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姬生賀】Waiting for…

01

　　本以為會有些什麼不一樣，西木野真姬起初是這樣想的。
　　來到英國已經過了半年，語言上沒有任何障礙的她，和其他留學生比起來或許過得算是順遂，畢竟也沒有金錢上的余慮，她只管照父母的吩咐把書讀好。
　　來到了異國過著與家鄉有著時差的生活，或許對她來說，不一樣的地方可能也就只有時差罷了。
　　下課後還不是一樣回到單人宿舍裡唸著書，在東京念的醫學大學也是首屈一指的，跟著教授所做的研習其實也沒有相差到哪裡去，可能不同的就是東京的步調還是快了些吧。
　　真姬握著紙杯裝的咖啡，難得悠閒地走在路上看著她從沒仔細看過的英國街景，這時才感慨自己好像真的來到了國外。
　　與日本大相逕庭的建築構造，好像有一種回到了兩、三世紀前工業革命的時代，但街上來來去去的人卻又與把她拉回了現實。
　　東京人大抵穿著白襯衫以及黑色西裝褲，回家的時候再配上深色的西裝外套，就這點，她明白地感受到了每個國家的上班族好像都是那麼一回事。
　　滿街的襯衫。
　　真姬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ALEXANDER WANG的高跟涼鞋，踩在柏油路上發出的聲響跟其他高跟鞋比起來也沒什麼差，不過就是貴了點。
　　雖然說衣服也都是自己挑的，但一起去買的是她的母親，自然而然她的身上全是些有名但也不會太過奢華的品牌，走在倫敦街上的她，跟一個來國外度假的日本名媛沒什麼兩樣。
　　沒有學生的感覺。
　　再配上一隻咖啡色墨鏡就完美了吧──西木野真姬這樣嘲諷自己。
　　她把咖啡的最後一口飲盡，隨手丟進了路旁的垃圾桶，真姬抬頭望了望天空，和日本的也沒差到哪嘛──她在心裡感嘆──就只是日照長了點。
　　以前的她其實不怎麼去了解自己身上的牌子，現在的她知道一條鍊子搭在肩上垂下來在自己腰邊的包包是GUCCI，身上穿的衣服好巧不巧地是自己帶到英國來最貴的一件Fendi的露肩襯衫。
　　真姬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實在是有點招搖了，她忽然想要加快腳步快點走回宿舍，卻在前方因為不知道發生什麼事而被堵著的路口跟其他路人一樣停下了腳步。
　　高中時的她有一個小煩惱，就是母親帶她去買的衣服都是上流名媛穿的，大多用來出席一些莊重的場合，所以她沒有什麼休閒的衣服，那時的她努力地去瞭解了一些平價的服飾，不過也就穿了高中那三年。
　　她開始在意名貴的穿著是在──絢瀨繪里當了模特兒之後的事了。
　　穿著高跟鞋的她比那些穿著平底皮鞋的上班族還要高了一些，即便歐洲人女性的平均身高比日本人還要高了許多，真姬也算是在日本人裡高的那一類了。
　　不趕時間的她盯了一陣子才搞懂面前好像是在拍影片還是什麼，總之就是不知哪來的明星拍攝現場，雖然對名牌了解了一下，這不代表她喜歡去了解那些明星，所以在搞清楚以後她就要繞過人群繼續向前走。
　　也就是這個時候她聽見了拍攝現場傳來的聲音。

　　「Thank you。」

　　只是一個道謝而已，而且也不是對真姬說的，卻讓她的雙腳硬生生地卡在路中間不得動彈。
　　她的脖子也開始有些僵硬，她像個機器人一樣轉過頭再次往被封起來的巷子裡面看去，拍攝人員似乎正在收場了，這時她才看見了那個被拍攝的主角。
　　站在工作人員中間並鞠躬道謝的是與自己所熟識的那道嗓音完全相符的面容，也是那個總在她腦裡揮之不去的身影。
　　絢瀨繪里此刻就在倫敦，就在西木野真姬的面前。

02

　　還是個高中生的時候西木野真姬就有發現到這件事了，而且也不只她一個人，幾乎所有人都這麼覺得，加上她多次被經紀公司的人遞名片，就讓所有人更確信了。
　　絢瀨繪里完完全全就是當模特兒的料，不，模特兒也好、演員也好，甚至讓她在高中畢業後繼續當偶像都不成問題。
　　絢瀨繪里擁有完美的身材以及獨特的嗓音，加上曾經芭蕾舞蹈的底子，她想做什麼幾乎都難不倒她的。
　　隱隱約約覺得自己跟繪里可能會成為不同世界的人，西木野真姬把百分之四十九的心思放在作曲上，百分之五十放在學習，剩下的百分之一，是屬於絢瀨繪里的。
　　──是用來思念絢瀨繪里的。
　　她的目光總在不經意的時候追隨著繪里，又在察覺的時候趕緊移開，與自己比起來繪里是多麼耀眼，她好幾次這樣感慨。
　　也難怪在加入μ’s以前，明明是那樣被稱作冰山的學生會長，也還是因為美艷的外表受到眾人仰慕，更不用說加入μ’s以後了，粉絲的已經數量不是其餘八個人加起來可以比擬的了。
　　西木野真姬終究覺得自己要是與繪里沒了μ’s這一層關係，可能也只是她的一個小粉絲罷了，而且是不會有任何交集的粉絲。
　　不過因為有μ’s的存在，她至少還跟繪里算得上是不錯的夥伴，但也就僅止於夥伴──讀書為重的她始終不敢多想什麼。
　　所以也就在三年級畢業以後，沒有辜負眾人的期望，繪里在模特兒界成為了一匹黑馬。
　　雖然不能再像以前一樣時常見到繪里，但是真姬訂購了所有繪里出現的雜誌，她仔細讀過了每一則採訪、每一個繪里在上面的留言、每一件編輯為她的衣服所寫的介紹，自然而然地，她開始對一些品牌有所認知。
　　心裡萌生了想跟繪里穿上一樣的衣服的想法，真姬也付諸實行了。
　　反正不會見到繪里，穿一樣的品牌也不會有人知道，更不用說那個人了。
　　但是每當穿起這些衣服，就會羨慕起幫繪里拍那些照片的攝影師，因為這些衣服是真的好看，穿在本來就好看的人身上──那還用說？更好看了。
　　多想親眼見到一次繪里的拍攝現場，看看擺各種姿勢的繪里是不是像高中的時候偶爾會露出羞澀的表情？還是因為漸漸習慣的職業精神便開始能夠對自己的表情掌控自如？
　　──啊啊。
　　每次翻完雜誌，真姬總會想，自己又在追隨她的身影了。

03

　　對上眼的瞬間彷彿整個世界停止了一樣，但是世界很快地就因為那個人毫無掩飾的稚嫩微笑又再次運轉了起來。
　　那一瞬間真的彷彿連聲音都聽不見，有如自己被錯置了時空，直到繪里朝她走過來為止，真姬都還有一種虛幻的感覺。
　　拍攝現場散了以後，英國人好像不知道絢瀨繪里這號人物，大家也只是在旁邊凝視了一陣子便紛紛離開了這個突然擁塞的巷口。
　　繪里好像和誰說了什麼，接著她就一個人離開了巷子，筆直地走到了還僵在原地的真姬面前。

　　「真姬？是真姬吧？」

　　成為了大忙人的繪里其實不知道真姬現在在英國留學，或許有，可能只是她忘記了，但是在這裡遇到真姬讓她有些興奮，也有些害怕自己真的認錯了人。

　　「欸……嗯，繪里。」

　　因為繪里對自己的確認，真姬也才能夠知道自己沒有認錯人，她錯愕完以後露出苦笑叫了繪里的名字。

　　「哇──」

　　因為一開始的不確定，在確認了以後繪里才遲了好幾拍像假裝的一樣驚呼了出來，接著雙手張開抱住了面前的真姬。
　　真姬有點嚇到，她只是抖了一下，在打招呼方式也算熱情的英國，真姬並沒有打算抽身，就這樣任憑繪里抱住。
　　穿著高跟鞋的真姬比同樣也穿著高跟鞋但鞋跟卻沒有太長的繪里足足高了三公分，還有兩人身上不同味道卻也不會太濃的香水飄散在中間，與五、六年前兩人都還在高中的那段時期的擁抱相異了不少。

