差吧?

  「這樣啊,不勉強妳的,想來的時候再來吧。」
  「……嗯。」

  友希那應了聲後就默默吃完了早餐,去上學的路上不斷在想蘭到底怎麼照顧花的?
  她換了身體不過就是戰戰兢兢地插了一盆花,這個人竟然是幫忙做家事了?

  「呵呵……」

  對她來說也沒什麼損失就是了。

08

  蘭沒想到再隔天她又看著友希那房間的天花板起床了,而且這還不是假日,她有點慌,總不能又裝病吧?前天的藉口還是生理痛,今天已經不能用這個藉口了。
  不過既然回到了這裡,她一起床就去找了上次的筆記本,看見上面寫的字後乾笑了一下。
  上次的問題全部都被回答了,還被多寫了幾句話,她看得出來友希那像是為了預防再次交換身體一樣,把能說的都說了。
  只是幫助最大的還是手機密碼,她立刻解鎖看了現在位置,搜尋了友希那寫給她的學校確認自己怎麼上學,筆記本上還寫了教室跟座位,她覺得可真是幫了大忙──

  「那不就太慘了嗎……」

  因為她可沒有想到還有機會交換,她完全沒有寫下什麼有用的訊息給友希那。
  當然,她也希望友希那別假冒她的身分去學校上課,那些青梅竹馬可不好應付,再說了,就算有了這些訊息,她也不想幫友希那上課。
  她還是想請假在家,她翻了一下友希那的聯絡簿,看起來也沒什麼重要的事情,毅然決然再次裝病。
  本來想說解鎖了手機就可以給自己的帳號加好友聯絡到友希那,蘭才想起自己的帳號設定了無法搜尋,一定要當面掃描才能加上好友,而她又不敢亂動友希那的隱私。
  手機解鎖了,她頂多只想看地圖、上網,或是偷看一下相簿就好了,才沒有打算假冒成友希那和友希那的朋友們聊天。
  只是她點開相簿後沒多久就對手機失去了興趣──都是貓咪的照片,生在花園裡反而還沒有拍什麼花。

  「真是的,讓人怎麼過這一天啊……又要去花田裡幫忙抓蟲?」

  她抓了抓頭髮,也沒覺得不好,但也不覺得那很有意義,因為會暴露的。
  她只好繼續看著筆記本,發現友希那過了一天並沒有多寫幾句歌詞,那一面就光顧著寫交代事項了,不過她莫名地想往後翻──

  「啊……」

  她發現友希那重新寫了一遍原本的歌詞在下一頁,因為嫌前一頁太亂了。

  「這不是沒改歌詞嗎……」

  她又翻回前一頁,友希那沒有把她塗改的部分劃掉,只是單純重新抄在了下一頁,而且已經多了幾句歌詞。
  她沒覺得生氣,因為她也做了同樣的事情,友希那塗改的地方她完全沒接受。
  但是她真的不滿意這個歌詞。
  她可要去拜託友希那的母親請假然後回來寫整天的歌詞,就現在創作一首新的,看看友希那還敢不敢塗掉。

09

  「唉……」

  睡醒發現又是在別人的房間,但至少不是沒看過的,友希那嘆了一口氣後就緩緩拉開了棉被下床。
  她看了眼桌面,立刻去把歌詞筆記本翻了出來,只是她有點失望,蘭沒有像她一樣未雨綢繆,什麼都沒有再寫上去了,倒是把她上次寫的東西全部打了叉,好像有點生氣。
  理所當然,更沒有手機的密碼,所以她去啟動了蘭的電腦,她只希望不要有密碼,大概是電腦裡沒有什麼重要訊息,她輕鬆點了進去,她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她打開了網頁,搜尋了地圖上修手機的店家,雖然她寫了那些方便去上課的情報給蘭,但她也不想去上課的。
  不過她這是要假裝去上課實則翹課?最後學校會通知家長,她想了想,也沒關係吧?反正只要抓準一個時機回家後鎖在房間,到時候要挨罵的是蘭而不是她。
  然而早上吃完飯出門後直接去了修手機的店把手機解鎖,友希那就回家了。

  「蘭?」
  「那個……今天也不舒服,可以幫我請假嗎?」

  友希那努力裝出了看起來有點厭倦的表情,好讓蘭的母親不要多過問些什麼,她母親也無奈地答應了。
  又順利躲過了去學校的情況,友希那回到房間就躺上了床,她內心絲毫沒有對擅自去電信公司解鎖手機和花了蘭的錢感到抱歉,只是終於能用手機以後,她覺得好像也沒什麼想看的了。
  趴在床上偷翻了蘭的手機相簿,倒也沒什麼想讓她八卦的事情,花的照片還挺多──她們家沒種太多品種的花,所以她也沒有不喜歡看,還順便看了一些插花的照片,她才意識到自己上次那盆花就在蘭的房間。

  「是喜歡還是?」

  她沒有明白蘭為什麼要放回房間,是因為如果說那是美竹蘭的作品,放在底下展示會讓蘭羞恥?但看起來也不是放在單純等著花枯委的位置。
  友希那沒管那麼多,也沒有過去看看自己前一天的作品,繼續趴在床上點開了蘭的音樂資料夾,終於提起了她的興趣。
  Afterglow──她沒見過的演唱者名字,在資料夾裡有一大堆音檔,她點開來後立刻就意識到了。

  「啊,她唱的……」

  友希那按了暫停,她去蘭的座位找了耳機,戴上耳機後就躺在床上,完全沒有不去上學的罪惡感一樣,閉上眼就開始循環播放。

  『是這樣的人啊……』

  她就躺在床上什麼也不做地聽了幾首,聽著蘭的歌聲,終於對身體的主人有一些基本印象了。
  但她聽著聽著就睡著了,不是蘭的聲音很催眠,是因為很悅耳、床又舒服,她又閉著眼睛,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欸?」

  她睜開眼的時候沒想到自己趴在桌上,而且還是她熟悉的書桌,臉頰趴出了痕跡,她一邊揉著臉一邊起身。

  「……!」

  她睡在自己的歌詞筆記本上,然而筆記本上的字跡不是她的,歌詞也不是她的,她立刻就明白怎麼回事了。
  換到了自己身上的蘭也沒有去學校,就請假在家裡像是要報復般寫歌詞,然後寫到睡著了,於是,她們換回來了?

