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紗夜燐子】狡猾

　　白金同學生病了，我是Roselia第一個知道的，因為我們是同班同學，但也就僅只於此了。
　　思考著是否該多做一份筆記給白金同學，又覺得別人都生病了，非得把今天學校教的內容塞給她，這不是讓人很有壓力嗎？況且白金同學的學習能力，並不是落後一天就永久落後了。
　　不如說她總是超前別人，只是好好休息一天而已，應該不至於對她的課業造成什麼影響，畢竟生病的時候也不是期中考。
　　所以我想等她回到學校後，再直接借她筆記抄就可以了。
　　那麼，要以什麼名目去探病呢？
　　白金同學也不是在Roselia的練習上累倒的，是班上的流行性感冒傳染給她了，所以我們更不應該去探望她才是。
　　甚至連一句關心的話我都猶豫著要不要傳出去，如果白金同學需要休息，我根本就不該做出任何需要她耗費體力的事情。
　　不曉得有多少人會因為朋友生病就傳訊息關心對方？如果有很多人都跟我一樣想傳訊息關心白金同學，那麼她又得花多少時間回覆這些人？更何況要是有人還就這麼跟她聊起來了的話，白金同學休息的時間又被迫縮短了。
　　因為她也是很會去顧慮其他人的人，她肯定會覺得別人來關心她，她不該就這麼快打發別人。

　　「唉……」

　　我認為會有人傳訊息關心、也和她聊起來的，就是因為有這樣的人，我更猶豫該不該傳訊息了。
　　被很多人擔心也無非是一種壓力……
　　明明我也很想讓她知道我關心她的，最後我卻選擇了在Roselia的群組提及此事而已，沒有和她私下的交流。
　　白金同學總共請了兩天假。
　　她回來上課的時候仍舊戴著口罩、偶爾會咳嗽，看起來並沒有康復，只是不再發燒、頭暈噁心，所以能夠來上課了。
　　那是我們二年級的時候，我只是將她缺席的筆記遞給她抄，就看著她下課的時候基本上趴在桌上休息，我們的互動就真的僅只於此了。
　　看著那些不斷去關心她的同學、恢復Roselia練習後去關心的其他成員，我就像是一個人站在角落看著聚光燈下的她們。
　　是我的決定錯了嗎？
　　我害怕白金同學因為跟人接觸又感到更累，在她生病後我只跟她保持適度的交流，直到她完全康復，我想和她說聲道歉，但我也知道這個抱歉對任何人來說都是莫名其妙的。
　　不曉得白金同學會不會因此覺得我很冷漠，我也不曉得她是希望更多人關心還是不希望有人關心的類型。
　　至少……我做了我想做的事情了，就不該後悔的──

　　「咳咳、」

　　萬萬沒想到這個在學校很多人都被傳染到的流行性感冒也傳到我身上了。
　　這次換了我請假，白金同學肯定也是Roselia裡第一個知道的，渾渾噩噩地躺在床上，卻開始想著白金同學不會來關心我了。
　　發燒頭痛、全身痠痛、流鼻水和咳嗽，沒什麼力氣下床，我沒想到這麼痛苦的時候，根本不介意有沒有人來打擾，其實好想要身邊有個人、想要有一個人在旁邊看著。
　　看著手機不斷閃爍的通知，會非常希望自己有體力能夠將手機握在手裡，不希望只有自己一個人這麼孤獨。
　　那時候的白金同學，也是這麼想的嗎？
　　想著自己真是做了無法挽回的事情，罪惡感大過了生病的不安，我放下了手機，也不再奢求誰來關心我，眼角一直含著淚水，覺得自己在白金同學心裡的形象變成了那樣冷漠的人，鼻塞更嚴重了一些，但我最終還是在傷心之中睡了過去。
　　但是我不清楚究竟有沒有睡著，感覺一直都很痛苦，好像好不容易緩減了，睜開眼沒有過幾秒，不舒服的感覺又立刻復甦，突然想責怪自己為什麼要醒來。
　　只是房間裡的光線已經不再像是白天了，或許是下午兩、三點，家裡沒有人，母親今天早上把我能吃的東西都準備好了，讓我起來自己去微波或是開火加熱就能吃了。
　　只是我當然沒有食慾，全身的不舒適令我只想不斷在床上翻來覆去，翻到面對手機的那一面時，我忍不住去拿了起來。
　　知道我生病的日菜傳了好幾則訊息來、還有班上的同學……Roselia的群組沒有動靜，我想日菜這次並沒有大嘴巴告訴今井同學，而我也意識到了今天並沒有Roselia的練習，所以本來就不需要特地告知──

　　「欸……」

　　有白金同學單人的訊息。

　　『冰川同學，還好嗎？』

　　是因為她得過同樣的流行感冒所以知道多麼痛苦才關心的，還是單純關心我呢……？
　　不管是哪一種，看見白金同學和之前的自己截然不同，除了身體因為流行病毒的疼痛，胸口更是揪了起來。
　　全部的訊息我就點開了白金同學的訊息，我沒辦法回答她「我很好」，我只能如實地告訴她我不太好。

