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友希】有情人

01

　　美竹蘭沒有習慣拍照，所以日常生活的照片幾乎都是從群組聊天室存下來的。
　　朋友們拍的，有那個人入鏡的照片，當然比自己隨手拿出來偷拍的模糊照片好看多了，可她還是喜歡手機相簿裡自己拍下的照片。
　　在樓梯間轉彎要上樓的側面照。
　　因為這張照片只有她擁有、是誰都不知道的一張照片。
　　即使她也還是會去看那些朋友記錄日常的照片，也是偶爾才會有那個人出現，有時候甚至兩人一起入鏡，可能是因為太害羞了，所以她寧願看模糊的照片。
　　太喜歡了。
　　她好喜歡照片上的那個人，湊友希那。
　　想到她的時候胸口就要陷下去了一樣，不是缺了氧氣，而是胸口直接缺了什麼，不滿足、又不能填滿的感覺。
　　已經是第幾次了──她不想去算了。
　　不是第一次喜歡上別人了，但是這種感覺總是令人無法自拔，還沒開始就在想著什麼時候會結束。
　　而她每一次失戀的時候總是覺得自己不會再遇到下一個更喜歡的人了，捨不得告白前的那些時光，帶著沉沉的惋惜，卻又隨著時間淡去了這樣的感情。
　　但她終究還是會在新的時期遇到下一個喜歡的人──接著又再次以失戀告終。
　　有時候是還沒有告白就結束了，告白後結束的戀情，她總會在時間沖淡後，不明白自己怎麼會那麼做，真是可笑。
　　反正她不會成功的，她喜歡女生，無可救藥地喜歡上一個又一個，像是在找感情的依靠，擅自把對方當成精神支柱，好像想到她就能打起精神，卻又一天比一天更陷入情感的迷宮，出不來就要漸漸崩潰。
　　所以她才會去告白，或許是想著有機會的，但總是以最痛的方式來切斷這份情感。
　　為什麼啊？為什麼就是那麼容易喜歡上別人──她也得不出答案，大概就是那些人在她眼裡太過閃閃發光了吧。
　　她有四個青梅竹馬，但她卻不太告訴她們這些事，因為她怕就連身邊最近的人都不接受她喜歡女生，那畢竟大家都是同性，會不會開始有各種猜測就遠離她？她就是這麼害怕。
　　她唯一慶幸的就是那些被她喜歡過的人，並沒有為了要霸凌她而去到處宣傳這件事，好像成了她們之間的秘密，即使她並不喜歡這種共同秘密，她寧可不要有，但還是很感謝。
　　跟青梅竹馬們不同班的話，她以為自己又要深陷下一個人了，所幸大家帶她去到了另一個地方──她以為找到了興趣就不會再找人來當精神寄託了，但顯然她想錯了，跟青梅竹馬們一起踏足了音樂世界，又遇到了下一個對她來說閃閃發光的人。
　　興趣的新鮮度贏不過對那個人的好奇。
　　她並不是不再對音樂有那麼大的熱忱，而是因為習慣了，變成了她們的一如往常了，成為了她的生活之一，然後就是有人踏進了這份「生活」裡。
　　她簡直是無可救藥地喜歡上了友希那，喜歡到終於想起了手機還有拍照功能，她第一次想去拍下喜歡的人。
　　簡直是從以前到現在最無可救藥的一次。
　　因為這也是她最有自信的一次了。
　　以前的她沒有任何專長、也不喜歡花道、不碰音樂，就只是個想躲在父親後面卻又對父親叛逆的女孩子，能拿的出手的只有家庭背景還有長得好看，但她現在不是了。
　　她也有能夠跟人匹敵的音樂，她所擁有的一切都成為了她自豪的東西，她自信了起來，所以跟以前不一樣──她變得喜歡在對方面前表現。
　　只是有一個問題。
　　那個湊友希那好像不僅沒有接收到她的意思，還不把她放在眼裡，而她卻過於在意關於友希那的一切。
　　所以，不知不覺就演變成了另一種表現形式──

　　「湊學姊，妳不敢吃苦嗎？」
　　「……才沒那回事。」

　　拿著平常喜歡吃的黑巧克力擺在友希那面前，聽見友希那回答卻完全沒有想吃的意思，蘭得意地翹起了嘴角，在心裡想著「我贏了」，完全沒有意識到讓喜歡的人出糗並不會增加好感。

　　「不過情人節那種日子還是要收到甜的才開心吧？」
　　「哈？」

　　只不過是在校園裡偶遇了友希那，而自己正好在吃巧克力而已，蘭不知道友希那怎麼就突然提了情人節。

　　「……」
　　「哈……？」

　　她表現出了疑惑之後，友希那也只是歪頭看著她，好像在等她說什麼一樣。

　　「哈！？妳覺得我會送妳嗎！？」

　　後知後覺意識到了友希那是在提示情人節巧克力不要送苦的給她，這讓蘭激動了起來。

　　「沒有嗎？因為Roselia開始會互相送巧克力……我會把能見到的人的份都準備的吧。」
　　「什、」

　　然而理由和她想的不一樣，她有點失望地說不出話，原來不是發現了自己的心意還叫她送巧克力給自己。

　　「還是妳是在說不要甜的，那我就不用準備美竹同學的了？」
　　「……等、等等，我什麼都沒說啊。」

　　跟喜歡的人說話是很開心，但是這種好像時時刻刻都會暴露心意的對話，讓她有點難堪。

　　「送甜的就是了吧……拿我平常吃的這個當情人節巧克力送也太隨便了，湊學姊把我想成什麼樣的人了啊。」
　　「說的也是呢，以防萬一提醒一下而已。」

　　友希那的計畫之一達成了，她笑了一下，營造出了說完話她就要離開的氣氛，下一句就要說出她先回教室了。
　　不過為了不讓自己的計畫之二被發現，她決定多說一句話。

　　「那我就開始期待美竹同學的情人節巧克力了。」
　　「欸、啊？也、也不會送些什麼……跟大家一樣的。」

　　到底是哪一種？因為對自己也有好意才期待的，還是客套話？但是不管是哪一種，蘭現在只覺得很開心，有點害羞地不敢看友希那的眼睛。

　　「那樣也好，我先回教室了，下次見，美竹同學。」
　　「……下次見。」

　　莫名其妙跟友希那道別了以後，蘭看了一眼手上握著的黑巧克力球罐子，不禁「啊」了一聲。
　　她又抬頭看了一眼友希那的背影，好像走得特別快。
　　剛剛的期待好像瞬間化成了失望，勝負心這時候都沒有幫上一點忙，她才發現友希那只不過是為了躲避「不敢吃苦」的問題挑了別的話題，結果還是沒伸手接過她想給友希那吃的巧克力。

