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紗夜莉莎】Start

01

　　小學一年級的時候她已經小學六年級了，而小學六年級的時候她則是高中二年級，再等我高中二年級的時候她大學都要畢業了。
　　小時候覺得沒有什麼，我想我幼稚園畢業升上小學的時候，也跟日菜抱有一樣的心情，就是終於和「莉莎姊姊」在同一間學校了，即使一年級的我們幾乎都是半天就放學了，一星期裡有一天能夠一起放學回家，也足夠讓我們那一年的童年回憶感到豐富。
　　小二之後，莉莎姊姊畢業了，但是我和日菜還有彼此，反而也沒有覺得寂寞過，真正寂寞的或許是我和日菜被分到不同班的那幾年，很好笑的是那幾年我們不同班，老師還是會在班上叫錯名字。
　　小學是我們唯一和莉莎姊姊同校過的一年了，因為知道怎麼樣都不可能在學校遇到的，也就不會去想那麼多了。
　　畢竟放假的社區還是能見到莉莎姊姊，家住得一點也不遠，是走過一個路口就能到的距離，一直以來都以為我們沒有距離那麼遠的。
　　我從一出生就有妹妹了，而不是過了一年或兩年才有妹妹的那種姊姊，或許我也很渴望有個姊姊吧，以前一直都是把莉莎姊姊當作真正的姊姊來看的，她對我們的那般疼愛，我那時也覺得那是對妹妹的疼愛，一直都沒有多想過什麼的……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從莉莎姊姊明明穿著制服卻看起來與眾不同的時候嗎？是連我這個小學生也不禁問她「裙子不會太短了嗎？」的程度，我看過她和同學走在一起，就只有她感覺不太一樣。
　　莉莎姊姊花俏了起來，服裝、頭髮、裝飾、指甲油，甚至她脫下高中生的制服，我都會誤以為她已經是大學或是更大一些的姊姊了，或許那時我感受到的就是「成熟」吧。
　　說實話我一直都沒怎麼在意的，直到升上高中，身邊戀愛的話題越來越多，有一天在家中翻到小學五、六年級的照片，那時候莉莎姊姊高中一、二年級，照片裡的她穿著高中制服，那一瞬間我不知道是怎麼了。
　　明明知道她已經不是照片裡的這個模樣了，甚至比照片裡的她還要成熟、好看許多，我卻忍不住想像莉莎姊姊如果和我們同年，跟我們讀同一所高中，就像照片裡的她一樣搭在我們肩上比出「YA」的手勢，胸口就像是有什麼糾結了起來。
　　羨慕著那些人，那些和莉莎姊姊同年又同班過的人，覺得她們真好，知道那時候的她是什麼樣的。
　　我把這張照片收了起來，看了看最近的照片，或許是年紀的問題，我想要形容的話就是所謂的「春心蕩漾」吧？看見現在的莉莎姊姊，我的心跳加速了一些。
　　不知道她在做些什麼。
　　從來沒有問過她關於戀愛的話題。
　　她高中的時候也像我一樣有過這些想法嗎？是否有過曾經思念的人……或是其實她已經有了？

　　「哈……」

　　想到她可能有對象，胸口更是糾結了，我不禁將手按在胸上就趴在了桌面。
　　她今年已經大學四年級了，不曉得有沒有公司內定了，我好像不太了解這些比較深的入事，我們見面都在聊些什麼？她總是問我們的事情，我卻沒有探入她的生活過，她只是常常和我們說她去了哪裡、帶了什麼給我們。

　　「……莉莎姊姊。」

　　莫名其妙就在意起來了……下次見到一起吃飯的時候，我能問問看嗎？

02

　　本來都不怎麼在意的，或許是因為太少見到紗夜和日菜了，才回過神來，原來也已經長這麼大了呢。
　　那一天母親讓我拿東西去冰川家，正好大家都在，紗夜和日菜就說反正她們沒事，出來閒聊順便把我送回家什麼的──真是的，我都大學要畢業了，她們這兩個高中生說什麼呢？
　　不過人數上確實是她們有優勢呢，兩個人護送我、兩人個回來，都不會讓人覺得不安全。
　　我們一起走到了附近的公園，因為只是來紗夜她們家又不是要去哪裡，我穿著平常的涼鞋，兩姊妹把我夾在中間，我才意識到紗夜好像比我高了。
　　今天也不是穿著制服，即使還是能從她們的衣著感覺得出未成年，不過光是紗夜比我高這一點，就感覺好奇怪呀。
　　我們只是在公園走走，但我們都長這麼大了，在公園完什麼呢？所以就又直直地走了出去，結果最後走到了附近的便利商店。
　　畢竟我還是比較年長的嘛，小時候就常常這樣，忍不住就想寵她們，說著請她們一件商品，日菜就開心地跑去挑了，只有紗夜沒有像小時候一樣活潑。