　　『家裡有人嗎？』

　　白金同學平時傳訊息都會加表情符號的，看起來是為了不讓我覺得很隨意，什麼都沒有加……真的，看起來很認真。

　　「沒有……」

　　明明也不需要特意表現語氣的，我卻忍不住讓自己的文字看起來很弱小一樣。

　　『那我今天可以打擾嗎？』

　　我眨了眨眼睛，恍惚中還覺得這可能是我在做夢，身體已經很不舒服了，我也沒有嘗試去捏臉頰，只是盯著這句話發愣。
　　白金同學說的是她自己而不是跟大家一起來？
　　心跳已經因為感冒而加快了，甚至感受很明顯，又因為她的這句話，好像有了更奇怪的感受，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但我還是找了一張表示同意的貼圖傳了過去。
　　已經沒有力氣打字了。
　　明明很想繼續和白金同學聊天，只是體力支撐不起來，知道她要來之後我莫名地感到安心，閉上眼就又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是被門鈴吵醒的，我嚇得從床上驚醒，下意識就直接去拿了手機，看見時間顯示四點，剛放學不久，是不會這麼快就有人來的，那麼是送貨員……？本想著讓他們留下再配送的紙條就好了，只是手機上跳出了白金同學的訊息。

　　『冰川同學醒著嗎？』

　　我立刻就點開讓對方顯示已讀，只是一時之間不知道要說什麼，在我準備打字的時候她又傳訊息過來了。

　　『在外面的是我喔，如果起不來的話不用勉強來開門也沒關係的。』
　　「起得來！」

　　我像是用了雙手全部的力氣回了訊息，接著跌跌撞撞地下了床，比起走路，突然都覺得用爬的好一些──我還是勉強站起來，一步一步努力走到了玄關。

　　『喀』

　　有點無力的靠在牆上開門，門外是提著東西的白金同學，她對我露出了有點訝異的模樣。

　　「冰川同學……快坐好吧……」

　　她慌慌張張地走了進來要扶我，躺在床上一天了，突然被別人觸碰的感覺有點怪異……並不是不好的，好想要就這麼把體重交給她，被她扶回房間後才意識到剛剛被她碰著的地方有點依依不捨。
　　白金同學幫我蓋好了棉被，手立刻就碰上了我的額頭。

　　「白金……同學。」

　　她越是對我表露關心，明明心裡很開心，我就越是過意不去了。

　　「為什麼……」
　　「什麼……？」

　　為什麼在這個時間來到了這裡、為什麼關心我、為什麼是自己一個人來的，想問卻都問不出口，她等了我一下就放開了手。

　　「冰川同學還沒吃東西吧……我去幫妳……」
　　「等一下……」

　　我努力伸出手拉住了她的袖子，她又回過頭對我眨了眨眼，彎腰看著床上的我。

　　「白金同學……我、之前……」

　　想和她解釋我其實很想關心她，但不是都已經太遲了嗎？不也被會認為是因為她如此關心我，我才發現自己當時很冷漠？

　　「我知道的哦……」
　　「欸……？」

　　只是我什麼都還沒說，她就笑了，那個平時不會盯著別人眼睛笑的白金同學，現在好好地盯著我的雙眼，用另一隻手把我抓著她袖子的手拉開，握住手掌後將我放回了棉被上，但她並沒有放開我的手。

　　「冰川同學可以那麼對我……但是……如果我那麼對冰川同學……」
　　「……！」

　　她還沒說完，不過我已經能明白她知道我打算說什麼，沒有因為我之前那麼對她而失望，只是她是想說如果立場交換，我會失望的嗎……？
　　或許會吧──

　　「冰川同學會被搶走的……」
　　「……什麼？」

　　然而卻是我沒有想過的答案，我的腦袋一片混亂，我一時找不到這句話和之前的關聯，越想越是頭痛，而她在這時候放開了我的手。

　　「不早退來探望冰川同學的話……冰川同學會被其他人搶走的……」
　　「……」

　　她的手伸過來遮住了我的眼睛，剛剛的聲音像是迴繞在耳邊，有一種催眠的感覺，在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聽清楚了，還是有什麼話聽錯了？

　　「冰川同學……我也是很狡猾的喔……」
　　「白……」

　　話還沒說完，她突然拿開手讓我的視線從灰暗變成明亮，我不禁瞇起眼睛，而她趁這時候後退了幾步不讓躺著的我能看清楚她。

　　「我去弄吃的過來……」

　　說著很狡猾的人看起來像是逃跑了，我的房間門被關上，我看著天花板發呆了一下子。
　　手不由自主地往床頭上面摸，想要摸下來溫度計，感覺自己的臉有點燙，不曉得是不是發燒了。

　　「哈哈……」

　　拿到手之後卻先用手臂遮住了視線，握著溫度計的手往旁邊垂著離開了床，說什麼發燒，我自己知道不是的。

　　「這樣真的很狡猾……」

　　真是徹底，被白金同學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