　　「買甜的就是了……」

　　總是在挑釁了喜歡的人以後才有點後悔自己剛剛幹嘛那樣，她又把巧克力收回了口袋。
　　喜歡吃苦又怎樣啊──她才意識到在喜歡的人面前表示自己能吃苦也沒加到分。
　　當然，當事人並不怎麼在意，走回教室的路上只覺得還好自己逃過了黑巧克力，甚至情人節當天不會收到苦的，湊友希那開心極了。

02

　　也不是沒有在情人節這天告白的選項，不如說，蘭其實好幾次打算在情人節告白，不管是二月的、三月的，又或是七月的，然而現在有了另一個喜歡的人，就代表過去她的心意從來沒有傳遞到。
　　這次總該可以了吧？不再是以前畏縮的自己──明明這麼想了，她還是沒什麼勇氣。
　　要是跟友希那告白了，她只覺得會被覺得在開玩笑，平常好像根本沒有對友希那好，而且要是說自己是認真的卻被拒絕了，她的生活裡又有一個人要離開了，以前也有過這種糾結，但每一次遇到果然都還是會繼續擔心。
　　如果友希那不再跟自己說話了，那些日子堆積起來的快樂，都將成為痛苦的回憶，即使如此還是要告白嗎？
　　保持現在的關係也很好──並不好。
　　她想要友希那多在意她一點，好不容易成為了競爭對手，雖然只是逞一時口舌之快而已，她找了「競爭對手」這個說法來代替了「喜歡的人」，成功吸引了友希那的注意。
　　然後就變成了現在這樣，她總覺得是自己害得友希那從此以後都不會在自己身上貼「競爭對手」以外的標籤了。
　　明明是因為喜歡，才不是單純為了什麼競爭──即使現在的競爭挺良性的。

　　「啊啊──！」

　　吸取了以前那麼多經驗，最後還是變成了這副模樣，蘭躺在自己床上翻來翻去，後悔那些挑釁過友希那的話語，好像真的完全看不出自己是對她有意思的，她就更對自己生氣了。

　　「果然還是送特別一點的吧……」

　　然後她又開始想起了情人節巧克力，那天在友希那面前說送跟大家一樣的，但當然是要偷偷弄一個比較特別的給她。
　　跟以前一樣，只送特別的東西給特別的人──但是那個人不知道自己送什麼給其他人的話，根本就不會知道特別在哪。
　　而且湊友希那看得懂嗎？
　　更不用說就算那一天送出了本命巧克力，因為情人節當天都送過了，白色情人節肯定就不會有回禮了，即使友希那看懂了，她也不會在白色情人節收到答覆，不管是接受還是拒絕，究竟是誰能憋一個月才回答？

　　「不過心型的還是算了吧。」

　　要送友希那特別一點的，她唯一能想到的只有高級巧克力了，不是在外表上下功夫，只能在品質上下功夫了。
　　如果這都沒有察覺到的話──她也不能怪友希那，她還在思考盒子裡要不要塞紙條，沒有塞就不能怪給友希那沒發現自己的心意了。
　　她想，肯定自己在這裡煩惱的時候，湊友希那也不曾想到她吧。
　　她就是這麼喜歡給自己打擊信心。

03

　　究竟友希那有沒有想到蘭，答案是有的。
　　她又不蠢。

　　「已經確定美竹同學會送情人節巧克力給我了，那麼我該送什麼……」

　　那天因為想逃避苦巧克力而想到的計畫之一就是造成蘭一定會送她情人節巧克力的局面，計畫二是趁機逃過當場吃巧克力的可能性。
　　美竹蘭以前的計畫成功了，不斷頂撞友希那來造成她的注意，她也確實注意到了蘭，不過她大概是被點醒了，所以不是只注意蘭一個人，她也會看看周遭其他人。
　　但就是多虧如此，自從她有在注意以後，她就發現了只有她一個人總是被蘭頂撞，她也能感受到那不是因為蘭瞧不起自己或是討厭自己，更何況說話的時候還常常臉紅。
　　那麼答案就顯而易見了，只有自己被特殊待遇、還不斷想表現給自己看，怎麼想都不可能是單純的競爭對手吧。
　　那不是特別喜歡自己嗎？
　　雖然要是想錯了，友希那也覺得挺尷尬的就是了，反正只要她不提、蘭也不提，那麼就沒事。
　　但還是希望她認為不錯的人可以繼續喜歡自己就是了，畢竟被蘭討厭也不是什麼好事，蘭至少還帶給了她一些不斷提升Roselia的動力。
　　她有預感、卻也不太肯定，她覺得蘭會跟她告白，但如果是那種簡單的我喜歡妳，請跟我交往之類的，她倒要考慮一下，因為好像太隨便也太輕浮了。
　　她不是沒有戀愛心思，只是她覺得如果要談戀愛就要好好談，絕對不是談來玩的，至少要找那種可以幫助彼此互相提升的對象，而不要單純談情說愛，所以她覺得蘭可能會是個好對象。
　　即使這些想法要是告訴別人會被覺得有點自大跟自以為是，她如果沒有自信，誰要給她自信？
　　所以友希那難得有點期待情人節了，那可是自己主動去要求的情人節巧克力，如果都不趁這時候告白就太蠢了。

