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紗夜莉莎】曖昧的錯

　　『紗夜，晚安！』
　　「晚安，今井同學。」

　　傳送了今晚最後一則訊息，冰川紗夜心情愉悅地收起了手機。
　　她沒有和任何說、也覺得或許和她傳訊息的今井莉莎也是，兩人的感情處在曖昧的氛圍裡，即使她不知道莉莎是不是只有和她傳訊息，至少讓她養成了睡前傳訊息聊天習慣的只有莉莎。
　　雙手已經空了，躺在關燈的床上看著黑得像是有無數小點在不斷變色的天花板，不曉得內心是被填滿了還是更不滿足了，反正她閉上了眼睛，腦裡卻回放著剛剛的聊天內容。
　　睡著之前，她的嘴角一直沒能壓下去，所以大概能夠一夜好眠──
　　早晨的鬧鐘響了，她和平時一樣按下了鬧鐘的瞬間就緩緩從棉被裡坐了起來，腦裡開始想著一整天的行程，甚至是連隔天的行程都想確認，所以她伸手去把手機拿了過來。

　　「……」

　　打開了手機螢幕後又關閉，即使她知道似乎沒什麼用，所以她又只好認清現實再次打開，手機裡的行事曆消失了，她只好嘆了一口氣。
　　內心嘀咕著果然電子產品就是很不可靠，為了這種隨時都有可能發生的資料遺失的意外，她的行程除了記在手機備忘錄裡，還有用一本實體記事本寫下同樣的行程，所以她立刻下床去拿了書包裡的記事本。

　　「欸……？」

　　然而令她沒想到的是，記事本裡寫的行程和她腦裡記著的也完全不一樣。
　　風紀委員的行程、學生會的行程、學校考試、作業，這些都好好記著，卻有什麼消失了──所有和Roselia相關的行程都消失了，彷彿她真的從來沒有寫在記事本上一樣。
　　剛從棉被出來的溫暖身體，突然冷得背脊發涼，她看著自己的房間，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所以她有點慌張地又去翻了自己的書櫃。

　　「沒有……」

　　那些因為有了Roselia所以漸漸在書櫃上多出來的樂譜和筆記本全部不見了。
　　怎麼回事？她也不可能知道，她的雙手都顫抖了起來，回到剛剛的位置拿起了丟在床上的手機，她點開了備忘錄以外的程式，通訊錄和聊天軟體，最後一個聊天的不是今井莉莎，她愣住了。
　　別說今井莉莎了，也沒有Roselia的聊天群、沒有湊友希那、沒有白金燐子，當然也沒有宇田川亞子，至於相簿裡更不用說了，她本來就不太拍照。
　　通訊裡翻不到半個今井莉莎，沒了那些證明她們曖昧的言語，她急得想重新開機或是摔下手機，但是記事本消失的行程讓她沒有這麼做。
　　這種異樣的感覺讓剛起床的她突然反胃，沒有好好呼吸的話差點就要吐出來了，她打了一下自己的臉，痛覺倒是很明顯，不管是臉頰還是手。
　　如果是惡作劇的話，怎麼看都不像是幾個人就能完成的惡作劇，光是她的記事本，要模仿筆跡抄上除了Roselia以外的相關行程也很費時，重點是沒有人能夠持有她的記事本那麼久，即使是能夠進到房間的日菜，也得在她起床之前放回來，而且也一次操作太多東西了，所以她當然先排除了惡作劇的可能。
　　因為想到了日菜，就趕緊走出房間看看自己的妹妹，隔壁的房門聽起來也才剛打開，她走出來看見的是正要去盥洗的日菜──

