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紗夜燐子】Flechazo

01

　　白金燐子在確定考上大學的時候，就和所有擁有這種經歷的應屆畢業生一樣，在大學開學前都很悠閒，有些甚至就請假不來學校，開始一路玩到大學報到。
　　只是燐子並不愛出門，即使錄取了以後，她也沒有請假，每天都有來學校繼續讀書，回家再做點自己喜歡的事情，除了彈鋼琴或是做衣服之外，想讀的書都在白天看完了，於是她找了其他娛樂。
　　線上遊戲就是她在這時候找到的娛樂。
　　喜歡做衣服的她也是被遊戲的服裝給吸引了，大多數的遊戲都開始能夠自由設計人物形象，遊戲內的裝備和時裝系統又是另一個特點，但是最吸引她的其實還是遊戲內容的豐富度。
　　因此從她高三快畢業的時期養成了玩遊戲的習慣後，她嘗試了不少大型多人在線角色扮演遊戲。
　　這種類型的遊戲剛上市的時候，玩家非常多，所以要組隊解任務的話，多數人都為了想快點解完主線任務或升等而迅速組隊，快得沒有必要跟其他玩家交流，這對於不善社交的她來說非常恰到好處。
　　不管是哪一款遊戲，幾乎都有負責在前方作為隊伍盾牌的坦克職業，也一定會有負責治療的補師職業，再來就是分成了物理或是魔法的打手職業，最後是輔助職業，但並不一定所有遊戲都有，燐子在明知坦克和補師的需求比較多的情況下，換了新遊戲後還是選擇了她喜歡的魔法攻擊職業。
　　她選擇的魔法師，在哪一種遊戲裡也幾乎都是血少防禦又低，甚至攻擊的時候可能還要吟唱，要說和同樣血少防禦低的物理攻擊職業差在哪裡，就是魔法攻擊一定是遠距離，而物理攻擊又在職業上分為了近距離和遠距離，而且容易拉走坦克的仇恨值，既然都會拉走，她比較偏好一開始就躲在遠方的魔法師。
　　玩過了數款遊戲，燐子也有發現，那些初期很強的物理攻擊職業，在後期都會被微調，所以又總是魔法職業吃香，當然，這只是她的其中一個選擇原因。
　　第二點大概就是因為「魔法」，她也覺得技能發動的特效都比較華麗，果然幻想世界就是要這種的。
　　至於第三點，她還挺羨慕魔法師穿的衣服都略為清涼，即使布料少也很華麗，現實沒辦法那樣穿的她很喜歡。
　　本身就喜歡做衣服，所以不太和別人交際的她很喜歡收集遊戲裡的裝備，終於選定了一款遊戲要持續遊玩之後，她就總是一個人慢慢收集裝備，越高等的裝備會有更多套裝選擇，為了集齊其中一套，就得花上更多時間，每天瀏覽市場也成了她的樂趣之一。
　　她並不是對其他職業毫無興趣，而是她覺得自己無法承擔坦克的責任，補師在打副本的時候專注的是玩家不是怪物，比較喜歡討伐魔物的她也因此排除了在野外打怪比較慢的補師；至於物理攻擊職業大概在她玩膩了魔法師之後才會考慮吧。
　　如果不是需求較高的職業，等級越高，組隊湊滿的速度就越慢，而且幾乎不缺打手，所以比起參加別人的，不擅社交的燐子也學會了自己開團。
　　每個遊戲的後期幾乎都是這樣發展的──等級越高，副本越複雜，比起耐打，大家比較希望早點結束，而她以前慢慢收集裝備的成效也有出來，燐子的輸出高來自她的技能配合，所以她立刻就被另一個同樣是魔法師系的宇田川亞子搭訕了。
　　亞子雖然也是魔法師，職業和燐子不同，總的來說輸出也很高，加上亞子活潑的個性，兩人很快就成為了朋友、也成為了固定組隊。
　　然而初始隊員是兩個魔法師的話，找齊隊員的時間又要花更久了。
　　即使花上了一些時間，她們每天都還是有找到組隊並且完成當天的任務，就像亞子當初搭訕燐子一樣，其他玩家也看得出誰玩得好、誰玩得不好，但是通常更能看出來的是──誰花的錢多。
　　非常喜歡收集裝備的燐子之前為了湊齊自己的套裝，會把其他職業的裝備都賣掉，但是在賣掉之前她能夠預覽穿上的模樣，她不只是喜歡魔法師的衣服而已，其他職業也有她很感興趣的。
　　不過路上總是時裝滿街跑，每一次新推出的衣服，肯定都有人捧場，所以她並不缺素材，反而要找到像她一樣不穿時裝的人還比較難──也不是都沒有，她確實遇到了一個。
　　這麼多人裡就只遇到了一個跟她一樣沒有穿時裝，又是裝備「一整套」的玩家，她當然會有點在意，因為就好像遇到了同伴。
　　那是一個叫做SAYO的坦克，職業是騎士。

02

　　冰川紗夜和白金燐子一樣，也在當年確定錄取大學了以後，沒有請假，而是繼續在學校學習，某日偶然間聽見了其他也錄取了大學的同學在談線上遊戲的事情，僅僅只是因為一句喜歡玩遊戲的一方對沒玩過遊戲的一方說「玩遊戲也是需要思考和手眼協調的好不好！」這樣的抱怨，讓她突然就有興趣了。
　　因為很好奇，所以她當天回家就立刻上網搜尋了線上遊戲，也證實那位同學的說法，她直到那天才明白「遊戲」並不只是單純的娛樂。
　　然而她又想一想，才發現其他遊戲也是這樣，例如玩撲克牌就需要會計算、遊戲中心裡的遊戲機台也都是需要技巧性操作，並沒有那種真的完全不需要動腦的「遊戲」。
　　那時候畢竟她考上大學了，空閒時間很多，每天放學回家做完該做的事情後，就試著去玩了人氣比較高的遊戲。
　　只是紗夜也未曾想過，她竟然就此上癮了。
　　為了解任務就要提升等級、為了能夠更有效率地提升等級就要取得更好的裝備，然而為了取得好裝備就必須要打更厲害的怪物，副本又是更好的選擇，只是打副本的時候如果沒有協調好技能就有可能打輸，每件事習習相關又具有挑戰性，讓她重新在心裡定義了遊戲，因此上癮了。
　　為了研究打法，她當然也有參考過別人的，所以也發現了有些玩家是靠著花錢過關，但是她並沒有想要抄捷徑的想法，也不覺得這種投資有實質效益，所以她還是一步一步穩紮穩打地練了上去。
　　她也不是只玩了一款遊戲，因為其他遊戲又有新的東西可以挑戰，她也換過了不少，最後她也發現了最適合她的職業──坦克系。
　　她是希望做任何事情都有效率的，坦克系職業最容易組到隊，血多、防禦高，裝備看起來也很厚重，對她來說相當有安全感，於是不管玩什麼遊戲，她都執著於坦克，更執著於不課金。
　　所以她的裝備和某些玩家比起來，確實是差人一等的，但是她覺得用技巧可以彌補，常常有人在副本結束後告訴她坦得不錯，這讓她相當有成就感，於是她也意識到那些──擁有厲害裝備的人，非常依賴裝備的加成，並不怎麼鑽研技術，這造成了她身為坦克的一個小困擾。
　　那些重課金玩家很容易把王的仇恨值吸走，紗夜還是能夠挽回，但是這讓她花了更多時間打副本。
　　由於是坦克又是技術好的，她每次開組隊就有很多人搶著要加入，導致她也開始會挑人，這又造成了她的另一個困擾──會有人來問她為什麼拒絕。
　　不僅只是組隊，也有不少人邀請她加公會，為了不再被打擾，她挑了一個沒什麼活人的小公會，也不自己開組隊了，每天都嘗試去參加其他人的隊伍。
　　於是，要是遇到了不錯的玩家，她也就立刻記下來了。
　　好比說一個輸出高又完全不需要有人掩護的魔法師。
　　她對RinRin這個玩家的評價──魔法師的大絕招明明需要吟唱時間，她總是能在絕佳時間開始吟唱，而且一招就能夠立刻擊殺當前的王，一個副本不只打一次王而已，需要冷卻時間的大絕招，她卻能恰到好處地施放。
　　不僅僅只是輸出高，也沒有見過對方吸走王的仇恨。
　　除了打副本的技術以外，她還發現了另一點──RinRin的裝備和她一樣，都是打副本收集來的，而且還是一整套。
　　那一刻她就明白了，對方也是花很多時間研究遊戲的人，那麼必然也很會玩。
　　所以紗夜之後看見她在招募組隊，都會立刻去參加。
　　沒有想到的只有，兩人都是不擅常交流的類型。
　　那個和別人聊天時看起來都很活潑的人，從來沒有和自己說過話，就是沒有想認識的意思吧──紗夜是這麼想的。

03

　　互相在意了一陣子，燐子並沒有在隊伍裡和紗夜聊過天，就算是地圖要跑比較久的副本，她們也沒怎麼主動開啟話題，更不用說亞子了。
　　自從燐子知道亞子小了她兩歲，就跟遊戲裡的感覺一樣是非常有活力的女孩子，而且等級越來越高的副本沒有那個餘力一邊玩一邊打字，她們就開始在遊戲外通話了，所以聊天視窗裡當然不會出現她們。
　　所以要說話，也絕對是隊伍裡的另一個陌生人先開始的──

　　「SAYO怎麼都不穿時裝啊？」

　　相較於輸出高的燐子和亞子，還是坦得好的紗夜比較引人注目，所以燐子就眼睜睜看著隊伍裡有人問了她最在意的問題。

　　「時裝不是沒有任何加成效果嗎？」

　　所以看見這個回答，燐子不禁對著螢幕點了頭。

　　「欸──鎧甲看起來不笨重嗎？尤其是越高等的裝備，不覺得有一種說不出的微妙感嗎？就沒看過妳穿過時裝耶！」
　　「是這樣嗎？我覺得鎧甲的厚重感很有安全感。」
　　「真的假的啊！」

　　幾句的對話，燐子甚至是笑了出來，因為她的魔法師穿著清涼，她就不曾感到不安心。
　　不過自己也沒穿時裝卻沒被發現，燐子倒是有點失落──

　　「我的天啊！RinRin妳也是沒有穿時裝的嗎！？但是也太好看了吧？我都沒發現！」

　　才這麼想，別人就點名她了。

　　「因為時裝都是現代服飾，玩這種奇幻風格的遊戲，還是喜歡原始的服飾呢，而且巫師的都很好看(´▽`)」

　　於是玩遊戲的樂趣都在衣服上的燐子就很興奮地回答了對方。

　　「而且妳是整套！竟然有收到整套嗎！？整套還有特效，真的好好看啊。」
　　「收集了很久，其他職業的稀有裝備都拿來換這個了(`・ω・´)」
　　「好執著啊！哈哈！」

　　她甚至不小心就聊得起勁了，但是紗夜卻沒有參與話題，反而還讓她有種落空的感覺，話題結束後隊伍又安靜了。
　　她還以為，紗夜會發現彼此是同伴，可是她自己也沒有表示什麼，甚至沒有附和紗夜，卻還想著別人對她有反應。
　　她是有點後悔，後悔得想在副本結束後對紗夜申請好友，只不過是滑鼠點一下的事情，她都沒做到。
　　不過──紗夜也沒有向她申請。
　　這是燐子第一次體會到遊戲帶來的焦躁感。
　　打王失敗的話，頂多再花一次時間重新挑戰副本就好了；想要的道具一直打不到，繼續打總會打到、市場也有可能被上架；再怎麼不擅長與人交流，只要能過得了副本就能繼續體驗遊戲──但是，每天和紗夜打副本，也沒有變成朋友。
　　在人際關係上，她真的不曉得該如何努力。

03

　　「燐燐！上次那個坦很厲害吧？要不要直接去邀她呀？」

　　然而燐子身邊有一個搭訕到她的亞子，既然是因為實力搭訕的，她當然也會覺得紗夜很不錯，燐子沒有提，她也會提出來。
　　不過燐子回答的時候猶豫了。

　　「說、說不定她已經解完了……」

　　她根本就不敢抱任何希望，只希望紗夜每次都能夠自己申請組隊，但是她考慮到的是──答應了亞子之後，是誰要去邀請？是不是年紀比亞子大、等級也比她高的自己？那她可辦不到。

　　「欸──好吧！那就跟平常一樣開組隊招募吧！」

　　然後她就會知道亞子並沒有想那麼多。

　　「嗯……」

　　慶幸自己的心思沒有被發現，應了聲以後，燐子就打開了組隊招募。

　　「哇！」
　　「啊……」

　　然而先來應徵的人就是紗夜，亞子激動的聲音甚至蓋過了燐子的反應。
　　一有了坦克，隊伍招募的速度就變快了，燐子甚至來不及打上招呼，隊伍就滿人了。
　　更不用說因為是高輸出的燐子和亞子配上紗夜，副本也是快速就通關了，整個副本下來幾乎就只有在結束時才有人說話──辛苦了。

　　「吶吶，燐燐，真的不去邀請SAYO固定組隊嗎？」
　　「我……」
　　「那亞子去邀請！」
　　「不、不好吧……！」
　　「欸欸？」

　　然而亞子想主動的時候，燐子卻阻止了她。
　　她不是怕打擾到紗夜，而是莫名地有了一種獨佔慾──明明就不認識。
　　她沒有膽量去邀請紗夜，卻也不想要這句話是別人先說出口的，矛盾得她自己都對自己沒轍，甚至在嘆氣的時候先偷偷靜音了麥克風。
　　副本結束過後的好友名單會有推薦名單，只不過是點一次滑鼠那樣的簡單動作，燐子就是需要猶豫這麼久。

　　「嗚嗚……」

　　她其實也不明白自己在顧慮什麼，就只是對膽小感到了失望。

　　「燐燐？」
　　「沒、沒什麼……」

　　不過她最後還是下了覺悟，眼看對方就是沒有固定組隊才會每次都來參加自己的隊伍，趁著對方還在線，她的鼠標已經移到了「申請好友」的按鈕上，卻在要按下去的時候先深呼吸了好幾口氣──然後按下。