  「一起睡覺就能換回來?」

  她看了眼房間確認這是自己的房間,還拿出了聯絡簿看也確定是同一天,總之她明白了,這個交換暫時只發生在她和蘭的身上,沒有換到其他人身上,而且還能白天換回來,唯獨不知道是不是結束了,那麼她該做好完整的對策了。
  她可是記得的,第一次變成蘭的時候她還睡了回籠覺,那時沒有換回來。
  既然得兩個人同時睡覺才能換回來,那麼無法溝通聯絡的情況下,她只好先擅自訂下所謂的「睡眠時間」了。

10

  「欸……」

  換了兩次身體,蘭都要以為自己房間才是友希那的房間了,看見熟悉的環境,她愣了好幾秒才意識到自己換回來了,而且還是白天。
  更讓她激動的是她竟然躺在床上聽自己的歌?她難為情地立刻抽掉了耳機,然後才想起來她並沒有寫密碼給友希那?
  她跳下了床,趕快去翻那本友希那曾經留過言的筆記本,但是她什麼也沒看見,不過錢包被放在了桌上。

  「這是什麼啊!」

  她看見了一張消費明細,服務內容是手機解鎖,然後她就明白了,差點就在心裡大喊友希那這個可惡的人了。
  不過她很快就冷靜了,她沒想到友希那有預料到彼此還會交換身體,她才不用做這麼麻煩的事就能用手機,自己的手機被解鎖後沒有設密碼,她再次設了密碼,這次乖乖寫在了友希那會翻開的筆記本。
  只是出乎她意料的,就是她明明不甘心地在友希那的筆記本上寫了一堆歌詞,友希那這次沒有什麼動作,只是躺在床上聽她的歌聲?

  「……」

  那也夠讓她難為情了。
  不過這不是她現在要去擔心的事,她趕緊帶上書包衝出房間,她也預料到她母親會用奇怪的表情看她了,反正她說了她要出門去上課,既然都換回來了,她可不要無故曠課。
  去學校的路上她才開始思考為什麼突然換回來了,變成友希那的記憶對她來說有點模糊,變成友希那還睡著就更不用說了,她只記得自己在寫歌詞,只是連那個歌詞她都有點要記不住了,結果還是在心裡罵了一聲可惡。
  至少她想起了自己醒來的時候躺在床上,那麼她覺得友希那應該是睡著了,她想不起來自己做了什麼,只是胡亂下了結論覺得自己也應該是睡著了。
  那麼今晚睡覺,明天早上必定又會交換身體了不是嗎?她根本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她沒有辦法肯定今天晚上睡覺就不會再交換了,那麼如果還會交換的話──

  「約定時間一起睡覺不就可以了!」

  下了電車,在旁邊沒人的時候她終於想到了,突然變得很有自信,不過在那之前她得去上課。
  免不了又被朋友調侃了一番,她盡量裝成沒什麼特別的事,不要讓任何人起疑,她不知道為什麼,並不想告訴別人她遇到的事情。
  蘭是趕在午休前的最後一堂課中間來上學的,這次午休她也依然不讓任何人去屋頂打擾她,她開始思考她們該怎麼給莫名其妙的交換身體訂下規則。
  晚上睡覺是絕對避不開的,如果明天早上醒來又跑到了友希那身上,她可不想因為兩人都沒辦法應付彼此的學校所以持續請假,那麼她想到了一個辦法──早點起床,睡回籠覺!
  她不知道身體交換之後,如果另一方還沒醒來,那麼她再睡一次能不能換回來?反正現在確定睡覺就能交換的話,她也沒那麼擔心了。
  總之她又在新的一頁寫下了她的想法,說她會把鬧鐘調早,不過那時候醒來的人就是友希那了。
  再不然就是醒來發現交換身體了的話,就繼續躺在床上睡覺到家人來罵吧,她也覺得無所謂了,總比換到對方身上卻不知道能做什麼好。

  「哈……想不起來啊,歌詞。」

  她把自己訂的規則寫好了,只是想不起來她在友希那房間寫的歌詞,大概是記得的,就是準確的單字她記不得,就唯獨這一次,她還想換過去認真看一下她寫到睡著的歌詞。

11

  友希那把規則寫完後才回去看了蘭在她的筆記本上寫了什麼歌詞,看完之後她覺得有一股莫名的心情,坐在位置上就把歌詞本抱在懷裡,明明也沒有填上旋律,她已經記下了那些歌詞,隨便就唱了起來。

  「意義……」

  她沒有全部唱,就唱了她覺得很好的幾句話,然後開始自言自語。
  她認為她們兩人會交換身體肯定是有意義的,至少在這個瞬間之前她沒有找到,但是現在已經隱約確認了。
  她不知道是什麼因緣,或許蘭是來幫她突破瓶頸的,她很喜歡蘭這次寫下的歌詞,她沒有在蘭的筆記本上看到,所以她認為這是新的,至少也比蘭自己創作到一半的還好。
  她突然有了一個念頭──

  「妳願不願意和我一起做一首歌?我想參加比賽──」

  友希那把比賽和一些相關訊息寫了下來,即使她還沒得到蘭的同意,已經開始擅自修改蘭的歌詞了。
  甚至也把剛剛的旋律一起寫了下來,她覺得她有一點頭緒了,她從來沒想過「合作」這一條路,一瞬間思緒都清晰了起來。
  沉迷在音樂裡,不像蘭還急著去上學。
  她像是靈感爆發,不是寫完整的一首歌詞,而是寫下了好多想法,抓出了很多單字和句子,她希望,要是她們還能再交換,然後沒有辦法那麼快換回來的話,就做點有意義的事情吧。
  友希那甚至連午餐都忘了吃了,她母親沒有來叫她,像是忘了她今天請假在家裡,她一直到了黃昏才離開房間,嚇了她家人一跳。
  吃飽飯後洗了澡,她回到房間沒有再次去翻開筆記本,而是拿著手機躺上了床,才想到為什麼不直接和蘭交換聯絡方式?

  「算了吧……」

  她想到她們的緣分莫名其妙,要不是遇到了瓶頸,她也不認為交換身體是好的,更何況該怎麼面對用自己的身體洗過澡的陌生人?
  那確實有一點羞恥。
  她覺得,她們透過筆記本聯繫就好了,反正今晚睡過去,明天早上肯定又到了對方身上。

12

  蘭是被鬧鈴吵醒的,但她睜開眼發現自己在友希那的房間,她趕緊看了眼時間,已經是她訂的起床時間的一小時後了,就是她每次換過來被叫醒的時間,她覺得經過了第二次交換,友希那換過去的話應該會直接看自己的筆記本才是,那麼被吵醒的友希那沒有睡回籠覺?
  她不認為友希那沒有在第二次交換之後做一些對策,所以她沒有繼續閉上眼睛,她起床後甚至不用去友希那的書包翻筆記本,友希那就放在桌上攤開的。

  「哈……」

  她先看見了友希那寫的睡眠時間,才發現友希那不想理自己的「回籠覺」而是選擇了她的方案。
  大概是剛起床,過了幾秒她終於想到了她想回來看歌詞的事,也就沒有先埋怨友希那了,不過她找到了她寫的那一頁之後,她忍不住就這麼坐了下來凝視上面的字。