　　「留學？」

　　相逢的擁抱讓繪里心滿意足後，她放開了真姬，雙手卻還是搭載真姬的肩上，她帶著不確定的語氣朝真姬發問。

　　「嗯。」

　　真姬只是輕輕應了一聲，臉上的笑容卻背叛了她冷淡的語調，再怎麼說，遇到繪里她確實是很開心的。

　　「好久不見。」

　　從剛剛開始幾乎就是搞錯了所有見面後打招呼的順序，繪里露出了靦腆的微笑，她的手從真姬的肩膀上滑下來，滑過她的手臂來到了手掌，輕輕牽起了她的手指。

　　「……好久不見。」

　　不知道對繪里這個遲來的招呼要哭還是笑，真姬只是有點錯愕地同樣回答了她，她沒有抽回自己的手，就這樣任憑繪里擦了粉色指甲油的手指輕輕握著自己。

　　「嘛……這麼難得，真姬接下來要做什麼嗎？」

　　繪里是在說久違的重逢居然是在異國很難得，她也不想錯過這次的機會，直白地詢問了真姬接下來的行程，這樣不用多說真姬也知道，她想和真姬敘敘舊。

　　「沒有，就……回家唸書了。」

　　開心歸開心，面前這個已經升上名流階層的絢瀨繪里讓真姬感到有些生疏，她不像以前那樣是夥伴又或是學妹的姿態，彷彿自己現在是個小粉絲，所以對她的邀約不知道如何是好。
　　聽到真姬的回答，繪里沒有立刻接下去說，她只是稍微瞇起眼睛凝視了一下真姬，真姬能夠感受到繪里正在打量她的全身上下，這讓真姬不禁想要往後退縮。
　　開始覺得被繪里握住的指尖有點發熱，連帶著臉頰也開始熱了起來，真姬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誰知道下一瞬間卻被繪里握得更緊。
　　繪里思考了許久的答案，讓真姬不禁吞了一口口水。

　　「回家嗎？那我可以去真姬住的地方嗎？」

　　好像是給人選擇的問題，但真姬覺得，這應該是只能寫圈的是非題。
　　畢竟絢瀨繪里絲毫不給真姬放開手的機會。

　　「好……」

　　甚至忘記要問繪里之後的攝影行程以及不跟經紀人聯絡沒關係嗎之類的問題，和繪里一起走在回家路上的真姬覺得──只有繪里戴墨鏡還真狡猾。
　　偏偏還是她剛剛想像的咖啡色墨鏡。

04

　　脫掉高跟鞋換上了室內拖鞋的真姬回到了和繪里差不多的身高，但是現在的她，更想蹲下來。
　　繪里就坐在真姬後面的小餐桌，用一副很期待的眼神望著她的背影，即便沒有轉過頭，感受到這樣熾熱視線的真姬實在是渾身不自在。

　　「真姬。」

　　望著真姬泡茶的身影，繪里不自覺地喚了她的名字，她沒有看露真姬因此抖了一下的雙手。

　　「什麼？」

　　真姬沒有回頭，她的視線專注在手上熱騰騰的茶壺裡，不過不用回頭也知道繪里現在的表情。
　　可能就只有那麼一點，真姬覺得繪里還是跟以前一樣的地方。
　　即便會因為工作而換上各式各樣的表情，但是在開心的時候，那個笑容可不曾變過。
　　她知道繪里很開心，當然，自己也很開心，因為真的很久沒見了。
　　最後一次面對面可能是一年前，又或是兩年前，真姬已經不記得了，但是她覺得應該是一年前吧──當初的一年級滿二十歲時大家好像有聚在一起讓她們喝酒──真姬覺得糟糕，自己是不是那時候醉了，怎麼沒有什麼印象了。

　　「來很久了嗎？」

　　繪里的雙手托著臉頰，手肘像個甜蜜的小女孩一樣靠攏抵在桌面上，她其實是刻意用熱切的眼神盯著真姬想要她回頭看著自己說話。

　　「半年了……還有半年。」

　　把泡得適宜的紅茶分別倒進了兩個陶瓷杯裡，真姬一邊回答一邊拿著兩個茶杯轉過身靠近了餐桌。
　　雖然真姬是自己一個人住，這間套房畢竟不是新建的，是跟人租的，家具也都是原本就在了，所以她的餐桌是有兩張椅子的。
　　把一個杯子放到了繪里的面前，真姬拉開椅子坐了下來，她不是很敢抬頭直視繪里，就把自己的目光全部埋進了不斷從水面上冒出白煙的杯口。
　　繪里只是放下了右手去結果那杯紅茶，她的左手依舊托著臉頰，一臉欣慰的模樣看著真姬。

　　「妳都沒有說呢。」

　　其實是有的，真姬在得到資格的時候輕描淡寫地在群組上說了一句我要去留學了，然後冷冷地回應了刻意表現得很誇張的那幾人。
　　她確定──是其他八個人都已讀的。
　　不過除了在群組上說一句以外，真姬確實沒有再提起過。
　　忙碌的真姬不喜歡用社交軟體，她沒有習慣讓不熟的跟熟識的朋友一樣平等地接收到自己的消息，那沒意義。
　　但她挺喜歡看因為是名人所以會有很多消息的繪里的任何官方帳號。

　　「反正只有一年。」

　　沒有戳破繪里在這之前對自己毫不在乎的態度，即便已經融入了英國半年，也不會讓她染上歐洲人熱情的性格。

　　「那……真姬待了半年，對倫敦很熟了嗎？」

　　把最上面那一層紅茶吹涼，繪里優雅地啜了一小口，跟剛剛的從容都不一樣，她變得有些羞澀。
　　話題突然就偏了──沒有被過問那些彼此不知道的日子讓真姬的心情有點微妙──真姬對繪里輕微地挑了眉，很快地又放了下來。

　　「其實我也不怎麼上街……但是宿舍跟學校附近應該算熟的吧。」

　　被問這種問題讓真姬感到另一種難堪的地方便是這樣好像會暴露她在這裡沒什麼朋友。
　　不過既然是那個知道自己過去的繪里，就算暴露給她也沒什麼關係吧──真姬是這樣想的。

　　「這樣啊……」

　　繪里的表情又更欣慰了，還托著臉頰的左手也放了下來，雙手都乖乖地從桌上垂到腿上，繪里忽然打直了身體。

　　「那……我的攝影剛剛結束了，還有一個星期的假期，真姬願意跟我到處去走走嗎？」
　　「欸？」

　　太過突然的邀約讓真姬一時反應不過來，她毫無掩飾地擺出了訝異的表情，握著杯子的手就停在空中。

　　「不然我就只能跟經紀人了……」

　　想著該怎麼樣才能讓真姬一口就答應，繪里刻意裝作有點委屈的模樣可憐地說。

　　「喔。」

　　平復了心情的真姬先是很冷淡地應了一聲，再一副剛剛什麼事都沒發生似的模樣緩緩地喝了一口紅茶。

　　「欸欸？真姬？不應該是這樣的吧！」

　　還以為自己就這樣被真姬無言地拒絕了，繪里整個人像是受到打擊一樣抬起雙手要向前往對面的真姬伸過去抓住她的手。
　　真姬的背倒是靠上了椅子，整個身體向後躲開繪里的騷擾，隨後她才放下杯子，用一副得意的語氣開口。

　　「我又沒有說不願意。」

　　嘴角上揚來了一個壞笑，真姬在見到繪里以後，第一次笑了出來。
　　好像剛剛都是演的，繪里的表情頓時又變得很開心，她趴在桌上望著微笑的真姬。
　　兩人又再次笑了出來。