　　「嗚……！」

　　膽小到點下去的瞬間怕得不敢看聊天視窗冒出來的提示訊息，不過不看的話她剛剛做的事情就沒有意義了，所以她還是努力睜開了眼睛。

　　『您已與SAYO成為朋友。』
　　「哇啊啊……」

　　明明就是很正常的結果，在燐子心裡卻是未曾想過似的，看見了系統提示就摀住了臉。

　　「燐燐？該不會那邊有蟲吧！」
　　「沒、沒有的……什麼也沒有……」

　　她甚至才想起來她沒有切靜音，趕緊假裝什麼也沒有。

　　「這樣呀？那就好！」

　　然而她終究只是和紗夜加上了好友而已，根本就沒有膽量打開私人聊天視窗，一邊打素材一邊注意好友名單，看見紗夜下線後她就又擅自失落了。

　　「唉……」

　　在亞子也下線了以後，燐子對著電腦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再次感受到了自己的社交能力多麼不足。

04

　　冰川紗夜並沒有什麼社交障礙，只是凡事都想太多，有點認真過頭罷了。
　　她觀察了很久，每天都能看見燐子開組隊，沒見過她去加入別人的隊伍，她記下了每次看見燐子打開組隊招募的時間，意外地很準時，所以她總是提前上線守著隊伍招募的頻道。
　　紗夜對自己還挺有信心的，因為她玩的是坦克，她不太擔心有其他同樣職業的人搶走燐子隊伍的位置，甚至覺得都已經固定好幾天了，對方是不是也就默認了她們會一起組隊？
　　畢竟這只是遊戲，她並不嫌事少，後來選擇去參加別人的隊伍也是不想被私訊騷擾，如果能夠不交流就達成默契，她還挺開心的。
　　但也確實有點不安。
　　如果自己哪天剛好有事沒有準時上線，燐子會不會要等自己而一直組不到隊？或是要是真的有人比她早申請了隊伍──她覺得自己想太多了，就只是個遊戲罷了，所以一直沒有行動。
　　直到燐子送給了她一個交友邀請。

　　「啊……」

　　她覺得很意外，而且有點開心，立刻就按下了接受。
　　不過也僅止於此而已，紗夜本來等著主動的一方是不是要跟她說什麼，就沒有先打招呼，但她發現她錯了──就只是好友名單多了一個人罷了，然後就什麼也沒有了。
　　她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想多了，認為燐子只是心血來潮加了好友，當成是這樣後她就在解完個人任務後下線了。
　　但紗夜並沒有真的就這麼當作什麼都沒發生。
　　隔天醒來，她想了整整一天，果然還是親自約定過一次比較放心。
　　所以第二天，她上線就打開了好友名單等著燐子上線，一看見燐子上線了以後，她就非常自然而然地點開了聊天視窗──

　　「妳好，今天也要一起打副本嗎？」

　　她可能永遠都不知道這一句話，害得燐子手忙腳亂得只記得先按下了螢幕截圖。

　　「好！(ﾉ>ω<)ﾉ」

　　接著又手忙腳亂地回答了紗夜。
　　不知道對面情況的紗夜看見這個回答當然是笑了，發現了主動一點就能有愉快的交流，所以她又繼續打了字。

　　「RinRin都是這個時間帶上線的嗎？」

　　觀察了好幾天的紗夜是明知故問的，只是有些事也不能隨便下定論。
　　她當然也不知道自己這樣平靜的詢問，對面是緊張到非得要看著鍵盤一個字一個字敲──

　　「是的，都是忙完之後才來玩遊戲的(ﾉ>ω<)ﾉ」

　　甚至連表情都是手滑按出來的。
　　不過得到答案的紗夜非常滿意，所以她決定把埋在心裡好久的問題問出口，滿面笑容地敲了敲鍵盤。

　　「這樣啊，我也差不多，以後要固定組隊嗎？」

　　燐子沒有立刻回應，紗夜也沒有焦急，因為她想到了那個組隊裡每次都還有另一個人，跟燐子似乎是朋友，她覺得燐子應該會提一下那個人──

　　「好呀(´艸`)」

　　但她沒想到燐子沒提，就這麼爽快的答應了。
　　不過因為都是這個時間出現的，副本也不是兩個人就能成行，她就沒有特別在意了。

　　「那就這麼決定了吧。」

　　約好了固定組隊後，紗夜本來就想把隊長交給燐子──

　　「啊，還有我的朋友！<(_ _)>」

　　所以她看到就又笑了，覺得燐子很像是剛剛把朋友忘了一樣。

　　「嗯，我知道的，妳們兩個總是一起，而且輸出很厲害，我會等的。」
　　「欸欸……謝謝(≧∀≦)ゞ」

　　於是她把隊長交給了燐子，不過亞子並沒有立刻被拉進隊伍裡，她們兩人沉默了好一陣子。
　　此時的紗夜打開了網頁在搜尋素材的收集方式，燐子則是傳訊息讓亞子快點上線，就在那邊著急氣氛是不是有點尷尬、該不該說些什麼，又擅自想著紗夜可能在跟公會的人聊天，一個人在電腦面前忐忑不安。
　　殊不知紗夜只是在擬定副本打完之後要去打什麼怪而已。
　　另一邊看見了好友終於上線了之後，慌得差點忘記她們同時也開了通話，就要用打字的──

　　「燐燐！居然趁亞子不在的時候先開了組隊……好奇怪呀？不是燐燐開的？」

　　還好亞子先發出聲音喚醒了她。

　　「對……不是我開的……是……SAYO邀請我固定組隊的……」

　　燐子越說越小聲，好像是什麼很難為情的事一樣。
　　不過就是因為她的反應，讓亞子不小心意會到了其中的原因，這個好朋友可不是白當的──

　　「是她邀請妳的！？欸欸！這不是很好嗎！？要不要邀請SAYO也來我們的語音呀！」
　　「我、欸……」

　　她沒想到亞子就像當時搭訕她一樣，也能這麼若無其事說出牽扯到現實的事情。
　　在遊戲裡和紗夜成為了「好友」還約好固定組隊，她很開心，只是想到要用打字以外的方式交流，她不禁就退縮了。
　　然而她不是不想，只是很慌，想到要跟紗夜說話就很慌，不過亞子說得非常有道理，她也覺得總不能她和亞子通話，卻是和另一個固定組隊的人打字聊天吧？
　　所以退縮的她也只能──

　　「小亞子來負責……邀請……可以嗎？」

　　已經不管自己比亞子大、等級也比較高，甚至約好固定組隊的是自己，燐子稍微逃避了。

　　「當然沒問題呀！」

　　但是朋友真的不是白當的，這點事根本難不倒亞子，她甚至覺得是舉手之勞。
　　在亞子的遊戲加載完以後，燐子從紗夜那裡拿來了隊長，把亞子拉進了隊伍之後──

　　「燐燐跟我說了！從今天起固定組隊吧！那、那，SAYO要不要也加入語音！」

　　亞子立刻就邀請了，然而燐子卻因為看到這句話更是緊張了起來，手忙腳亂地都不敢碰鍵盤了。
　　因為亞子說了「我們」，卻不是最開始在隊伍裡的燐子邀請紗夜，讓她開始有點心虛。

　　「語音？好啊，是要用哪一個通訊軟體呢？」

　　不過紗夜立刻就答應了，卻也沒有讓燐子安心，她有點期待又有點害怕，因為網路遊戲，根本就不確定對方真正的性別。
　　她就看著亞子和紗夜繼續說明，也看見了亞子交出帳號讓紗夜申請，再過不久就得因為超過兩個人而創建群組，人都到齊了以後，她就會看見紗夜的帳號了──

　　「噗呼……」

　　看見紗夜帳號的瞬間，她不小心笑了出來，才又很緊張地看了一下，暗自慶幸為了新建群組，好險她和亞子已經切斷通話了。
　　燐子為什麼笑了，只是很單純的原因──紗夜的帳號就顯示著本名「冰川紗夜」。
　　她和亞子當初只是不想為了這點小事去下載其他程式或是辦新的帳號，本來這種通訊軟體上的朋友，就都是現實朋友，即使不寫出全名，大部分的人都記得這個人是誰，燐子用的就是「燐子」。
　　當然也有人即使寫了全名也會被人忘記就是了。
　　所有人都在群組裡發了一條訊息後，亞子就打開了通話──

　　「這樣聽得見嗎？」

　　第一個出聲的是紗夜。

　　「聽得見哦！」

　　接著是亞子回答了她。

　　「……」

　　而聽得清清楚楚的燐子什麼也沒說。

　　「燐燐？」
　　「啊……是……聽得見的……」

　　被亞子呼喚了以後燐子才開口，之後也沒有其他人應聲了，因為確定大家的聲音都能聽見，燐子就準備打開組隊招募──

　　「真意外呢。」
　　「欸……？」

　　耳機裡突然傳來了不熟悉但是剛剛聽過的聲音，燐子愣了一下。
　　為了想確認紗夜究竟是在和她們說，還是在和房間裡的其他人對話，她等了一下。

　　「原來燐燐小姐不是像遊戲裡那樣活潑的呢，難怪是亞子小姐邀請我通話。」

　　然而事實證明，是在和燐子說。

　　「唔……」

　　聽見自己的暱稱被加上敬語，燐子的臉頰瞬間麻了起來，甚至是被提出剛剛她在意的事情，手都不敢放在鍵盤和滑鼠上了，所以她伸手按住了蓋著兩耳的耳機。

　　「燐燐……已經是暱稱了……再加敬語很奇怪的……不介意的話可以叫我燐子就好了……」

　　燐子認真地把心裡所想的都說了出來，卻只是更害羞了，手都還不敢去碰鍵盤。

　　「我明白了……燐子嗎？那妳也叫我紗夜吧。」

　　只是耳機裡傳來了令人安心的音調，她瞬間鬆了一口氣，然後又忍不住笑了一下。

　　「不是本來……就叫SAYO的嗎……？」
　　「啊，確實是這樣。」
　　「噗呼呼……」
　　「小、小亞子……」

　　亞子本來想吐槽語音裡還有她，不過最後只是偷偷笑了出來，明白她為什麼笑的燐子在房間裡紅透了臉，只有紗夜還在因為自己名字的事情感到難為情。
　　於是從這天開始，她們終於成為了固定組隊。

05

　　三人玩遊戲開始會通話之後，只是讓燐子重新認識到了自己的社交能力有多麼不足。
　　話題永遠都是亞子開啟的，紗夜也會，不過提的都是遊戲內容，這部分燐子就很樂意解答，然而嚴格說起來，除了像是遊戲百科的對話以外，就像是兩人在陪亞子聊日常生活，不會談到她們自己，結果還是沒有熟絡起來。
　　不過三人通話後還是有好處的，她們打副本的時候合作無間──在其他陌生玩家眼裡看起來，就像是無情的打本機器，完全不需要交流就能夠完美配合；當然也有另一部分的人明白她們三人是固定組隊，猜得到她們可能一邊通話，但是不管是哪一種──都讓人覺得是局外人。
　　這樣的行為反而阻礙了她們的目標──尋找剩下兩個固定隊友。
　　因為是對待遊戲很認真的紗夜和燐子，她們對隊友的要求其實很高，也不是說每次組過隊的人都成為她們的候選名單，所以遲遲沒有找到人。
　　直到有一天，她們組到了一個多話的補師和補師的朋友。
　　正常來說，應該是輔助性職業開了加成的技能後，攻擊職業要趁這個時間把自己的攻擊技能都放了，然後第二次的施放就不一定會趕上大家的技能冷卻時間，然而燐子發現了一件很神奇的事情──這個叫做YUKINA的輔助職業玩家，彷彿算好了大家的技能發動時間似的，一直在自己盯著冷卻條覺得可以放但又在想要不要請YUKINA放技能的時候，彷彿有心電感應似的對方先放了，而且她也有輸出。
　　另一個叫做LISA的補師也讓她感到很吃驚，她沒辦法回想自己究竟有沒有在打副本的時候注意大家的血條，但是隱隱約約記得沒見過有人損血。
　　雖然看起來很像是開了外掛一樣，然而認真玩遊戲的紗夜和燐子都知道，這就是認真玩的補師和輔助職業，她們不禁在語音裡讚嘆了起來。

　　「這兩個人好像很厲害呢……」
　　「燐子也感覺到了嗎？而且看了一下時間，似乎是打這個副本最快通關的一次。」
　　「亞子因為YUKINA的技能一直爆擊！可以一直秒怪，好厲害呀！」

　　得知大家都有同感，三人的心裡都有一樣的想法準備說出來的時候──

　　「哇，跟妳們組隊好快呀，妳們是固定的嗎？」

　　名為LISA的補師先在隊伍頻道裡詢問了。

　　「是的，我們三個人是固定的，妳們兩個也是互相認識的嗎？」

　　三人沒有繼續討論，紗夜立刻代替大家回答了。

　　「是哦！欸──那妳們也都這時間上線嗎？」
　　「大家差不多都是這個時間，不過之前好像沒怎麼看過妳們。」
　　「哈哈，我們只是今天比較晚，不然平常都很早的！」

　　最基本的問題都問完了，紗夜停了一下，沒聽見敲鍵盤的聲音，燐子本來想開口，下意識按住了耳機，下一秒卻因為紗夜太過清晰的聲音而差點往下撞上鍵盤。

　　「要邀請她們固定組隊嗎？」
　　「唔唔……」
　　「亞子很想要！不過燐燐怎麼了？」
　　「沒、沒什麼……我也很希望……」

　　得到了其他人的同意後，紗夜就繼續敲了鍵盤，然而語音裡短暫的討論，在遊戲裡卻覺得像是停了很久──

　　「不過挪到今天這種時間也是可以的哦！怎麼樣？以後要不要也一起？」

　　她們想說的話又先被LISA說走了。

　　「好耶！她們自己提了！亞子非常想要！」
　　「嗯……可以的話就太好了……」

　　又一次得到了大家的同意，紗夜把剛剛打的問題刪去，又打上了新的一句話。

　　「大家都贊成，不過妳們配合我們真的可以嗎？」

　　替大家回答了以後，這次換LISA稍微停頓了一下。
　　燐子有想到LISA停頓的原因，卻在她要搶著說之前，果然又被──

　　「欸？妳們難道是有在通話嗎？」
　　「啊，是的哦，抱歉(つд⊂)想說對話比較不會混亂，就讓SAYO代替回答了。」

　　再怎麼說燐子和亞子都沒有加公會，遊戲內有沒有群組對話系統，卻能代替別人回答，燐子和LISA都想到一樣的地方了。

　　「那我們也要加入！吶吶，YUKINA？」

　　只是得到了回答後，LISA反而看起來更興奮一樣。

　　「如果妳們不介意的話。」

　　燐子早就有察覺了，技能用得如此熟練，YUKINA的感覺和紗夜很像，如字面一般冷冰冰的感覺，她並沒有為此害怕。
　　亞子也是這樣，就像邀請紗夜的時候，這次分享帳號的也是亞子，隊伍頻道沉默了許久，兩人的耳機裡一直傳來亞子在敲鍵盤和點滑鼠的聲音，沒過太久，群組就新增了兩位成員。