  「哼、哼哼……」

  她一看見樂譜,身體不受控地就直接哼了起來,這次她是徹底清醒了,讓她回去躺著睡是不可能的,只是她也沒想著要睡回籠覺,友希那給她寫了一個時間,友希那得搭公車上學,學校是終點站,她讓蘭在車上睡覺──要是睡得著。
  之前友希那沒有顧慮那麼多,這次倒是把人際關係都寫下來了,畢竟她的人際關係很簡單,這是為了讓蘭能夠好好去上學然後去學校睡覺。
  只是她現在沉迷於友希那給她改過的歌詞和已經填了一些的樂譜,看起來沒有想出門上學,甚至才想起來,她還沒聽過友希那唱歌。

  『我手機裡也有我的錄音』

  筆記本就彷彿是剛剛才多出這行字一樣,蘭看見之後立刻拿來了友希那的手機,她沒有花時間找耳機,而是找到了那些有名字卻沒演唱者的音檔。

  「……!」

  她本來還以為友希那是什麼自以為是的人。
  擅自改了她的歌詞、不理她的回籠覺規則,甚至昨天才發現連作曲的筆記本都被塗改了,但是聽見友希那的歌聲,她沒有怨言了。
  真不錯──她發自內心的感想。
  友希那邀請她合作創作,她答應了,不顧待會友希那的母親可能又會來敲門,她完全沉浸在友希那的歌聲裡,埋頭就繼續寫了歌詞。
  她雖然跟青梅竹馬們一起玩音樂,但她對比賽沒有什麼興趣,她不喜歡被根本就不懂的人評分,她更喜歡單純享受的感覺,只是友希那想參加比賽,她會幫忙的。
  畢竟這個比賽就在東京,是她坐電車不用轉乘幾次就能到的地方,要是友希那參加比賽了,她那天想去看看。

  「友希那!」
  「啊、不好……」

  不過她還是因為被友希那的母親大叫而回過神來,趕緊去開門大喊她醒來了,然後急著盥洗換衣服,吃了幾口早餐就去趕友希那說的公車了。

13

  友希那醒過來的時候並不意外,反而讓她更確信是睡覺就會交換身體了,如果不知道為什麼會一直交換,那就要找點有意義的事情做。
  她看了眼把她吵醒的手機,按下鬧鈴後看見了時間,本來以為蘭這麼早醒來是今天有事情要做,才發現手機又不能解鎖了,她只好起床去找了筆記本。

  「啊……」

  翻開筆記本後,她立刻看到了她想要的所有答案,手機密碼、回籠覺計畫,明白蘭今天不是有事早起的,是想到了比她更簡單的辦法。
  不過她有點尷尬,想吐槽蘭就沒有想過睡不著的情況嗎?問題是她還真的睡不著,精神就像是沉睡過後才轉移到了蘭身上的,她一點睡意都沒有,而蘭沒有寫下其他睡覺時間,好像認為失敗後的方法就只剩晚上睡覺了,所以她只能遵守自己的了。
  她今天決定去幫蘭上學了,然後就直接裝病去保健室,趁著提早起床的時間她寫下了這些顧慮,然後多看了幾次蘭的歌詞、播了蘭的歌,又一次覺得蘭果然很不錯。
  雖然被迫交換身體有點不方便,但她還是覺得或許就是命中注定吧?讓她交換到了同樣會創作詞曲的同齡女孩子身上,僅僅只是因為她們同時碰到了瓶頸?
  她不想去想那麼多了,反正不知道交換身體的情況什麼時候能停止,她只能把這種情況變成對自己有利的。
  真正的起床時間到了以後,她跟昨天一樣假裝成蘭吃完早餐就出門了,今天她不用特地去商店解鎖手機,即使蘭跟她說了上學路線,她還是自己查了一下。

  「果然跟郊區的學校不能比呢……」

  到校的時候她不禁讚嘆了一下,即使她所在的郊區,學校規模相當大,但比不上這種市區看起來很新穎的學校。
  她知道蘭的青梅竹馬們分別叫什麼名字,蘭特地在筆記本寫上叫友希那看相簿,她做好了整理,她又覺得真麻煩了,朋友真多。
  於是她就照著自己的計劃一到校就直接去了保健室,和保健室老師說她吃完早餐來學校的路上肚子越來越不舒服,希望可以躺一下。
  比起剛起床的時候,友希那現在終於有了睡意,她只能默默祈禱蘭有按照她說的睡眠時間睡著,擔心地躺在保健室裡睡著了。

14

  蘭醒來的時候是陌生的房間,她還以為又換到別人身上了,才發現自己穿著制服,是她從來沒躺過的保健室的床,突然覺得友希那終於學聰明了,會先來學校再睡覺。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麼理由來保健室的,總之她趕緊跳下床說她沒事了,她急著要回教室看她的筆記本。
  她答應了友希那合作的請求,這次立刻換回來在自己筆記本上看見的卻只有關於交換身體更多的規則,她莫名焦躁了起來。
  這種見不到面、說不上話,只能靠筆記本溝通卻要合作寫曲的情況,感覺有那麼一點不對勁。
  不過這也是一種新的體驗,她不要現在見友希那、也不要和她打電話,因為她覺得要是兩人感情變好的話很奇怪,突然變好了又能怎樣?接受這個莫名其妙的玩笑嗎?她們根本就不該交換身體。
  比賽那天去現場看友希那唱歌就好了──沒錯,因為她還不知道友希那表現如何,她可不要浪費了那麼多時間在交換上之後,還沒有看見友希那得名。
  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繼續多寫一點歌詞、旋律,互相修改彼此不滿意的地方。
  距離比賽還有一個半月。

15

  有時候採用的是友希那的睡眠時間、有時候是蘭的回籠覺,蘭把時間提得更早了一點,乾脆五點就把友希那吵醒,讓她起來看看筆記本,六點半再躺回去都能再進行一次交換。
  當然也有失敗的時候,那時候就是採用友希那的方式。
  即使五點被吵醒的頭腦並不怎麼清醒,友希那還是勉強在這樣的情況下和蘭交換了詞曲的意見,她有告訴蘭在比賽前,她還有參加一個Live House的表演,不過蘭因為時間搭不上,根本沒有辦法去看。
  友希那並不覺得可惜,因為她也沒有辦法去看Afterglow的任何一場表演,至少在比賽結束前兩人列出來的時間沒有一天是能對上的。
  她們只做了一個約定,友希那比賽當天蘭會去的,票還買好了。
  她們最後當然做出了一首不錯的歌,友希那自己錄下了音檔在手機,而蘭交換過去的時候能聽一下。
  曲子都做好了,她們的身體仍然會因為同時睡覺而交換,她們當然想到了比賽當天的問題。