　　「日菜。」

　　所以她叫住了日菜，然而她不知道為什麼對方卻像是做錯事一樣震了一下才緩緩轉過來。

　　「……姊姊？早安呀。」
　　「……早安，怎麼了嗎？」

　　她覺得日菜的語氣有點奇怪，更奇怪的是日菜竟然有點訝異地盯著自己，好像自己出現在這裡很奇怪一樣，但她更希望是惡作劇被抓包的心虛感。

　　「是姊姊怎……沒、沒有，什麼都沒有，姊姊，今天也是很嚕的一天呢！」
　　「欸、嗯……日菜今天也是從一大早就很有精神呢。」
　　「……」

　　紗夜本來想說今天是嚕不起來的，只是還是照往常一樣回應了日菜，然而得到的反應在她預料之外，日菜愣住了。

　　「姊姊，廁所我先用哦……？」
　　「……好。」

　　不過日菜沒有多說什麼，就是有點戰戰兢兢地趕著要去廁所，那不是心虛而是害怕她的感覺，所以紗夜沒有留她，日菜先佔用廁所的時間，她也能再多思考一下。
　　只是比起用想的，她行動了起來。
　　她偷偷進了日菜的房間，雖然日菜的房間和Roselia有關係的東西很少，但是總能看出些什麼，或是從日菜的手機看看和其他人的聊天內容，所以她真的趁著日菜暫時還不會回來的時候，照著自己印象中的密碼解開了日菜的手機鎖，點開了那些聊天軟體。
　　她本來還有點希望這真的只是惡作劇，所以看見和今井莉莎的聊天室時，她還期待了一下，結果打開來的內容只像個會提醒班上事情的同班同學。
　　燐子呢？羽丘和花咲川的學生會長照理說已經交換了聯絡方式──她沒有找到燐子的名字，但她確定日菜是學生會長，因為有一個學生會討論群組。
　　再看下去就要因為侵犯自己妹妹的隱私而有罪惡感了，她趕緊把手機放回了原本的位置後，去了家裡另一間衛浴加快速度洗潄。
　　在家裡和日菜一起吃了早餐後，雖然她每天都是那麼覺得的，日菜應該要很開心，今天卻有點神經緊繃的感覺，她還趕著做風紀的工作，所以也急著出門，離開餐桌的時候還隱約覺得日菜放鬆了，因為這樣，她開始有一些猜想──難道這是以前？還沒有Roselia的那時候？但是她也確定兩人手機顯示的日期確實就是昨天睡醒後會變成的「明天」。
　　她以往上學都會讓自己很有餘裕，今天也要在門口值班，今天因為起床的遲疑和特地留在家裡跟日菜吃早餐，比她平常搭的電車晚了一班，也是因為這樣她幾乎是第一次在電車上遇到了隔壁學校的莉莎。
　　她倒吸了一口氣，雖然因為聊天記錄跟其他東西消失了，她還沒想著這麼快見到莉莎的，不如說想去學校確認發生了什麼再看看，所以第二個遇見的人是莉莎，突然侵襲她的就像是把彼此相處的記錄丟掉卻還不敢告訴本人的罪惡感──如果真的是她的問題的話。
　　昨天還在說晚安的人，每天也都會說早安，但是今天沒有了。
　　打招呼會回應的吧？
　　她在電車上一步步接近莉莎，心跳卻是腳速的好幾倍，好像耳邊的心跳聲也要傳過去了一樣。
　　她不相信發生了那麼離奇的事情，就算真的有，莉莎也不可能不認識自己，因為莉莎跟日菜二年級是同學，日菜絕對有談過關於雙胞胎姊姊的事情、甚至是大談特談，所以她深呼吸了一口氣後，顫抖著開了口──

　　「今井同學。」
　　「啊、日菜，早……欸？不是日菜？」

　　莉莎只是因為被呼喚了所以轉過頭，比起聽覺和思考，還想睡的頭腦先依賴了視覺，然後就發現自己認錯了。
　　然而因為莉莎的這個反應，紗夜也愣住了，甚至是連呼吸都忘了──莉莎那種說話方式就好像真的對紗夜沒有半點印象一樣。

　　「是那個吧？日菜的姊姊？唔？我記得叫紗夜……」
　　「……」

　　這很有可能是裝出來的、也很有可能是真的，不管怎麼樣，從莉莎口中聽見自己的名字，她鬆了一口氣，卻有一種想哭的情緒，瓦解的曖昧令人有點心碎。
　　不過如果對方是裝的，她該怎麼跟著演才好？要很激動地問發生什麼事了？還是假裝真的不認識一樣對莉莎畢恭畢敬？
　　冰川紗夜當然選擇了後者。

　　「是……抱歉，我是紗夜，關於日菜的事情，有機會的話想跟妳談談。」

　　找不到其他符合現況的藉口，她心虛地看向了別處，但是被搭話的人還盯著她。

　　「嘿……這樣啊？」

　　遲了幾秒回應的莉莎語氣裡充滿了疑惑，紗夜其實也知道這句話聽起來很奇怪，因為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現在似乎是不認識的狀態，那麼她認出了今井莉莎就是一件很可疑的事情，她們沒見過。