　　「呀吼──我是莉莎。」
　　「我是友希那。」

　　加入了通話後，沒聽過的嗓音也令人立即就能辨認出誰是誰，好奇的燐子當然是點開了群組名單看了一眼。
　　LISA就是LISA，YUKINA倒是和她一樣用了真正的名字「友希那」。

　　「所以妳們是想早點打還是晚點打呀？我都沒問題哦，不過今天這種時間的話應該打完就去睡了，哈哈。」

　　沒有多餘的問候，莉莎就直接切入了正題。
　　不過在談這件事之前，燐子總覺得還有很多需要搞清楚的事情。

　　「大家都是……學生嗎……？」
　　「嗯──我和友希那是同年的大學生哦，妳們呢？」
　　「我也是大學生。」
　　『……！』

　　聽見紗夜附和的時候，燐子吃了一驚，但是通話中，她不能讓喉嚨和呼吸有任何表現，只好趕快接上話題。

　　「我也是大學生……那就只有小亞子是高中生……早一點的話對小亞子比較好吧……」
　　「啊哈哈，果然很年輕！不過關鍵的『小亞子』是怎麼打算的呢？」
　　「欸──亞子我啊……也都是打完就要去睡覺了！所以如果早點上線的話就會玩比較久，嘿嘿。」
　　「啊──這是在說玩太久會被罵嗎？」
　　「咳咳、也、也並不是……」
　　「好吧，我懂了，那我們就跟今天一樣的時間吧？」
　　「唔唔……」

　　莉莎三兩下就把亞子制伏了，五人也就確定了以後上線的時間，以為話題結束了的燐子，又想著話題結束了該怎麼離開──

　　「啊，對了對了，妳們要加公會嗎？」
　　「什麼樣的公會？」

　　莉莎不僅帶了新話題，還釣上了紗夜。

　　「看看我和友希那呀，我們兩個都在的公會哦。」
　　「啊……對耶……」

　　因為燐子沒有加公會，所以沒有想到對方會邀請別人進入自己的。

　　「有些特殊道具不是需要公會任務才能拿到嗎？還有特殊副本……燐子？和亞子？怎麼沒有加公會？」

　　一直沒怎麼說話的友希那也加入了話題，不曉得怎麼稱呼她們就直接叫了群組顯示的名字，只是這個問題讓燐子有了片刻的沉默──是突然被沒說過話的人點名，有點緊張。

　　「因為……害怕……」

　　就連要說出答案後，她都還是感到有點害怕，因為明明有五個人的通話，又都沉默了。
　　正當她以為是不是突然信號不良、還是自己切到靜音，慌慌張張要去檢查的時候，耳機裡又傳出了聲音。

　　「是說燐子感覺……有點可愛？」
　　「欸、」

　　她怎麼也沒想到再次有聲音的時候，別人說的話跟前一句話完全搭不上，而且還是莫名的誇自己，她面對電腦，頭腦一片空白。

　　「……確實。」
　　「欸、欸……」

　　更沒想到下一個附和的是紗夜，她簡直完全不能思考了。

　　「哈哈哈！燐燐就是這樣的哦！所以要找一個不那麼熱烈卻又會好好解任務的公會好難呀，不過有認識的人在的公會我想加入！燐燐呢？」
　　「我、欸……那個……好……」

　　亞子的搭救也沒有讓燐子立刻恢復冷靜，一個人在電腦前蚊香眼，卻還是下意識答應了。

　　「我也想加入，麻煩了。」

　　更不用說聽到紗夜也附和的時候，她被耳機爆擊的耳朵又紅了起來。

　　「那就都來吧，我們兩人有邀請權限。」

　　友希那立刻就邀請了沒有公會的亞子和燐子，燐子甚至是看見畫面有彈窗就直接動手按了確定，完全沒注意到自己按了什麼。
　　而莉莎等著紗夜退出了原本的公會也邀請了她，燐子就盯著聊天視窗出現了SAYO加入公會的訊息，她才終於反應過來。
　　有一些人和她們說了歡迎之後，就沒多說什麼，於是她點開了公會介面。

　　「哇啊啊……」

　　莉莎邀請她們加入的是個人數有七十幾人之多的普通大公會，雖然只是遊戲，就好像突然被丟進了七十幾人之中，燐子又慌了。

　　「哈哈，燐子，沒事的，因為友希那也不怎麼喜歡說話，所以我們找的也不是熱愛交流的公會哦，這裡都是些喜歡解任務的人，沒組隊的時候會喊人而已，重點是賺公會積分一起拿獎勵！」
　　「原來是這樣……」

　　即使只是透過語音，莉莎也很能察覺別人的情緒，及時的安撫令燐子真的冷靜了下來。
　　她又看了公會介面的其他訊息，忍不住在心裡讚嘆確實是個積分很高的公會，卻又不禁懷疑，為什麼莉莎和友希那沒有和公會成員固定組隊？
　　反正從今天開始她們有了戰力十足的組隊，可以快速解副本、又可以給公會賺積分拿獎勵，還有更多時間能去收集她想要的素材，對她來說是件好事情。

06

　　然而固定組隊終究也只是遊戲的一個聯繫罷了，和燐子聊最多的還是亞子，燐子和紗夜的對話就像是遊戲百科的解說，莉莎雖然能夠活絡氣氛卻不會特定關照任何一人，其實也沒帶出太多個人訊息，友希那比紗夜更是沉默寡言了一點，如果有人的技能施放錯誤她倒是會跳出來檢討一下。
　　這些也僅限五個人都在線的時間才會發生，打完副本後通常都是零零散散的，就像燐子喜歡自己收集道具，亞子喜歡社交和賺積分所以會去幫助其他隊伍，因為職業不同，會去收集道具的紗夜和燐子打的怪也不一樣，兩人就不會一起，莉莎和友希那也各自有自己的事情做。
　　體驗了「團體生活」後，燐子其實會在副本結束後感到落寞。
　　她總是會情不自禁地打開好友名單點開紗夜的玩家資訊，明知道不太會有變更，她還是想看看紗夜身上的裝備或其他資訊。
　　不僅僅只是遊戲而已，她連下線了以後都會躺在床上點開通話群組，她之前鼓起勇氣和紗夜也加了好友，所以能夠點進她的個人資料頁，常常下意識就點進來確認有沒有新動態。
　　就彷彿是在──期待能夠看見紗夜的生活。
　　但是她看不見，什麼也沒有，紗夜根本不會在這個軟體上發布動態，所以燐子發了。
　　從來不曾這麼做的她就是花了心思去設定了只有部分朋友能看見，然後發了日常生活沒人像的照片，又或是偶爾改一下名字下面那串留言，明知道鎖定的目標不會對此有反應，卻又希望能藉此讓人注意到自己的生活。

　　「哈……」

　　只不過是做了點根本不主動的事情，就在失望沒有得到想要的結果。
　　然後越陷越深。
　　她根本就不知道紗夜長什麼樣，卻還是會幻想她認真打遊戲的模樣，明明友希那和紗夜感覺像是同一個類型，她不會去思考為什麼自己不幻想友希那。
　　就只想像那個把遊戲玩得像是考試一樣的紗夜。
　　擅自去想像，擅自覺得自己好像跟人熟起來了一樣，別人沒有來找她說話，她就又會失望。
　　燐子也明白不主動的話什麼也不會發生，但她也明白──她們都只是網友罷了。
　　只不過是在虛擬世界裡多了一個在意的人，沒什麼大不了的──她本來這麼想的，事情卻發生了一個意外的轉機。
　　本來不太熟絡的公會，會長公布了線下聚會的消息。

　　「欸欸？線下聚會？大家要去嗎？」
　　「我感覺沒什麼必要吧。」

　　這是她們開著通話的時候發生的，第一個有反應的人是莉莎，第一個回應的也是友希那。

　　「唔……亞子有點興趣的說！想跟大家認識認識！」

　　不過友希那的冷漠並沒有澆熄高中生的熱情──就是因為高中生，燐子開始擔心了。

　　「嘛……我也是覺得去了無妨啦，只是去吃一餐而已，而且人多包場的話還有些餐點優惠，平常沒有的哦！」

　　亞子表示有興趣以後，莉莎也積極表示了興趣，然而這並沒有讓燐子安心。
　　雖然紗夜還沒有表態，但是亞子是燐子最好的朋友，就算是感覺人很不錯的莉莎，她也不放心這個高中生單獨去網友聚會，即使她們也只是網友，可能是因為亞子會認識這些人，燐子覺得也和自己有關係吧。
　　不過她其實不覺得莉莎會危害亞子，因為她覺得莉莎出去聚會可能也是容易發生危險的類型，即使她自己也沒資格這麼說別人。

　　「小亞子還是高中生……要去的話我會陪同的……」

　　但她還是選擇踏出去了，就算三個人去陌生場所見陌生人很容易遭遇危險，她覺得三個人總比兩個人好。

　　「欸──真的嗎？燐燐！」
　　「嗯……」

　　只是出於保護的心態──她沒想到也有人會這麼想。

　　「我也去吧。」
　　「欸……？」

　　所以紗夜附和的時候，她沒有把反應藏起來，就這麼流露在了她們的語音裡。

　　「那不就大家都要去嗎──？吶，友希那也去吧？」
　　「……如果是為了見平常和我打副本的人，那好吧。」

　　沒有人在意她的錯愕，莉莎接著邀請了最後一個人，友希那也不得不答應了。
　　五個人開著語音各自和公會長報名，報名時間截止後會長也是各自傳訊息給她們，五人確認過資訊都是一樣的，不公開發表只是為了防止沒報名的人來湊熱鬧而已。
　　也是因為這個契機，公會頻道開始漸漸熱絡了起來，即使燐子她們還是沒怎麼參與聊天。
　　看著記在手機裡的日期，她當時甚至不會去意識到是多人聚會，只是單純想著能見到紗夜，那是多麼開心。

07

　　明明把聚會的日期在心裡記牢了，燐子卻像是高中那時在倒數大學考試一樣，每天都會打開手機確認數字減少了，但是和考試不一樣的是──這是興奮的感覺。
　　她雖然也會想像和大家見面的時候是什麼感覺，最後思緒飛到天上的時候，回過神智才發現自己都在想像和紗夜的互動。
　　她不是很明白，為什麼同樣都是網友，最在意的只有紗夜，她也有想過，或許最開始就是因為裝備的事情才在意紗夜的，在除去自己的四人身上，只有紗夜給了她一種「同伴」的感覺。
　　即使還有好多天，她每天都在想著當天到底要穿什麼衣服，避免前幾天穿到，然後又只有這時候才會想到她要去的是多人聚會──有男性的地方，就又會想著要穿低調一點的衣服。
　　她其實是多麼期待時間可以過快一點，她想要快點見到大家，卻不能在聊天中暴露這種情感，所以一天比一天壓抑了一點，而約定的日期也終於到了，一直到現場之前，她都還沒有放鬆。
　　雖然想著要見紗夜，燐子還是記得自己答應要來的原因是擔心亞子，所以在見到大家之前，她先約了亞子。
　　亞子是這五人之中唯一一個會在動態發自己照片的人，這讓燐子很好認，她立刻就在車站門口找到了亞子。

　　「是……小亞子吧……？」
　　「哦！這個說話的聲音是燐燐！」
　　「嗯……」

　　兩人見面沒有太多驚喜，就是很熟的朋友見到面很自然而然的感覺，接著她們兩人就一起前往了集合的餐廳門口。
　　然而越往前走，燐子就越來越緊張，她甚至開始想要躲在比她還矮的亞子背後，卻在躲之前，在餐廳門口附近就聽見了有人的聲音往這裡傳了過來──

　　「啊！那個是……亞子對吧！」

　　從人群裡冒出了一個看起來相當活潑的女性，剛剛就聽見聲音了，燐子不用猜也知道是莉莎。

　　「哼哼……那麼妳肯定是莉莎姊了！」

　　亞子也絲毫不緊張地和莉莎打了招呼，燐子只敢點點頭。
　　接著又看見有人慢慢走了過來，面無表情又冷靜沉著的模樣，她倒是不會覺得對方是紗夜，反而直覺認為是友希那，而友希那也是和她點了點頭打招呼，兩人就在吵鬧的另外兩人旁邊聽她們說話。
　　紗夜還沒有來，燐子也不敢到處亂看，反而站在原地有一種越來越緊張的感覺，又不是沒有過完全不動的經驗，卻只有在這時候感到脖子和肩膀僵硬，所以她想不敢看向其他地方，看看旁邊的三人也行吧？於是轉過了頭──

　　「唔……」

　　一和友希那對上眼，她就慌慌張張地又看向了別處，就正好看向了人群。

　　「……！」

　　她又和另一個女性對上眼了，卻像是被吸住了一般，沒有再看向其他地方，她們互相眨了眨眼，有一瞬間她避開了燐子的視線看向了旁邊的亞子，接著便慢慢走了過來。
　　燐子知道的，這個人才是紗夜。
　　明明什麼都沒發生，她的心臟卻撲通撲通地用力撞著胸口，想躲在亞子背後的心情又浮現了，卻還是戰戰兢兢地站在原地。
　　一直到對方站到了自己面前，燐子已經完全不敢抬頭了。