  『那天我會把鬧鈴調得更早,要是醒來發現在我家,妳就再睡下去吧!』

  蘭的筆記本這麼寫著,友希那當然也接受了,即使她因為要前往東京市區也要提早起床跟出門,蘭笑著寫下那她會把鬧鈴調成凌晨四點。
  這是比賽前兩個星期就想好的。
  然而距離比賽只剩七天,她們突然沒有再交換了。

  「……」

  倒數五天,今天醒來也是在自己的房間,至少不是換不回來的情況,但友希那總覺得少了些什麼,交換的意義已經結束了嗎?
  那不好嗎?已經不會再莫名其妙跑到別人身上了,而且她們還有約定見面,就在她要去的比賽現場,她們甚至還約定了友希那沒有得名就不用見了,兩個人都很好強。
  反正下次能夠直接見面,友希那其實準備了禮物要給蘭。
  考慮到了蘭出生在花道世家,還有蘭偏偏染了一搓紅挑染,即使沒有特別問過,她覺得蘭應該喜歡紅玫瑰吧?她拿了家裡的紅玫瑰準備做一支乾燥花送給蘭。
  其實沒有得名的話,她也想感謝一下的。
  算好了日子,她早就開始製作乾燥花了,這種東西畢竟不是在她房間做的,所以她也不擔心蘭在交換過來的時候會發現。
  她不是只做一支而已,因為還怕失敗,她同時做了幾個,挑了看起來最美的那一支裝進了透明瓶子裡,沒有加上其他的裝飾,她喜歡這樣簡單的,而且蘭要是想拿去插花的話還能取出來。
  她沒有告訴蘭,其實她打算前一天就去住會場附近的旅館了,總比早起從郊區出發還好,可以避免各種突發狀況,而且她的家人也一起去。
  比賽的前一天,她做好了住宿的準備,全家人就要一起出發,出門前卻突然起了一些貪念,讓父母等她一下。

  「……」

  她走到了傳家之寶的藍玫瑰面前,即使她從來沒有想過要許願的,就算要許願也不會許願說想要得第一。
  她就只是看了眼藍玫瑰,最後還是沒有說出口。

  『希望能見到蘭。』

  她這麼希望的前提當然是她有得名,不然蘭不會和她見面。
  沒有說出口,胸裡好像就卡住了什麼,不過她覺得這樣就好了,她跑到門口搭上了父親的車準備前往車站,前一天的下午湊家全員就出發前往東京市區了。
  這個星期之前,每天都會交換的,她果然還是覺得有點美中不足,這個乾燥玫瑰花雖然已經是準備給蘭的驚喜,但她還想要更驚喜一點──如果提早一天去見蘭的話會怎麼樣?
  她記得蘭回家的車站,但是不知道蘭習慣搭哪一節的車廂,而且她不曉得能不能在這個時間見到蘭,行李都去旅館放好後,就她一個人又跑了出來不和父母吃飯,她去了她記憶裡的車站──她到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半了。
  她在電車月台上來來回回,決定八點之前沒有見到就算了,認為那麼顯眼的蘭她是不會漏看的──

  「……!」

  就像是命中注定──她再次深切感受到了,她在月台看見了蘭從前面的車廂下車,看著蘭的腳踏出車廂的瞬間,她都覺得時間變慢了,她屏住了呼吸,熱烈地盯著蘭。

  「欸……」

  但是蘭卻直接和她擦身而過了。
  那一瞬間友希那慌了,不至於認不出她吧?她伸出手但是沒有抓到前進的蘭,所以她忍不住叫了出來──

  「蘭!」
  「欸……?」

  對自己名字敏感的蘭轉過頭來,卻沒有立刻和友希那對上視線,直到她發現後面唯一沒有在行走又看著自己的是誰後,她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蘭……?」
  「叫我……?」

  蘭很困惑地盯著友希那,這讓友希那突然什麼也說不出來,是她記憶裡的那個聲音、也是她記憶裡的臉,那抹紅挑染就是象徵了,但是對方怎麼表現得根本不認識她?

  「這樣啊……」

  她突然明白了,交換身體的意義結束以後,也不用記得了是嗎?那麼她們的約定呢?如果蘭明天不會來看比賽了──

  「這個,送妳。」
  「欸?」

  她把本來就準備送給蘭的乾燥花瓶子拿了出來,握住了蘭的手強硬交到她手上。

  『嗶嗶嗶嗶!』

  另一邊的電車傳出了即將關上車門的警示音,友希那放開了蘭的手,這次是她跑了起來和蘭擦身而過,她搭上了對面的電車,留蘭一個人在原地看著對面的車門關上。

  「欸?」

  因為禮物是花,蘭沒有像是收到危險物品一樣立刻丟掉,她也看得出來這花沒問題,更何況還是裝在瓶子裡的,要是有問題的話不要打開就好了。

  「她是誰啊……」

  她最後也沒有得到答案,而這個問題,她也很快就忘了。

16

  蘭睜開了眼睛,今天還在自己的房間,是友希那成功睡上回籠覺了嗎?她一開始只是這麼想,起床後翻了翻筆記本,發現沒有任何新增的留言、手機上也沒有友希那留下的什麼,想了想要比賽的那首歌都做好了,確實也沒有什麼必要交換了吧?
  只是第二天,她醒來也在自己的房間,筆記本除了自己多寫的歌詞就沒有其他人的筆跡了。
  第三天,她故意把鬧鐘的時間調回來了,醒來卻也在自己的房間,她終於意識到了,是不是兩人不再交換了?

  「哈……那很好啊……」

  她們終於不用因為交換身體而感到困擾,加上幾天後就會在比賽現場見面,蘭其實沒有太惋惜的,就只是覺得好像少了什麼。

  「哈哈……」

  好不容易回歸了平靜還覺得奇怪,蘭對自己冷笑了一下,在內心說服了自己那樣交換的人生才是不應該存在的。
  只是比賽結束後,不管友希那有沒有得名,她這次決定去找友希那的時候,想和她交換聯絡方式了。
  她很期待這個周末,票都買好了,也把所有事情都排開了,甚至沒有告訴朋友們她那天要去哪裡,她多麼期待能夠現場看見友希那上台唱歌。
  比賽當天,她簡直精神得不行,起床就再也沒有睡意,甚至都想提早去會場附近逛街了,想著說不定能提前撞見友希那──她非常想見友希那。
  也不僅僅是友希那,歌唱比賽就意味著今天會見到很多強者,喜歡歌唱的她也想去看看,一邊想著多虧了友希那她才想去那種地方,心情雀躍地出門了。
  她在會場附近的商店街逛了很久,逛到了入場時間都沒有見到友希那,她也沒有失望,因為她們沒有約定,想著友希那從郊區來這裡要花上不少時間,而且要是提早來了肯定是在準備室養精蓄銳,誰會這麼天真來附近逛街?
  她進場了以後,拿了一個小冊子,上面沒有寫參賽者的名字,因為每個人就只演唱一首歌而已,人數並不少,只寫了什麼時間到什麼時間是幾號參賽者到幾號,她根本不知道友希那是哪一個。
  即使如此,她還是帶著雀躍的心情在台下等著。

