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can’t teach you anything（十八）

99

　　我決定在家裡留到了晚飯後，而我回到房間後有點像是崩潰了，晚上沒能幫母親煮飯，在房間調適好了心情出去的時候，日菜也回來了。
　　看她又驚又喜的表情，我差點又要哭出來，日菜也已經成為了會站在別人立場想的人呢……也或許只是父母要她保密，所以平時就會在工作上保密的她，也能做到罷了吧？但我還是選擇相信她已經蛻變了。
　　晚餐時間，父親也回來了，家人們並沒有避開我和燐子交往的事情，反而開始當作了閒話家常問我交往的情況，說實話，非常難為情。
　　雖然她們說了下次讓我帶燐子回家，大家好好相處一次，不過我想這個「下次」至少要很久以後吧。
　　我不想要冰川家單方面的接受而已，還想要白金家也能接受我。
　　父母接受了燐子，如果白金家不接受我，父母的聲援反而造成了反效果，給燐子的人生一個痛擊，難道我們家能夠承擔這個責任嗎？
　　畢竟，我們家和白金家是無法相提並論的，就算換成了普通男女，不管燐子是男方還是女方，擁有大醫院的醫生家庭，對於普通家庭的第一印象都是配不上吧？為了要有人繼承醫院，如果後來生的小孩考不上醫學系的話就更不用說會變成怎麼樣了。
　　這就是階級差距吧。
　　但是我很高興我父母對當時白金家提出的錢不為所動，我也沒有那麼妄自菲薄地認為白金醫院以後就是燐子和我的，我頂多只想成為在一旁支撐她的人，就算是一起經營，我也不會妄想得到超過我的能力該有的薪水。
　　白金父母的這道坎，即使在我大學畢業後成為了醫生，也不一定能立刻跨越，至少，不承認我也沒關係……讓他們放棄給燐子找對象就好了。
　　不過我會做到讓他們有一天願意接受我的。
　　晚飯吃完後，我就回到了我和燐子的家，被母親說了偶爾回來一下，我當然是答應了，有家不回，那我要去哪裡呢？
　　所以我也不禁想到了……燐子是不是很少回家？

　　「歡迎回來。」

　　回家之後就等著燐子下班，一聽見鑰匙聲我就跑到了玄關，搶在貓咪蹭腳之前直接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我回來了……紗夜是怎麼了嗎……？」

　　大概是我很少在她還沒向前多走一步就碰她，她也有點困惑吧。

　　「沒什麼。」

　　這個話題我想要等到坐下來再和她說，只是突然，更喜歡她所以想抱著了而已。

　　「這樣啊……那我快點去洗澡就能躺著了呢……」
　　「嗯。」

　　我放開了她，當然不忘記要留下一個吻，先她一步從玄關退開，想彌補一下芹菜和胡蘿蔔今天都是吃自動餵食的乾糧，我把兩隻都抱到了沙發上。

　　「胡蘿蔔也是一開始對我很不留情呢。」

　　用五指搔了搔牠的頭，現在懂得擺出享受的表情了，看著確實是很可愛。
　　貓咪這是牽涉到了能不能活下去，所以只要花一點耐心，最後總會跟人好起來的吧……奈何人類是世界上最會思考的物種，有些人的固執，可能到死前都不會改變。
　　燐子的父母並沒有討厭我，當時他們都說了願意讓我到白金醫院實習，也願意雇用我，只要我和燐子分手──代表他們只是無法接受我的性別和家庭背景而已吧。