05

　　那一年西木野真姬跟絢瀨繪里並非只是單純的夥伴以及學姊學妹的關係。
　　她們應該是比其他人都更要親密一些的──真姬曾經自以為的這麼想著。
　　畢業後的疏遠，真姬才把這些過往都歸類為只是青春時期的過度妄想罷了。
　　絢瀨繪里曾經吻過西木野真姬──的臉。
　　真姬永遠記得自己那時候的心情，只是想要得到一個讚美卻被吻了臉頰，或許那個對繪里來說是讚美的表現，卻讓真姬為此害羞了足足兩個星期，導致她就算曲子彈得再好也不敢問繪里彈得好不好了。
　　那時的真姬努力地回想了一下成員間的相處，似乎沒看過繪里這麼對待其他人，因此暗自開心了一下自己對繪里來說可能是特別親密的──也就只能暗自開心。
　　除了音樂教室裡的單獨相處，她們也不是沒有一起放學回家過。
　　真姬走在內側，繪里走在外側，住宅區裡的街道又挺窄，讓繪里靠得真姬很近，不想碰到牆壁的真姬也沒辦法再往牆壁退，她們兩個並肩走著，特別是繪里的手臂會來輕輕撞到真姬。
　　真姬隱約記得有那麼一次，自己跟繪里的距離幾乎變成了零。
　　真姬把書包揹在左側，繪里揹在右側，好讓兩人可以更靠近而不是佔據車子的通道，空空的兩隻手也就在底下互相輕輕碰撞。
　　真姬覺得那個絕非偶然，她能清楚的感受到繪里的手指幾乎是要抓住了自己的手指，並不是因為搖擺扣上，就是要抓住那樣的觸感。
　　而理所當然的，在繪里的手指握住真姬的瞬間，兩人牽起了手。
　　兩人的手輕輕擺動在彼此之間，繪里轉頭瞄了眼真姬的側臉，夕陽讓她不是很能辨別真姬的臉頰是不是粉紅色的，但是稍微下垂的臉讓她知道真姬在害羞。
　　這個回家路上誰也沒有說話，隨著兩人逐漸靠近她們每次分離的路口，彼此的腳步就緩了下來。
　　最後還是停在了人少的十字路口，兩人還牽著手，真姬這才轉頭看了繪里一眼，繪里不曉得要用什麼詞彙才能形容真姬給她的感覺。
　　好像有一種不甘心，又有那麼一點傷心。
　　把這些都歸咎於真姬可能只是不想那麼早回家，但是高中生的她們又能怎麼辦？
　　所以還是由繪里先放開了真姬的手，她笑著對她揮了揮剛剛還握住她的手。

　　「明天見。」

　　即便後來不是每一個明天都能見到繪里，真姬永遠記得繪里的語氣。
　　比平常高昂了不少。

06

　　「那我可以過來跟真姬住一星期嗎？還是真姬要來我住的飯店？」
　　「……哈？」

　　話題忽然從出去走走變成了住宿，讓本來還笑得開懷的真姬立刻變了個臉色。
　　她沒有失去理智馬上回答好或是詢問為什麼突然跳到這個話題，而是更讓人捉摸不透地問了更實際的事。

　　「繪里的經紀人呢？」

　　還以為真姬是要完全否決一起住的提議，繪里原本還失落了幾秒，聽到這個問題，讓她又笑了出來。

　　「哈哈，我休假為什麼需要經紀人呢？她今晚就會搭飛機回去囉？」
　　「……是喔。」

　　再次強調自己現在是要渡假，是放下了身份在國外遊玩，繪里拿起變涼的紅茶又喝了一小口。
　　成為了上流階層後，繪里不僅對時尚的品牌很講究，連吃的都有一些鑽研──當然這些都是因為她的職業必須擁有的知識，不然繪里也想當個以天然呆過日子的賣身材模特兒。

　　「日本紅茶？」

　　這次繪里自己斷開了重要的話題，她先把自己的疑問說出口，她這麼一說讓真姬有些訝異。

　　「對……家裡帶來的。」

　　當初很害怕水土不符，所以一些保存期限長至一年的食品，只要用得上，真姬都帶了過來，當然，結果也是好的。
　　這樣的一問一答其實在真姬心裡還挺沒意義的，她對於上一個話題被終結有些遺憾，這個遺憾似乎也被繪里看在了眼底。

　　「所以，真姬要來跟我住，還是要讓我來跟妳住呢？」

　　繪里就不覺得會被拒絕，從第一次開口問的時候就是這樣非選一不可的選擇題，而不是讓真姬有拒絕權的「可不可以」。
　　但是真姬也沒想過要拒絕，她只是在腦裡迅速地思考關於兩個地點的優缺點而已。
　　在自己家裡很方便，不過床可能有點小──想到這裡真姬不禁開口問了自己在意的另一個點。

　　「繪里現在住在哪裡？」

　　要是住在超級豪華的飯店裡，自己還不去住幾晚奢侈一下？反正不用付住宿費，真姬是這樣打算的。

　　「Claridge’s Hotel，真姬要來嗎？」

　　被真姬一問，繪里倒是突然笑得很洋溢，她就像剛剛的真姬一樣變成了壞心眼的表情。

　　「我要去──！」

　　整個人站起來雙手拍上了桌面，來到英國後真姬第一次這麼激動，她雙眼閃爍地望著笑著的繪里。
　　一間不提前好幾個月預約就住不進去的五星級飯店，哪有不去享受的道理？
　　即便家裡再怎麼有錢，也不代表真姬享遍了奢華，但是能夠享受的時候，她當然會選擇享受。

　　「那……今天就來吧？」

　　除去了在倫敦街上遇到真姬的大方感覺，也沒了到剛剛為止的從容，繪里的臉頰終於染上了一點粉紅，她就像是在邀請對方前往自己的秘密基地一樣，既期待，又害怕受傷害。
　　視線移到了別處，站起來的真姬才發現自己有點失態，她又緩緩坐了下來。
　　手指的動作是她長年以來都戒不掉也不曾有人提醒她的小動作，她正捲著髮尾，裝作一臉很勉強的模樣。

　　「咳、咳嗯，就……先住一晚試試看。」

　　真姬轉過頭的視線最後落在了沙發上已經做完的作業堆，她忽然鬆了一口氣。
　　不想讓真姬因為其他原因反悔，跟著真姬的視線望去，繪里倒是沒有提起學校的事情。

　　「嗯。」

　　繪里不會告訴真姬，長大的真姬，在自己眼裡──已經不再是小孩子了。

07

　　拖著一個小行李箱的西木野真姬走在原本就是Claridge’s Hotel顧客的絢瀨繪里旁邊，直接一起走進電梯裡也沒有被攔下來。
　　在離開自己的宿舍以前真姬原本還在高興自己能夠住免費的高級飯店，但行李收拾到一半的時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如果不去跟櫃台說多一個人的話，那麼房間裡的東西就都是一人份的。
　　可是身為一個單純來唸書的留學生，就算家裡很有錢，真姬也覺得這比開銷她出不起，整個路上她都有點尷尬不知道怎麼和繪里開口。

　　「真姬，雖然妳好像還要去學校上課對吧？不過這幾天就當作是我邀請妳來玩的，住得開心點。」

　　似乎有察覺到真姬的異狀，直到用卡片開啟了房間門鎖以後，繪里才溫柔地對真姬擺出了笑容。

　　「欸……好……」

　　頓時真姬覺得心頭上的石頭卸下來了，但又因為被繪里招待而有一些不好意思。
　　但這份難為情的感覺又在整個房間的設施展現在真姬面前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走進去以後總共有三扇門，繪里原先走在後面關上了大門，接著她在脫鞋走到了某一扇門的面前，看著真姬也換好鞋子以後，讓她先把行李放在門口，她才打開了她面前的門。
　　雖然並不是沒有住過所謂的高級飯店，但是跟朋友住在高級飯店還是頭一遭，真姬差點就要興奮地抓住繪里身上不知道價格多少的昂貴衣服的衣角來表示自己的驚訝。
　　繪里首先帶真姬進來的是這間套房的客廳，裡面擺著一座真姬已經很久沒有觸碰到的──鋼琴。