　　「……莉莎姊姊。」
　　「哈哈，怎麼啦？紗夜，現在零食已經構不成誘惑了呀？」

　　不過我想也是嘛，看著紗夜和日菜的身材，也真是……感覺很結實呢，紗夜。
　　但我記得她們兩人應該都是喜歡吃零食的？說不定就只是剛好吃飽了吧。

　　「那個……想問問莉莎姊姊現在單身嗎？」
　　「欸？」

　　然而我沒想到，她不去挑零食而是一直跟著我，就是為了問這種事情？
　　該怎麼說，太意外了，我們好像從來沒有談到這種話題，明明是從小就認識的，我不禁盯著紗夜，她也皺著眉頭看我，究竟為什麼好奇呢？難道父母的催婚都催到冰川家也要來催了？

　　「單身的說？」

　　只是告訴她事實也沒有什麼問題就是了。

　　「……這樣啊。」

　　紗夜好像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又像是還有話還沒問完，啊，難道是紗夜有對象了，所以想跟我商量？

　　「嘿嘿，紗夜呢？」
　　「……我？」

　　結果被反問後她就一臉訝異地盯著我，欸？我猜錯了嗎？這個根本就不是有對象的感覺。

　　「不然為什麼問我嘛……」

　　我輕輕撞了一下她的手臂，想到自己是在跟從小就認識的人聊戀愛話題，不知道為什麼就有點害羞。

　　「那個……我也沒有，就想知道莉莎姊姊的近況而已。」
　　「莉莎姊──我挑好啦！欸？姊姊不挑嗎？」

　　還想繼續問為什麼近況是這種話題的時候，日菜就跑過來了，所以我們的話題就這麼中斷了，那天結完帳，三個人一起在便利商店外面吃日菜買的薯條，又閒聊了幾句話後，她們將我送回家，我們就這麼分開了。
　　結果日菜在的時候也完全沒有聊到那種話題呀，真是的，紗夜究竟為什麼單獨問我呢？
　　而且反而讓我在意起她是不是有喜歡的人才會這樣問我了，想了想那天的反應也很有可能是裝傻嘛！
　　紗夜要是戀愛了，大概會為了不想被日菜問東問西所以不告訴她，那麼也就不會和母親討論，所以找上了我嗎？
　　作為姊姊是不是該去關心一下呢……

　　「紗夜談戀愛了啊……」

　　坐在房間椅子上滑手機，忍不住就一邊翻著存到手機上的小時候照片，喃喃自語了起來。
　　以前很可愛的呢。
　　在日菜面前要有姊姊的模樣，在我面前又像個可愛的妹妹。

　　「……嗯？」

　　妹妹？紗夜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好像沒有那個「妹妹」的感覺了？
　　就像今天發現她比我高，走在我身邊的感覺已經不再像是以前了，紗夜感覺也沒有以前那樣活潑了，只是她還叫著我姊姊呢。

　　「哎呀……」

　　就只是那麼幾句話，這不是越來越在意了嗎？

03

　　知道了莉莎姊姊是單身之後，沒有時間接著繼續問問她有沒有喜歡的人，她還反問了我，但我想她問我的原因並不是我問她的原因。
　　只是因為我問她了，所以她也反問了而已吧。
　　莉莎姊姊有好奇過我的感情嗎？
　　這麼多年來了，如果她一直都是單身，那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嗎？不會喜歡上別人？又或是有一個一直喜歡的人……

　　「哈……」

　　明明我們和莉莎姊姊只是兒時玩伴而已，為什麼想到她心裡有人的話，我就有一點難受？
　　我好想問清楚，卻覺得現在想傳訊息問她能不能再出來見面聊天卻沒有發送的勇氣。
　　但是我們不是不能隨意說話的關係吧？我找到了看起來比較沒那麼嚴肅、又沒那麼過分可愛的貼圖傳了過去。
　　她立刻就回了我另一個貼圖，像是打招呼一樣，暗示著話題開啟，我卻不知道要說些什麼，不過我想這時候，她會為了照顧我而打開話題的吧。

　　『紗夜，是談戀愛了？』

　　然而我沒想到她這麼直接，這麼好奇我們沒有繼續完的話題，只是我才知道原來她誤會了。

　　「莉莎姊姊忘記我讀的是妳的母校嗎？」

　　我們唸的都是女校。
　　但並不影響我對莉莎姊姊有意思就是了……

　　『哈哈，紗夜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肯定自己心裡偷偷想著也有同學間交往的吧？』

　　被她說中了，只是我不曉得該怎麼回答她，不過她這樣的意思是女性之間戀愛也不奇怪、她能接受嗎？
　　那麼我又更難開口了……要是莉莎姊姊真的有喜歡的人卻是女性怎麼辦？如果是男性的話，我感覺我雖然會糾結，卻又能很快接受，但如果是女性……