  「今年能夠再開,我們也很高興,而且參賽者們多了一倍,我想主持人就不要再多說什麼了,讓我們直接開始享受比賽吧!」

  隨著主持人簡單的致詞,比賽就正式開始了。
  第一輪,一號到十號,沒有友希那,但是蘭享受到了。
  第二輪,十一號到二十號,也沒有友希那,蘭也還不心急,畢竟參賽者六十人左右,比賽時間足足有四小時。
  第三輪,二十一號到三十號,過半了,她開始有點累了,但是想到如果友希那是壓軸的話肯定能振奮台下所有跟她一樣的觀眾,她在冊子上給每個參賽者打了分。
  第四輪,依舊沒有友希那,即使她剛剛那麼想,還是不禁覺得如果是壓軸的話真的有點慘,要是大家膩了怎麼辦?
  第五輪,沒有友希那,她不敢相信,友希那真的是壓軸的最後一組。
  第六輪──

  「欸……」

  湊友希那根本沒有上場,比賽結束了,主持人上台辛苦大家參加了這個漫長的比賽,因為分數是一邊唱一邊打的,公布結果也不需要那麼長的時間。
  她看著上了頒獎台的三個選手,她依舊不敢相信,友希那沒有參賽?
  她反覆確認過比賽的名字了,這票是她好運抽到的,交換身體的時候,友希那也有確認過蘭的票了,但是友希那沒有出場?

  「騙子……」

  她幾乎是忍不住就要哭了出來,直到主持人又開口說話──

  「今年的比賽圓滿落幕了,相信大家都還記得去年的悲劇,發生了一些不幸的事情……今年我們申請了周邊的交通治安人員,或許無法慰藉到我們失去的選手、工作人員及其家人,希望今年大家美好的歌聲能傳給在天上的他們。」

  她沒有聽懂主持人在說些什麼,只是她看見台上被投影出了一串文字,那是人名、是悼念名單。

  「……!?」

  她嚇得站了起來,她坐的椅子因為她的站立而向後摔,台下發出了一些聲音,但不是驚訝的她的行為,而是也有人不知道去年發生了什麼事。

  「湊……友希那……?」

  她認識的名字,就在悼念名單上,不僅如此,還有另外兩個姓湊的人,上面不只列出了選手,死亡人數高達三十名。
  她不敢相信,怎麼回事?
  她嚇得立刻就逃離了現場,搭上了回家的電車,一路心急如焚,在電車上不斷搜索這場比賽的名字和新聞,翻到了去年的新聞。

  『OO歌唱比賽,比賽中途由於酒駕失控的卡車筆直駛入會場,造成了重大死傷,比賽延期──』

  再來就是看見了延期遲遲無法決定時間和會場導致了去年的比賽直接取消,今年再次開辦。
  她還是不敢相信湊友希那的名字就在上面,還有友希那的父母。

  「但是、那些……不可能啊……」

  她想起了這兩個月來彼此之間的交流、在筆記本上的留言,所以她想快點回家確認,好不容易到了回家的車站,她從沒這麼賣力奔跑過,就像背後有怪物在追逐似的。
  回家衝到了門前,卻拿不穩鑰匙,根本插不進鑰匙孔,焦躁地開了門,第一次沒有教養地把鞋子丟在玄關不理,在家裡也跑了起來,回到房間的時候簡直要喘得直接趴在地上,但她還是努力撐起來去找出了她的筆記本。

  「啊、啊……!」

  那瞬間,字就像從紙面浮出來一樣,一個字又一個字漸漸消失,甚至連痕跡都不留。

  「等一下、等一下……!」

  她伸手想去抓住那些向上飄浮的字,當然什麼也抓不到,她再往前翻,凡是友希那寫過的字都要消失──

  「不要啊……不要啊!」

  她哭了出來,她沒有感到害怕,而是頓時明白了什麼是絕望,她以為沒有翻到就不會消失了,但是一頁的字消失了,仍舊有其他字再往上浮,前幾頁的也漸漸在消失。

  「妳怎麼能消失啊……啊、哈……咳、咳咳、」

  太久沒哭了,一哭起來喉嚨就痛得不行,她努力眨眼讓淚水滾出她的視線,但是其他東西也像淚水一樣留不住。

  「哈……友希那……友希那……」

  她拿起了筆,立刻在紙上寫下了友希那的名字,但她沒想到連她剛寫下去的友希那也飛上去了。

  「為什麼啊!」

  她氣得把筆記本摔到了地上,但是除了筆記本,她就再也沒有和友希那關聯的物品──

  「……!」

  蘭想起了那盆花,枯萎了以後她故意讓友希那又去插一次花的,所以盆栽至今都還在她房間,唯獨它,沒有消失,就是一天一天慢慢枯萎。
  她靠近了這友希那的插花作品,才看見了旁邊的乾燥花。

  「哈……!」

  她想起了是誰送給她的這朵乾燥玫瑰。
  是誰在月台叫住了她。

  「妳怎麼還偷偷來見我了啊!」

  她在擺放的櫃子前無力地坐了下來,她實在沒想到,還有比交換身體更離奇的事情──友希那已經死一年了。
  今天的比賽就項是為了紀念去年的意外,特地辦在了同一個日期。

  「友希那……哈、嗚……」

  也只是兩個月的緣分而已,她卻心痛不已,她們一起創作的那些歌曲,原來被雪藏了一年,雙方都只是空期待了啊。
  為什麼有這麼殘酷的玩笑?
  她花費的那些時間不是就沒意義了嗎?