04

　　蘭放棄了親手製作巧克力，因為那一定得有朋友的幫忙，即使她也有想要自己學的心情，但更不想被父母知道自己要做巧克力，所以她還是打算用買的，就買高級一點的給友希那，反正送巧克力的時候，怎麼可能要送的人全部站在一起送？她就不用擔心被朋友發現自己送了不一樣的給友希那了。
　　然而那樣友希那就又更難發現自己送給她的和送給別人的不一樣了，蘭最後也只能妥協在盒子裡附上卡片之類的。
　　她想告白，不過她覺得送巧克力的時候告白好像跟她不太搭，更別說那麼弱勢地用卡片寫一句「我喜歡妳」告白了，再怎麼樣都該是用音樂讓友希那發現自己的心意吧？
　　她試想了一下寫情歌，然後把歌詞連同巧克力一起送給友希那？

　　「……太難為情了！」

　　她想像的畫面是友希那迫不及待在她面前翻開歌詞，她可沒辦法承受那種衝擊。
　　那麼錄清唱給友希那聽？

　　「……哪有時間想旋律啊。」

　　而且短時間內的成品可能沒辦法讓自己滿意，就別說友希那了，她可不想在音樂上被人嘲笑。
　　不然現成一點練一首情歌翻唱？

　　「……還是自己寫好了。」

　　她又回到了原點，她決定跟Afterglow的作詞感覺一樣，把自己的心情寫下來送給友希那就好了。
　　所以巧克力她只是隨便上網挑了一間有現貨還不用等到情人節後才能收到的成品，雖然說是隨便，還是特意挑了有貓咪造型的。
　　趁著空閒時間她也寫下了想送給友希那的情歌歌詞，不過失敗的話她還想給自己台階下，她寫了她心裡想的友希那，要是友希那看不懂或是拒絕了，就能說只是在描述她心裡湊友希那的形象而已。
　　大概是以前失戀了很多次，她沒有太期待也沒有覺得自己會多傷心，反正情人節過後一個多月，友希那也要畢業了。
　　所以現在不告白，又要等到什麼時候？
　　就豁出去了吧──雖然當下是這麼想的，到時候有沒有勇氣又是另一回事了。

05

　　情人節當天蘭理所當然地到學校是先把巧克力送給自己的青梅竹馬們，躺在書包裡的另一份巧克力就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送到對方手中了。
　　她想要不要特意叫出來送給友希那？反正她自己想像的場景也是在屋頂，而且那是友希那自己提出來說想要巧克力的，她約一下不過分吧？

　　「湊學姊，不是要情人節巧克力嗎？」

　　訊息傳出去了以後她才覺得自己又說了什麼話啊，怎麼就不能好好說去屋頂見面一下。

　　『是啊，我也有準備，妳要什麼時候給我呢？』

　　她唯一能慶幸的就是好險友希那沒有裝傻，也問到了關鍵，這讓她很好接話。
　　不過她因為友希那下課回自己訊息有點心跳不已。

　　「午休，可以去屋頂嗎？」

　　就這幾個字，她的指尖是在手機鍵盤上顫抖打出來的，送出的瞬間就看見了「已讀」，她感覺還沒送巧克力，心臟都要爆炸了一樣。
　　因為要是友希那答應了，那麼告白的時間就決定了。

　　『好啊，我吃飽飯會去的。』

　　回應迅速的友希那讓她嘴角失守了一節下課，僅僅只是傳幾個訊息，就開心得不得了，她覺得自己真的好喜歡友希那啊。
　　總是在這種時候又覺得自己機會很大，擅自想像了友希那跟她交往之後的日常，差點就要在課堂上因為表情怪異被老師點名了。
　　要是被拒絕了的話──至少得等到放學後再哭。
　　不過她甚至覺得友希那不會在等一下收到巧克力的時候就開始看歌詞的，肯定會拿著回教室看吧。
　　說不定她也只會收到關於歌詞的感想，她想進一步問的機會都沒有，那還真是最糟糕的情況，不是被無視了、就是友希那完全沒有那個意思所以想不到。
　　開心的感覺突然就揪了起來，明明經歷過了幾次告白──不過她也不記得以前的了，那些都淡去了，她想到那些人也不會覺得喜歡了，所以回憶不起來，只有想到友希那會有一種快窒息的感覺。
　　她都不知道自己等一下吃不吃得下飯了。
　　只要不把今天當特殊的日子，假裝跟平常一樣，和青梅竹馬們吃完飯後說自己要去屋頂獨處一下，就完全不會被懷疑，反正她也得回教室拿歌詞筆記本，就趁那個時候帶走巧克力，也完全沒問題。
　　完美計畫──只差她有沒有在食堂先遇見湊友希那。