　　「一切都會變好的。」

　　如果自己不相信，那就沒有人要相信了。

100

　　紗夜今天的心情好像不錯……洗完澡後她難得主動來幫我擦頭髮和吹頭髮，甚至還幫我按摩肩膀，正想問些什麼的時候，她的手就從肩上往前抱住了我。

　　「紗夜……？」

　　雖然她的行為很像是心情不好的時候也會做的……但是我沒那麼擔心，就是有點疑惑而已。

　　「燐子……去了我家裡啊。」
　　「……！」

　　有一種像是做了壞事被抓到的感覺，只是紗夜也不是像是抓到壞人一樣的氛圍……我只是驚訝了一下就恢復了冷靜。
　　因為紗夜這麼說的話……就代表她回家了。

　　「回家的感覺怎麼樣……？」

　　抬起手摸了她的手，也抬起頭向後靠上了她的胸口，和她垂著的臉互相凝視。

　　「燐子太狡猾了。」

　　她笑著回答了我……真是的。

　　「怎麼這麼說我呢……？」

　　雖然可能真的有點狡猾，但是因為這也不是去幫紗夜出櫃……畢竟之前就被我父母出櫃了呢，所以想要彌補一下而已。

　　「燐子。」
　　「嗯……？」

　　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她又把我抱緊了一點，表情忽然看不出來是高興還是快哭了，我想要起來轉身好好從正面看她的臉……卻不讓我動。

　　「燐子也很久沒有回家了吧……」
　　「我……」

　　這個問題，真的讓我很意外……因為我自己是覺得回家沒有什麼好事、平常想見也能見到父母，才沒有常回家的，我以為紗夜多少也會對我父母抱有不滿……

　　「紗夜要陪我回去的意思嗎……？」
　　「當、當然沒有，我還不敢……抱歉。」

　　明明知道紗夜的意思，我是故意問的……所以聽見她的道歉也有點心虛。
　　她只是因為原本跟父母有一些隔閡，回家一趟就解決了，也想到了我一直都沒有回家吧……該怎麼說……這是因為我的父母不給我任何空閒，我也沒有空回家呢。

　　「嗯……有空的話我會回去的……」

　　如果想回去的話……去和母親說一聲我想回家吃飯，就不會排那些工作給我了吧，只是我當初認為這就是一種屈服的意思，至少他們不找我的話，我就不想提……

　　「希望有一天可以一起回家呢。」
　　「有一天呢……」

　　我相信是會有那一天的……但是紗夜怎麼說得很像也沒有要找我去冰川家的意思呢？

　　「想等燐子的父母也接受了我以後……再開開心心地帶妳回家。」
　　「這樣啊……」

　　都還沒開口，她就回答了我的疑問……所以原本的說法就是包含這種意思的呢。

　　「不能急呢……紗夜還要好久才會成為醫生的……」
　　「嗯。」

　　現在讓父母接受了又怎麼樣呢……只是給紗夜更多的壓力而已，父母現在不繼續加重他們的行為，大概就是很單純地……讓我享受自由戀愛，而不是默認了未來可以讓我這麼做。
　　或許他們還覺得我會和紗夜分手呢……然而一年、兩年，其實還算是很短的時間，紗夜大學畢業後我們還在一起的話，那對他們來說，才真的算是很穩定吧……雖然我是沒想過要分手的。
　　但是大概……這樣的想法，也只是一種現實逃避而已吧。

101

　　新學期開始、新學期又結束了。
　　日子開始過得有點平穩而平淡，燐子這半年也沒有再發生什麼問題的樣子，大概是因為她帶了一個實習生，更何況工作都關乎人命，她父母也知道分寸吧。
　　不過關於桃谷醫生，倒是再也沒有從燐子口中聽見這個名字了，要說安分也太安分了，但是沒聽見是最好的了，最好再也不要出現。
　　先不管醫院的事情，雖然學期成績是一年結算一次的，但是平常的考試也有公布分數……其實一年級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只是我不太注意別人的成績，升上了二年級後我就開始注意持橋同學的平時成績。
　　期中、期末考的成績在大多數的科目絕對都沒有佔超過百分之五十，平時考試和報告也相當重要，而持橋同學的平時成績並沒有給人一種頂尖的感覺，這也是我一年級的時候沒有注意到他的原因。
　　就結論而言，我確信他的總成績是買來的了。
　　這是我無法去改變的事情，我也不會去檢舉的，因為醫學院裡的教授都是醫院的老手了，他們的人際關係很廣，買「學校」成績這點小事根本是手指頭一揮就壓下來了吧。
　　不幸的話，以後我成為了醫生，還會先有莫須有的謠言……燐子是這樣提醒我的，所以屈就於不得已的第二名，還是能拿到第一名的獎學金的話，我也就罷了。
　　二年級的暑假過後，我期待的也只有十月而已，燐子的生日。
　　燐子的生日禮物我想了好久，但是物質上的東西……我想不出來她還缺了什麼，我也不想送一個只能拿來裝飾的紀念物，我們的經濟狀況差太多了，如果送的東西都要說成心意有到就好，反而是一種藉口吧？
　　所以為了這天，準備了一個花時間的驚喜……也算是學了一個技能吧？比起花錢買裝飾品好多了。
　　燐子的生日也如她半年前所說的，她沒有請假，不過也不至於前一天被刁難到凌晨都還不能回家，在跟往常差不多的時間回來了。
　　不管是今天還是明天，我都沒有準備燐子的生日蛋糕，因為她回來的時間很晚，這麼晚吃蛋糕不太好，雖然也想過準備輕量的蛋糕，但是不管是低卡路里又或是健康食品，這就是讓她睡前還吃東西，睡眠品質會不好。
　　我寧願她每天都能睡飽，於是我準備的禮物──