　　「嘛……我本來就在想，真姬如果選擇讓我住在妳家，不管怎麼樣我還是要把妳拖來一次。」

　　看著真姬擺出如她意料之內的反應，繪里笑得有點開心，她抬起手摀著自己的半張臉不讓真姬看見她笑得多開懷。

　　「所以這個真的可以彈嗎！？」

　　真姬沒有立刻走到鋼琴邊，她好好地環視了一下客廳的牆壁跟窗簾──隔音設備，覺得一定會吵到其他住客，讓她很懷疑地向繪里求證。

　　「他們才不會擺這麼大又不能用的裝飾品在這裡啦……」

　　只是繪里沒有搞懂真姬的意思，還以為真姬是在問這架鋼琴是不是真的，她說著就走過去掀開了琴蓋。
　　知道繪里誤會了自己的問句，不過真姬並沒有改口再問一次，她跟著走到了繪里旁邊看著被掀開的琴蓋，與繪里對望了一眼，繪里向她使了個眼色。

　　「很久沒彈了嗎？」

　　照著繪里的意思坐上了鋼琴椅，繪里優雅地靠在鋼琴邊，看著手指正要放上琴鍵的真姬。
　　有那麼一瞬，真姬腦海裡穿著制服的繪里和面前這個一伸昂貴的繪里重疊在了一起，她的手不禁又縮了回來。

　　「是有點久了，可能要復健一下……」

　　幾乎是上大學以後不曾再好好彈過一首曲子吧──真姬看著漆黑的譜架回想了一下，有點生疏的手感讓她的興奮回到了零點，不敢彈的心情壓過了想要彈看看的激動。
　　還以為能夠聽見幾段喚起回憶的旋律，繪里也沒有強迫真姬，她再往前走到了椅子邊，稍微彎腰下去牽起了真姬的手。

　　「有足足一個星期呢，沒關係的。」

　　繪里的語氣是萬年不變的溫柔，她微笑著把真姬從鋼琴椅上帶離，另一隻手蓋上了琴蓋。
　　站在繪里背後回頭偷瞄了一眼黑色鋼琴，指尖總有種被壓抑的感覺，卻也無法抒發，真姬任憑繪里比她還要溫暖一些的手掌牽著自己，往客廳的門口走去。
　　與那時相比，繪里牽得理所當然，真姬也沒有害羞，五年了，青春期早已過了。

08

　　僅有那麼一次，西木野真姬覺得和絢瀨繪里相處的時候腦袋一片空白。
　　那正是繪里在四下無人的時候把真姬抱得緊緊的某一個放學時間。
　　兩人從音樂教室要離開學校，準備回家之前，才剛拿起書包的真姬便被已經把書包背上肩膀的繪里從正面給緊緊抱住。
　　繪里什麼也沒說，所以，真姬和她一樣什麼聲音都沒發出。
　　任憑繪里抱著自己，她的下顎靠在真姬的肩上，繪里抓在背後的雙手讓真姬覺得都可以把自己的衣服給弄出皺紋，但是她沒有要繪里放開。
　　看不見彼此的臉，真姬卻覺得所有的情緒都透過了胸口傳遞到了自己的內心。
　　也就僅有那麼一次，不小心感受到了繪里的悲傷。
　　不曉得該不該抬起雙手和繪里一樣抱住繪里的背並輕輕拍她，又礙於自己比繪里小了兩歲，覺得沒辦法替她分擔什麼，真姬最後還是作罷了。
　　在繪里莫名低沉的情緒面前，真姬貪圖著繪里的體溫，用不被發現的力道偷偷吸著繪里身上傳來的氣味，甚至刻意挺直身體去觸碰繪里那極為柔軟的地方。
　　──啊啊。
　　這一瞬可以化為永恆該有多好，真姬不禁在內心感嘆。
　　最後繪里還是放開了真姬，她一臉惆悵地望著假裝擺出「怎麼了嗎」表情的真姬。

　　「我們回家吧？」

　　然而繪里沒有因為真姬的表情說明自己剛剛的舉動是怎麼一回事。
　　繪里朝真姬伸出了左手，被偷偷牽起幾次以後，牽手也不再有什麼大不了的，真姬很自然地搭上了她的右手。

　　「嗯。」

　　在教室裡就牽了起來，習以為常的真姬，撇開剛剛那些莫名的情緒，這瞬間她甚至只有一個想法。
　　──這樣一起走出去的話關門不是挺麻煩的嗎？
　　已經不再是害羞或是高興自己與繪里有點親密，而是──害怕彼此分開。
　　即便她在意的事情在走出門後立刻得到了解答，繪里用另一隻手反手關上了門，並沒有放開真姬。
　　但她今天終究還是會放手的。

09

　　讓真姬把行李箱拖進了臥室後，繪里就有些坐立不安，可是真姬又猜不到她想做什麼，所以只是歪著頭望著繪里。
　　最後繪里好像終於受不了了，她立刻走到旁邊的衣櫃面前，像是被解放了一樣用力地打開，衣櫃的兩扇門甚至因為力道差點彈了回去，立刻轉身退到一邊的繪里擋住了其中一扇差點彈回來的門，她的手勢就像服飾店裡的店員向真姬展現櫃子裡的衣服。

　　「機會難得，真姬要不要試一試？」

　　繪里看向發愣的真姬，她特意提高了語調將她喚了回來，卻引來真姬更大的反應。

　　「欸？欸欸！？」

　　看著衣櫃裡琳瑯滿目的衣服，真姬不是訝異繪里要讓自己試穿，而是驚訝她不過就來英國拍個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居然帶了這麼多衣服來，瞬間讓她覺得自己跟繪里的中間又隔了一道牆。
　　──果然已經是不同世界的人了。
　　真姬心裡才剛感到有點惋惜，就被繪里一句話又沖破了她的情緒。

　　「是……這邊的贊助商給我的，回去之前要請他們來收回去，所以，機會真的很難得喔？真姬不要試試看嗎？」

　　覺得真姬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對勁，繪里才能夠即時猜到真姬在想什麼，加上說完之後真姬鬆了一口氣的樣貌，也證實繪里並沒有猜錯。
　　不過繪里說的也是實話。

　　「欸？欸？是喔……欸……嗯……咳咳，繪里沒辦法每一件都穿到的話，我就勉強幫妳試一下吧！」

　　既然不是繪里的，又可以每套都試的話，真姬不禁嚥了口口水，她的手指又再次捲上髮尾，別過頭抬起下巴得意地說著。
　　不管什麼時候看到真姬這樣，都讓人發自內心地覺得可愛，繪里偷偷笑了出來。
　　接著她轉過身就從衣櫃裡抽出一件衣服，向前靠近真姬並把衣服放到了她身上，用她模特兒的眼光打量著真姬與她挑的衣服。

　　「那我覺得這件挺適合真姬的，妳換起來，我們去底下的餐廳吃飯吧。」

　　接過繪里手上的衣架，真姬側過身看向另一邊的全身鏡，讓她不禁睜大眼睛。

　　「……禮服？」
　　「嗯，我也會穿，跟真姬一對的唷。」

　　在真姬訝異的時間裡繪里又從衣櫃裡抽出了另一間相似但不同色的禮服，好像她對衣櫃裡所有贊助的衣服排列都已瞭若指掌。

　　「喔。」

　　每次繪里得意的時候就不是很想理睬她，真姬假裝很冷淡地回應了繪里，事實上在看見全身鏡裡兩人手上拿的禮服，有些興奮。
　　真姬想著上一次穿同樣的衣服已經是高中的時候了吧──那套制服。
　　後來買的衣服雖然有些參考了繪里登上的時尚雜誌，真姬才沒有那麼刻意買了同樣的顏色，大致上都不會照雜誌上那樣介紹的來穿搭。
　　所以現在拿著同一牌又同款式的禮服，讓真姬心裡很雀躍。

　　「還有鞋子，鞋子就沒有同樣的了……真姬想穿哪一雙呢？」

　　被真姬冷冷回應並沒有讓繪里感到特別受傷，時常要擺出各種不同表情的她，多少能看出一點偽裝。
　　例如真姬身體在看著鏡子時的微微顫抖。
　　所以她刻意地強調了鞋子沒有同款式，再偷瞄一眼鏡子上真姬的表情，卻與鏡裡的真姬對上眼，讓她有些心虛地別過視線。