　　「啊，美竹同學。」
　　「……湊學姊。」

　　沒想到在排隊的時候遇到了友希那，明明待會約了見面，好像現在先見面的話哪裡怪怪的，她尷尬了起來。

　　「……等一下見呢。」
　　「……」
　　「欸──蘭跟湊學姊等一下要去哪裡嗎？」

　　她完全沒想到為了友希那的計畫會敗給友希那，就這麼一句話，她就開始被自己的朋友調侃了。

　　「就、就約了一下討論歌詞。」
　　「原來是這樣。」

　　友希那歪了頭回答。

　　「原來如此──」

　　摩卡看了情況跟著歪了頭開口。

　　「湊、湊學姊！」

　　她看著完全不配合自己撒謊的友希那，不僅尷尬，臉都要紅了，而對方還對她笑了一下。

　　「嗯，看來是要討論歌詞。」

　　被蘭說了一下後，她還是沒打算配合，又繼續補上了讓摩卡跟著偷笑的話。

　　「待會見，美竹同學。」
　　「待、待會見啦！」
　　「哦呀……蘭，情人節跟湊學姊有約呢，那我們絕對不會去打擾的──」
　　「真是的，就說是去討論歌詞了！」

　　她其實也覺得自己沒說謊，她今天是真的帶了歌詞來的，只是友希那不知道而已，巧克力可能才是順便送的，所以她說得一點也不心虛。
　　然而還是免不了吃飯時間又被另外三位青梅竹馬跟著調侃，明明她從來沒有說過自己喜歡女生或是喜歡友希那，她不明白，為什麼她們能開玩笑開得像是她可以跟友希那談戀愛一樣？
　　雖然不喜歡被捉弄，但是她還挺開心的──有朝一日，或許能夠告訴她們自己的性向，要是那時候被說「我們早就知道了」的話，她覺得自己可能會哭出來。
　　吃完飯她也不用找藉口回教室拿東西了，她就當著大家的面拿著歌詞筆記本和包裝好的盒子，不過筆記本確實是障眼法，她要送的歌詞早就也包在裡面了，所以不是要拿這本給友希那看。
　　大家像是知道她要去做什麼一樣，她覺得感受到了溫暖的視線，那還挺令她難為情的，前往屋頂的步伐都不自在了起來，把巧克力藏在筆記本下抱在胸口，她剛剛吃完飯沒在食堂看見友希那，她怕友希那先到了，她不想當晚到的，因為那樣沒有心理準備的時間。
　　然而友希那確實已經到了，畢竟她吃飯的時候只有莉莎可以聊天，人越少、吃飯速度就越快了。

　　「……美竹同學。」

　　推開門看見友希那就站在前方還呼喚了自己的名字，蘭不禁把胸口的筆記本和巧克力抱更緊了。

　　「湊學姊……」

　　她不知道要不要說久等了，因為她們也沒約確切的時間，她只是叫著名字走到了友希那面前，視線落在了友希那的手上，至少她現在確定自己也有巧克力可以拿，自己也就把巧克力從筆記本後拿了出來。

　　「……情人節巧克力。」

　　她就單手遞了出去要給友希那，但是友希那看著她另一手的筆記本。

　　「謝謝。」

　　只是她沒有先提剛剛在食堂說到的事情，她收下了巧克力，然後也遞出了自己的。

　　「這是給美竹同學的巧克力。」
　　「……謝、謝謝。」

　　蘭收下了，只是有點不安這個是不是甜的巧克力，不過友希那沒有給她時間問。

　　「所以我們真的要來討論歌詞？」
　　「……」

　　她繼續盯著蘭手上的筆記本，好像很在意，但是蘭趕緊把筆記本藏到了背後。

　　「不、不是這本裡的，我已經……」

　　蘭不敢再繼續看著友希那的眼睛，她害怕她把「歌詞」到底在哪裡說出來之後，友希那當場就想看，而她就要當場面對現實了。

　　「……嗯？」

　　友希那等了一下也沒能等到蘭把話說完，她才意會到確實有歌詞，而且不是蘭手上的，那就會是──

　　「妳放在裡面？」
　　「……」

　　她怎麼知道友希那今天這麼敏銳，她又不能搖頭，她只能看著旁邊點點頭。

　　「……那我，可以現在拆嗎？」

　　友希那可不想錯過這個機會，午休還有一點時間，她甚是一邊問就一邊想動手了，畢竟手上還拿著筆記本的又不是她。

　　「等、等等！？」
　　「……這不是已經送我了嗎？好像不需要等呢。」
　　「說、說是這麼說！？」

　　問完才想到根本不用問，友希那就開始尋找包裝的開口了，嘴上想制止友希那，送出去的東西蘭也拿不回來了，她只能眼睜睜看著友希那準備拆開。
　　不過還有時間可以逃離這個現場，蘭的腳想要抬起來逃跑，卻也只是想而已，她吞著口水凝視找到開口準備拆下的友希那，她不曉得，她該退後還是前進一點靠近友希那？
　　二月也不是什麼溫暖的季節，她一動也不動站在屋頂上吹著冷風，她不知道是哪來的勇氣，最後她向前靠近了一點，筆記本也又回到了胸前抱緊，而友希那已經徹底把包裝撕開了。

　　「美竹同學……抱歉，我讓妳破費了吧？」

　　撕去了包裝紙，友希那看見了盒子和信封，她知道巧克力是成品，蘭也把標價撕掉了，但看起來絕對比自己買的高級多了，這是她捉弄蘭才有的巧克力，她是由衷地感到抱歉。

　　「欸、不……那個，沒什麼……」

　　至少友希那現在不知道價格，蘭有點心虛地看向了別處，剛前進的步伐又不禁後退了一步，就怕自己給了友希那壓力。
　　畢竟是成品，蘭也沒有拆開來過，巧克力盒要進一步拆開的話得撕掉密封用的包裝條，不過友希那現在的重點不是這個，她盯著跟盒子風格差很多的信封。

　　「……所以，這個，我可以打開來看嗎？」

　　友希那把盒子和私下的包裝紙抱在懷裡，就像蘭抱著筆記本一樣，單手拿著信封在她眼前晃啊晃。
　　那當然沒辦法說不行的吧──已經預告是歌詞了，她這時候說不行或是逃走，那都太奇怪了。

　　「……那我就打開了？」

　　沒有等到蘭的任何回覆，友希那只好當成默認，然後她蹲了下來，就為了把手上的盒子放下，蘭覺得自己站著很怪，她也只好跟著蹲下看友希那小心翼翼打開信封。
　　蹲下就沒那麼冷了，甚至能更清楚地聽見自己的心跳，那很煩，蘭的臉頰也已經熱起來了，她知道友希那可能不會立刻看懂的，但就是很緊張，吸進來的空氣好像都稀薄了起來。
　　友希那從信封掏出信紙把對折打開來的幾個動作，時間流逝都變慢了一樣，然而她的心臟已經快要蹦出來，她不知道也很焦急友希那看到了哪一行，只是稍微想像一下友希那看得懂，她就快要因為呼吸亂掉而想吐。