　　「……是燐子吧？」

　　明明已經確定對方就是紗夜，燐子還是害羞地捉住了衣角，該點頭的時候卻是一種想搖頭的心情，然而她還是鼓起了勇氣抬起頭再次看向紗夜的臉。

　　「是……紗夜嗎……？」

　　無庸置疑的事實，她卻沒有自信地問了出口。
　　這讓紗夜忍不住笑了出來，她頓時被慌張的感覺侵占了全身，一時之間不曉得該看哪裡，無法伸手去抓住亞子，視線都開始有了暈眩感──

　　「妳沒事吧？」
　　「欸……？」

　　紗夜的手沒有碰到燐子，抬起來就停在她面前，看著像是要去碰肩膀卻也沒有碰，或許也只是想在她的視線裡揮揮而已，不過確實起了作用，感覺燐子好了一點後她又收回了手，兩人才好好看著彼此。

　　「雖然初次見面說這些也很奇怪……害怕跟人接觸的話，我會陪妳的。」
　　「……！」

　　然而這句話又讓燐子腦袋一片空白了，正要開始慌張的時候──燐子突然想到了，紗夜就是坦克，所以她忍不住笑了。

　　「紗夜……真是可靠的坦克呢……」

　　甚至覺得紗夜剛剛那句話是遊戲職業衍伸出的笑話，燐子稍微冷靜了一點，肩膀和脖子也不再僵硬，紗夜也跟著笑了。

　　「啊、是紗夜吧！」

　　接著在一旁聊得很愉快的莉莎才注意到紗夜已經過來了，紗夜點了點頭後，本來要說些什麼，卻被人群裡突然喊了一句「要來簽到」而打斷了。
　　五個人都簽到了以後就一起進到了餐廳，因為沒有強制安排位置，她們理所當然地坐在一起，只是坐下來就發現來的男性很多，更不用說她們對面的空位，就正好被男性坐滿了。
　　她們來之前當然都做好了準備，知道這是什麼樣的活動，屬於同一個公會的人也多少都有歸屬感，熱情一點的人會把所有人當成自己人，有一些是真的熱情地想要招呼那些看起來有點內向的人──另一些，就是有心機的熱情了。

　　「哈哈，妳們多吃一點啊！我幫妳們──」
　　「哦哦，謝謝，來來來，男生怎麼會知道女生想吃多少呢？我來幫忙吧！」

　　然而這些熱情的人全部都被莉莎擋了下來，也確實是完美分了食物給大家，在行動上無法出手，他們就開始用言語──

　　「妳們都幾歲啊？哈哈。」
　　「欸──怎麼可以問女生年齡呀？不過我遊戲裡六十一等唷。」
　　「什麼啊，哈哈哈！」

　　就連對面的問題，莉莎也是完美迴避，她一個人就救了全場，只是對面也開始發現，必須要個別提問才不會被莉莎擋下來。

　　「啊──我們公會的坦不多，妳就是SAYO吧！」

　　所以他們首先朝感覺比較好搭話的紗夜開始，這讓就坐在紗夜旁邊的燐子震了一下。

　　「……我是。」

　　紗夜並不打算多交流，她這趟的目的和燐子一樣，只是為了見固定組隊的她們而已，所以有些冷漠。
　　燐子是害怕下一個被點到名字的就是自己，她不禁又低下了頭，然而還是沒能避開。

　　「妳們是不是常常一起上線的那五個人啊！這個是坦克，那個是補師，旁邊的是詩人……那妳一定就是其中一個魔法師！」
　　「……！」

　　不敢肯定也不敢否定，燐子只敢低頭看著自己的餐點，雙手握拳在腿上不敢亂動，沒有強大的內心能夠有「餘裕」在內心大喊誰來救救我，而是直接腦袋空白了。
　　但是就算沒有得到燐子的回答，對面也沒有放過她，反而開始覺得這種反應真可愛而笑了，就打算等燐子回答。
　　當然如果有跳過鍵，此刻的燐子只想跳過，她並不想選擇面對，畢竟她今天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她甚至能夠在這時候退場離開，想著如果一直不回答，他們就會放過自己了吧──

　　「妳還好嗎？」

　　耳邊傳來了紗夜就超近距離的問候。

　　「……！？」

　　燐子嚇得被迫抬起了頭，耳朵也整個發熱，卻在和紗夜視線交會的瞬間又低下了頭。
　　紗夜沒有因為燐子的反應而避開，而是等著她回答，她也不曉得自己為什麼莫名地有自信覺得燐子不會回答對面但是會理自己。
　　不過燐子確實打算回答紗夜。

　　「想去……廁所……」

　　她沒辦法違背良心回答「還好」，也不想因為說了任何話而明確地被對面認為就是不想回答他們，所以選了一個折衷的答案。

　　「那我陪妳去吧。」

　　紗夜很快就明白了，坐在尾端的她立刻起身，扳著一張正經的臉說了要去廁所，就對燐子伸出了手。

　　「……！」

　　燐子並沒有搭上去，但是明白了紗夜的意思，所以她也趕緊動身就離開了位置，本來是跟在紗夜後面的，明明沒有加快腳步，最後卻和紗夜並肩了，這讓她有點難為情。
　　畢竟只是藉口，燐子並不是真的想上廁所才來的，兩人都走進了不會再有男性打擾的廁所後，只是沉默地佇立在洗手台前。
　　沉默歸沉默，紗夜並不覺得尷尬，所以立刻就和燐子搭話了。

　　「我還以為妳不會來的。」

　　燐子愣了一下，她覺得紗夜應該不是在說不會來廁所，而是來這個聚會，她又低下頭看向了別處。

　　「我才……以為紗夜不會來的……」

　　她也想跟紗夜說話，所以不會避開話題，就只是緊張過頭，說完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垂下的臉又都紅了起來。
　　紗夜並不以為意，不問也知道燐子害怕和人接觸，想著要讓燐子舒適一點，她也盡量不去看燐子了，只好看著別處繼續接下話題。

　　「公會裡男性玩家多，所以我擔心妳……們。」

　　然而顧慮過多的行為，讓緊張的燐子不禁笑了。

　　「紗夜也是女孩子的吧……？」

　　紗夜也知道自己的理由聽起來只是藉口，難為情令她下意識就去撥了頭髮。

　　「……五個人，總比三個、四個還要好吧？」
　　「那倒也是呢……」

　　只是紗夜的反駁還是有說服力的，燐子贊同了這點，兩人的話題卻也就停在這裡。
　　這回才是尷尬的沉默，燐子被頭髮蓋住的耳朵還是紅的，她又不禁動了脖子讓頭髮多往下垂一點完全遮住，紗夜的臉不知道什麼時候也染上了一點紅，她正想抬起手摸臉的時候，廁所的門又被打開了。

　　「……！」

　　兩人忽然很正經地面向洗手台的鏡子，非常有默契一起打開了水龍頭假裝在洗手，等到了走進來的人進了隔間後她們才轉頭看了彼此一眼。

　　「差不多回去了吧……說了五個人比較好……對只剩下三個人的小亞子她們就不好意思了……」

　　這次先開口的是燐子，雖然臉上還是有些微紅暈，但是她不避開紗夜的視線了。

　　「嗯，我們回去吧，只交給莉莎小姐一個人對付，確實不太好意思。」

　　看見燐子終於能夠正視自己，紗夜開心地笑了，燐子也跟著笑了。

　　「嗯……」

　　她笑著應了一聲，但其實不是被紗夜渲染的，而是她聽見了莉莎「小姐」，即使她還沒聽見紗夜怎麼稱呼別人的，從當初被叫「燐燐小姐」來看，沒有被尊稱反而才是特殊待遇。
　　從廁所回來的她們看見亞子主導了餐桌上的話題反而鬆了一口氣，就像燐子擔心亞子一樣，紗夜也感受到了亞子身上散發出的孩子氣息，原本有心機的人都跟著純真了起來，就像大人逗孩子的現場，即使其他來參加聚會的也多半都只是大學生而已。
　　然而她們終究是沒有逃過名為「聯誼」的線下聚會。

08

　　「吶，我說，大家，要不要退公會？」

　　這是一直在努力幫大家擋下任何搭訕的莉莎，離開聚會後的第一個感想。

　　「唔……」

　　燐子是回憶太差了，已經說不出話，一旁的紗夜更是皺起了眉頭，亞子則是露出了一臉愧疚的表情，覺得都是自己說了想來，才會害得大家都來。
　　知道要開始「聯誼」的時候，想趁機離場的燐子被強迫留了下來，其他人也被留著，公會一直以來沒有硬性規定要人加入遊戲外通訊軟體的群組，這次也被迫拿出手機加入，不加入的話其他人就當場起鬨，看著很為難的燐子，想當個和事佬的莉莎當然沒辦法當場生氣，紗夜也不想破壞氣氛，但是更不想勉強自己和朋友，然而在廁所和燐子說的「五個人」，在這時候也贏不過其他的二十幾人。
　　就在大家都快要屈服的時候──

　　『砰』

　　一直默不吭聲的友希那用手機拍了桌子站了起來，明明只高了亞子一點點，氣勢卻使得所有人都不敢說話。

　　「真不好意思，沒有興趣，錢在進來的時候付了吧，我走了。」

　　明明店內有播音樂，友希那的聲音卻像是鎮壓一般讓人動都不敢動，他們眼睜睜地看著友希那離開位置，原本擋在旁邊的人都讓了路，然而友希那並沒有就這樣直接走到店外，她還回過頭看了一眼。

　　「不走嗎？」

　　她看向了燐子等人，第一個有反應的當然是現實本來就是朋友的莉莎。

　　「走囉！」

　　莉莎拉起了亞子和燐子的手，對紗夜用眼神示意，四個人就站起來離開了。
　　等到走遠了以後，莉莎才終於忍不住說出大家的心願──要離開這個公會。

　　「大家如果都坦率一點的話就不會這樣了，只是想見面吧？」
　　「這……」

　　然而卻狠狠地被友希那吐槽了，沒有人敢反駁她，就像剛剛離開餐廳的氣場一樣。

　　「原本待得還不錯的，但是即使這次沒來，我想也會因為今天的事情，公會開始有一些不必要的社交規則，我們離開吧。」

　　但是友希那還給了大家台階下，她甚至露出了微笑，這讓四人都鬆了一口氣。

　　「我想換成下一個公會可能也會發生類似的事情，所以我來創公會吧。」

　　繼續向車站邁步之前，友希那面無表情地淡淡帶過了一句話。

　　「哦哦！友希那嗎？那可真是太好了。」
　　「友希那小姐創的公會，我要我要！」
　　「是呢……感覺可以讓人安心，燐子呢？」
　　「我也覺得……會很安心……」

　　不過大家卻因此都興奮了起來，從餐廳帶出來的心情都瞬間灰飛煙滅，不過莉莎卻拉住了要繼續往前走的友希那。

　　「那──既然提早解散了，大家要不要趁他們還在聚會的時候，一起去網咖？」

　　莉莎沒有說出後面那句話，但是大家都明白是什麼意思，就是要趁現在去退公會然後創新公會，順便一起打個副本。
　　這個提議，當然沒有人拒絕，只是她們還是為了避免遇到剛剛那些人，特地搭車去了另一個地區。
　　然而大多數的網咖確實除了單間以外還有兩人間、四人間，就是沒有五人間，不管怎麼分配都會讓她們其中一個人內心有點疙瘩，於是每個人都選了單間，這一次一起去網咖，並沒有實現燐子想看紗夜打遊戲的願望。

09

　　友希那當初會加入公會就是因為要賺取加入公會才有的獎勵，剩下她們五個人的話，獲得特殊道具的速度就變慢了，更不用說之前高等公會有的加成，又要慢慢累積起來了。
　　只是這個遊戲還有一種特殊的系統，就是結盟的公會可以共享，就像是一個公會收滿了人之後，想要再收人卻也無能為力，只好創建一個新的分會，然而又要從頭累積所有東西的話，任誰都會感到厭煩，所以只要是結盟的公會，就能夠共享原本的加成。
　　當然比較低等的公會如果沒有達到每週目標的話，這個好處會被自動解除，可以結盟的公會最多也只有一個而已。
　　點開了「Roselia」的公會介面，燐子有些困惑地看著第一天還在「敵對公會」名單理的「Afterglow」，隔幾天就變成了同盟公會。
　　雖然不合邏輯，但是敵對公會也是要兩方會長都同意才能列在名單上的。

　　「別誤會，是蘭自己來申請又取消又申請的。」

　　在燐子提出疑問後，友希那這麼回答了她。

　　「啊哈哈……確實是那樣的孩子呢。」
　　「嗯……？」

　　燐子本來正要問蘭是誰，就被莉莎打斷了，接著才發現好像就是Afterglow的會長，雖然沒有完全解開她的疑惑就是了。
　　反正她們新建的公會突然就有了高等公會的加成，這也不是什麼壞事。
　　每天都能順利又快速通關副本，有閒暇時間就會去多刷幾次副本看看會不會掉出稀有裝備，因為有莉莎和亞子，五個人在語音裡越來越放得開，彼此都越來越熟絡──即使如此，燐子依然還是覺得心裡有哪部分不太滿足。
　　這好像不是她想要的。
　　但是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有一種停在原地的感覺，好像玩遊戲能獲得的幸福感已經大幅下降，每每上線就只感到一絲絲的焦慮。
　　她還是和之前一樣每天確認紗夜的個人資料，見過面後大家開始會聊日常生活卻不會一對一聊天，那種心裡有什麼開始糾結起來的感覺令她不太好受。
　　每天都能聽見紗夜的聲音，但是她覺得不夠。
　　除了原先就認識的莉莎和友希那，其他人終究都只是網友，每當通話切斷後她總是一個人對著鍵盤發呆許久，那時大概是在暗自高興「今天也和紗夜說到話了」，卻又在睡前躺上床的時候開始嘆氣，想著自己怎麼就沒能多說一點話。
　　其實燐子知道的，她很在意紗夜，只是她有點困惑，因為對方也是女性。
　　她覺得自己可能只是想和紗夜變得感情更好一點吧。
　　──在這樣的時節，遊戲又迎來了大型更新。
　　結婚系統，而且可以同性。