　　「歡迎回來，燐子。」
　　「我回來了……」

　　今天看起來沒有特別累，只是她每天都很累的，所以大概就是沒有問題。

　　「先去洗澡吧。」

　　和往常一樣，在玄關給她一個歡迎的吻，就推著她去浴室了。

　　「怎麼了……今天很急呢……？」

　　笑著的燐子，已經可以確定是明知故問了，即使我知道，但我也不想現在就回答她，也是笑著說了「沒什麼」，就催著她進浴室了。
　　為了這一天，我可是拼命練習了許久，只要家裡沒有監視器，燐子就不會發現的，也因此……雖然說是驚喜，到了關鍵時刻果然有點難為情，就彷彿是班門弄斧。
　　說實話，這種年紀才開始學，真的……很吃力。

　　「紗夜……？」

　　好不容易等到燐子洗完澡走進房間了，我卻是越來越緊張，而且根本還沒換日，我的身體就已經緊繃起來了。

　　「我來幫妳吧。」

　　我能給她的驚喜只是幾分鐘的事情，所以即使在零點準時開始也不會縮短太多睡眠時間，所以我決定先慢慢幫她吹頭髮。

　　「紗夜……果然怪怪的吧……？」

　　燐子很容易察覺我心情的變化，相反的，我也很容易，但是今天我是不會承認的，不過一定程度上──

　　「因為燐子的生日要到了。」
　　「不能太晚哦……」
　　「當然不會！一下子的事情！」

　　但是我說了以後，好像被誤會了什麼，不禁激動地回應了她，明明沒有想那種事，臉頰卻還是熱了。

　　「嗯……？那我還挺期待的呢……」

　　燐子被我說了以後就開始左右張望，有點像是故意在尋找我在房間裡藏了什麼，但是，我要給她的東西，可是一年四季都非常大方地擺在那裡，她不會發現的。
　　幫她弄好了頭髮以後，時間也還沒到整點，我也想過不如提早慶祝完，還能早點睡……然而我的緊張還沒緩下來，感覺會出錯。
　　所以我只好稍微豁出去了。

　　「那……燐子可以彈鋼琴給我聽嗎？」

　　明明也不是第一次了，提出來卻有點難為情，她被我問了之後就看向了鋼琴。

　　「欸……？難道是藏在鋼琴裡的禮物嗎……？」

　　也難免會這麼懷疑吧，我就對她搖了搖頭，她就站起來看了一下鋼琴，比我更熟悉鋼琴的她，肯定能明白我是不可能藏東西在裡面的。

　　「只是單純想聽妳彈琴了。」
　　「這樣嗎……確實也很久沒有彈了呢……不知道有沒有生疏……」

　　燐子坐上鋼琴椅之前，手指還動了動，看起來是有點躍躍欲試，不過我想應該是不可能生疏的。
　　會生疏的話，就不會特地在租的房子裡擺一台古典鋼琴了吧？即使到了現在對我來說也算是……大開眼界了。