　　「……呵呵。」
　　「……！？」

　　然而友希那的反應是她完全沒有想到的結果，她確定友希那還盯著信紙，不過確實傳來了她的笑聲。
　　她不敢看友希那的臉，所以就盯著友希那手上的信紙，然而她的視線卻隨著信紙移動，才發現友希那緩緩用信紙遮住了半張臉，她不小心對上眼神的時候頓了一下，她確定就連只露出雙眼的臉都能看出來在笑。

　　「笑、笑什麼啦……」

　　她知道，當然不是覺得自己寫的歌詞很可笑，但就是不想被笑。

　　「沒什麼，是因為我也很喜歡才笑的。」

　　友希那拿下了遮住半張臉的信紙，讓嘴巴也露了出來，她還在繼續笑，笑得很開心。

　　「……欸？」

　　喜歡什麼？歌詞？還是？蘭的心臟像是被重擊了一樣，她想假裝鎮定，但她的身體又不聽使喚，好像隨時都要發抖起來，要不是友希那繼續對她笑，她感覺自己就要不行了。

　　「是在和我告白吧？」
　　「……」

　　她甚至沒想過友希那會這麼直白地反問，嘴巴一張開就閉不上了，卻也發不出聲音，大概是比起害羞，震驚多了一些，因為好像完全沒有會被拒絕的感覺。

　　「……我沒有想到，會是這個方式。」
　　「……」

　　蘭還是說不出話，但她已經聽懂友希那好像早就知道了。

　　「所以……美竹同學，我也，有點害羞。」
　　「欸、」

　　友希那又繼續拿著信紙遮住了半張臉，蘭才想起了自己手上有筆記本，那她簡直是一拿起來就遮住了整張臉。
　　她就是因為連視線都遮住了，所以沒有在風大的屋頂注意到友希那的動靜，直到感受到靠在身邊的溫度已經太遲了。

　　「美竹同學。」
　　「呀！？」

　　友希那就貼在她耳邊叫了她，她嚇了一跳，卻忍住不讓自己往旁邊倒，她可不想就這麼分開。

　　「妳沒有其他的話要和我說嗎？」

　　友希那的體重稍微靠了上來，她不想被推倒，所以她也靠了過去，這麼幸福的結局是她未曾想到的，但是遮住臉的筆記本她並不想拿下來。
　　風又吹了過來，卻只讓她臉上的熱度更明顯了而已。
　　喉嚨裡確實卡了幾個字，屋頂上的風就像是在催促她一樣，又連續吹來了好幾次，友希那身上的香味甚至被吹了過來，她吞下了口水就連那幾個字又吞　下了。
　　不過不能這樣──

　　「……請……」

　　一旦開口了，就要把它說完。

　　「跟我交往……」

　　後面幾個字不禁升了幾個音調，她覺得蠢死了，更是不敢拿下筆記本了，不過最後還是因為受不了友希那貼上來的體重而往後摔了。
　　坐下來之後腿放鬆了一點，她忍不住拉下筆記本露出了眼睛，卻又因為友希那的臉就貼在旁邊而嚇得再次遮住。
　　友希那的笑聲又傳來了，還沒得到回答，她很不安──

　　「所以……妳以後看見女朋友也要一直遮臉嗎？」

　　可能有點誇張，但她確實覺得自己差點死在屋頂上了。

06

　　不是在作夢吧？
　　午休時間很短暫，所以也沒有辦法搞清楚那麼多事情，友希那在打開了巧克力盒吃掉了貓咪造型以外的一顆巧克力後，就說差不多得回教室了。
　　她送給蘭的巧克力就是黑巧克力，她沒有讓蘭先拆開，就是跟她說了自己送了什麼，沒有任何調味過的，即使感覺像是沒有花什麼心思，但蘭比收到甜的還開心了。
　　她不知道喝醉是什麼感受，反正她覺得好像喝醉了一樣走的步伐都搖搖晃晃的，在三年級的樓層跟友希那道別之後，往下走都彷彿來到了另一個世界，不管是視覺還是聽覺，都給人一種處在不同空間的感覺。
　　她的心就像小兔子蹦蹦跳跳的，她回來的時候還是把巧克力藏在了筆記本後面回到了教室，但是她越來越不自在，好像要變成機器人的走法，戰戰兢兢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她坐回位置上也沒有立刻把手上的東西放下，她就把東西抱在懷裡坐著，依然是一臉不敢置信地盯著所有東西，假裝要午睡一樣用額頭靠上了桌面，即使呼吸因為姿勢難受了起來，她也不想立刻再爬起來換個姿勢。
　　她就趴著凝視懷中的兩樣東西，緩緩放下了筆記本讓自己能更好地看見收到的巧克力，趴下來的頭髮遮住了自己的側臉，她完全無法克制地彎起嘴角。
　　雖然也有想過友希那會不會在包裝裡附上卡片什麼的，但她已經覺得不重要了，她可是親耳聽見了。

　　「呼、哈哈……」

　　甚至忍不住要笑出來，不過怕青梅竹馬們在這時候偷偷靠近，她忍住了聲音。
　　她人生第一次和喜歡的人兩情相悅，幸福到害怕今天走出校門會發生什麼意外了，突然擁有了要非常珍惜的人，她都膽小了起來。
　　她還是放下了手中的兩件物品讓她們躺在腿上，即使額頭感到痛了她也還是壓著桌面，她掏出了手機就想看自己和友希那的聊天視窗。
　　「我喜歡妳」什麼的，她不僅沒有在歌詞上寫出來、剛剛也沒有說過，所以她好想現在就在對話框打上這句話，不過她又放棄了。

　　「今天還能再見面嗎？」

　　她比較在意的是這件事，所以她就直接問了，她是沒有預設友希那會立刻看到訊息，她本來還想友希那會趁著最後的時間稍微休息一下的。

　　『嗯』

　　但是友希那在她還沒離開聊天視窗的時候就回覆了。
　　瞬間就沒有了以往那樣互相尊敬的感覺，而是很親密的人才會這樣沒禮貌，她藏起來的臉更是壓不下笑容了。
　　不過交往了，蘭也沒辦法改變她對友希那的態度，她不好意思接著問，她不曉得該怎麼問，想問是自己去找她、還是讓友希那來找她，又想問那什麼時候見面，好像問題太多了，她怕才剛交往就害友希那不喜歡了。