  「哈哈……」

  想到友希那一開始在討論著交換身體的意義,到頭來,還是完全沒有──

  『砰!』
  「……哇啊!」

  裝著乾燥花的瓶子突然掉了下來,因為不高所以也沒有破掉,她被嚇到了,卻還是去握住了瓶子。
  乾燥花在裡面靠著壁面,但她不由得想到了另一朵玫瑰。

  「藍玫瑰……」

  還真是有意義啊──蘭在心裡冷笑了一下。
  交換身體後第一個好奇的事情,還有友希那的回答。
  湊家有一朵飄浮的藍玫瑰,說是傳家之寶,說是能夠實現一個願望──

  「友希那……!」

  蘭突然站了起來,她再次背上了今天的背包,衝出房間的時候跑去找母親大喊說她今天晚回來或是不回來,她又狂奔出門了。
  如果友希那的父母也都過世了,那麼她們的花田呢?
  蘭不知道,她什麼都不知道,反正她現在就要去湊家。

17

  蘭今天什麼也沒吃,她還以為比賽後見到友希那還能約個晚餐什麼的,她到了她知道的車站,找到了旁邊的便利商店買了個食物,郊區的路燈其實間隔也沒有特別開,卻因為附近很少房子,所以整條路都很暗。
  蘭在車站等了好久才終於找到計程車,她讓司機開到了附近,沒有明指要去湊家的農園,只是下車後才意識到自己真是什麼都沒準備就來了這種地方。
  唯一可以慶幸的是訊號一直沒有變差,她照著地圖走到了她的精神也來過不少次的地方,然而那裡一盞燈都沒有。

  「不是吧……」

  到了這時候,她才終於想起自己怕黑了。

  「一點都不可怕……!」

  一想到她已經和早就死了的友希那共度了兩個月,突然什麼都不可怕了,而且就像是有一種使命感,她用手機微弱的手電筒照著路前行。
  太黑了,她沒辦法看清楚全貌,只是她對這個地方不陌生,她知道怎麼走進友希那的家,然而一整片屬於湊家的地都沒有火光,她已經走到家門前了,嘗試去按了門口的電燈,但是沒有亮起來──她覺得理所當然,要是荒廢了就沒有人繳電費了。
  只是她沒想到,友希那不可能只有父母,連親戚都沒來接手這裡嗎?
  她的燈光有限,她沒辦法打開友希那家的門,但她沒有氣餒,因為友希那家可是連著溫室的,還有溫室的門可以開,甚至那是玻璃門,打不開可以敲碎。

  「……!」

  她才剛從別院轉彎要沿著溫室走到溫室入口,就因為手機照到的畫面嚇得停了下來。
  也不是什麼駭人的景象,就只是她很熟悉的植物,她透過玻璃看見了溫室裡的荊棘。
  那不是玫瑰照顧不周而亂生的荊棘──是幾乎要擠破了整棟溫室的荊棘。

  「什、什麼……」

  她寒毛直豎,有點害怕地繼續沿著玻璃牆面找到了入口,她擔心的事情沒有發生,玻璃門是打開的,但她能見到的範圍都充斥了荊棘。
  她不知道是去打破友希那家裡的窗戶爬進去還是跨越這些荊棘會比較快抵達那朵藍玫瑰所在的走廊了,只是她想到了,如果這些荊棘甚至長到了家裡面呢?那麼從彎曲的家裡進去更麻煩了。

  「我是不會放棄的!」

  不過就是植物的莖,蘭可不怕,而且她都來了,她才不想就這麼打退堂鼓,既然都變成這樣了,她相信那朵玫瑰一定能實現願望,即使她不曉得會不會有什麼代價。
  這裡是溫室外面,不過她知道哪裡有工具,她往外面的花田跑了過去,但是很快就又停下來了。

  「哈……」

  溫室以外的花田也都布滿了荊棘,甚至是長得比蘭還高,雖然很離奇,但她好像有點明白為什麼沒有人來接手這片花田了。
  這裡可是需要時常修剪枝葉的,她立刻就找到了園藝用剪刀,帶著跑回了溫室,就算她有一點害怕,她還是先伸出手去碰了荊棘,確定荊棘不會突然動起來,而且觸感和硬度都是她印象中的玫瑰荊棘,長在上面的刺也很正常,沒有特別誇張。
  她把手機夾在下顎和鎖骨之間,讓手電筒能照著前面,不過根本沒有多少光,她嘗試剪了第一根,成功剪斷了,而且沒有其他反應。
  然而剪斷之後,也就只是剪斷而已,縱橫交錯的荊棘得把接觸到的每一根都剪開才會開出她想要的路。

  「哈……怎麼可能啊……」

  熟知植物的她,在腦裡預想了把這些荊棘剪出一個通路的可能性,她放棄了──放棄了這把剪刀。
  她只要一想到友希那是被撞死的或是被燒死的,這點被割到的痛又算什麼?她嘗試用手去撥開荊棘,不夠硬的莖很好撥開,但是她前進的時候根本沒辦法避開那些小刺,臉很快就被劃到了。

  「哈……就這點!」

  一點都不痛──她在心裡大喊說服自己的感官,她拼了命地扯開荊棘要往前行走,前進的途中還會被背後緩緩彈回來的荊棘刺到,她的眼角已經有點淚水了。

  「友希那、友希那……」

  她不斷喊著友希那的名字,她就快要想不起其他事情了,包括那些寫在友希那筆記本上的歌詞、她們一起創作的旋律,她不知道是太累了還是怎麼了,反正她只想呼喚友希那。

  「友希那……!」

  她又撥開了荊棘,然後突然痛得叫了一聲,這次是手掌被戳破了,但沒有阻礙她繼續前進。

  「友希那……我們約好了啊……!」

  她再撥開荊棘──

  「哇!」

  前面突然空無一物的時候,她差點摔倒,受傷的雙手連著手機一起按在了地上,她抵達了走廊,手機拿起來照耀了其他地方,荊棘沿著牆壁進入了友希那的家中,唯獨這段走廊沒有被荊棘堵著。

  「玫瑰……!」

  她站了起來,手機的燈照到了那朵玫瑰,就如她記憶裡的模樣,一點損傷都沒有。
  她趕緊握住了玫瑰的盒子,看著藍玫瑰,卻頓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不知道要怎麼用一句話精準表達自己的願望──

  「我要救友希那──!」

  她想不到了,她只能這麼對玫瑰大喊,然而她等了很久,一點動靜也沒有,就連周圍也沒有蟲鳴。
  她幾乎差點就要絕望了,好不容易找到了這朵玫瑰,結果現在告訴她根本不可能實現願望?

  「啊──!」
  『砰!鏘啷……』

  她把盒子摔到了地上,玻璃碎了,她把藍玫瑰的盒子摔破了,但她根本不在意。

  「你算什麼東西啊!?無法實現願望就別說你可以啊──!」

  她氣得撿起了藍玫瑰,眼裡都是淚水,一個人絕望地在沒有其他生命的屋子裡大吼,但她還是不氣餒。

  「友希那──!不要去參加比賽啊──!」

  她閉上眼嘶吼了起來,喊得就要跪下,眼淚和鼻水一起流了出來,就要開始嚎啕大哭──

  「蘭……?」
  「……!?」

  她差點沒嚇死,但是睜開眼轉過頭卻是有燈的走廊、也沒有那些荊棘,背後是她記憶中的溫室,前面是她不久前才想起來的,送她乾燥花的友希那就是這身衣服,甚至藍玫瑰又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友希、那……?」

  她不敢相信,她還真的見到了友希那。

  「妳怎麼……妳……妳受傷了。」

  友希那有點不知所措地蹲了下來,伸手就撫上了蘭被荊棘劃傷的臉,不明白蘭怎麼會是這副表情。

  「友希那……!」

  蘭握住了友希那的手,確定她們能夠碰到彼此,體溫傳了過來,她的淚水再次潰堤,放開手就要向前抱住友希那。

  「所以、為什麼……在這裡……有點可怕……」

  天不怕地不怕的湊友希那,看見美竹蘭憑空出現在走廊上,她還是會怕的,明明她剛剛「希望能見到蘭」的願望沒有說出口,她有點驚愕地盯著上方的藍玫瑰。

  「友希那,不要、不要去參加比賽啊……嗚……」
  「……」

  蘭緊緊抱住了她,就像不打算讓她走了一樣,她突然聽見這種話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因為見到面了,就不讓她去比賽了嗎?