　　「嗯……給自己彈一首生日快樂好了……紗夜要幫我唱嗎……？」
　　「……也不是不可以。」

　　沒想到燐子會選擇這首，好險我……沒有選擇這個，只是要唱歌給她聽的話還是有點害羞的，我清了清喉嚨，燐子就開始彈了。
　　雖然大學也交了朋友，幾乎都是說一句生日快樂並送個小禮物、或是大家一起去吃飯，多久不曾唱過生日快樂歌了，我都感覺唱歌比我待會要送給燐子的生日禮物更是緊張，讓我稍微有信心了起來。

　　「紗夜唱歌……真可愛呢……」
　　「……是這樣嗎？」

　　姑且是舒心地唱完了，臉頰卻熱得想伸手貼上去降溫，也有點動搖地不敢看向燐子，但我知道她笑得很開心。

　　「紗夜……」
　　「嗯？」

　　她拍了拍鋼琴椅，讓我坐到另一半上，我毫不猶豫地坐了下去，才回想起了當年在這裡發生了什麼，想到都只是嘴角會上揚的程度而已，還不至於害羞得需要把臉摀起來。
　　燐子靠上了我的肩，手卻還在琴鍵上，所以我沒辦法去握住她，只能也輕輕靠上了她的頭──

　　「雖然紗夜可能想要有那種氛圍……但是早一點慶祝也可以的哦……？」
　　「欸？」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發現了，但是我們都坐在鋼琴椅上，我不得不去懷疑燐子知道了我準備的驚喜是什麼，所以只能先感到錯愕。
　　也是這時候我才慶幸，好險我沒有握住她的手，不然她就會立刻感受到我的情緒了。

　　「抱歉……猜錯了的話就當我沒說呢……只是放眼望去……紗夜能給我的驚喜……不是在床上就是……在這裡呢……」
　　「……」

　　確實是這樣，我們兩人一起生活的臥室，除了個別的衣櫃裡偷藏了……性感內衣，還能藏住什麼驚喜呢？

　　「真是不得不認輸呢。」

　　我果然敵不過足足多了我八年生活經驗的燐子。

　　「就算猜中了……我現在也期待得不得了……」

　　燐子的表情真得很開心又興奮的感覺，她猜中了，所以也會很期待的吧，希望我不會辜負她。
　　這是我從燐子去年生日就在計畫的，我花了整整一年的時間，用這座因為燐子忙起來就寂寞的鋼琴，一年來努力學了一首曲子，就一首而已，為了把它彈得專精。

　　「如果我彈得不好，還請妳……溫柔對待。」
　　「嘿嘿……到時候再說……？」
　　「……」

　　雖然我知道彈差了，燐子也不會說什麼的，但是一旦到了我真的要彈的時候，還是有一種在專業人士面前獻醜的感覺。

　　「那麼請聽──」

　　我給燐子準備的是一首情歌，只可惜不是我自己編的曲，是一首輕快又溫馨的生活情歌，因為我找不到其他方式表達我對這段戀情的感受了，或者說是，其他方式都比彈鋼琴難為情，而且學不到技能。
　　雖然她佔了一半的位置，但是又特意多讓出了一些空間讓我的手也能好好伸展到她那邊的鍵盤上，然而我彈到一半的時候，燐子的手也放上來了。
　　我果然還是不相信她生疏了，就這麼開始和我兩人連彈了起來，即使我有點不知所措，就是照著記住的譜面好好彈了下去。
　　多了她一隻手的合音，悠揚的樂色令我心動不已──原來，這首歌還能夠繼續昇華。