　　「真是的，淨是出一些需要特殊手段才能取得的道具呢！妳說是不是呀，友希那。」
　　「反正也不是什麼做不到的事情吧？」
　　「說得也是啦……」

　　消息出來後的五人通話，莉莎立刻就提出了結婚系統的話題。
　　就和加入公會一樣，結婚的話又可以獲得特殊道具和特殊裝備、甚至特殊稱號，畢竟是遊戲，大家都想要獨一無二，所以這種玩法很常見。
　　雖然很常見──燐子玩過了那麼多遊戲，從來沒有體驗過。
　　對於不會花錢去買時裝的燐子來說，這些能免費取得的「服裝」很有吸引力，所以一談到這件事，她就有點緊張。
　　因為她們只有五個人。

　　「結婚的話……莉莎小姐跟友希那小姐嗎……？」
　　「欸？哈哈，雖然我跟友希那的話以後賺積分比較容易吧……哎呀，蘭要鬧好久的彆扭吧？」
　　「原來……是這樣……？」

　　雖然知道隔壁的會長叫做蘭，但是燐子一直到了今天才知道跟友希那到底是什麼關係，不過也沒有打算探究別人的隱私，而且她的問題還沒解決。

　　「那……友希那小姐有人選……剩下我們四個……剛剛好可以呢……」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燐子是有些自暴自棄地想著她和亞子、莉莎和紗夜，卻也是抱了一點其他人會提出其他組合的希望說出口的。

　　「哦哦！對耶！莉莎姊要跟我嗎！」
　　「……！」

　　只是她沒有想到第一個提出理想組合的竟然是她的摯友。
　　再怎麼說，遊戲裡最配的總是坦克和補師。

　　「哈哈，好啊！那燐子就跟紗夜囉？」
　　「……」

　　接著又一次被提出來自己會跟紗夜，腦袋一片空白的燐子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如果燐子不介意的話。」

　　然而紗夜卻因為沒有聽見燐子的聲音，把決定權交給了她。

　　「當、當然……不介意的……」

　　聽見自己的名字就恢復了神智，燐子有些緊張地附和了她們，大概沒有人比她還要在意配對的事情，決定了以後亞子和莉莎就開始談結婚系統的各種功能，這種好像把事情談妥了卻又什麼都沒談的感覺讓燐子心裡有點空虛。
　　遊戲更新是幾天後，所以即使今天談好也還不能立刻行動，沒有實際行為就像是口頭說說，沒有承諾一樣。
　　耳機裡還不斷傳來亞子和莉莎聊天的聲音，友希那跟紗夜偶爾應個幾句話，為了不讓自己更空虛，燐子也開始研究了結婚系統的說明，只是她沒想到立刻就有東西來填補她了。

　　「燐子，真的願意跟我嗎？」

　　在五人都還在通話的時候，燐子收到了來自紗夜的遊戲私訊，不禁對著螢幕愣了一下，回過神來又繼續眨眨眼確定自己沒看錯。

　　「當然(ﾉ>ω<)ﾉ」

　　她找不到最適合現在心情的表情，送出去後卻又有點後悔地摀住了臉，覺得自己是不是太明顯把興奮的感覺表現出來了。

　　「那就好。」

　　燐子看著紗夜回答了這句後又繼續參與了通話裡的聊天，好像剛剛什麼都沒發生一樣，但這反而讓她莫名開心，偷偷按下了截圖。
　　就像是她跨越不出去的那一步，被別人反跨了過來，終於──和紗夜在五個人開著語音的時候私下交流了。
　　於是她又開始倒數遊戲更新的日期了。

10

　　結婚系統開放的當天，當然沒有人能夠立刻結婚，說要角色進行「交往綁定」後七天才能夠結婚，這是為了避免玩家大量洗刷特殊道具。
　　就算要等七天，也足以讓燐子失去冷靜了。

　　「哼哼，亞子和莉莎姊成為情侶了！」
　　「哈哈，別說得好像我們交往了一樣呀，不過我這樣是不是失去了可以認識別人的機會呀──」

　　大家一起上線，才過沒多久就傳來了亞子和莉莎的報告，但是燐子卻沒有半點回應，因為自從她看見紗夜請求和她──的人物──交往，截圖按下確認後就一直呆滯著。

　　「莉莎姊難道會想在遊戲裡找對象嗎！？哇，要是找到的話，一定要跟亞子說喔！我會好好解除婚約的！」
　　「啊哈哈，說得好像我是什麼負心漢……我怎麼會丟下朋友呢！不過如果真的遇到的話……說得也是呢，要是遇到跟蘭一樣個性的，那就沒辦法了。」
　　「哦哦，蘭是友希那小姐旁邊那個玩家吧？目睹交往現場！」

　　一直到她們閒聊到這時候，燐子才反應了過來，因為要一起去副本入口，她們都站在一起，燐子也沒見過同盟公會的會長，所以就好奇地把游標指到了友希那旁邊的角色身上。

　　「……！」

　　她今天才知道「蘭」是女性角色。

　　「也是女生……？」

　　然後還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對哦！不是男生假扮的哦！不過要是有男生玩女性角色來搭訕我……感覺我也不會喜歡上他吧？」
　　「欸……？」

　　燐子其實沒有想知道那麼多，她當下只是好奇既然也是女孩子的話，為什麼當初莉莎跟友希那沒有跟「蘭」固定組隊，還特地分開了，如果是男性的話，燐子就覺得她們可能只是不想和「蘭」帶來的其他男性玩家玩所以才分開的，女生她就不明白了，還被補上了後面那句「喜歡」，她突然覺得有點混亂。

　　「抱歉，久等了，要累積交往積分的話似乎要一起打副本比較快，不過我還是會和大家一起打的，之後再和她多打一場。」

　　然而在燐子疑惑的時候，友希那就回來了，不過有疑問的或許也不只有她。

　　「這樣對友希那小姐有點不好意思……缺坦克的話我也可以奉陪的，但是友希那小姐的對象介意這麼多事情的話，怎麼沒有一開始就和她呢？」
　　「……就算交往了也還是需要一點私人空間的，只是『戀人』的名義不能讓給任何人呢。」
　　「……原來如此？」

　　紗夜大概也是沒想到友希那會這麼回答，她愣了一下，然後就沒有再多問什麼了。
　　燐子覺得自己聽懂了又沒有聽懂的感覺，她想偷問莉莎，可是這是友希那的私事，友希那跟莉莎又是好朋友，肯定會被別人覺得有點奇怪。
　　所以她難得私訊了紗夜。

　　「那是友希那小姐現實的女朋友嗎(*´･д･)?」

　　明明燐子也覺得，來問紗夜另一個人的私事很奇怪，但她也來不及收回了。

　　「我也是這麼理解的。」

　　得到了紗夜的答覆後，她甚至有點不知所措。
　　她的頭腦有點混亂，她們都見過友希那，友希那確實是女生，剛剛幾句話證實了蘭是女生、更是友希那真實的戀人，她直到今天之前，都沒辦法這麼坦蕩蕩認為同性是可以在一起的。
　　即使遊戲出的結婚系統可以同性，她也覺得因為這只是遊戲，又不是現實，更何況性別可以自己決定，所以她並沒有感到奇妙。
　　然而現在就有活生生的例子在她面前，告訴她「同性也是能在一起的，而且就這麼自然地出現在自己的生活裡」，她覺得內心有什麼被震撼到了。

　　「好厲害呢(๑´ㅂ`๑)」

　　所以她錯愕了之後，直接把心裡想的告訴了紗夜。

　　「好厲害？是在說哪一方面呢？」

　　然而被反問後她又愣了一下，因為她也沒注意到她剛剛竟然回得這麼自然，不過就算發現了，她也不會立刻就變得尷尬，反而更敢說──

　　「就是毫不避諱地說出來關於戀人的事情呢(〃∀〃)」
　　「那確實……就是友希那小姐的作風呢，表裡如一。」
　　「嗯，所以好厲害的(๑´ㅂ`๑)」
　　「嗯。」

　　就這樣短短的對話，燐子當下開心地截了圖，結束以後她卻又有那種落寞的感覺。
　　她覺得她就不該跟紗夜提起戀愛話題的，就像是插旗一樣的行為──但又是插了什麼旗？她想跟紗夜做什麼？不然怎麼會覺得跟別人說了，就不會跟這個人有那種發展？
　　是想像友希那跟蘭那樣嗎？

　　『不是的……我……不是的……是的……』

　　在她心裡已經漸漸找到答案了。

11

　　「交往」滿七天，那一天上線，公共頻道一直都是哪個玩家和哪個玩家結婚的系統廣播，能夠越早拿到結婚才會贈送的戒指、越早讓這個戒指累積親密值，才能更早享用加成，所以當天打完副本後，燐子一行人也去教堂排隊了。
　　因為每次結婚都會播放動畫，所以一次只能受理一對，不少玩家都卡在教堂裡，就為了能夠在系統開放的第七天結上婚。
　　友希那為了和蘭方便說話已經離開通話，燐子也覺得就剩下枯燥乏味的排隊了，雖然跟大家聊天可以打發時間，但是只是單純的排隊，她還想去做點跟遊戲無關的事情，就也離開了通話。
　　只是她也不是離開了位置，畢竟要是排到她們了她卻不在，那也是白白損失了時間。
　　她單純想專心畫一下衣服的設計圖，不過卻在她拿出圖畫本之前，遊戲外的通訊軟體跳出了通知視窗，是「冰川紗夜」。

　　「要和我通話嗎？」
　　「……！？」

　　她嚇得差點把剛握好的筆丟了出去，睜大眼睛盯著那幾個字確定自己沒看錯，然後開始在房間支支吾吾了起來。
　　燐子退出群組通話的時候說的是「那我也先退出了」，所以紗夜她們不知道燐子其實是要去做別的事情，但是燐子真的沒想到紗夜會這麼做。
　　她看了一眼圖畫本，又看了一眼聊天視窗，最後選擇放開筆伸長手去鍵盤敲幾個字。

　　「好(`・ω・´)」

　　接著紗夜就打電話過來了。
　　這比她當初要認識紗夜、和亞子第一次通話的時候都還要緊張，明明接通了卻不敢發出聲音。

　　「妳怎麼退出通話了？」

　　只是她更沒想到紗夜一開口竟然是問這個。
　　因為不是什麼特別的原因，對燐子來說非常好回答，她就冷靜了下來，然而她並沒有直接告訴紗夜──

　　「紗夜又怎麼……來找我通話了……？」

　　燐子的理由不特別，所以她想知道紗夜的理由，而且因為她是先退出的，她也不知道紗夜退出的時候和亞子跟莉莎說了什麼。

　　「沒、沒什麼，我只是想……想跟妳一起等。」
　　「嗯……？」

　　難得聽見紗夜好像有點緊張的感覺，燐子都開始有餘裕起來了，非常自然地就發出了疑惑的聲音。

　　「所以妳並不是不想說話了？」

　　只是紗夜又立刻冷靜下來把問題拋回給燐子了。

　　「不是……我只是……想做點需要專心的事情……」
　　「原來是這樣……那我打擾到妳了嗎？」
　　「沒、沒有的……！我……我只是在畫圖……」

　　聽著很像是紗夜覺得打擾到就會切斷通話，所以燐子緊張地回答了她。

　　「畫圖？是大學的專業嗎？」
　　「不是大學……是……自己很喜歡的……服裝設計……」
　　「欸？原來是這樣。」

　　紗夜也差不多意識到了自己一直在問問題，聽見意外的回答令她錯愕了一下後，她就沒有多問了。

　　「快要排到我們了呢。」
　　「嗯……在小亞子她們後面一個呢……」

　　然而紗夜沒有繼續問反而讓燐子覺得她對自己的喜歡的東西沒興趣，有點失落，語氣都沉下來了。
　　當然，紗夜也察覺到了。

　　「妳是……衣服的平面設計，還是接下來真的會進行裁縫的設計？」

　　所以她還是把她在意的事情問出了口，即使她已經因為自己只會問問題而皺起了眉頭，就算燐子的語氣稍微變開心了，她還是有點愧疚。

　　「會做衣服的哦……」
　　「欸？不會那天見面，穿的就是自己做的吧？」
　　「是哦……」
　　「竟然是手做的嗎？抱歉……完全沒有看出來……我覺得很好看。」
　　「唔……」

　　沒想到順勢就這麼被誇了，本來越來越自然的燐子又不禁害羞起來了。

　　「抱歉……我是不是問題很多？」
　　「沒、沒有那回事……我……很開心的……」
　　「這、這樣啊。」

　　明明被燐子否定了問題太多，紗夜卻也沒繼續多問，兩人就此沉默了起來。
　　五人通話的時候即使沉默也不會有人覺得尷尬，燐子不說話也沒有再次拿起筆畫圖，就是在這個沉默裡不知道怎麼辦，彷彿她們不是每天說話的關係一樣。

　　「那個……」
　　「是、是……！」
　　「……」
　　「……？」

　　突然被紗夜叫了一聲，燐子有點激動地回應之後，她感覺自己聽見了紗夜細微的笑聲，又在螢幕前更不知所措了。

　　「我只是要提醒妳，下一個就是我們了。」
　　「啊……」

　　紗夜一說，燐子雖然冷靜下來了，卻滿臉通紅，她又暗自慶幸著好險誰也看不到。
　　看著前方正在播放亞子和莉莎角色的結婚動畫，燐子還幫忙截了幾張圖，正想說遊戲做得真不錯的時候，就想到了下一個就是她和紗夜，她的耳朵又熱了起來。

　　「燐子。」
　　「啊……是……換我們了呢……」

　　莉莎和亞子的動畫結束後，就換紗夜和燐子在規定時間內去找NPC再次報到了，只是紗夜並沒有應一聲「嗯」，讓燐子也遲疑了一下。

　　「紗夜……？」

　　紗夜的角色就站在NPC前，卻沒有和NPC說話。

　　「妳願意和我結婚嗎？」
　　「欸……」

　　耳機裡傳來了異常平穩的聲音，因為待會確實要結婚，所以燐子一開始只是愣了一下。

　　「欸……！？」

　　然後她才意識到紗夜好像有別的意思。

　　「抱、抱歉，只是再確認一次而已……」

　　然而紗夜卻否定了。

　　「這、這樣嗎……當然……說過願意的……」

　　燐子回答了以後，結婚確認的視窗就跳了出來，各自輸入了對方的名字就按下了確認，和前面的人一樣，確認完就開始播放結婚的動畫。
　　燐子當然是下意識按了很多截圖，卻忘記了她正在和紗夜通話，所以當耳機裡又傳來了微小的笑聲後，她已經放棄掙扎了。