  「會死的……妳會死的啊……有卡車衝進去……死了三十人,妳、還有妳父母……」
  「……什麼?」

  她更沒想到,蘭抱著她就開始胡言亂語起來了,她根本沒有聽懂。

  「友希那……妳見到的我,是妳死後一年的我啊……妳……今天還打算去找我送玫瑰的吧……」
  「……!」

  只是這句話她就聽懂了。

  「冷靜一點……好好說明一下。」

  她拍了拍蘭的背,蘭卻把她越抓越緊,就打算把她留在這裡讓她哪也不能去。

  「所以說,會有酒駕的卡車衝進來!今年的比賽停辦,明年……我去的比賽是明年的啊!妳不要去……拜託……」
  「……」

  她沒有不相信蘭,只是覺得蘭真的需要冷靜一下,她繼續拍著蘭的背嘆了一口氣。

  「妳這麼說的話,就算我不去,意外不是還是會發生嗎?」
  「……那又、不關我的事……」
  「唉……既然妳是從未來來的,車牌呢?」
  「……」

  蘭突然就冷靜了,她怎麼沒想過?不是阻止友希那參加比賽、而是事先舉發卡車司機酒駕的話──她想拿起手機,但是手機已經沒電了。
  她放開了友希那,她今天看了很多關於那場意外的新聞,她努力回想,然後激動地捉住了友希那的肩膀。

  「東京100,O-OO-OO!」

  她對友希那大喊了卡車的號碼,甚至是用力搖晃了友希那的肩膀,友希那伸手制止了她,然後從背包裡拿出了筆記本和筆,好好把這串數字記下來了。

  「這樣妳就不用擔心我了吧?不過原來我們沒辦法在比賽會場見面呢……」

  友希那把寫好車牌的那面給蘭看讓她安心,只見蘭又要哭起來了。

  「我很、想聽的啊……」
  「……如果妳說的都是真的,妳會聽到的。」

  友希那又摸了摸蘭臉上血已經凝固的傷口,有點捨不得這張臉,她又向前摸了摸耳朵。
  兩人就這麼沉默地對望了幾秒,是友希那先避開了視線,她去握住了蘭的手看她的手心,看見了受傷的右手跟沒有受傷的左手,她攤開了蘭的左手。

  「那麼妳回去之後……明年我肯定也會參加比賽的,記得要來見我。」

  說著像是約定一樣,友希那還拿著筆,她在蘭的手心寫了字,蘭只是盯著她的臉沒有看她寫什麼,寫完之後她把蘭的手指卷了起來讓蘭不要立刻看到她寫的字,然後就握住蘭的兩個手腕讓她跟著站起來。

  「友希那──!」

  外面傳來了友希那的父親呼喚她的聲音,蘭也因為那聲呼喊而下意識往聲音的來源看過去──

  「……!」

  友希那放開了她的手,而她驚訝地瞪大了雙眼,在意識到發生什麼之前,友希那已經退開跟她說了再見,從另一邊離開了走廊。
  她一個人站在走廊上,受傷的手帶著痛覺一邊顫抖抬了起來然後撫上了嘴唇,身邊的燈光突然消失,恢復了黑夜的模樣,她的手機又亮了起來照著地面,而她還按著嘴唇。
  沒有受傷的那隻手因為友希那寫字所以癢癢的,她攤開手心用手機照亮──

  『我喜歡妳』
  「笨蛋啊……」

  眼淚又佔據了眼眶,她眨眼讓眼淚掉落,轉過身已經看不見那些荊棘了,但是藍玫瑰消失了。
  她緩緩走出了溫室,看見了遠處的路燈,她切掉了手機的光,然後就愣住了。

  「我在……哪裡來著……?」

  那一晚,她哭著打電話給父母說她迷路了。

18

  友希那順利參加了比賽、上了台,她還領了獎。
  比賽開始前她報了警,說有一輛卡車酒駕,比賽結束後她還收到了警方的簡訊,說感謝友希那的舉發。
  只是她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麼。
  拿著獎盃和父母一起回家,她把獎盃擺在了桌上,她沒想到目標達成會是這麼空虛,就好像是忘了什麼一樣。

  「說起來……」

  她甚至是突然想不起來比賽的那首歌是怎麼做出來的?她去翻開了自己的筆記本,卻看到了自言自語一樣的塗鴉,不知道在跟什麼對話,沒頭沒尾的。
  更別說卡車的車牌號碼,她盯著那串數字,突然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知道卡車酒駕?這串數字又是哪裡來的?
  她感覺忘了很重要的事情,把背包整個倒過來看裡面的東西,掉出了一個裝著乾燥玫瑰花的瓶子,這讓她更困惑了。
  她知道這是自己做的,不過她帶著做什麼?
  她拿著瓶子坐回了位置上,有些懶散地坐著,因為好像胸口被掏空了一樣,不知道是參加比賽的疲勞、還是另一種什麼。
  什麼也想不起來,卻覺得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她直覺這朵玫瑰是要送人的,但是送給誰?

  「唉……」

  明明比賽得了第一名,她卻根本高興不起來。

  「是要送給誰……」

  閉上眼睛,腦裡有一個模糊的身影,越想越頭痛,她又只好睜開眼睛。

  「想不起來了……」

  她放棄了,把瓶子擺在桌上一個位置,畢竟做得挺好看的,她覺得要是想到了再去送吧。
  但是為什麼──

  「哈……」

  她不明白眼淚怎麼就突然流下來了。

  「哈啊……」

  而且哭得停不下來,她垂頭摀住了臉,莫名湧上的情緒令她嘴巴張大不斷顫抖,她確信有很重要的東西不見了,留了一隻手在臉上,另一隻揪住了胸口,不管是哪裡都好痛。

  「好想、見妳……」

  她不知道她想見誰,但是卻不自覺地哭著說了出來。

  「哈……妳是、誰……」

  崩潰似地哭了整晚,而她再也記不得了。

19

  美竹蘭高中畢業了,變得沉穩了很多,花道的練習也漸入佳境,不過她父親說了只要他還沒頭髮全白,就不會這麼快把家業交給蘭,畢竟他也不想要蘭那麼快就背負這種重擔。
  所以蘭還是可以在其他時間搞自己的興趣。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在東京郊區莫名其妙迷路的那一天過後,自己就著了魔一樣到處聽歌、獲取音樂情報,然後擅自失望。
  她想找一個東西,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要找什麼。
  Afterglow在大家都上了大學以後,聚在一起的時間變少了,不過還是會找時間去找個地方表演,這也都是蘭提議的。
  她放不下音樂,卻不是因為興趣之類的原因,她好像在透過音樂找尋另一個更重要的事物。
  又覺得好像只要精進了自己的音樂,就能找到一樣,她上了大學後經常自己來錄音室練習,然而她從未掌握到線索。

