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依多惠】花園

　　完成約定，然後結束──怎麼可能。
　　是個人都會前進的，如果不前進的話會連自己現在的棲身之地都留不住，但是只有那件事，能不能停留在那個時間？
　　當然，瑞依只是想想，不會和任何人說、也不會讓這個想法從內心跑出去的，也就連歌詞都不會參考這份心情。
　　況且，時間前進了。
　　她是RAS的LAYER，而她是POPIPA的花園多惠，「粉紅兔兔帝國」只是為了完成約定，一生僅此一次的樂團。
　　對多惠來說，肯定就是約定實現了，好棒，長大也能跟瑞依組成樂團一起上台演奏，對她來說是多美妙的事情，但也就僅止於這樣了，今天之後再沒有「粉紅兔兔帝國」，她肯定也只覺得過去達成了，是很棒的回憶，不會執著於這個樂團今後還存不存在，因為它就在那裡，在她的記憶以及經驗過的人生裡。
　　瑞依也可以這麼想，然而她沒那麼豁達，她很清楚自己是RAS的LAYER，不管人生再來幾次，肯定也會變成RAS的LAYER，就只是她心裡的結鬆開了，然後那裡就什麼都沒有了，所以反而又覺得少了什麼。
　　她明明知道，不需要靠小時候的約定也能和多惠保持關係、不需要額外組成其他樂團，她們也還能是她們，就是有那麼一點喘不過氣──她想，或許是，自己想要的是更進一步的關係。
　　太貪心了。
　　自己也有隨時都在身邊的人，多惠也有隨時都在身邊的人，如果說那個身邊的人都是在自己的左邊，那麼她想要兩人的右邊就是彼此，這樣貪心。
　　不過沒辦法的，不管是左邊還是右邊，也都有人了，雖然貪心，也不想要在前面，當然也不會說想讓人在後面的。
　　那麼還可以在哪裡？
　　這不是退而求其次，或許是最貪心的選擇──隨時都在眼裡。
　　不是說想要每天都有交集、也不是一定要成為更重要的關係，如果可以的話，想見的時候就能見到，即使現在好像也可以。

　　「小花。」

　　就像多惠因為隨便想吃個什麼東西的理由就把別人當成急事一樣叫出來，瑞依沒有預約就來家裡找她，她也不會太驚訝。

　　「瑞依，妳想我們家的兔子了嗎？」

　　而且還會先幫人找好理由。

　　「或許也能那麼說……不過，我是來見小花的。」
　　「我？我不是兔子喔。」

　　對多惠一如往常的思考模式，瑞依反而放心地笑了。

　　「小花，我們隨便去個哪裡吧。」
　　「欸？旅行嗎？好啊！」
　　「欸？」
　　「我正好有個很想去的地方──」
　　「……我知道了。」

　　明明只是來找多惠散步的，瑞依也沒想到，究竟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

　　說是旅行，只是當天來回的一個出遠門而已，多惠邀請瑞依去一個公園看花海，不過她本來是想順便帶兔子去拍照的，因為沒辦法帶所有兔子去就放棄了。
　　花園多惠並不是缺乏常識的人，只是思緒轉得很快罷了，所以從計畫到真正抵達目的地，基本上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如果她的背包沒有那麼大的話。

　　「那個……小花，我們是要去平地吧？」
　　「對呀！」

　　出發當天，在車站集合的瑞依看著多惠宛如登山包的背後，不禁拿出了筆記本確認她們的行程到底都是什麼內容。

　　「所以小花都帶了些什麼？」

　　確認真的只是一座在平地的公園後，瑞依試探性地詢問了。

　　「唔……雖然不能帶大家一起去，但是還是要拍照的呀。」
　　「這、這樣啊，說的也是，要拍照呢。」

　　瑞依腦裡浮現的是之前CHU2帶她們去攝影棚拍MV時的那些攝影器材，只是現在要讓多惠把這些都拿回家放再來車站的話就會延後出發時間了，而且也只是登山包的大小，所以她最後還是就這樣帶著多惠去搭電車了。
　　她事先查過了，多惠想去的公園也正好因為到了花海的季節，那邊常時附設飲食攤位，有租借野餐墊，於是她並沒有準備便當，也就沒帶什麼行李，沒有多餘的背包能分擔多惠的背上的重量，突然覺得有點對不起多惠。
　　即使對方根本沒有在想這些事。

　　「嘟嚕嚕、哼哼哼……」
　　「小花？」
　　「啊，瑞依，出來走走真不錯呢，還沒有到目的地就想到了新曲。」
　　「這樣啊，那真是不錯呢，是什麼樣的曲子？」

　　多惠沒有先回答她，而是又繼續哼了一遍剛剛的旋律，似乎一點也不在乎來自電車上的其他視線，坐在位置上她就開始踢起了腳。

　　「跟瑞依在花園裡玩的心情。」
　　「呵呵，這樣啊……都還沒看見花呢。」

　　但是好像能想像出來──瑞依沒有說出口。
　　上網查資料的時候她看見了那個公園的照片，即使沒辦法身臨其境，也大致能想像身邊都是花的感覺，而她腦海裡冒出來的是自己走在花與花之間的道路，旁邊的多惠卻像是隻兔子蹦蹦跳跳的，還要拉住自己的手跟著跳，她忍不住就笑了。