　　「我並沒有談戀愛，我只是想知道莉莎姊姊的近況。」

　　我知道這樣很沒有說服力，明明近況還有更多可以問的，卻只問戀愛方面。

　　『叮叮──』
　　「哇……！？」

　　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是她打了電話過來，我差點弄丟了手機，穩住之後卻不小心先按到了拒接。

　　「啊……！」

　　發現自己拒接之後我就只好趕緊再回撥一通，還好我們沒有同時撥打，這次她接了起來。

　　『哈哈，紗夜，對不起，嚇到了吧？』
　　「……有一點。」

　　因為很少這樣聊天到一半突然打過來的……或者說我們根本就很少傳訊息聊天，也不怎麼打電話，畢竟那不是走出門就能見到的鄰家姊姊嗎？

　　『所以說，紗夜，關心的近況就是這樣？』
　　「呃……」

　　真的很沒有說服力的樣子，該怎麼說，我們也不是真的那麼久沒見面、也不是真的一無所知，只有戀愛的話題，從來不曾提起。

　　「我……怕妳變成別人的了。」
　　『……』

　　我不知道我說了些什麼，但是她並沒回我，我只聽見了有點驚訝的呼吸聲。

　　『那倒是沒有……？』
　　「……！？」

　　這次換我不知道怎麼回答了，只顧著驚訝，我還以為她會跟我說她也不是我的……什麼的。

　　「那我……就放心了。」

　　我大概從頭到尾，就只想得到這個答案吧，即使把話說出來後內心激動地不知道該怎麼辦，也怕耳裡的心跳聲掩蓋了她待會要說的話。

　　『那紗夜呢？』

　　還好並沒有被掩蓋，我聽得一清二楚，只是我的心跳越來越快了。

　　「我也……沒有。」
　　『這樣呀。』

　　就只是這樣的簡單對話後，我們沉默了許久，只聽著彼此的呼吸聲，不知道這有什麼意義，但是我卻從未有過這麼快樂的時候。

　　『那……我先掛掉了喔，紗夜。』
　　「嗯……」

　　明明說著關心近況，卻只問了這點問題，不曉得是不是意圖很明顯，最後也只能這樣，她先掛上了電話，我看著通話結束後直接跳回聊天室的手機，她很快就傳了一張開心的貼圖給我。
　　這時候才明白原來貼圖這麼好用，我也回了她一張，不知道說什麼的時候，就這樣也能對上話。
　　不過我們沒有多說什麼，話題就這樣結束了，傳到最後是「再見」的貼圖，過了好幾分鐘再也沒訊息，我也把手機收起來了。
　　雖然問的是莉莎姊姊有沒有變成別人的……我知道，這是她也沒有喜歡的人的意思。
　　我希望，她能永遠不要喜歡上「別人」。

04

　　不該是這樣的呀。
　　怎麼就突然在意起來了呢？被紗夜說了那些話、反問也得到了相同的答案，都是什麼跟什麼？欸？是我從來沒有想過的方向嗎？
　　總之，我確實沒有喜歡的人，紗夜也沒有……知道了以後，我們也沒有繼續特別聯絡，只是紗夜在社交網站上發布的動態越來越多了，像是不敢直接告訴我，而是在上面打卡自己在做什麼，她基本上都是和日菜一起打卡，所以我沒有多想。
　　我也都會去給她們回應，覺得這樣的聯繫或許就夠了……畢竟就算真的在意什麼，紗夜才高二，這算是什麼樣的年紀呢？是什麼都不能做的年紀吧？
　　不、不是，我什麼都沒有要做的，我才沒有想什麼……！
　　反正，我覺得這樣很好，要是紗夜有了喜歡的人、或是哪一天我喜歡上別人，根據那次對話，我們絕對會互相報備的──