  「喂!那個!那個小姐!」
  「……叫我?」

  那天她背著吉他離開錄音室,突然有個人叫住了她,把一張紙塞到了她手裡。

  「我有急事看不了今天晚上的Live啦!妳能替我看嗎?啊,不收費!就送妳了!我不想讓會場有空出來的位置啦……看妳背吉他,妳總不會沒興趣吧?」

  蘭看了一眼手上的票,就是這間錄音室經營的Live House今晚的場次,而且就要開演了,她不是沒去過,所以也知道票長怎麼樣,對方的態度看起來也不像詐騙。
  她想了一下,待會其實也沒事,但還真的沒有想過自己一個人來看表演,之前都是跟朋友一起來的。

  「好……」

  她還是選擇收下了這張票,對方做出了非常感激的動作,然後就急著在路邊攔了計程車,於是她又只好往走回錄音室。
  蘭去錄音室櫃台寄放了她的吉他才前往地下空間的Live House,裡面已經都是人了,而且表演還沒開始,她覺得這些觀眾好像非常興奮。
  觀眾席的燈光已經切掉了,她手上拿著傳單也看不清楚,她只好站在最後面凝視舞台,今天有五個團體跟人上台表演,她一個都不認識。
  沒有等太久,就連舞台上的燈光也被切掉了,一瞬間場內安靜,蘭看見了舞台上逐漸有乾冰冒出來,然後微弱的燈光亮了,那裡已經站了一個人,她就在黑暗中說話──

  「我是湊友希那。」
  「……!?」
  「友希那!友希那!友希那!」
  『轟轟──』

  來不及給她驚訝,整個空間就籠罩在觀眾的大喊和響起的背景音樂裡,燈光瞬間照亮了舞台,而友希那的歌聲一出就貫徹了整個空間。

  「……!」

  就像有看不見的浪沖了過來,把蘭沖得更是貼緊牆壁,她睜大眼望著被不少人頭擋住的舞台,但是她能看見友希那的臉。

  「友希那……」

  一句又一句歌詞就像是往她心上扎,她握住了胸口,她不知道是什麼感覺,但她心裡在吶喊找到了、終於找到了,不斷喊著友希那的名字,卻不像那些觀眾一樣喊出口。

  「哈……」

  友希那唱了三首歌,中間沒有MC,她甚至是唱完第三首就要準備離場,音樂停止的瞬間整個空間又多了一些光亮,像是暗示稍微休息、下個表演者要準備器材,而友希那準備從架子上拿下麥克風──

  「友希那──!」
  「……!」

  在喧囂的觀眾裡,蘭的聲音從最後列傳到了舞台上,友希那的手震了一下,停在了尚未取下的麥克風上,她看向了音源。
  時間彷彿暫停了一樣,在她們之間的人也彷彿突然消失,她們直直地對視著,所有聲音消失,唯有蘭臉上的淚光閃了一下。

  「啊……」

  她是想叫出名字的,但是她沒有好好發出音,她取下了麥克風,她用跑的離開了舞台,卻是往休息室的方向跑,留下了站在原地流下兩道淚痕的蘭。
  就站在門口的蘭轉身推開了大門,她也跑了出去,她知道友希那不是去躲起來了──沒有證據,就只是直覺,她跑出了會場、也跑出了錄音室,她知道後門不在裡面。

  「哈、哈……」

  衝上樓梯又衝出來的她扶著牆喘氣,而她面對的後台出入口也有人扶著牆喘氣,旁邊有路燈,卻沒那麼亮,她們一邊喘氣一邊慢慢前進。

  「哈……呼……」

  在黑夜裡看著彼此的眼睛,兩人同時從牆上放下了手,朝著對方伸出了另一隻手。

  「蘭……!」

  十指交扣的瞬間,友希那拉了她一把,然後抱住了她。

  「友、友希那……」

  她想起來了,又不是真的全部想起來了,只知道喊著友希那的名字就想哭,她也抱緊了友希那,把哭醜的臉埋進了友希那的肩膀。

  「妳也遲到太久了……」
  「怪我啊……!」

  哭著很有氣勢地頂了嘴,但她只是把友希那的衣服抓更緊了。
  兩人沒有繼續說話,就只是互相抱著等到蘭不哭為止,不過就算蘭停止了哭泣,她也沒打算抬起臉跟友希那分開,她甚至是有點埋怨地開口了──

  「為什麼只有我哭啊……」

  她更不爽的是友希那聽到之後還輕輕笑了一下。

  「因為我好像比妳大呢。」
  「……」

  複雜的情緒湧了上來,蘭真不知道是要生氣還是害羞,確實,友希那比她大,她也現在才意會過來,友希那大了她一個年級,根本就不是同年級。

  「玫瑰……」
  「嗯?」
  「真的能實現願望啊。」
  「……這樣啊。」

  兩人又沉默了一下,接著才開始鬆開彼此的手,緩緩退開之後在沒有光線的地方也沒看得那麼清楚。

  「還有妳的乾燥玫──唔!?」

  友希那又貼了上來,不過她們只有一個部位碰在了一起,而她的手愣得停在半空中,在友希那退後以後又瞪大眼睛盯著對方。

  「那種事現在不重要。」

20

  美竹蘭又在陌生的房間醒來了,不過對她身邊的人來說也是陌生的房間。
  她真的覺得自己睡不慣旅館的床。
  不過那種事現在也不重要。
  她在棉被裡握住了友希那的手,但是腦裡也不是想些奇怪的事情,不過就是──
  她的吉他放在錄音室忘記拿了。

END.

友希那的蘭生日快樂

寫完之後沒什麼想說的只想吐槽一下你的名字
首先bug也太多了,人物交換的時候為什麼會選擇去上學啊
而且為什麼交換了這麼多次都沒有意識到年分問題?
雖然我也覺得就當作都搞這種交換了,人也糊塗了,覺得今年就是今年,不會覺得奇怪吧
就像這篇也沒特地去注意到年分()
交換身體之後會跑去上學我真的覺得就是最大的疑點了啦(x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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