　　「……妳先換起來我再幫妳挑吧。」

　　繪里的音調忽然變得有些低沉，她轉過身背對真姬，站在鏡前的真姬能夠完整地看見繪里的背影。
　　在她輕輕應一聲「嗯」以前，只見繪里背後的拉鍊被她拉下，取而代之的是繪里白皙的皮膚佔據了半個鏡面。
　　明明看過了，就連在彼此面前換衣服都不再是五年前那般自然而然──不小心抓緊了手上的禮服，真姬抿著唇往旁邊挪一步，讓自己不能再看見鏡子裡的繪里。
　　事到如今──

　　『我還在期待什麼？』

　　所以真姬也脫下了自己的衣服。

10

　　在同性面前換衣服對日本人來說沒什麼，更何況她們在幾年前還一起泡過溫泉，除了那時的西木野真姬還沒發育完全之外──確實是沒有太多變化。
　　誰知道繪里背對真姬脫衣服只是個幌子，而且還料到了真姬不會透過鏡子偷看她，繪里在真姬往旁邊挪了一步脫掉自己的上衣以後，她趕緊轉過頭跳了一大步跑到真姬後面抱住她。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真姬還不至於是全裸的，她只是脫掉了上衣，所以繪里的雙手還是有隔著內衣抓著她的雙峰。

　　「繪、繪里！妳做什麼──！」

　　畢竟不是習以為常的事情，就算現在抓住自己胸部的人是那個幾年前老愛開玩笑的東條希，真姬也還是會像現在這樣大力反抗並甩開繪里的手，接著再遮住自己的上半身轉過來瞪著她。

　　「嗯……就確認一下真姬是不是真的長大了？」

　　繪里故作若無其事地歪頭這麼回答真姬，也不去把自己逐漸從肩上掉落的上衣拉起來，有著一條深溝的豐滿胸部就慢慢呈現在真姬面前。
　　這才意識到繪里身材的曼妙，真姬趕緊又撇過頭，抿著嘴唇滿臉通紅地望向鋪得整齊的床鋪，不是很想繼續理睬繪里，她打算轉過身繼續脫掉衣服。
　　要說的話，高中三年──就那一年，繪里可從來沒有做過這種舉動，雖然真姬有點想這麼吐槽她，卻也覺得太沒必要了。
　　更何況，能夠看到身材價值連城的繪里脫衣服，賺到的應該是真姬。
　　既然這樣是不是應該要摸回來？──套上禮服的真姬在腦裡還不禁蹦出了這個想法，不過很快地她就打消了念頭。

　　「真姬？妳沒有生氣吧？」

　　看著真姬默默地又轉過身換衣服，繪里站在她的背後有點愧疚地縮小了音量。
　　真姬還挺不以為意的，但是她沒有回過頭，她刻意要表現出她生氣的感覺，只是冷冷地回了一個「沒有」。
　　太久沒有跟真姬相處的繪里頓時覺得背後發毛，害怕期待的一星期假期會不會因此破滅，她在真姬把禮服穿好並再次站到鏡前的時候，又一次給了她有點不必要的肢體接觸。

　　「……！」

　　繪里從後面抱住了真姬，擺出一臉委屈的模樣跟著真姬一起照著鏡子，就是想要得到她的原諒，就算她不知道真姬根本沒生氣。

　　「……我沒有生氣啦……不是要下去吃飯嗎？快點換衣服啦！」

　　真姬對繪里的舉動實在是無耐跟無言到了極點，但嘴上這麼說卻也沒有動手推開繪里。
　　如果不說這個人是時常出現在檯面上的知名模特兒，真姬倒覺得還好。
　　不過光鮮亮麗的她私底下這樣面對真姬，真姬覺得有些難為情到了彆扭的地步──不知道她是不是也都在檯面下這樣對人，還是真的只對自己？

　　「真的沒生氣？」

　　還是一臉委屈的繪里才不會知道真姬想了多少，她只是稍微鬆手讓身體不要靠得真姬那麼緊。

　　「沒有啦！」

　　一個人沒生氣的時候一而再再而三被別人詢問是不是生氣了才會讓人生氣，真姬這次直接甩開了繪里，氣得她轉過身就是伸手捏上繪里的臉頰。

　　「……痛痛痛痛……等等、真姬，我的臉現在很貴的。」

　　一副真的被捏痛的模樣，繪里卻是笑著抬起手撫上真姬的手背，語氣聽起來也很開心。
　　被繪里這麼一說真姬還真是嚇得放開了手，然後鼓起了臉頰。
　　時間彷彿回到了五年前，那個學姊熟了以後對自己總是有點調皮，讓人無可奈何卻又覺得很開心，真姬不禁嘆了一口氣。

　　「那我摸到妳很貴的臉了，就算扯平了。」
　　「欸……」

　　雖然想摸回去一樣的部位，真姬還是覺得算了。
　　真姬的兩隻手搭上繪里的肩膀硬把繪里轉過身，讓她不要再惡作劇趕緊換衣服，避免繪里再來接觸自己，她走到了梳妝台前的椅子坐了下來。
　　到剛剛為止明明還不覺得怎麼樣，從背後傳來的衣服摩擦聲，讓真姬都想摀住自己的耳朵。
　　──好像有一種不小心入了虎穴的微妙感覺。

11

　　絢瀨繪里有出席曾經的一年級終於全部滿二十歲而召開的聚會。
　　和繪里一樣踏入演藝圈的妮可，在μ’s的加持下，她的事業也是蒸蒸日上，所以自然而然地由繪里和妮可這兩個前輩找了間高級並有包廂的餐廳。
　　即便所有人都高中畢業了，距離μ’s的結束其實也沒有過很久，所以九個人的感情都還是很好。
　　聊了繪里的生活、妮可的生活、希、穗乃果、海未以及小鳥的大學生活，再來是三個新鮮大學生的感想，最後還是不免來到了這個聚會的高潮──灌酒。
　　凜表示酒精飲料對自己的人生來說非常新鮮，所以她喝得倒是挺開心，也為了能夠多嚐一點口味，她是和花陽分著喝的。
　　至於被戲稱肯定會醉的真姬，她當然不服輸，也沒打算和凜以及花陽分著喝，她就是看著那個喝得很從容的繪里點什麼她就跟著喝什麼。
　　結果當然就如大家所預料的，跟著繪里一起喝實在是真姬的失策，她徹底醉得幾乎能夠閉上眼就暈過去。

　　「好像玩得太過分了……」

　　繪里畢竟是帶頭的人，她把位置挪到了真姬旁邊輕輕拍著似乎已經沒什麼意識了的真姬，並把真姬喝剩的酒杯推到了旁邊。

　　「嘖嘖嘖，繪里親要負責唷！」
　　「就是說啊，還不都是繪里喝那些高濃度的酒臉卻絲毫不變色，把剛成年沒多久的人逼成什麼樣了，妳要負責把真姬送回家並好好跟真姬父母解釋！不關妮可的事！」

　　最年長的兩人似乎是想推脫責任，立刻就把自己跟真姬喝醉的事撇清關係，還順便讓繪里完全承擔責任。
　　繪里倒是沒反駁什麼，只是用手指搔了搔臉頰，再看向那個真的完全沒了反應的真姬。
　　她在心裡想著好險只是睡著，不會胡言亂語更沒有嘔吐，要說的話酒量其實還是不錯的。

　　「好啦，那時間也差不多了，大家回去路上要小心，有問題的話就打給我跟妮可，讓經紀人送妳們回家。」

　　繪里還在一邊輕撫真姬的背，她反轉手腕看向配戴著的Patek Philippe黑色手錶，宣布了散會。
　　被點名的妮可先是擺出了一臉嫌惡的表情再妥協地說著「好啦、好啦」，責任感其實也很高的她便拉著另外兩個剛成年的凜跟花陽要她們跟自己一起回去。
　　本來就是青梅竹馬的穗乃果、海未和小鳥則是要結伴一起回穗乃果的家再來續一攤，想著這樣就剩自己一個人被冷落的希趕緊貼上妮可跟著她們搭上了同一台車。
　　真姬說是昏睡，比較像是失去了思考能力，她在繪里的攙扶下還是能夠站起來，繪里就搭著真姬的肩膀並扶著她的腰，將她送上了負責接送自己的經紀人專車。
　　讓真姬和自己都坐在後座，繪里幫真姬繫上了安全帶，自己卻沒有坐到另一邊，她坐在後座三個位置會擋到後照鏡的中間，就是要讓真姬靠上自己的身體。