　　「唔……」

　　就是把最直接的反應展現給了紗夜。
　　結婚的程序結束後，她們身上都多了一個結婚戒指，道具說明寫著和誰結了婚、親密值有多少，好友的介面也多了一個結婚的介面。

　　「那個……」
　　「什、什麼……？」

　　今天一直聽見紗夜和以往不同的語氣，燐子也特別緊張，想做的事情根本就沒辦法做。

　　「以後副本打完也可以……跟妳單獨通話嗎？」
　　「……！？」

　　這可能是她今天最吃驚的一句話了，甚至好一會都沒辦法發出聲音，心臟的聲音都快要蓋過耳機裡傳來的呼吸聲了，只是她的臉上卻漸漸出現了笑容。

　　「當然……可以……」
　　「……嗯。」

　　沒有說出目的和原因，但是得到了許可，不需要再多問些什麼，彼此都已經開始有點明白是什麼意思了。

　　「那我要先下線了……晚安，燐子。」
　　「晚安……紗夜……」

　　而今天就在笑著互相道晚之中結束了。

12

　　燐子本來以為就算遊戲裡有對象了，生活也根本不會有什麼變化──只不過是五人通話結束後，在燐子或紗夜下線之前，變成了她們兩人的單獨通話罷了。
　　但是事情往往出乎了她的意料，又在她的想像之內。
　　她和紗夜會單獨通話就算了，也開始會在遊戲之外的時間傳訊息了。
　　上學的時候、在家裡還沒有上線的時候，還有睡前，這讓她的內心毛躁了起來。
　　她覺得紗夜對自己好像也有意思，卻又不是那麼確定，感覺可能也只是單純想成為好朋友而已──但是會這樣嗎？
　　她確定她和紗夜的相處跟亞子是完全不一樣的，而且很微妙，至少，她不會想跟亞子這樣。
　　然而就算有這樣的互動，她們終究也只是在網路上交流罷了，她不想一直處在被動位，她們能有這樣的改變，她也知道自己什麼也沒做，所以她也想鼓起勇氣了。

　　「要不要……做一件衣服給紗夜呢……」
　　「欸？」

　　在某次的談話中，燐子把自己唯一能做的事情提了出來，畢竟，她也覺得只是出去吃飯好像有點奇怪。

　　「那個……感覺身高很夠……身材也很……不受限制……」
　　「啊……」

　　燐子不知道此時的紗夜在電腦前回想起了燐子的身材，紅著臉發出了聲音。

　　「不介意的話……」
　　「當然不介意，反而很想看看燐子會做出什麼樣的衣服給我。」
　　「那麼要先知道紗夜的尺寸……」
　　「……我們約出來，把想量的地方全部量過一遍吧。」
　　「……」
　　「畢竟我可能會量錯……」
　　「好……」

　　燐子雖然想笑，還是忍住了，因為這比她原本的目的，還要更進階了──她沒想到要把紗夜約出來。
　　畢竟都在東京都內，而且都是大學生，見面很容易，兩人並沒有過了很多天才見面，而是那星期的假日就約出來了。
　　雖然說要量尺寸，出來就為了量尺寸也很奇怪，所以兩人約在了一間餐廳吃飯，當然，也不會在餐廳眾目睽睽之下拿出皮尺幫人到處打量。
　　明明前一個公會的線下聚會，燐子就坐在紗夜旁邊，今天面對面坐下，燐子卻不太敢抬頭看紗夜的臉，最多就看到她的脖子。

　　『兩個人單獨約出來吃飯什麼的……』

　　事到如今才越想越害羞，燐子連拿起水杯喝水的動作都小心翼翼了起來，不管怎麼樣喝水都得稍微提起下巴，她就看見了紗夜也同時拿起了水杯，兩人最後還同時放下了水杯。
　　突然有一種尷尬的感覺在心中擴散，燐子的雙手在大腿上握成了拳，她明白自己想要的──大概就是想要紗夜在身邊而已，卻沒有去想能說什麼。

　　「那個……」
　　「……！」

　　所以紗夜突然開口的時候，她嚇到了，想掩飾驚嚇，只好在身體震的瞬間
看向紗夜的臉。

　　「可能有點冒昧……燐子是幾年級？」
　　「啊……」

　　燐子是不覺得冒昧，只是沒想過還能這麼問，知道大家都是大學生，就沒想過要知道真正年紀。

　　「二年級……」
　　「竟然嗎？我也是二年級。」
　　「欸……？」
　　「欸？」

　　紗夜吃驚的是燐子和自己同年級，不過燐子不用問出口，紗夜也大概感受到了燐子吃驚的是什麼，所以有點錯愕，燐子也是後知後覺發現自己比問年紀還失禮，靦腆地笑了一下。

　　「我看起來比較大嗎？」
　　「不……那個……可能只是因為比較高……」

　　而且還讓人很有安全感──她沒有說出口，不管紗夜比自己大還是小，知道了真正的年紀，燐子很單純地感到開心。

　　「呵呵，身高嗎……莉莎小姐和友希那小姐說不定比我大呢。」
　　「唔……嗯……」

　　雖然是開玩笑的，又一次被提醒自己剛剛說得很失禮，燐子又紅著臉垂下了頭。
　　兩人的餐點很快就來了，總是在這時候假借「吃飯不要說話」的禮儀避開任何會讓自己露出破綻的談話，在每一口送進嘴裡之前，燐子總會偷偷往上瞄一眼，無意間發現了一件事。
　　紗夜在吃薯條的時候變換了最多次表情。
　　點餐的時候緊張得都沒有注意，燐子這才意識到紗夜點了什麼，是三種口味的薯條套餐，畢竟她自己都不是點最喜歡而是單純在點餐的瞬間感興趣的食物，所以她覺得紗夜也是這樣的。
　　然而那個變來變去的表情──

　　『彷彿在當評審一樣……』

　　她從還沒認識紗夜的時候就覺得紗夜對待事情很認真，但是上一次線下聚會，她確定紗夜沒有這樣，忍不住就這麼盯著紗夜思考了好久。

　　「……燐子？」

　　甚至盯到本人都注意到了。

　　「欸、啊……那個……」
　　「妳也很在意薯條的口味嗎？要不要吃看看呢？」
　　「呃、嗯……好的……」

　　燐子就這麼順著紗夜的反應假裝剛剛什麼都沒有發生，小聲地說了一句「那我不客氣了」就把三種薯條各拿了一根過來，要吃之前又看了眼紗夜，眼神忽然變得很期待，讓她又害羞地低下了頭。
　　雖然好像很特別一樣，三種口味也就只是原味、咖哩味和梅子味，燐子也按照這個順序放進了嘴裡，對於薯條沒有特別執著的她其實也沒有什麼感想，就是「好吃」的食物罷了。
　　總之她明白了薯條或許是紗夜喜歡的食物，所以她想試圖跳過紗夜期待的眼神，把自己的餐盤也往前推了一點。

　　「那……紗夜……要不要也吃吃看我的……？」

　　看見像是鼓起了勇氣一樣的燐子，紗夜也瞬間把想得到感想的想法拋到腦後，和剛剛的燐子一樣說了句「那我就不客氣了」，夾了一口燐子的菜色。
　　明明不是自己夾給對方，薯條也是自己拿來的，燐子不知道味什麼耳朵已經紅透了，但是為了掩飾反而增加了食慾，兩人的嘴巴沒有停下來的時候，也就沒有能夠隨心所欲開口的時候，非常安靜地結束了這一餐。
　　服務生似乎特別著急自己沒工作，看見了這桌的碗盤都空了以後就像感應器一樣瞬間來收走了，反而讓人很難就這麼站起來離開，兩人又不禁各自拿起了水杯，幾乎也是同時放回了桌上。
　　紗夜先是苦笑了一下，又摸了摸自己的手，才準備再次開口──

　　「抱歉……跟我出來很無聊吧。」

　　被這麼一問，燐子錯愕地抬起了頭，接著立刻搖了好幾次頭。
　　但是她又不能回答說是因為害羞所以什麼都提不起勇氣，腦裡跑過了好幾個可以替換的答案，最後還是選擇了那個藉口──

　　「只、只是吃飯的時候……不想說話而已……」
　　「說、說得也是呢。」

　　而且紗夜還相信了。
　　不過燐子並不是回答了就又閉上了嘴，畢竟她是真的完全不想被紗夜誤會。

　　「有很多……想跟紗夜說的話……」

　　所以她又鼓起了勇氣多說了一句，卻在說完才想到如果紗夜反問有什麼想說的，那她又該回答什麼？僅僅只是想跟她說話，至於那些話究竟能不能提出來就是另一回事了。
　　例如她喜不喜歡女生，什麼的。

　　「那我們……換個地方？還有事情要做的吧？」
　　「欸……好……」

　　她沒想到紗夜沒有反問，反而還說了讓她更放心的提議，至少她們要做的「事情」，既然不能在眾目睽睽下做，那麼肯定就會去能獨處的地方了。

13

　　離開了餐廳後，兩人不用討論，也明白下一個要去的地方就是網咖，和上次不一樣，因為沒有五人包廂才分開的，這次她們直接租了一個兩人包廂。
　　不過每個包廂跟包廂之間只是一面薄牆隔開而已，甚至跟天花板之間有一點縫隙，隔音不佳，所以網咖基本上都是不能大吵大鬧的環境，兩人在這裡說話也得輕聲細語。

　　「來這裡也只能一起玩遊戲呢，不過副本就等到晚上和她們一起解吧，那……要幫我量了嗎？」

　　兩人都把電腦開機了以後，紗夜才靠過去小聲問了燐子，燐子只好有點害羞地點了點頭。
　　她立刻從背包拿出了皮尺跟筆記本，在兩人都站起來之前，燐子先打開了筆記本。
　　燐子的筆記本上是事先寫好的「紗夜」，下面有一個「身高」，再來是各種部位的名字，她拿出了筆準備寫些什麼，難得看見燐子要寫字，紗夜就偷偷湊了過去。

　　「那……先問一下紗夜的身高……唔……？」

　　才發現紗夜湊了過來，燐子不禁往旁邊縮了一點，繃緊臉頰眨了眨眼。

　　「我一百六十一……要量這麼多地方呢。」

　　紗夜絲毫沒有注意到燐子的小動作，只是很專注地看著她寫的字，等到她想問燐子看不懂的縮寫才發現自己靠太近了。

　　「……抱歉。」

　　網咖的燈通常也不怎麼亮，但燐子還是看見紗夜紅著臉退後的模樣，自己才稍微好了一點。

　　「那就……開始量吧……」

　　不想害羞太久，總是要面對的，燐子率先站了起來，紗夜才跟著站了起來。

　　「紗夜就……這樣站著……然後張開雙手就好了……」

　　與其讓紗夜轉來轉去，燐子決定不如她繞著紗夜轉，於是就讓紗夜張開雙手，一開始就從正面來太過害羞，她先走到了背後，從紗夜的肩寬開始量起。
　　看不見燐子，肩膀上輕輕的觸碰讓紗夜覺得有點癢，再來是肩頭到手臂、手肘，又從手肘到手腕，再來是量整隻手，她差點覺得手的尺寸就差戒圍沒量罷了吧。
　　把手量完了以後，燐子深呼吸了一口氣，胸圍因為要對準所以要從前面量，從後面可以量腰圍和臀圍，她的手從剛剛就有點顫抖，要繞到前方圈住紗夜的腰，讓她更是屏住了呼吸。

　　「……！」

　　紗夜知道燐子是要量腰圍，但是她沒想到會發生讓她僵住的意外，然而燐子本人倒是不覺得怎麼樣，很認真地看了皮尺捲過來的數字。
　　量臀圍的時候就沒有發生了，這讓紗夜稍微安心、卻又不小心因為體驗過而失望了一下，那柔軟的觸感令她臉都紅了，明明知道是很正常的接觸，卻又因為燐子開始量腳而越來越毛躁。
　　背面能量完的都量完了之後，就剩下胸圍了。
　　燐子明明很介意這點卻不介意自己的胸部碰到紗夜。
　　把數據都記好了以後，她走到了紗夜面前，先是看了她的臉，卻在發現對方臉紅之前因為自己也很難為情就又看向了手中的皮尺，紗夜看得出來是準備繼續量的感覺，並沒有說什麼，就是有點緊張地吞了口水。
　　甚至燐子都還沒說話，她就知道燐子要量什麼──畢竟就只有那裡還沒被量到，所以她又一次默默張開了手。

　　「那我就……不好意思了……」

　　看得出來紗夜知道要量胸圍，燐子也先道了歉才把手向後繞──

　　「……！？」

　　紗夜沒想到、燐子也沒想到。
　　彷彿是生理反應一樣，在燐子的手繞到了她背後時，她也把手繞到了燐子背後抱住了。
　　她沒有把燐子抱緊，是隨時都能掙脫的程度，燐子卻只是愣在那裡，雙手還停在她背後抓著皮尺的頭，一動也不敢動。
　　不知道要說什麼，就顧著感受心臟奮力跳動，就像血液帶著氧氣從心臟出發，好像也從心臟開始散發了一股暖流，甚至是熱流，全身突然就發燙了，卻誰也沒有放開誰。
　　心跳讓耳朵很不舒服，燐子還是完全不敢動，明明只要稍微動一下就能完全和紗夜貼合、甚至就靠上她的肩，或者是轉個頭就能發生更進一步的事情，但是她沒有。
　　就連紗夜都怕呼吸會讓燐子從石化解開一樣，快要不敢呼吸，但終究會忍到極限，她只能像是喘不過氣般再次展開呼吸，明明耳膜被心跳聲佔據了，還是聽見了那空氣的聲音，讓她自己臉也越來越熱。
　　這一抱或許沒有什麼特別意思，也可能有，如果有的話──只是在比賽誰先講出那句話罷了。
　　但是紗夜和燐子都不會說的，今天才第一次知道彼此的年齡、紗夜的身高，然而燐子的情報，紗夜一個都不知道，所以那句話說了只會讓人感到膚淺。
　　明明確實是很喜歡的。

