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紗夜燐子】11:11

　　喀噠、喀噠。
　　遊戲裡的人物隨著左鍵的點擊移動了幾步。
　　喀噠、喀噠。
　　又移動了幾步。
　　在鍵盤上按下M，跳出了任務視窗，卻也沒有要解的任務了，沒有事情可以做，燐子操控的角色就在同一個地圖繞圈圈。
　　今天遊戲要辦的事情早就沒有了，但是她就是捨不得下線，雙手甚至離開了桌面，沉沉靠在了椅背上休息，盯著遊戲畫面裡的自己，視線也不經意瞥到了右下角的時間。
　　顯示了下午十一點，一天就要結束了，對她這個大學生來說卻不是太晚但也不是太早的時間。
　　靠在椅背上緩緩看向了別處，她的呼吸像是要代替嘆息一樣用力呼了出來，空空蕩蕩的，好像曾經不是她自己一個人似的。
　　抬起手來揉了揉臉，又正好放回了桌面的鍵盤滑鼠上，她帶著人物離開玩家來來去去的地圖，去到了有著她最喜歡的背景音樂的地圖，找了個不陰暗卻是角落的地方待著。
　　過於習慣了，放在鍵盤上的左手又下意識按了一個快捷鍵，好友名單就這麼跳了出來，折疊式的分類讓她鬆了一口氣。
　　早就不會在這裡看見「她」了，她把「她」收到了最下面折疊起來的名單，最上面展開來的好友名單一個個都下線了，但是在名單名字旁邊就能看見總人數和上線人數，她還是忍不住向下瞄了一眼，顯示的「0/1」令她心頭震了一下。
　　因為她根本就不想知道了。
　　繼續上線在等著什麼呢？
　　──什麼也沒有。

　　「呼……」

　　又深深用鼻腔呼出了一口氣，心裡總有什麼空蕩蕩的，越是去注意這個感覺，就越向下陷似的，難受地令人像是缺氧一樣。
　　燐子按下了鍵盤左上的按鈕，選擇關閉了遊戲，背景音消失後聽見風扇加強運轉的聲音，等到螢幕變回了桌面，又悄悄地靜了下來。
　　下午11:04，剛剛的發呆只過了四分鐘，不禁開始覺得時間流逝得好緩慢，但是快一點的話又能怎麼樣呢？
　　從剛剛就像是吸不到新鮮空氣一樣，她總算起身離開了電腦面前，想去陽台透透氣，卻在打開陽台門的時候被外面吹進來的冷空氣打消了念頭。
　　她走了回來去拿起手機躺到了床上，天花板上的燈光有些刺眼，她立刻就轉過身蜷了起來，鬆開手讓手機掉在床上，卻也還保持著一根手指觸碰著，好像能比較有安全感似的。
　　不敢閉上眼，又或者說不願意閉上眼，什麼都看不見的時候就會浮現她也躺在床上看著自己的模樣，溫柔地伸出手和自己的五個指尖碰著，再緩緩扣在一起。
　　可是睜開眼後她就像碎片一樣散開了。
　　明明不在身邊了，卻沒有把最該帶走的回憶帶走。
　　離別的表情是那般不情願又生氣，現在想來都還有點哀怨，忍不住想哭出來是因為還很在乎，可是到了今天，她已經不會哭了。
　　就只有胸口無限的煩悶。
　　好像還愛著、但可能也真的不愛了才會落得如此下場，畢竟沒有去修復這段關係就是最好的證明了。
　　然而她並沒有把她封藏，打開手機通訊錄，「冰川紗夜」的名字就在那裡。
　　幾個月前這個通話鈕還是她習慣性去按的地方，幾個月後的現在──也不是不敢按，只是又刪去了這個習慣罷了。
　　但是按下這個按鈕其實也不需要什麼習慣，想按就按罷了。
　　燐子沒有想按下去的，只是閉上了眼睛，大拇指不小心動了，睜開眼睛的時候螢幕已經顯示正在通話中，她急著從床上爬起來想要按掉結束通話，卻在這樣的距離聽見了接通的「嚓」聲。
　　她的心頭震了一下，沒想到對方這麼快就接了起來，甚至不給她逃避的機會，然而也沒什麼好怕的了，她把手機放到了耳邊。

　　『……燐子？』

　　熟悉卻又漸漸不熟悉的聲音從音孔傳了出來，不是被吵醒的聲音，所以她鬆了一口氣。

　　「不小心按到了……」

　　沒有其他藉口，她只是實話實說，心裡卻在這時候冒出了一點不捨，因為對方肯定接下來就要掛掉了吧。

　　『這樣啊……那我──』
　　「紗夜……」

　　確認了真的會被掛掉，嘴巴卻擅自動了起來，以前也不曾這麼強硬過，或許她是改變了。

　　『怎麼了嗎？』

　　電話另一端的紗夜卻還是那時候一樣溫柔，但是燐子知道的，如果是別人打過來，也是這般。
　　就算是這樣、就算已經不再是特別的存在了，難得聽見了對方的聲音，感覺一切安好，卻也還是想親口問一次──

　　「……過得……還好嗎……？」

　　電話另一端沉默了一下，不過呼吸聲傳了過來，心裡湧上了電話會被掛掉的害怕，但她卻也不敢把手機拿開看看是不是被掛電話了而錯過她的聲音。

　　『還好……妳呢？』

　　而電話裡的聲音終究另她安心，她的腳在床上換了姿勢，好像覺得電話還會說很久一樣。

　　「也還好……」
　　『這樣啊。』

　　只是更久的可能是她們之間的沉默，久得以為時間暫停了，要不是還聽得見呼吸聲。

　　『……燐子。』

　　沉默過後被呼喚了名字，彷彿不再激烈跳過的心臟今天努力活了兩次，燐子的另一手下意識捉緊了床單。

　　「怎麼了嗎……？」

　　好像回到了最初的對話一樣，然而卻沒有像剛剛一樣進行下去。
　　她多希望下一句傳到耳裡的聲音是我想妳了──

　　『沒什麼。』

　　連一秒的對話空隙都不給她。

　　『沒事的話我掛電話了，晚安。』
　　「晚安……」

　　耳邊即刻傳來了通話結束的嘟嘟聲，燐子有些落寞地垂下了手，手機在床上彈了一下才靜止，她又輕碰了螢幕讓畫面亮起來。
　　大大的「11:11」。
　　也不過只是幾分鐘的事。
　　而事實也不過就是她們分手了，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