　　「地址應該是……這裡。」

　　繪里把真姬家大概的位置用手機給經紀人看，便讓她專心開車不要理她們。
　　昏睡的真姬呼吸很均勻，卻也因為酒精而稍微用力了一些，繪里讓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她的手從肩後搭著真姬的肩膀。
　　鼻尖湊到了真姬的髮絲裡，傳來的倒是濃濃的酒精味和剛剛的食物香氣，以及少許的洗髮精味道。
　　繪里的手再從肩膀上慢慢下滑，也不管駕駛座的經紀人是否會透過鏡子偷偷往後看，繪里解開了安全帶側過身，另一隻手扶住了從自己肩膀上滑下的真姬下顎，她的臉在漆黑的車廂裡湊近了真姬因為唇膏還微微泛著光的嘴唇。
　　親吻的時候抱著真姬腰的手不小心使了點力，或許也是因為唇上異樣的觸感，真姬微微睜開了眼。

　　「嗯……」

　　除了發出微弱的呻吟外再也沒有其他反應，真姬又閉上了眼。
　　雖然沒有醉倒但被酒精催化的繪里再也忍不住了，吻過一遍又再一遍，甚至將舌頭伸入了真姬的嘴裡，她的身體幾乎是面對真姬的，她把真姬壓在了椅背上，瘋狂地親吻她的臉。
　　真姬安安靜靜地讓繪里親吻自己，她並不是完全睡過去，她的手輕輕抓住了繪里的衣服，只是在腦裡打轉的濃烈酒精讓她無法控制肌肉，所以沒有回應繪里。

　　「真姬。」

　　似乎是吻夠了，繪里才放開真姬，她的雙手捧住真姬的臉頰，輕輕喚著她的名字。
　　真姬又一次緩緩睜開了眼，她給繪里露出了一個微笑。

　　「……現在的我，是不是有資格了？」

　　揉了揉真姬的臉頰，繪里的雙唇湊近了真姬的耳邊，用著只有兩人聽得見的氣音小聲對她說。
　　繪里知道的，現在的她不會得到答案。
　　她也知道的，現在的真姬或許醒來就忘了。
　　因為還不曾有人知道真姬醉後是什麼模樣，而且就算不會忘記──她也能裝傻。
　　看著真姬只是睜眼對自己露出傻笑，繪里緩緩退開坐回中間的位置，她讓真姬躺進了自己懷裡。
　　真姬的家到了。
　　繪里覺得自己的心就這樣被帶走再也沒回來了。

12

　　繪里和真姬兩人分別穿著MARCHESA的刺繡網紗禮服和蝴蝶結禮服，同樣都是裙擺落地的設計，也都是左肩上的衣領比較高，兩件價格卻相差了一倍。
　　為了不要在飯店裡太過高調，繪里挑的這兩件禮服都是黑色的，她讓上半身有白色裝飾的真姬穿上BOTTEGA VENETA的低跟蛇皮高跟鞋，自己則是穿上了PRADA同樣是低跟的裹踝高跟鞋，上面有著亮麗卻不會顯得太高調的細小裝飾。
　　雖然本來就是上流了，真姬還是覺得自己有種突然真正晉升到上流的感覺，她走在繪里的身邊，繪里的金髮走在英國人之間一點也不醒目，倒是兩人精緻的日本人臉蛋吸引了不少目光。
　　真姬有很多在高級餐廳用餐的經驗，也不需要繪里特別囑咐她什麼，兩人的禮節都相當道地。

　　「真姬喝酒嗎？」

　　繪里在看菜單的時候刻意這麼問了真姬，讓她有點困惑地抬起頭。

　　「欸……嗯。」

　　真姬很少喝酒，加上自從那次的九人聚會以後，不知道為什麼從來沒有人找她出去喝過酒，理所當然地她也就沒碰什麼酒。

　　「香檳？」

　　知道讓真姬喝酒會一發不可收拾的繪里沒有故意挑高濃度的酒，她選了容易配飯又爽口的香檳。

　　「好。」

　　香檳的話真姬還算是滿長碰到的，通常也都只是小飲的程度，所以她這次很爽快地應了聲。
　　旁邊有優美的鋼琴以及小提琴的演奏聲悠悠地在整座餐廳裡迴盪，燈光偏黃的餐廳也格外有一些浪漫的氣氛。
　　附近的客人桌上傳來的玻璃酒杯碰撞聲也更是添加了些高尚的感覺，都點完了餐以後真姬才緊張了起來。
　　因為她現在才終於意識到她們兩個完完全全就像是在約會──是她曾經夢寐以求的，兩人一起出來玩──只是場合有點微妙。

　　「真姬。」

　　服務生先替兩人在細長的玻璃被裡倒進了淡黃色發泡的香檳，兩人輕輕碰撞酒杯後，喝下第一口的繪里一臉深情地望著真姬，這讓真姬差點沒能好好喝下她的那一口。

　　「嗯？」

　　比起看繪里的雙眼，真姬看向了繪里的雙唇，沒有和她完全對視。

　　「妳有交男朋友嗎？」

　　繪里稍微瞇起了自己的眼皮，她問得若無其事，好像話題從這裡展開很正常一樣。

　　「欸？沒有啊。」

　　首先不是訝異繪里為什麼問這種問題，真姬是因為被問了就實話實說，說出口後停頓了幾秒才覺得問題的方向有點奇怪。
　　但她也沒有阻止繪里繼續問下去的餘裕。

　　「那有交女朋友嗎？」

　　搖晃了一下玻璃杯裡的液體，繪里又喝了一口，她換了個詞問了同樣的問題。

　　「……沒有啊？」

　　真姬動搖了一下，思考速度很快的她覺得應該要跟剛才一樣果斷地回答才不會讓人起疑，可是她的猶豫早已露出了一點破綻。
　　繪里的問題就到這裡而已，她沒有把最想問的問題問出來，就只是靜靜地望著真姬。
　　只是她怎麼樣都沒想到真姬回反問回來，而且還是自己問題的綜合版，也就是她實際上想問的問題。

　　「繪里有喜歡的人了嗎？」

　　真姬跟剛才的繪里一樣一臉若無其事又自然而然，好像她們只是個好朋友。
　　再怎麼從容的繪里，也不禁愣了下，接著再換上她那用來攝影的臉孔。

　　「有呀，一直都有。」

　　就想看看真姬的反應，繪里是笑著回答她的。
　　然而她不知道真姬看見的是繪里背後竄起的一片粉紅，而那個讓她粉嫩的主角──並不是自己。
　　內心有股寒流直升頭頂，真姬努力不讓破綻露出來，她只是回以繪里一個微笑，接著再裝作好朋友的模樣繼續問下去。

　　「所以繪里有交往對象？」

　　有二分之一的機率，真姬會聽到自己不想聽的答案，但是她又想著──可以藉此一刀兩斷很好啊，繼續當著繪里的其中一個小粉絲就好了。

　　「沒有呀，對方又不知道。」

　　這個答案讓真姬鬆了半口氣，卻也讓她覺得心裡有什麼地方因此塞住了。
　　還以為繪里也有可能回答一個不可能的人名，然後說只是崇拜，就像繪里的粉絲對繪里一樣。

　　「欸？……是喔？那為什麼不跟他說？」

　　不知道繪里說的「一直」究竟是多久，也特意用了男性的「他」，她心裡萌生了想要刨根問到底的念頭。

　　「欸……到了今天被妳這樣問，我也不知道我在等什麼呢。」

　　任誰都看得出來繪里只不過是在裝傻，前一秒還想著要追問，真姬在第一盤料理被端到面前後便閉上了嘴。
　　關於戀愛的話題，就隨著第一盤料理清空後一起結束了。
　　她們不再談起。

13

　　「哇！真姬醬寫這是什麼啊！太好笑了吧！哈哈哈哈！」
　　「妮可醬！還我啦！」

　　μ’s的網站成立當初，為了讓點進來的粉絲們理解每個成員，九個人分別想了自我介紹要放上網站。
　　不知道要怎麼寫才好的人就遵循著希提出來的格式填空，而真姬就是其中一個人。