　　「那個……可以先交換一下聯絡方式嗎？」

　　眼看就快要到站了，兩人還不同校，紗夜只能出此下策，她非常努力壓抑好像要顫抖的手掏出了手機，莉莎愣了一下後也掏出了手機。

　　「那也是沒問題……」

　　莉莎一邊說著打開了新增朋友的頁面，那一瞬間對紗夜是很殘酷的，「今井莉莎」成了她新增的朋友，而不是原本就在的，就連莉莎那邊也是一樣，像是首次增加了「冰川紗夜」一樣。
　　她簡直要喘不過氣。
　　昨天為止的都是什麼？
　　甚至是一人先下車後，她發現了莉莎就像從家裡和日菜分開的感覺一樣，她們分開的時候，莉莎也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究竟是演戲的那種緊張，還是因為關係不好的緊張？紗夜不確定，胸口再怎麼傳來傷心欲絕的感受，她也只能先趕著去校門口站崗。
　　到了學校，另一個關鍵讓徹底她確認了這一切都不是演戲而是真的遇上了離奇的事情──白金燐子不是學生會長，自己也只是風紀委員，沒有擔任副會長。
　　大概是直到發現了這個事實才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不再只是被莉莎一刀兩斷那種難受，而是比起那個更令人感到害怕的危機。
　　她的世界怎麼了？
　　她終於徹底明白了──Roselia不存在，就沒有那些共同經歷過的挫折，所以她和日菜的關係也保持在自己遠離她的情況、沒有Roselia就沒有打算踏出去而成為學生會長的燐子、沒有Roselia的話湊友希那和今井莉莎就不認識自己，更不用說宇田川亞子了。
　　所以她也不是學生會副會長，因為燐子不在，她和現任會長毫無關係，她沒想過要幫忙。

　　「不……」

　　或許還沒結束，全校陪日菜演戲也不是不可能的，有一種東西是她們無法輕易干涉的，就是網路的搜尋結果，所以值勤結束以後，回到學生會的置物櫃前，她拿到手機的第一件事就是在瀏覽器上輸入「Roselia」。
　　她可能沒想過，結果只是讓她更崩潰而已。

　　「不該這樣……」

　　就算真有那麼離奇的事情，她就想大喊為什麼不是時光直接倒流，而是過去的所有經歷直接被從自己的身體裡扯出來似的。
　　不能這樣，就算Roselia不曾存在，她也要讓它回來，那她得先去找湊友希那合聲──身體跟不上她的想法，她盯著手機上剛剛新增的好友，手指碰著這個長方形物體都好像觸電一樣疼痛。
　　連喜歡都還未曾說出口，就迎來了最悽慘的結束方式。
　　冰川紗夜也不是什麼堅強的人，她以前都能因為沒有勇氣而逃避自己的妹妹那麼久了，遇到這種幾乎要無解的事情，透明的水珠就一滴一滴在手機的黑色螢幕上散了開來。
　　手臂上還掛著風紀委員的臂章，她卻靠著置物櫃緩緩坐了下來把頭埋進了彎起來的膝蓋裡，已經不在乎上課時間了，她就想在這裡待著。
　　這種情況要怎麼救回來？

　　『砰！』
　　「冰川同學！」
　　「……！？」

　　突然學生會辦公室的門被用力打開，熟悉的嗓音大叫了她的名字，那是班導師，她害怕地站了起來，被導師找到了以後就被她扯著手臂回到了教室。
　　被按頭坐上了位置，桌面擺著她不知道範圍的試卷，黑板上寫著限時二十分鐘，左右都是正在努力寫考卷的同學，她還看見了燐子，分針才走了五格，她已經站起來走到台前交卷，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教室。
　　不只是燐子，其他同學也紛紛站了起來，一個一個排隊去交卷，就剩她一個人連第一題都解不出來，教室最後剩下了她和拿著棍子的導師，才拿起筆準備寫下算式，導師忽然變成了壞人要往她追過來，她嚇得起身衝出了教室，走廊上都是在嬉鬧的同學，卻沒有人注意到後面有人在追她。
　　她不知道為什麼她想去打開別間教室的門，打開後看見了今井莉莎正在和湊友希那聊天，兩人都很訝異地盯著她，她什麼都還沒說就聽見了莉莎對友希那說「我們不要理她」，看過來的眼神還是一副看著討厭東西的感覺，內心因此恐慌到一個極致的她正想開口大喊今井同學──

　　「今井同學……！」

　　睜開眼的瞬間眼淚從眼角落下，沾到了頭髮又沾上了躺著的枕頭。

　　「哈、哈……」

　　好像剛剛真的奔跑了一樣，感受到眼淚之後發現自己很喘，用力開口呼吸又流下了幾滴眼淚，拂過臉上的空氣不是清晨四、五點的感覺，有溫度的陽光已經透進房間一段時間了，紗夜唰地翻開棉被就從跳下了床。