　　『放學見？』
　　「……！」

　　然而友希那就像是隔著一層樓的距離都能讀到她的心思，心跳猛撞胸口的瞬間她震了一下，好像被邱比特又射了一支箭似的，要是閉上眼就能幸福得哭出來。

　　「好」

　　她也試著就這麼簡短地回答了友希那，文字上看不出她的任何情緒波動，但要是現在有人叫她的名字讓她抬頭，接著一定會嚇得問一句「妳怎麼了」。
　　聊天室沒有再傳來新訊息，蘭也暫時沒有想隔著網路說的話，既然能見面，她想要見面的時候說，所以她把手機收起來了，先把筆記本和巧克力塞進了抽屜，希望自己能在午休結束前調整好表情，她的手也放到了桌上，臉靠上了手臂，假裝自己要睡覺，不讓別人有機會來吵她。
　　她確實閉上了眼睛，但她可睡不著，她害怕真的是一場夢，閉上眼小憩一下就從美夢醒來了，所以她可不要睡。
　　至於友希那在做什麼，她現在不想去想像，她希望友希那也趴著在睡覺，不然沒有再傳訊息來的話會讓人覺得她在跟別人聊天了。
　　不過友希那──

　　「呵呵……」

　　回到教室的她沒有趴下，跟蘭不一樣，她沒有藏起自己的表情，她就坐在位置上反覆閱讀蘭送她的歌詞。
　　然後心裡不禁說了幾次「真可愛」。

07

　　按照常理，放學後友希那確實是打算由她去找蘭的，因為怎麼想都是她下樓順路，她們又沒有說要去屋頂，而且放學後再去屋頂，陽光就沒有中午那般溫暖了，所以她先跟要去社團活動的莉莎道別，就背著書包默默走下樓梯來到了二年級的樓層。
　　剛升上三年級的時候還有走錯教室，只是現在她再來到這裡，已經失去了熟悉的感覺，沒有她習慣的氛圍，完全成為了別人的教室。
　　她慢慢走到了2-A的前門，從外面往裡面望，她們只說了放學見，她不曉得蘭的其他朋友還在不在，這些她們都沒問得那麼瑣碎──不如說中午過後就沒再傳過訊息了。
　　即使是交往第一天，甚至不到半天，她也沒有什麼想藏的意思，只是如果會被調侃的話，她確實不太喜歡，所以她從門外探進去，看見蘭抱著書包稍微趴在桌上、而旁邊站著一個青葉摩卡，她已經能想到發生什麼事了。
　　大概是本來沒有社團的兩人總是一起放學，蘭突然說了她有事還不離開，今天又是情人節，摩卡正在調侃她能有什麼事吧？
　　事實也是這樣，所以她特地走到了跟蘭的位置是直線的窗邊就這樣盯著裡面。

　　「哦，是湊學姊耶……」
　　「欸、」

　　摩卡很快就注意到了窗外的友希那，語氣上就是故意說給蘭聽的，她才從桌上抬起了頭看向外邊。

　　「嘿嘿……既然成功確認了是湊學姊，小摩卡我就不打擾啦──」
　　「就、就說要接著討論歌詞……」
　　「嗯、嗯，我都知道的喔，那麼明天見，蘭──」

　　絕對不是知道要討論歌詞──蘭嘟起了嘴唇看著離開教室跟友希那打招呼就離開的摩卡，而她也才跟著站起來走出教室走向友希那。
　　雖然說了放學見，但她們其實沒說一起放學，蘭不知道她們放學後可以在一起多久，面對友希那就開始畏縮了起來。

　　「怎麼了？」
　　「沒、沒什麼……」

　　要是真有什麼，就是覺得友希那為什麼能夠這麼老神在在。

　　「那……有什麼想去的地方嗎？」

　　友希那並不是覺得需要由她來主導，單純是因為她也在意蘭，想知道對方都想做些什麼。

　　「湊學姊接下來沒事嗎？」
　　「……畢竟是情人節，成員們也各自有事呢？」
　　「欸、」
　　「沒什麼……我想她們平常就有那些事，所以我兩小時候要練習。」
　　「……這樣啊。」

　　蘭還以為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消息，結果只是情人節跟平常的日子一樣，大家不是有社團就是學生會或是打工之類的事情，但是還是有好好安排團練。

　　「那就一路逛到錄音室……？」

　　既然友希那待會有事，她沒有什麼特別想去的地方，其實只要能跟友希那獨處就好了。

　　「嗯。」

　　友希那笑了一下，沒有反問她有沒有練習，知道要做什麼以後，她就開始走了。
　　蘭跟在她的旁邊，這種感覺很新鮮，兩個人一起放學，甚至接下來的兩小時都要相處在一起，這真的是她做夢也夢不到的。
　　她們一路沉默地走出校園，搭上了電車，又一路沉默到轉乘，即使關係變了，蘭也不曉得該說什麼才好，太肉麻的話她又沒興趣，想問友希那的事情又不想被路人聽見，所以她沒有說話。
　　友希那則是想好好坐下來說話，她不想在路上逗蘭，不想讓別人看見她可愛的反應，她可是也忍了很久。
　　終於離開了狹小的路面電車，換乘上了空間比較大的一般電車後，友希那在車上偷偷靠近了蘭一點點，她們的手臂碰在了一起，這讓蘭瞬間忘記要呼吸。

　　「美竹同學。」
　　「……」

　　沒有呼吸的瞬間也說不出話，光是這麼一點動靜她就紅了臉，臉頰感到有些麻痺，但還是微微轉過頭瞥了一眼友希那。

　　「妳不想做一些戀人才會做的事嗎？」
　　「嘿！？」

　　實在是沒料到會聽見這種話，蘭的反應直接高了幾個音。
　　只是友希那因為蘭過分的反應稍微歪了頭，然後發現自己或許說錯了，她又笑了一下。

　　「……是朋友也能做的事情呢。」
　　「……」

　　然而她補充一句反而讓蘭更是滿臉通紅，因為好像就在暗示友希那自己剛剛想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說到底戀人的第一個過程不就只有那件事嗎？蘭好想伸手拍自己的臉頰，不過這是在友希那面前所以她忍住了，她只好看向別的地方有點難為情地開口。