　　「興趣、特技妮可就不多說什麼了，這什麼──！喜歡的對象！溫柔！體貼！聰明！活潑！重點是要配得上西木野家！否則一切免談──噗哈哈哈哈，真姬醬的條件也太高了吧！」
　　「別、別唸出來啦──！」

　　明明個子比妮可還要高，真姬沒辦法從妮可手中搶回自己的筆記本，當著其他七個人的面被妮可大聲地唸出來外加嘲笑，真姬整個人的臉都紅透了。

　　「哇──真姬醬，這可真是……」

　　格式的創造人東條希聽見妮可這樣朗誦過後，她也有點驚訝地望向了真姬。
　　在社團教室裡的除了被穗乃果吸走注意力正在幫她改正的海未跟小鳥沒有抬頭看向真姬以外，其他人都望向了滿臉通紅的真姬，包括絢瀨繪里。

　　「我、我寫的又不是假的！不可以嗎！」

　　甚至因為被這樣凝視，真姬有點生氣，她又沒有寫什麼不好的東西，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被妮可和其他人嘲笑──即使其他人不是在嘲笑她。

　　「嘛嘛嘛……希跟妮可應該不是那個意思啦，真姬，雖然大家看到妳的名字就有可能會去搜尋，但是直接在自我介紹的地方這樣寫，大家會第一眼就知道妳可能是家裡很有地位，會惹來一些麻煩唷？」

　　幫可能會越鬧越兇的妮可以及不知道怎麼安撫真姬的希圓了場，繪里露出有點無奈的笑容，站起來從妮可手中奪走了真姬的筆記本，然後還給了真姬。

　　「是、是這樣喔……那、那我再改改……」

　　害羞地從繪里手中接回了自己的筆記本，真姬把筆記本抱在懷裡，怕一放開就又被妮可奪走，這次她換了個位置坐到了繪里旁邊。
　　瞥了一眼拉開旁邊的椅子坐下後就拿起橡皮擦開始擦拭的真姬，繪里又轉回來凝視著自己的筆記本。
　　──這樣的條件，才配不上西木野家。
　　別說配上真姬了，根本不可能──繪里在沒人發現的時候皺了眉，她不禁握緊了手上的原子筆。
　　沒有財產、沒有地位、沒有可以讓人安心的背景，絢瀨繪里說到底不過就是個快要畢業的高中三年級，她怎麼敢奢望真姬喜歡自己，又怎麼敢放心去喜歡她？

　　『真好笑。』

　　在內心嘲諷自己，繪里蓋上了自己的筆記本。
　　喜歡的對象一欄，她沒有寫上去。

14

　　真姬沒有因為喝了點香檳就醉得不省人事，她跟繪里清醒地一起走回了房間，這次倒是直接被帶回了臥室，不過她還是有些茫然。
　　吃飽喝足的真姬感到身體變輕了些許，她的步伐雖然還很穩，她總覺得自己的腦袋在晃來晃去，所以一回到臥室以後，也沒聽見繪里跟她說什麼，她直接往床尾坐了上去。

　　「喝醉了？」

　　在真姬坐下去後不久繪里也跟著做到了旁邊，柔軟的床凹陷得十分深刻，甚至因為這樣，兩人都有點往彼此滑了過去。

　　「嗯……沒有吧……」

　　即便因為繪里坐上來而跟她靠在了一起，真姬也沒有再往旁邊移動，她有些迷茫地看向面前的大螢幕電視，下顎因此稍微抬了起來。

　　「真的？」
　　「嗯。」

　　側過頭望著真姬，繪里再次向真姬確認，換來了真姬的點頭以及應聲。
　　兩人沉默了一下子，繪里原本放在自己腿上的一隻手從後面繞過真姬的背，扣住了她的腰，讓繪里自己也轉過了身體。

　　「嗯……？」

　　真姬要轉過頭的同時發出了疑惑的聲音，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繪里在做什麼，她覺得自己的視線被整個籠罩住，原本就有點昏昏欲墜的她乾脆閉上了眼。
　　繪里的雙唇貼著真姬的唇瓣，她的另一隻手從前面放上了真姬的肩膀，接著將她按上了床鋪。
　　舌尖輕而易舉地鑽入了真姬的唇齒之間，迷人的香氣散發在彼此的口腔裡，繪里的手從真姬的肩膀慢慢向上撫上了她的臉頰。
　　然後，她離開了真姬的雙唇，與她的臉拉開了一些距離，由上往下凝視著她。

　　「……！」

　　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跟繪里做了什麼，真姬驚訝地瞪大瞳孔看著對她微笑的繪里。

　　「真姬，這次……」

　　繪里緩緩地開了口，壓低了音量並沉了些許，她的聲音聽起來極為誘人，讓真姬的心跳幾乎要蹦到耳邊。

　　「妳總該知道了吧……」

　　真姬心裡像是遠處有個緩慢升起的煙火到了頂點，煙花炸開的瞬間與聲音傳到自己耳裡的速度並不一致，感覺有點虛幻。
　　她的目光從繪里的整張臉全部聚集到了她擦著淡色唇彩而晶瑩透亮的唇瓣，抿了抿嘴唇嚐到了繪里剛剛留下來的部分，真姬抬起了雙手，圈住了繪里的脖子。

　　「……不知道……」

　　沒有立刻把繪里壓下來，真姬的眼睛還是睜得大大地，她在繪里有下一步動作之前開了口。

　　「那我等一下再告訴妳。」

　　吻上真姬，繪里的手撥掉了她肩上僅有的左邊肩帶。

15

　　真姬沒有任何反抗，她就讓繪里脫掉了她的禮服，不僅這樣，她也伸手拉開了繪里背後的拉鍊，將她的無肩帶內衣一併解開。
　　受過酒精催化的肌膚有些發熱，知覺也因此不太敏感的肌肉開始索求對方的靠近。

　　「真姬……」

　　離開真姬柔嫩的唇瓣，繪里的眼神也開始像喝醉了一般游移著卻又盯著真姬。
　　她把彼此都已經解開束縛的衣物一口氣拉到底並丟到了床下，展現在彼此面前的是只穿著內褲的身姿。
　　繪里的手掌輕輕覆上了真姬富有彈性的乳峰，用虎口夾住了逐漸立起來的頂點，她的拇指不斷地來回撥弄。

　　「……繪里……」

　　真姬還不至於到失去意識的地步，她沉靜地仰望著繪里，雙手繞過繪里的手臂與身體之間，扣在了她的背後將她壓了下來。

　　「……順序是不是錯了？」

　　真姬還保有百分之百的理智，她壓制了繪里兩隻手的行動，側過身與她一起側躺在床上。
　　灼熱的體內在渴求的東西真姬自己也知道，但是親吻就算了，她才不是那麼隨便的人。

　　「難不成跟真姬說我喜歡妳，妳就會立刻讓我這麼做嗎？」

　　好像完全豁了出去，繪里的大腿穿入了真姬的兩腿之間，她的語氣聽起來不是那麼溫和，倒是帶了點諷刺。

　　「會考慮一下。」

　　把手縮回前面貼上繪里的臉，真姬再次捏了一把繪里的臉頰，她沒有生氣，反而給了繪里一個微笑和曖昧的答案。
　　真姬沒有扭動身體擺脫繪里，她甚至沒有夾緊雙腿，就讓繪里的大腿慢慢觸碰身為女人最私密的地方。

　　「那妳考慮完了嗎？」

　　繪里的手依舊揪著真姬的乳白，她的另一隻手慢慢從真姬的身體上摸著發熱的皮膚下滑，指尖碰到了真姬絲綢內褲的邊緣。

　　「……妳還沒說。」
　　「……唔。」

　　再次用力捏了繪里的臉，真姬的笑容變成了怒視，她湊近繪里的嘴唇就咬了上去。
　　繪里的手硬生生停在了真姬身體與內褲交界的縫隙，知道自己好像是有機會，卻在緊要關頭緊張了起來。
　　她摸著真姬乳房的手識相地緩緩向上，爬過鎖骨再摸過她的肩頸，最後撫上了她的臉頰。