　　「瑞依也想到了嗎？」
　　「嗯，是很開心的曲子吧？」
　　「唔……憂鬱風？」
　　「欸？」

　　剛剛還在旁邊開心踢腳的人反駁自己說是憂鬱風，瑞依錯愕地對她眨了眨眼。

　　「不是嗎？」
　　「那或許……是吧。」

　　雖然她還沒能立刻把剛剛想到的畫面想成憂傷的情形，但是明明就在旁邊，她卻覺得自己離多惠有點遠了。

　　「啊。」
　　「對吧？」

　　瑞依不曉得要不要點頭，因為是在多惠問了以後，感受到和她的距離才發現的憂鬱，不過還是對她笑了。
　　即使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的曲子，在抵達目的地之前，兩人就這樣妳一句我一句哼著誰都不知道的歌，卻沒人打算現在寫下來。
　　到站以後，來看花的遊客也不少，她們買票跟著入場，照著拿到的導覽前進，瑞依一直很好奇多惠什麼時候才會把她的背包拆了開始拍照，不過她很快就得到解答了。

　　「喏，瑞依。」
　　「……兔子玩偶？」
　　「因為大家不能來，我把代表大家的娃娃都帶來了。」
　　「原來是這樣啊。」

　　原來不是攝影器材，而是滿滿的兔子玩偶，她接過了多惠遞來的第一隻，打算拿出自己的手機幫忙拍照，不過多惠卻立刻說了「不是那樣」。

　　「要跟瑞依一起拍的，看我──起司。」
　　「欸？」

　　甚至還沒說出起司，她已經聽見多惠的鏡頭喀擦聲了。

　　「下一張換白白。」
　　「我知道了……」

　　來不及說讓她擺好姿勢再拍，多惠又拿了下一個兔玩偶跟瑞依交換手上的，這次也是才拿到手上看一眼，她就聽見了喀擦聲。

　　「走吧，瑞依，還有好幾個區域呢！」
　　「……說的也是呢。」

　　瑞依沒有說什麼，手上的玩偶又交回給多惠並收進了背包，她也不是無奈或是無言，就是看著這樣的多惠又笑了出來。
　　她的目的這不是達成了嗎？
　　沒有問多惠要不要跟兔子玩偶一起拍也是因為這樣，如果隨便的任何一幕都能被多惠收進鏡頭裡的話，在她眼裡的自己不是刻意擺姿勢的模樣，而是任何時刻的她。
　　她接著在不同顏色的開花區域和不同的兔子玩偶拍了很隨意的照片，想起來的時候也隨意拍了多惠，但她卻能抓準時機對鏡頭比出「YA」，以至於瑞依相簿裡的都是多惠有看向鏡頭的模樣。
　　公園不大，一個早上就把所有開花區域走完的她們和計畫一樣去飲食區買了午餐，沒有租借野餐墊而是就在飲食區裡吃完了午餐，下午開始，不再想著要給兔子拍照的多惠也沒走得那麼急了，她們照著來的路準備往回走。
　　瑞依才發現跟剛剛在電車上想像得不一樣，多惠沒有蹦蹦跳跳、也沒有拉著她的手起舞，兩人只是很普通地沿著開花區域散步而已。

　　「哼、哼哼……」

　　對話停下來的時候，多惠就總是開始哼起歌來，這首瑞依已經知道了，就是剛剛在電車上一起哼的歌。
　　不過哼到一半，多惠又說話了。

　　「希望牠們這次不會生我的氣。」
　　「……哈哈，本來就沒辦法帶那麼多隻出來的，我想一定會體諒小花的吧。」

　　瑞依知道多惠在說兔子，所以也很快就接上了話題。

　　「看到瑞依的照片會很開心的吧？」
　　「那我也會很開心的。」

　　雖然都是些看不出主題的照片──瑞依剛剛在吃飯的時候確認過了。
　　秋日午後的太陽很溫暖，卻也漸漸感到涼意了，這些花不曉得開了多久、又即將在什麼時候凋零，如果這段日子不來看，又要等明年了。

　　「啊……」

　　什麼憂鬱風，只是她自以為沒有理解多惠所以造成的距離感而已，她現在意識到了。
　　多惠也不是說和「瑞依」在花園玩的心情是憂鬱的，而是和瑞依在「花園」玩的心情是憂鬱的。
　　能看到美麗的花海也就是現在了，明天又將成為下一個不同的景色，人和人也是一樣的，只是這種需要特別打理的花園，僅僅為了那麼短暫的一瞬花期，又和路旁自然生長的櫻花樹不一樣了。
　　它就在那裡，長出花苞、開花、結果、長出綠葉、再次枯黃，不管有沒有人干涉都是這樣的，而人終究也干涉不了。

　　「小花。」
　　「嗯？」
　　「謝謝妳邀請我來。」
　　「很漂亮吧？」
　　「嗯。」

　　但是真正漂亮的原因，應該是身邊還有一個人。
　　今天過後她們又要分開了，就像這片花海一樣是刻意的，如果沒有故意製造行程，也沒有今天，所以曲子走的是憂鬱風。
　　瑞依再次拿起了手機，在能夠拍到全景的地方拍了一張，她們並沒有叫彼此入鏡，而是拍完全景以後轉過去給對方拍了一張，拍完以後她打開了相簿，各種花之間充滿著多惠的身影，她又收了起來。
　　果然還是太貪心了，閉上眼就能想像出她的模樣，也用不著特地拍起來，不過她不會刪掉的，她還會時常拿出來看的。

　　「我們早點回去給牠們看看照片吧？」
　　「好啊！」

　　即使一年也只有一次、明年還可能不會來，但是這裡也不用久留，看著和相機裡不一樣的多惠、一直都在笑的多惠，瑞依走出了這座公園。
　　畢竟如果她想看花，身邊隨時都有「花園」，想見的時候，去找她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