　　「我們……做過的吧……」
　　「那倒是？」

　　牽手，她們早就牽過了，在某一次弦卷心邀請她們幾個剛好湊在一起的主唱去大型活動的時候，人太多怕走丟，早就牽過了。
　　所以確定了友希那是在說牽手，蘭鬆了一口氣──又堵住了一口氣，那時候是有需要才牽上的，這次是因為戀人關係要牽手，根本沒有必要卻得牽上，怎麼想都比較害羞。

　　「……我想。」

　　不去問是誰要牽誰，或是其他的細節，她只需要這麼說就好了，不再隱藏自己難為情的模樣，她聽見了友希那微小的笑聲，然後她的手就被握住了。

　　「……！」

　　那是喜歡的人的手，和自己差不多的體溫，沒有特別熱，細緻又柔軟的觸感讓她只敢望著前方不敢亂動，但她也想握起來，又膽小得要命，最後是另一隻手先抬起來按住了臉頰想降溫。

　　「真可愛呢。」
　　「欸、」

　　從以前就不喜歡被人說可愛，卻聽見了友希那這麼誇她，她有些錯愕地看向了友希那，又後悔看過去了。
　　對方的笑臉讓她趕緊又別過頭，她知道，這種害羞的模樣又要被說一次可愛了。

　　「那我要是抱妳怎麼辦？」
　　「抱、抱我！？」

　　友希那真是給她各種驚喜，好像要原地解鎖每一壘似的，她的臉根本降不下溫了，她只是摀著半張臉不敢置信地盯著友希那。
　　擁抱是她還不敢想的，她只會想「原來湊友希那真的喜歡自己嗎」然後再次升溫。

　　「那下次？」
　　「現、現在……」
　　「在街上？」
　　「……啊、」

　　才發現自己被暗算了一樣，尷尬讓臉紅消退了一點，可是她又覺得有點失望了。

　　「美竹同學。」
　　「什麼……欸、」

　　手被放開的瞬間，香味隨著飄動的髮絲傳了過來，她身上有了另一個溫暖的體溫，友希那就是在街上抱住了她。
　　蘭徹底僵住了，體溫從脖子不斷往全身各處升高，雙手騰在空中微微顫抖，不知道該不該就這麼放上友希那的背，香味傳過來之後她就屏住了呼吸，也不敢再次用力吸氣。
　　沒有被抱住，友希那一點都不介意，她光是確認了蘭的反應是真的很喜歡自己，那就很開心了，所以她趁蘭冷靜下來要抱住她之前先放開了對方。

　　「這樣的感覺，也不差呢。」
　　「……」

　　台詞被搶走了，但是蘭也說不了什麼，她的腦袋已經一片空白，直到被友希那再次牽住手往前拉才回過神來。
　　兩人又一次並肩，握著的手就在兩人之間不甩動，肩膀一直碰在一起，在去CiRCLE的路上，友希那的腳步漸漸緩了下來，最後她就停在原地拉住了蘭讓她別繼續向前走。

　　「中午沒和妳說。」
　　「什麼……？」

　　蘭疑惑前友希那就開口了，只是她開口之後蘭更疑惑了。

　　「以後請多多指教，我的女朋友。」
　　「……！」

　　被友希那的幾個字直擊了心臟，蘭覺得今天很幸福，可是大概折壽了。

　　「請、請多多指教……我的……」
　　「什麼？」

　　想學友希那說話卻沒辦法完整說出口，友希那就故意把臉靠近了一點，看著蘭崩住嘴唇稍微退開的模樣，她又笑了。

　　「我的女朋友……」

　　不過蘭努力了。

　　「嗯。」

　　友希那也很開心，但她反而覺得壽命可能延長了。

08

　　蘭是第一次跟喜歡的人兩情相悅了，所以她總是懷疑之前被拒絕、無法結果是不是單純是性別的錯？
　　友希那也喜歡自己是不是因為她現在變得酷了一點？就是負責男性角色的那方──她搖了搖頭，她確信友希那不是這樣的。
　　交往的第一個星期裡，她不知道已經被友希那講了幾次可愛了，講到她耳朵都要麻了。
　　可是她還是想比友希那看起來更酷一點。
　　至少初吻的時候她不想再被友希那佔上風了，她確定友希那喜歡她，牽手擁抱也都是友希那先提的，那麼肯定也會想前進下一個過程，反正不是強吻友希那的話就沒問題了。
　　牽手跟擁抱都是友希那問過的，那麼要親的時候自己也問不就得了──她不在友希那面前的時候，確實是這麼想的。
　　一旦到了友希那面前，那可真是扭扭捏捏。

　　「湊學姊……」

　　屋頂不知不覺已經變成了她們午休約會的地方，兩人一起靠著屋頂小屋坐下，身體也靠在一起，跟她想像中的接吻情景差太多了。

　　「嗯？」

　　友希那已經靠在了她的肩上，她確信，被靠著肩膀的自己比較像男性角色吧。
　　畢竟自己短髮、友希那長髮，感覺就是這樣。
　　她想像的是帥氣來個壁咚，保持一張耍酷的臉，然後漸漸靠近友希那吻下去──她發現自己還沒看過友希那害羞的模樣，所以她一定要試試看。

　　「沒、沒什麼。」

　　然而她的勇氣一直鼓不起來，光是想要移動身體，心臟就已經先開始狂跳了，非常影響她的作戰。

　　「是喔？」

　　她覺得肯定有什麼，只是蘭又在害羞了，那她倒想逗一下，想轉過去看蘭的臉，所以從蘭的肩上起來──

　　「……！」

　　就是那瞬間，蘭終於鼓起了勇氣，她一直在等友希那從肩上離開，她立刻轉身並伸出了一隻手壓在友希那的左邊，即使因為她們本來都坐著，所以她是跪在地上的，跟自己想像中的差遠了。