　　「……抱歉。」

　　紗夜還是率先放開了燐子，畢竟是她抱上去的，露出了有點愧疚的表情，燐子卻沒有看她，也沒有向後退，身體還是靠在一起。
　　只握著皮尺前端的那手放開了，另一手還是握著──燐子下一秒做的決定是再次把紗夜抱緊。

　　「……！」

　　這次換紗夜稍微嚇到了，她的手就停在半空中，不曉得要不要再抱上去一次。
　　燐子依然什麼也沒說，但是漸漸聽得見彼此的呼吸了，甚至似乎是想說什麼，紗夜聽見她輕輕「嗯」了一聲，光是這麼細微的聲音，就足夠讓她整個耳朵都麻了起來。
　　然而就在紗夜準備再次抱住她的時候──

　　「唔……」

　　或許是太過緊張，燐子的腳軟了，兩人就這麼跌坐在了包廂柔軟的地板上。
　　變成這樣非常難為情，因為坐下來所以稍微分開了以後，燐子倒是先將臉靠上了紗夜的肩膀，根本就不敢抬頭。

　　「燐子。」

　　反而紗夜似乎稍微冷靜了下來，呼喚的聲音沒有任何顫抖，她的手爬上了燐子的肩膀，試圖將她推開讓她能看自己。
　　都做了這種事，總要面對的，燐子是這麼想的，所以她緩緩從紗夜肩上抬起頭來，就要好好看向她的臉──

　　「……！」

　　空氣迅速打向臉頰的感覺很明顯，那一瞬間燐子屏住了呼吸，她瞪大眼睛，但什麼也沒有發生，紗夜的臉佔據了她的視線，卻什麼也沒有碰到，就僅僅只是靠近便停在那裡而已。
　　明明沒有碰到，就在釐米之處，嘴唇卻像是有一種觸電的感覺，又刺又痛，她猶豫了幾秒，思索要不要稍微向前，猶豫完的時候，紗夜已經率先遠離了。

　　「胸、胸圍還沒量吧？」

　　畢竟也沒親上，紗夜直接看向別處避開了話題，但是臉上的紅暈怎麼樣也無法掩飾。
　　燐子不敢相信，當下她想的只是──早知道就去旅館而不是網咖了。

14

　　量完了該量的東西後，一坐到電腦面前，兩人彷彿剛剛什麼都沒發生似的，上線就組隊要去打素材了。
　　當然不可能沒有人在意，雖然專注在面前的遊戲中，甚至專注到能夠忘記自己在哪裡，但是只要稍微轉頭看見對方，就會猛然想起剛剛發生的事情。
　　於是她們兩人今天的姿勢對視力非常不好，貼得螢幕相當近，就是想忘記剛剛發生了什麼。
　　然而跑地圖的時間還是讓人胡思亂想了起來。
　　只不過是抱了一下──學校裡、大街上，甚至各種作品裡又不是沒有看過兩個女性好朋友抱在一起。
　　要說親，也根本沒有親到，燐子不曉得紗夜究竟是不是不小心靠過來然後發現很近就不敢亂動，還是──真的想親？她不問、紗夜也不說的話，她根本就不會知道是哪一種，所以不願意去相信紗夜也對自己有意思。
　　至於紗夜本人，就是主動了卻什麼也沒有得到的樣子，而且燐子也沒有再提起，再說了，沒有告白也沒有交往就要親別人，她只覺得自己很差勁。
　　該怎麼更進一步？自從認識燐子以來她都在思考這個問題，但是是不是已經太靠近了，沒辦法繼續向前了？
　　看著畫面上一隻一隻小怪被解決，她又去拉了其他的小怪來，燐子的魔法攻擊也一個又一個落在怪物頭上，接著是聊天視窗不斷刷新系統提示獲得道具的消息。
　　明明是很認真在玩遊戲，彼此卻又覺得氣氛很尷尬。

　　「( ☉_☉)≡☞o────★°」

　　所以紗夜在收到燐子突然發出的表情符號時，差點笑了一聲。
　　人就在旁邊，她在轉頭過去說話還是用打字的回燐子之間猶豫了一下，最後選擇了兩個選項之外的答案。

　　「……呀！？」

　　不小心叫了出來的燐子盯著紗夜伸過來戳自己腰的手，然後很害羞地摀了嘴，接著露出了有點埋怨的表情。
　　紗夜本來想開口解釋「因為表情也是伸出了手指」的，還是放棄了，就笑著看好像也不是說很討厭這樣的燐子，並沒有和她道歉。
　　燐子紅著臉又面向電腦的時候，兩人的電腦都跳出了剩餘時間的提示，當初就只是為了來量尺寸而已，所以只租了一小時，就又默默地把附近的小怪都清完了以後，兩人不約而同關掉了電腦，然後緩緩後退。
　　雖然覺得自己很差勁，有一件事，紗夜還是想搞清楚的。

　　「……下次還願意跟我出來嗎？」

　　她沒有靠太過去，小聲地詢問了燐子。
　　燐子垂著頭，紗夜沒看見她的表情，不知道她其實又驚又喜，她當然會說好，只是還有其他的話想說。

　　「嗯……」

　　然而也只是想說，她沒有說出來。
　　例如不要下次，今天就來一個「第二次」。

　　「那我們再找時間。」
　　「好的……」

　　還是沒有人要提起不久前發生的事情，在包廂多坐了一下後，就緩緩起身一起離開了。
　　今天約出來的目的就只有量尺寸，紗夜也不好意思再開口要去其他地方了，也還是怕燐子依然是不好意思拒絕而已，甚至不敢詢問她要做什麼樣的衣服。
　　她們在車站道別，各自搭了不同的線，要不是顧及身邊有人，她們不知道對方也都和自己一樣──想深深嘆氣。
　　明明不該遺憾的，兩人就是遺憾了同一件事。
　　沒有親到。

15

　　晚上又和大家一起解副本，副本結束後退出了群組通話，她確實跟紗夜兩人單獨又說了一些無關緊要的話才下線。
　　睡前躺上床，似乎忘記自己要睡覺的了，不斷在床上翻來覆去，甚至一直拿抱枕想要覆蓋自己的臉，然後又露出半張臉，再來又就這麼抱著滾了一次，最後把抱枕丟到一邊，換成了用棉被做一樣的舉動，但是不管怎麼翻，差點跟紗夜接吻的畫面都沒辦法從腦海消去。
　　甚至就把任何碰到嘴唇的東西當作是紗夜，蠢蠢欲動卻又無處宣洩，心裡那股焦躁的感覺快衝破胸口的時候，又只好立刻去拿起手機，然而沒有新訊息、沒有紗夜的新動態，就只是讓她更不安而已。
　　盯著冰川紗夜永遠不會更新的個人資料，不禁又想起了她甚至不曾給自己的更新有過任何反應，今天發生的事情明明很愉快，在這時候卻快哭了出來。

　　「紗夜……」

　　她願意承認自己徹底喜歡上了紗夜，但是承認之後一丁點快樂都沒有，只能在床上不斷翻滾浪費體力，不然一直無法入睡。

　　「哈……」

　　親下去究竟會怎麼樣──明明想要拋到腦後，還是一直去思考，用手指能確定嘴唇很軟，卻不知道同樣很軟的東西碰在一起會是什麼感覺，不安與焦躁之下她臉卻紅了。
　　燐子趕緊去確認了自己的行程，下線之前的談話幾乎是遊戲內容，她就想在今天結束前再和紗夜約好下一個日期，可是打開了兩人的聊天視窗後卻又不敢輸入東西，光是盯著最後一則訊息顯示了「通話時間」就又開始在床上翻滾。
　　如今她想的都不是為什麼偏偏就喜歡上了女生、紗夜會不會接受自己，而是為什麼沒有親下去，甚至開始計畫下次出去在路過旅館的時候要拉住紗夜，當然也只能想想。
　　在最後的通話裡道過了晚安，也確實要睡了，所以再怎麼盯著和紗夜的聊天視窗，也不會有任何訊息，燐子又把手機放回了原本的位置，但是一旦沒了手機，腦裡再次浮現的畫面，她又想拿枕頭悶死自己了。
　　不能為此失眠、必須要好好睡覺，在心裡說服自己，都贏不過另一句更有說服力的話──喜歡一個人就是這樣罷了。
　　沒什麼大不了的。
　　但彷彿就在說「算了」，她沒有太興奮，反而是有些消沉地閉上了眼，就放任自己去想像那些沒發生的畫面，最後再說一次「算了」，睡了個空虛的覺。

16

　　網路對面的紗夜，抱著和燐子一樣的心情，卻沒有想過和她一樣的事情。

　　『要是告白了會不會太唐突……』

　　回家後深刻反省了自己今天差點因為衝動親下去，覺得不應該沒有表達心情就那麼做，但又覺得自己的喜歡實在是莫名其妙。
　　她認為她們不過就見了兩次面，而且要追根究柢的話是在第一次見面之前就很在意了，要是說了很早就喜歡燐子了，明明就只是一起玩遊戲罷了，到底是在喜歡什麼？簡直像是吸引人的是遊戲裡的那個角色。
　　更不用說實際相處過後，也不就只是想對別人毛手毛腳而已嗎？

　　「唉……」

　　紗夜又一次在心裡罵自己太差勁，雖然也想用枕頭蓋住自己的臉，卻是罪惡感太強而想把自己悶死。
　　她不太明白，如果生物界的法則是異性相吸並且是為了繁衍，那麼她喜歡同性──明知道無法繁衍卻還是想做一樣的事，這正常嗎？
　　滿腦子都是想牽燐子的手、想抱燐子、想真的親下去，好像這樣就能滿意了一樣，那她到底喜歡燐子的什麼？

　　「真的太差勁了……」

　　唯一能讓自己喘口氣的是，她確定她是真的喜歡燐子，而且想對她好。
　　然而繼續往下想又要喘不過氣了，她連自己喜歡燐子的理由都說不出來，彷彿就是那天在遊戲裡看見她就愛上了似的，然後出來見面發現更喜歡了而已。
　　雖然問了燐子下次還願不願意跟自己出來，紗夜知道自己下次約出來，也只想做一樣的事情、甚至更進一步，抱著這種前提她才問出口的，所以回來後，根本就不敢和燐子討論下一次見面的日期。
　　而且說到要對燐子好，她究竟做了什麼？反而這次會出來都是因為燐子要做衣服給她，她本來躺在床上的，想到這裡就不禁爬起來變成跪在了床上。
　　怎麼樣是對燐子好？她突然就不知道了。
　　她想，還是先緩緩吧，等到把心情調適到不僅僅只是想跟燐子做那些事情再約她出來就好了。

17

　　然而事情沒有紗夜想得那麼簡單。

　　「我確定好我有空的日期了……紗夜呢……？」

　　一邊從耳機聽見燐子的聲音，一邊從對話視窗收到了燐子的行程，還保持著通話的她，做到的最大忍耐就是假裝自己石化了。
　　再怎麼樣都是通話中，用了幾秒讓自己快速冷靜，紗夜不想讓聲音聽起來很奇怪，努力鎮靜卻還是──

　　「我……」

　　說不出完整的句子。

　　「我現在看看……」

　　但她又立刻彌補了，至少對話另一端的燐子並沒有感到奇怪，而且很期待地在等紗夜。
　　紗夜一邊翻開了自己的行程表，抬頭看著對話視窗裡的日期，思緒忽然又跳到了別處，被耳機覆蓋住的耳朵傳來的變成自己的心跳聲了。

　　『她這不是……很積極地想跟我出去嗎？那麼應該就不是想抗拒卻抗拒不了吧？應該是吧？應該……』

　　不管燐子是不是主動了，她仍然在內心懷疑燐子是不是在勉強自己，想放心卻又無法放心，接著才開始對日期。

　　「後──」
　　「啊……但是不能太早……衣服沒有做那麼快的……」

　　紗夜正想講出後天的時候，燐子大概也是突然想起來，就剛好遮住了她的聲音。

　　「說、說得也……不，我不能幫忙做嗎？那個……再怎麼說，平白無故得到一件跟外面商店品質有得比的衣服，我也會過意不去的。」

　　就要妥協的紗夜立刻就發現了不對的地方，她也想到了如果燐子覺得不能太早的話，後天的日期她就不該先給出來，所以反而這樣提議了。

　　「欸……沒關係的……但是紗夜會有芥蒂的話……確實呢……」

　　燐子猶豫了一下，她本來想到了紗夜可以用遊戲裡的服裝來換，只是這種機率性的東西反而更難入手，她只好開始思考──如果要跟紗夜一起做衣服，那得去哪裡做？
　　「旅館」這種要花錢的地方反而更難開口了，自己一直以來做衣服的地點，除了房間就沒有其他地方了。
　　難道這麼快就要邀紗夜來家裡了嗎？

　　『什麼快不快的……原本都想去旅館了……』

　　燐子在內心這麼說服了自己，看著自己都給出了兩天後這種前後矛盾的日期，再次開口前臉已經熱得發燙了。

　　「要來……我家嗎……？」

　　燐子差點在說完這句話之後就把耳機拔下來，不敢面對現實，然而她當然不可能在別人要回答的時候真的沒聽見而問第二次。

　　「欸……可、可以嗎？」

　　紗夜也是當機了幾秒才回答了燐子，但是卻完全無法掩飾自己的興奮和緊張。

　　「因為道具都在家……」
　　「的、的確是那樣，是提出來的我太冒昧了……不過燐子要是不介意的話，我真的……想參與製作的。」

　　紗夜還是表示她不是想要能去燐子的家才那麼提的，甚至連說話方始都快緊張得跟燐子一樣了。

　　「嗯……不介意……但是……」

　　聽見有轉折的時候，紗夜的心情已經先一步跌了下來，卻還是很緊張。

　　「設計圖還沒完成呢……」
　　「欸、啊……這也是我思慮不周了，也不太好方便先約日期吧？彷彿有　種在催妳做衣服的感覺。」

　　紗夜講完的時候其實自己有點失望，剛剛才覺得燐子沒有在勉強的感覺，現在又覺得只是為了想遵守當時做衣服的約定才願意約下一次的。
　　她不禁對著電腦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一邊責備自己怎麼怎麼晚才發現，還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對方家裡，然而──