　　「嗚……哈哈、哈……是夢啊……」

　　她拿起手機看見昨晚的「晚安」，瞬間都像是鬆懈了依樣直接坐在了地板上扶著臉，但是夢裡那種膽戰心驚的感覺還繼續在身體裡迴響，害怕失去的感覺令她不禁抱緊了雙臂。
　　即使只是夢，只是一場不會發生的夢──

　　「今井同學……」

　　她都恨不得想要在這個時間和莉莎說說話，手機上顯示時間六點二十，她還是傳了一個早安的訊息給了莉莎。
　　平常的她不會這麼做的，她在早安之後多傳了一句「我做惡夢了」，即使莉莎還沒醒來也還不知道，跟誰說了的感覺就是能令她鬆口氣，她摸著手臂又緩緩坐回床上，有點害怕再次閉眼，又要回到那個世界裡面去。
　　夢過於真實了，全部都在給她壓力，名副其實的惡夢，後面甚至被什麼窮追不捨，明明不曾那樣想過班導師。
　　雖然那是因為有生命危險才想跑的，但是夢裡最讓她難受的是讓她醒來的那瞬間，今井莉莎露出了一種鄙視的眼神想避開她。
　　夢裡的畫面在腦裡回放就很痛苦，她沒打算再睡了，她準備現在就起床。
　　趁著自己沒有改變心意之前，她又傳了一則訊息給莉莎。

　　「早上可以見面嗎？」

　　知道莉莎還沒醒來，所以她去盥洗、回來房間換上制服後確認每一本因為Roselia才有的樂譜，安心之後等到了七點二十，收到了莉莎的回訊。
　　是跟平時一樣的早安、也答應了紗夜早上見面，告知了紗夜會搭幾點幾分的班次，所以如果紗夜也搭的話就會在車上見面。
　　她覺得這樣很好，她立刻就想洗掉夢裡那種在電車上見面莉莎卻不認識自己的情況，不過她起得太早了，她不想只是等著。

　　「我去今井同學那一站找今井同學。」

　　也不管莉莎傳來了驚訝的訊息甚至打算打電話過來，紗夜就是提早了很多出門，特地在上學時間搭了反方向的電車去找莉莎，不過她確實是很早出門，到的時候莉莎還沒出現，甚至沒有人穿著制服在那一站等車。
　　她站在不怎麼來的車站等了五分鐘，從莉莎會出現的方向終於看見了莉莎用跑得過來，不想讓莉莎跑成那樣，她還自己多走了幾步過去。

　　「紗、紗夜！怎麼就真的來了……」

　　莉莎看見紗夜的時候還是很吃驚，不過紗夜只有一顆石頭放下的感覺，這次不是叫錯成日菜了。

　　「我──」
　　「啊、我知道了，難不成做了我的惡夢？不是都說惡夢跟現實是相反的嗎？這麼擔心，哈哈！」
　　「……」

　　雖然紗夜不是要說這個，但是莉莎也算是猜對了，所以她也只是欣慰地笑了一下。
　　不過莉莎不知道，紗夜被衣服藏住的胸口，正在準備做什麼一樣跳得很用力，她從莉莎的臉緩緩向下看了一眼莉莎的手──

　　「今井同學。」
　　「嗯？欸……？」

　　不打算再解釋什麼，紗夜大概是第一次主動牽了誰，反正她握住了莉莎的手，沒有被抽走或是甩開的感覺很好，溫暖的感覺也很好。

　　「……今天就好了，可以嗎？」
　　「……」

　　莉莎先是微微開了口、又緊緊閉上了嘴，被紗夜盯著的喉嚨動了一下，她又眨了眨眼。
　　那一瞬間莉莎其實想說今天以後也可以，不過她的頭腦像是要燒壞了一樣什麼也說不出口。

　　「這樣會害我希望紗夜多做點惡夢啦……」

　　所以她只是小聲地呢喃了一句。

　　「什麼？」

　　紗夜是真的沒聽到，只是莉莎不會再說一次的。

　　「嘿嘿，什麼都沒有！走吧！」
　　「……嗯。」

　　兩人手牽著手又走回了等車的站台上，肩膀也悄悄靠在了一起，即使想到夢境還是有點令人喘不過氣，不過現在也有點令她喘不過氣──喜歡得喘不過氣。
　　曖昧很好，但果然還是這種穩穩抓住的感覺更好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