　　「怎麼了？」

　　就算是這樣，友希那還是臨危不亂，因為她大概知道蘭要做什麼了。
　　蘭不想回答她，她知道開口的話一定會失敗，只要保持這樣默默靠近友希那的臉就好了，然而她越是縮短距離，心臟就跳得越用力，好像待會就要跳出來撞到友希那，這讓她根本無法前進。

　　「要接吻？」
　　「……唔、」

　　友希那還是壞了她的計畫，被說出來她就再也裝不下去了。

　　「欸、」

　　而且友希那還伸手放上了她的腰，好像隨時等著她靠過來吻上一樣，她已經完全失去氣勢了。
　　友希那知道蘭現在吻不上來的，所以她就眨了眨眼，還打算多說些話。

　　「怎麼突然耍帥起來了？」

　　她知道交往之前蘭不斷挑釁都是為了讓自己注意她，可是那也說不上是耍帥，而是想表現給自己看，而且那是在音樂或是其他事情上爭個高下才會表現出來，不像現在，似乎沒有要爭高下，所以她覺得很不像蘭。

　　「……」

　　蘭沒想到自己的行為這麼快就被認定是在耍帥了，她認了，要是友希那喜歡她可愛一點也不是不行，只是就這一點，她很想問。

　　「我以為我們之間要分個男女的角色……」
　　「……怎麼會？」

　　友希那幾乎是聽到的瞬間就做出了反應，即使蘭的視線避開了她，她還是眨了眨眼。

　　「難道還要分男女才能談戀愛嗎？」

　　友希那的手在蘭的腰上用力了一點，她想把她攔過來抱住，不過蘭沒有靠過來，她還是保持著壁咚的姿勢。

　　「所、所以說是我以為……不用的話……那就不用……」

　　她越說越小聲，其實心裡卻是越來越高興，因為知道了友希那的意思，她們就是純粹的女孩子互相喜歡，這讓她很激動。

　　「當然不用，但是就算我喜歡的是帥氣的美竹同學，不代表我會欣賞其他帥氣的女孩子、或是男生，我要的只有妳而已。」
　　「……！」

　　明明是自己在壁咚，好像是友希那說出了帥氣的話，蘭的臉又熱了起來。
　　就是說啊，她喜歡的就只是湊友希那而已，其他唱歌好的女人她也不會去喜歡了，長得再漂亮也沒有她喜歡的友希那好，這才是喜歡的人啊──

　　「怎麼了？」

　　把難為情拋到了腦後，蘭好好直視了友希那的眼睛，她總算連另一隻手都壓上了牆壁，即使讓蘭不要耍帥，她也覺得這不是耍帥了，只不過是她想這麼做而已。

　　「美……唔、」

　　在友希那出聲的瞬間她迅速靠了過去，她沒有先碰上再閉眼，而是知道自己一定會瞄準好便閉上了眼，四片唇瓣輕輕貼在了一起。
　　不曉得幻想了幾次的接吻，想了再多次也沒辦法體驗的感覺，現在就在她的嘴唇上，柔軟的觸感在上面輕輕摩擦，不經意屏住了呼吸卻又在失神的時候呼了出去，好像有電流從嘴唇傳到了體內，全身有不少地方麻痹了起來。
　　太久的話她撐不住的。

　　「唔……」

　　她很快就放開了友希那，也鬆開了自己的手，她還不敢看友希那，她直接就這麼抱著把臉靠上友希那的肩膀，這樣誰也不能轉頭看彼此。
　　她靠在友希那的肩上就只能近距離盯著牆面，她抿住了嘴唇，剛剛的觸感完全留在了上面，心跳聲在耳邊，但是沒之前那樣快到讓自己受不了，是一種幸福的鼓動。
　　好喜歡啊。
　　喜歡得想要告訴她好幾次，而她也不吝嗇地開口了。

　　「我喜歡妳……」
　　「嗯。」

　　友希那應聲很快。

　　「我好喜歡妳……」
　　「……嗯。」

　　還是只有應聲。
　　她沒有不滿意，只是她錯過了友希那臉紅的模樣，她繼續這樣抱著就沒辦法看見了，所以友希那還是很有餘裕。

　　「我喜歡妳……」

　　說了第三次，友希那沒有應聲了，蘭只聽見了她的呼吸聲，差一點就把耳裡的心跳聲誤以為成友希那的了。
　　友希那的手在她背上動了一下，然後抱緊了她──

　　「我愛妳。」
　　「……！？」

　　她還以為耳朵要炸了，心跳簡直是爆開來的大聲，畢竟她也沒想到友希那會選這句話。
　　說愛什麼的太早了，好像太沉重了，至少她本來是這麼想的，所以很激動。
　　湊友希那可能想要一輩子和自己在一起的心意都傳過來了。
　　她好像就要哭了。
　　果然還是適合當個普通的女孩子。

　　「那麼什麼時候來我房間呢？」
　　「哈！？」

　　耳邊傳來了這句話，她都不禁跳了起來，滿臉通紅地看著友希那。

　　「一起作詞……」
　　「妳剛剛絕對不是這麼想的吧！？」
　　「那我能想什麼呢？」

　　友希那已經不臉紅了，她又是一副游刃有餘的模樣，看著臉不知道燒了幾次的蘭，她覺得很開心。

　　「……沒、沒什麼！」

　　蘭也不說了，她又回到了剛剛的位置和友希那靠在一起，轉過頭去就是還在笑的友希那，她又害羞地看向了另一邊，那麼友希那的頭就靠上了她的肩膀。
　　想做的事情不明確說出來不是保留了，只是留下一點曖昧，給彼此知道要發展到那裡也是沒問題的了。
　　二月底的屋頂，吹來的風還是很涼，不過蘭今天希望多吹來一點風，都是友希那害的，她太熱了。
　　不過她不討厭就是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