　　「只是單純來玩……也可以……」
　　「……！？」

　　心臟像是被狠狠打了一下，用力地跳了起來，甚至耳機裡又是自己的心跳聲了，紗夜慶幸著誰也看不見自己的表情，就毫無顧忌地笑了出來。

　　「……好啊。」

　　雖然她根本沒有想到要玩什麼，甚至連可以帶東西去吃都不說，有這個機會，她果然不想放走。

　　「那紗夜剛剛是說……後天……是吧……？」
　　「……原來有聽到呢，後天可以嗎？」
　　「嗯……」
　　「那就……約後天吧？再告訴我地址或是車站吧。」
　　「嗯……」

　　燐子答應了以後，兩人之間又有了一段小沉默，兩人都還開著遊戲但其實已經沒有在玩，大概都是對著電腦發呆。

　　『真的就這樣約好了嗎？不會吧……』

　　思緒緩過來了以後，紗夜才開始不斷在心裡反覆質疑，燐子下線了以後就在聊天視窗上給紗夜發了地址，再次確定了日期和時間後，她仍舊繼續質疑。
　　沒想到第二次私下見面來得這麼快，而且還是對方家裡，那些她想做的事情一一浮現在腦海裡揮之不去，太過雀躍的心情以至於她當晚失眠了。

18

　　後天，說快不快，說慢也不慢，但是失眠了兩天對紗夜來說算是損失慘重。
　　明明心情很興奮，出發前往燐子的家時卻是沉重的步伐和隨時都有可能閉上就好一段時間睜不開的眼皮，甚至為此在經過便利商店的時候，還去買了提神飲料。
　　說了一起吃飯，她就準備了一些吃的來，走到燐子指定的住址前，忍不住握緊了裝著那些食物的袋子，遲遲不敢按下門鈴，因為她才發現燐子似乎不是跟父母一起住，而是一個人住在外面，那就代表現在要是走進去，確確實實就是兩人共處一室了。

　　『說、說不定是家庭式，有室友呢……我騙自己做什麼？』

　　本來想騙自己的，紗夜也明白這個不過五層樓高的小公寓，每戶都跟隔壁的門差距不遠，看起來分明就是單人套房，如果有一起住的室友，那麼燐子絕對會事先告知自己的。
　　明明就很希望是兩人獨處，事到如今還想欺騙自己，紗夜深深嘆了一口氣後，還是伸手按了電鈴。

　　『喀』

　　燐子甚至沒有先透過電鈴對話，而是直接來開了門，緩緩探出的頭立刻就和門外的紗夜對上了視線。

　　「請、請進……」
　　「打、打擾了……」

　　不再只是打電話而是面對面說話，兩人完全無法掩飾各自的緊張，卻沒有因為看見對方緊張自己就稍微放鬆，反而使得身體更僵硬了一點。
　　進門以後，燐子太過整潔的房間又讓紗夜多了一分不自在，都不好意思隨便踏上地板，在玄關就把買來的食物遞給了燐子，才跟著她一起走進了房間。
　　即使過了兩天，她們兩人仍然沒有討論過今天到底是來「玩」什麼的，所以燐子讓紗夜去洗手坐下之後，她就正經八百地跪坐在地上，完全不敢左右張望。
　　燐子雖然也想說「不用太拘謹」但是自己也很戰戰兢兢，她乾脆什麼也不說，默默地把紗夜帶來的食物都從袋子裡拿了出來，從冰箱拿了喝的和其他小菜，遞了碗筷給她，兩人再一次開口就是「我開動了」。
　　尷尬的情況也在味蕾感受到美味的時候打破了，兩人笑著一起說著「很好吃」，紗夜才開始說明都是哪些商店的食物，打開了料理的話題，氣氛稍微活絡了一些，量看起來很多，意外地在談話中全部吃完了。

　　「吃飽了呢……」
　　「是吃得很飽呢。」

　　看著沒有留下廚餘的桌面，紗夜還鬆了一口氣，因為不希望給燐子帶來太多垃圾。
　　兩人一起收拾後，等到流理台的水龍頭一關，房間又瞬間變得安靜，尷尬的氣氛又一次回到了房間，而且她們還面對面坐著，兩人都稍微垂下了頭。
　　紗夜的背包裡帶了撲克牌，但她覺得肯定不是這時候該掏出來的東西，又尷尬又難為情，在她抬起頭摸臉的時候還嚇到了燐子。

　　「那個……」
　　「是、是……」

　　明明是自己的房間，燐子卻是最緊張的那個。

　　「那我可以看燐子之前的設計圖嗎？」
　　「啊……可以的……」

　　話題意外的很正常，讓燐子又稍微放鬆了，於是立刻起身去拿來了自己的圖畫本，這次回來沒有坐在紗夜的對面，而是坐在了側邊。
　　突然靠近的距離令紗夜又開始聽見自己的心跳，她小心翼翼地去翻開了燐子放在自己面前的圖畫本，看見第一頁之前還吞了口口水偷瞄了一眼燐子。
　　明明都這樣了，她還想要再得意忘形一下。

　　「這、這樣看更方便吧？」

　　她把圖畫本推到了燐子那邊，然後自己靠了過去，這樣兩人看的都是同一邊了。

　　「欸……嗯……」

　　燐子沒有拒絕，或者說已經是無法拒絕的狀態了，但是她也沒有稍微往旁邊退拉開和紗夜的距離。
　　然而變成這樣了的話，她就不想起身去拿相應的衣服來給紗夜看了，因為她不覺得自己有辦法在回來的時候，主動靠這麼近。

　　「哇……真的看起來很厲害的感覺，如果真的是按照這樣做的，應該成本也不低吧？」

　　紗夜也有發現要是說了「想看看成品」，燐子或許會離開，所以她只好朝別的方向問了。

　　「花一些錢買不錯的質料……跟在商店買喜歡的成衣……看品質的話……還是自己做比較便宜呢……」
　　「說得也是，但那也得是很會做衣服的人了吧。」

　　紗夜間接誇了燐子，讓她不曉得該不該做出反應，畢竟又沒給紗夜看見成品，最後什麼也沒說。
　　紗夜是很認真在看燐子的設計，卻也很認真在想另一件事──燐子就在她旁邊，是只要再移動那麼一點點，手臂就能碰在一起的距離，但是即使有一些空隙，也還是感受到了些微的溫度，於是，她故意了一下。

　　「這個……難道是今天穿的？」

　　雖然用看的也知道，紗夜還是特意問了燐子，轉過頭去後看見燐子笑著點了點頭，似乎很滿意紗夜看出來了一樣，還特地把裙襬從坐著的腳下拉了起來想要讓紗夜看得清楚一點。

　　「這個花邊是我最喜歡的地方……」

　　燐子垂著頭指了裙襬給紗夜看，甚至是有想讓她摸的意思，她垂著頭看見紗夜的手伸了過來，所以想要抬頭看看當紗夜摸到的時候的表情──

　　「……！？」

　　才看清紗夜表情的瞬間，嘴唇被堵住了。
　　她的腦袋頓時一片空白，甚至就這麼愣著被紗夜多親了幾秒，有意識之後還發現自己的嘴唇也動了一下，分開的時候手已經捉住紗夜的衣服了，像是讓她不要離開一樣，臉只相距了三公分左右，還能感受到彼此呼出的熱氣，卻沒有自己的耳朵熱，呼吸聲也沒有心跳來得大。

　　「我……」

　　還是沒忍住的罪惡感先佔據了紗夜內心一大片，明明是想趁著這個機會說出「我喜歡妳」的，紗夜沒有立刻說出來。

　　「唔、」

　　第二次想要開口卻換自己的嘴唇被堵住了，她看著燐子閉上眼，拉著衣服的手用力把自己抓了過去，和自己主動不一樣，被人親吻的感覺令她胸口有什麼要炸開一樣，卻是先緊緊擁住了燐子。
　　四片唇瓣摩擦了起來，和剛剛只是輕碰的吻不一樣，些微的液體沾上了彼此的嘴唇，甚至能感受到舌頭在開口處蠢蠢欲動，她差一點就這麼把燐子推倒在地上，還好理智是讓她輕輕推開了燐子。

　　「抱、抱歉，但是那個……」

　　燐子沒想到這樣之後紗夜是先道歉了，好像她其實不想這麼做似的，心情正要低落──

　　「那個……我喜歡妳。」
　　「欸……」

　　更沒想到的是下一句話是如此直截了當地告白，反而像是害怕燐子誤會她只是想做而不是對自己有意思。

　　「我……欸……」

　　明明剛剛的吻甚至能代表一切，燐子還是有點不敢相信真的是兩情相悅而不是自己的誤會，雖然吃驚卻紅透了臉，然後漸漸垂下了頭。

　　「我也……喜歡紗夜……」

　　她的雙手抓在紗夜胸前的衣服上，明明是告白卻完全不敢看她的眼睛，兩人忽然像是僵住了一樣一動也不動，過了好幾秒後，紗夜才伸手捉住了燐子的雙手。

　　「那妳、妳願意……和我交往嗎？」

　　她把燐子的雙手抓到了自己的雙頰上，雖然燐子沒有看她，她真摯地盯著燐子緩緩抬起來的臉。
　　紗夜不曉得，在燐子心裡的答案其實並不是「願意」，只是她仍然滿臉通紅地看向了紗夜，心跳奮力地敲著胸口，正在驅使她回答別的答案，她的眼神動搖地飄向了紗夜後方的某個家具，又迅速飄了回來。

　　「不是……已經結婚了嗎……？」

　　所以今天應該是要洞房花燭夜什麼的──她可說不出口。
　　畢竟，大概也不用說了。

19

　　燐子有想過，自己和紗夜交往了的話，該怎麼和自己的好朋友報告？
　　雖然是在網路上認識的，但是不管是在群組通話的時候、又或是只用打字的告訴對方，好像都有點不把朋友當一回事的感覺，因為明明隨便都能約出來吃一頓飯。
　　不過她其實也沒有和紗夜特別約定過要隱瞞，她覺得她們的默認就是像友希那跟蘭一樣，可以大大方方提起，事前也沒有特別告知──但還是希望能夠親口告訴幫忙自己認識到紗夜的亞子。

　　「小亞子……有空出來吃飯嗎……？」

　　她是趁著群組通話打開的時候，還只有自己跟亞子上線的那段時間問的。

　　「欸欸？燐燐要出去吃飯嗎？好哇！要不要也問問大家！」
　　「什麼什麼？要出去吃飯？好呀！」

　　然而她沒想到剛剛都還沒有反應的莉莎這麼迅速就加入了通話，甚至還被聽見了。
　　其實她也是想要跟大家一起出來吃飯的，就是沒有理由可以提出來，才會只打算問亞子，莉莎這樣附和的話反倒是幫了她的忙。

　　「啊啊，進來了進來了，紗夜、友希那，要不要五個人一起出去吃飯呀？」
　　「……我沒有問題。」
　　「什麼？剛剛已經談好了嗎？大家都要去的話我也去吧。」

　　突然被問的紗夜大概還知道發生了什麼，友希那雖然不明白怎麼了卻還是答應了。
　　於是就像平時打副本一樣，五個人非常有效率地決定了出來吃飯的日期，雖然隔了一個星期以上，仍然很快就到了。
　　第二次的五人聚會，不像第一次那樣失敗，莉莎直接訂了有小包廂的餐廳，甚至可以不會被餐廳裡的其他人打擾，已經非常熟絡的五人第二次見面一點都不尷尬，話題還一直被莉莎和亞子丟出來，所以也很自然而然地，被話題製造機之一的亞子問了那個問題──

　　「說起來，是燐燐邀請我說要吃飯的耶，為什麼呀？」
　　「那個……」

　　雖然做好了要告訴其他三人的準備，但是沒想到會這麼突然被問，燐子不禁先看向了紗夜。

　　「嗯？什麼什麼？看紗夜是紗夜知道的意思嗎？」
　　「欸……嗯……」

　　燐子沒想到世界上還有比「我喜歡妳」更難說出口的話，明明只是要告訴別人她們在交往而已。
　　似乎看穿了什麼的友希那默默拿起了桌上的飲料喝了一口又默默放回了原位，聽見杯子碰到桌面的聲音反而讓燐子更緊張了一點。

　　「就是……那個……我們……」

　　燐子在桌下的手從自己的腿上慢慢移了過去，偷偷抓住了紗夜的褲子，所以紗夜誤會她是想要自己──

　　「我們在交往。」

　　替燐子說出口了以後，燐子震驚地看了過來，她也震驚地看了回去，眼神裡似乎就是「不是要說這個嗎？」、「是要說這個」、「抱歉」、「不是那樣」這樣雞同鴨講的感覺。
　　然而她們眼神交流完了以後，看向大家才發現只有她們兩個當事人感到了訝異似的，雖然莉莎也有點驚訝的感覺──

　　「欸欸！？現在才！？」
　　「欸……？」
　　「從之前那個聚會我就以為妳們在一起耶，哈哈哈哈！」
　　「呃？」
　　「噗哈哈哈哈！」

　　莉莎也不知道是真的裝傻還是假的，但是亞子是真的大笑了出來。

　　「就是說嘛！怎麼現在才在一起呀！亞子我可是很努力給燐燐製造很多機會的說！」
　　「欸欸……？小亞子……？」

　　燐子不明白，明明公布秘密的是自己，為什麼現在最混亂的卻也是她自己。

　　「什麼啦……妳們兩人也都太認真了吧？該不會就是為了講這個才說要吃飯的？哈哈哈哈！」
　　「是的……」
　　「哎呀，友希那，妳也說句話嘛。」
　　「……我覺得挺好的？」

　　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和戀人變成了笑料，燐子有些錯愕地看向了紗夜，對方也有點不可思議地盯著她。
　　剛剛還抓著紗夜褲子的手被紗夜握住了，她們兩人也笑了，卻是看著彼此笑的。
　　可能，這就是只有當事人不知道的一見鍾情吧。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