　　「……真姬，現在的我配不配得上西木野家了呢？」

　　吞了口口水，繪里的聲音變得很小，她甚至不敢直視真姬，視線繞過了她的耳畔，看向牆壁。

　　「……欸？」

　　可能因為沾了酒精，真姬忽然覺得頭很痛，她明白繪里是在委婉地告白，但是她不明白繪里為什麼是這樣問。
　　更何況，真姬覺得立場應該是相反的，除去原本就認識的關係，自己和繪里不過就是粉絲和偶像。
　　本來熱烈的氛圍都一口氣冷了下來，真姬放開了捏住繪里的手。

　　「……那個，真姬……」

　　兩人之間沉默了許久繪里才發現真姬似乎沒有聽懂，聽懂那個──讓她努力了多年的原因。
　　繪里的表情從有些尷尬又變成了稚嫩的羞澀模樣，她覺得算了，都算了，這種場合只需要一句話而已。

　　「我喜歡的人一直以來都是妳。」

　　縮回了卡在真姬兩腿之間的腳，繪里再次翻身把真姬壓在了下面。
　　繪里撐起自己的身體由上往下俯視著真姬慢慢變得通紅卻還刻意擺出游刃有餘模樣的臉。

　　「……真……真巧呢。」

　　但是說出來的話立刻讓真姬露出了破綻，她的嗓音抖動著。
　　果然還是受不了這樣直白的告白，她本來不想與繪里對視，向下的視線卻瞥到了繪里粉嫩的乳頭，又只好忍著發麻的臉看著繪里的雙瞳。

　　「所以妳考慮完了沒有？」

　　再也藏不住內心那頭飢餓的猛獸，繪里壓低身子湊近了真姬的雙唇，她再次從容了起來，也不等真姬的回應就抬起撐在床上的其中一隻手，直奔真姬的內褲裡。

　　「……這種事還需要問嗎──！啊、」

　　別過頭閉上眼怒吼出來的瞬間遭到繪里的入侵，讓真姬下一秒立刻憋不住而漏出了呻吟。
　　繪里溫柔地伸入了真姬早已濕透的洞穴裡，她的唇也溫柔地覆上了真姬有點抿起來的雙唇，讓整個身體下壓與她貼伏。

　　「嗯……」

　　裡面傳來了繪里輕輕搔弄的觸感，真姬的雙手像兩條蛇慢慢纏住了繪里的脖子，她鬆開了自己的嘴唇。

　　「真姬、」
　　「嗯、」

　　被翻攪出來的液體就像過往的記憶，一幕又一幕映在了腦海裡，繪里溫柔地吻上真姬的眼角呼喚著她的名字。
　　曾經的繪里是沒有跟真姬說過喜歡，真姬也沒有。
　　但是她曾經很隨口地這麼說過──

　　『妳可不可以等我？』

　　就算西木野真姬這麼回了她──

　　『……等什麼？』

　　繪里沒有繼續說下去，真姬也當作玩笑沒有繼續再問下去。
　　這也成了絢瀨繪里扣在她心上的枷鎖，不知道到底要自己等什麼，卻又無意識地因此對她念念不忘。
　　而繪里，總在看見真姬的穿著以後，不用問她也明白了。

16

　　絢瀨繪里在短短的半年內就報出了她接了電影、電視劇以及要出寫真集的新聞。
　　至於她在倫敦的假期之前，就是為了寫真集的拍攝。
　　原本就已經擁有足夠名氣的她瞬間又被炒出了更多的人氣，不過電影和電視劇演的都不是女主角。
　　原因只有一個，她不願意接吻戲跟任何戀愛戲份。
　　甚至寫真集──其實都不是那麼願意出的，總之被經濟公司要求先拍再說，原本他們是打算拍出讓繪里滿意的作品說服她的，誰知道在看到照片以前，繪里從倫敦回來就願意出版寫真集。
　　這之間的轉變，大概只有她最信任的經紀人知曉其中的原因。
　　絢瀨繪里在給大眾看見她的身體前──雖然是三點不露的寫真集──已經給了她最想給的對方看過了。
　　也因此紅上加紅的繪里出門如果不稍微遮掩一下就會在街上造成轟動。
　　回到東京的她習慣穿著白色衣服以及黑色褲子，混在那些白色襯衫和黑色短裙跟西裝褲的人群之中，不是口罩和帽子的組合就是戴墨鏡。
　　今天的出門上街的她身邊沒有人跟隨，這是她的休假日，她選擇了墨鏡的配備，穿著不像工作時間那樣奢華以及高調，她連鞋子都選擇了輕便的運動鞋。
　　肩上背著比平時還要便宜了至少十倍的隨身包，繪里盡量讓自己在有著大學生而五顏六色的街道上不那麼引人注目。
　　或許大多數的人看見她的髮色，第一時間會覺得她是外國人吧。

　　「歡迎光臨。」

　　最後繪里走進了一間轉角的咖啡廳，裡面採光良好，桌子與桌子的間距也能夠讓互相不認識的客人聽不見彼此的談話聲。
　　沒有第一時間認出繪里的服務生只是問了她人數並帶著她到了兩人坐的沙發座位，再遞給了她一份菜單，另一份放在對面的桌上。
　　畢竟到了室內，繪里翻開菜單並拿下了她的墨鏡，她仔細端倪菜單的側臉瞬間在整座咖啡廳裡變得出眾，不小心撇頭望見繪里的其他桌客人忽然很驚訝地拍了朋友的手。
　　瞬間那附近的座位紛紛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談話聲，目光也都斷斷續續地聚集到了繪里的臉上。
　　繪里並沒有感到不自在，她已經習以為常了，習慣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甚至可以對應自如，只要那些認識她的人沒有給店家造成困擾，她都覺得沒問題。

　　「請……請問！」

　　終於有一個少女忍不住走向前，看著繪里對面的座位上還沒有人，她才鼓起勇氣拉著朋友一起走到了繪里旁邊。

　　「怎麼了嗎？」

　　保持一貫的微笑，繪里的笑容能夠融化男男女女，不分年輕老少，她差點就要讓向她發問的少女窒息昏厥。

　　「是、是……絢瀨繪里小姐嗎！？」

　　差點暈過去的少女吸了一大口氣，控制不住音量詢問了繪里，讓繪里不小心笑了出來。
　　這種際遇，老早在她們都還是校園偶像的時候就愈過了，每每遇到都還是覺得很有趣。

　　「我是唷，怎麼了嗎？」

　　粉絲服務也不能太過福利，繪里不會自己伸出手去與她們握手，總得先知道她們到底想做什麼。

　　「可、可以跟妳拍一張照嗎！？」

　　不是那些會召開握手會的偶像，繪里是個模特兒，粉絲的要求也就不是肢體接觸，她很緊張地拿著手機，另一手緊緊抓著同伴的衣擺，讓繪里怎麼好意思拒絕。
　　所以繪里只是無奈地笑了笑，接著站起身來走到開口的女孩旁邊，一手搭上了她的肩膀。

　　「一張唷。」

　　兩名少女的內心幾乎是飆高音的尖叫，害怕手抖，她甚至不敢打開美顏相機，用內建的相機快速地拍了一張。
　　確認照片拍好了之後，繪里又坐回了位置上，但是兩名少女並沒有立刻離開，讓繪里疑惑地看著她們。

　　「還有……什麼事嗎？」

　　被繪里有點像是趕人一樣發問，兩名女孩互相看了對方一眼，接著由另一個女孩膽怯地開了口。

　　「想……想知道您在等誰。」
　　『喀鈴喀鈴──』

　　繪里挑眉的同時從咖啡廳門口傳來了門被推動的風鈴聲，讓她不禁轉過頭望向了門口。
　　一名秀氣的紅髮少女走了進來，她直直地看向了繪里，對她露出了一個自信的微笑。
　　和繪里一樣是樸素的白色上衣和深色短褲，西木野真姬拿下墨鏡靠近了繪里的桌子，她的鞋跟喀喀地打在咖啡廳的大理石地板上。
　　繪里回過頭來看著面前的兩名少女，她臉上的笑容明顯和剛剛不是同一個等級的，臉頰還帶了些粉嫩。
　　鞋跟敲擊的聲音不再，播著慢歌的咖啡廳裡多了一道清脆的嗓音，繪里笑著說──

　　「在等我最喜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