　　「欸……」

　　但是沒有想到會在街上撞見有日菜以外的人挽著紗夜的手。
　　紗夜的角度沒看見我，其實她們也不是只有兩個人而已，看起來像是班上同學聚會，不過就是有人挽著紗夜的手，有說有笑地走進了店裡……
　　只是女高中生的互動而已呀……只是女孩子跟女孩子……明明我自己以前也會這麼對別人的，只是一想到紗夜從來沒有主動碰過人，被這麼挽著還有說有笑，什麼呀，應該要替她這個感覺不太親近別人的妹妹開心的，胸口這又是什麼感覺呢？
　　我沒有跟著走進店裡，那不是我的預定，我做完了我該做的事情就離開了，只是紗夜那天並沒有發布動態，我什麼都不知道。
　　為什麼偏偏這麼多人的時候，她就沒有打卡上傳了呢？難道其他時候也是嗎？只有和日菜或是自己一個人做些什麼的時候才會發布動態？所以難道我，完全不知道紗夜的生活？
　　感覺……真討厭呢。
　　那天之後，突然就不想去看紗夜的動態了。

05

　　或許有點自作多情也說不定，因為我不擅長根人傳訊息聊天，就住這麼近的距離，打電話又覺得多此一舉。
　　想要讓莉姊姊知道我的生活，我使用社群網站的頻率變高了，不過我不太想給別人看見，所以我的好友其實侷限在家人和已經不是同學的同學們，畢竟現在的同班同學每天都會見面，我不覺得需要這麼密切關注。
　　我每次發布動態後，點開通知看見她來點讚或是回應，我都很高興，有一種莉莎姊姊有好好在看我的感覺，只是反過來，她發布的動態基本上是時尚又或是吃的，很少有心情或是日記之類的動態。
　　我仍舊沒有那麼了解她。
　　只有我不是跟能夠一起打卡的人出去的話，我會裝作我沒有使用──就不用和她們加好友，所以我不會發布動態。
　　只是突然有一天，莉莎姊姊不再給我按讚或是留言了，然而她卻會發布動態，在我的前面、又或是在我的後面，卻像是沒看見我一樣。
　　她的動態總是有很多人看、很多人留言，我不敢混在其中，每一次都只敢默默點讚，就這樣過了好幾次……她真的再也沒有來我的動態底下了。

　　「莉莎姊姊……」

　　是第幾次了？我的心情開始受到影響，像是她突然就不在意我的生活了，我有點難受。
　　甚至莫名覺得有點委屈，然而明明是自己的問題，為什麼會認為只是發布動態就能聯繫感情？那麼我們已經錯過了多久？保持著沒怎麼一對一聊天的情況，擅自加深對她的思念……
　　或許我很幼稚，但我實在是找不到地方可以發洩了。
　　我試著發布了讓人難以捉摸的動態，只希望她能夠解讀，我知道這又只是我的自作多情了。
　　分享了一首女子偶像團體的歌──現在，想跟誰說話。
　　只是她如果沒有來找我的話，我去找她的意圖就很明顯了……這又有什麼問題嗎？
　　至少在她看見之前，我先找她就不會有誤會了──什麼誤會？我明明是想要她誤會我的。
　　所以我像好久之前那樣，傳了貼圖給她，沒有過太久她也回覆了我一個貼圖。
　　我好想問她已經沒有在關注我了嗎？就好像我只想要她關注我一樣，不過這些話我難道不能告訴她嗎？

　　『叮叮──』
　　「……！」

　　我們還沒傳文字訊息之前，她就打電話過來了，這一次我成功接到了。

　　『紗夜。』
　　「……莉莎姊姊。」
　　『哈哈，沒什麼，就想聽一下妳的聲音了。』
　　「……」

　　我的胸口震了一下，我從沒想也能從她那裡，聽見這麼直白又令人動搖的話，是哪一種意思？

　　「我也想……」
　　『欸？』

　　所以我不想錯過。

　　「莉莎姊姊……我想要妳看著我。」

　　也想把最真實的想法告訴她。

　　『……紗夜。』

　　她這麼叫我，好像我給她添了麻煩一樣，所以我只是先深呼吸，本來打算道歉的──

　　『妳可以隨時打過來……』
　　「欸？」

　　但沒想到，會是令我疑惑又雀躍的話語。

　　『什麼都和我說，好嗎？』
　　「……好。」

　　頭腦在思考前，嘴巴下意識先回答了，然後我聽見了她開心的笑聲。

　　『紗夜不打過來的話也沒辦法知道我的情報哦？』
　　「……我會努力打過去的。」
　　『嗯！一天沒打我就一天不理妳唷？』
　　「……我會非常努力的。」
　　『哈哈！』

　　她大笑了以後，沒有說是「開玩笑的」，那麼是認真的？
　　我想趁著這時候去刪掉剛剛的動態，卻沒有機會掛掉電話，她每傳過來一個音，我的心跳就好像加快了一拍，貼著手機的耳朵漸漸跟著發燙。
　　那一天就是開始，即使我還是不知道她不久前為什麼不再看我了，但是從今天起，我會把我自己放到她面前讓她只能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