　　「……燐子。」

　　平安無事地彈完了以後，卻後知後覺地緊張了起來，轉頭過去看見她的臉，心跳更是加快了一些。

　　「紗夜是……跟誰學的鋼琴呢……？」

　　燐子笑著，雖然笑著，我卻忍不住嚥下了口水。

　　「網、網路上有很多教人的影片……而且燐子之前教過我彈一點點不是嗎？」
　　「這樣啊……生日禮物……我確實收到了哦……」

　　原來她真的沒有吃醋的意思，保持著同樣的笑容抱了過來，但是剛剛的鋼琴合奏，我總覺得收到禮物的人是我。

　　「那我還可以期待明年紗夜學會別的或是……其他樂器嗎……？」
　　「要瞞著燐子練習的話可能只有鋼琴了呢。」

　　至少住在一起，是不可能瞞著她藏起什麼的，即使被她知道我在練樂器也可以，那個驚喜感差很多吧？然而一直瞞著她的話我也會有罪惡感的，不如就和她一起彈鋼琴。

　　「那就鋼琴吧……以後要是能一起回家……還可以彈給父母聽……至少也是會讓他們刮目相看的吧……」
　　「……似乎也能這麼做呢。」

　　是個好主意，不過是不是學一個能合奏的樂器比較好？雙人連彈也能展示我們的默契就是了，而且……從來沒跟燐子練習過，她今天就能夠立即和我合奏，我想確實不成什麼問題吧。

　　「紗夜……」
　　「嗯？」

　　燐子突然抬起手摸了摸我的頭，我不禁對她眨了眨眼。

　　「妳接觸了所有我喜歡的東西……我很高興……但是我卻不知道紗夜的其他興趣呢……」
　　「我的興趣……」

　　直到她這麼說之前，我從來沒有想過。
　　高中的社團算是我的興趣嗎？只是挑了一個能訓練集中力的社團罷了……回想起來，燐子做便當，所以我也跟著做便當；燐子是醫生，所以我也跟著成為了她的學妹；燐子彈鋼琴，所以我也學鋼琴，就像她說的，我接觸了她喜歡的東西，和她擁有共同話題和興趣──那我原本的呢？
　　或許就是因為我沒有，才會學她的吧。

　　「現在就已經很滿足了，而且沒有空吧？燐子。」
　　「嗯……是呢……」

　　燐子本來摸著我的頭，然後又順著我的輪廓向下滑，最後停在了一個令我下意識震了一下的部位。

　　「燐子……？」

　　她的手在我只穿著睡衣、沒有多大起伏的胸前按著，手掌的熱度都傳到了我的皮膚上，我的耳朵頓時都熱了起來。

　　「零點過了……紗夜……還是稍微想要妳一下呢……」

　　耳朵熱得似乎沒有聽清她說了什麼，身體卻很自然地應了她一句生日快樂，隨著她一起上了床。
　　明明為了今天多麼顧慮燐子上班會不會累……看來是要顧慮我明天上課會不會累了。

102

　　每天就是工作、吃飯、睡覺……回家摸摸貓咪或是紗夜，並不能說這樣的生活是枯燥乏味，如果是常見的病症，確實連思考都用不著吧，但如果是一些比較沒經歷過的手術，當天的工作是有些刺激又緊張的，即使也不能說是開心的刺激。
　　自從帶了實習醫生，生活就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動……宇多小姐也莫名地很積極，我看她很喜歡和另一位實習醫生比較，或許是以這個為動力的吧，而且水城的考績也漸漸提升了的樣子。
　　甚至自從有了宇多小姐幫忙分擔工作，醫院裡的八卦都是她聽來的，就在她實習即將滿一年的時候──

　　「宇多小姐……動作越來越俐落了呢……」

　　手術中沒辦法多說什麼，手術後想起了在手術台發生的事情……忍不住誇獎了一下我的實習生。

　　「不不不！這都是多虧了燐子醫生的指教──！」
　　「但是比這個年紀的我熟練了……明年如果能留在白金醫院就好了呢……」
　　「我、我會努力爭取的！」

　　屆滿兩年，他們取得正式醫生資格後……要不要簽下兩位實習生不是我能決定的，要是父母決定簽下，希望之後宇多小姐也還是我的助手……

　　「對了對了，燐子醫生，我跟妳說喔……」

　　把手術服換下來之後，宇多小姐忽然靠我很近，遠離了其他助手和醫生……讓我稍微錯愕了一下。

　　「內科的實習醫生啊，也是我的同學喔，然後……聽說桃谷醫生被請辭了！」
　　「欸……！？」

　　聽到這個消息不禁發出了有點大聲的驚嘆……忍不住回頭看了走在後面的人，好險沒有什麼人盯著我們。

　　「是燐子醫生的勝利哦！」
　　「……」

　　我真的沒有想到……也可能是宇多小姐用的「說詞」不正確而已，桃谷醫生不是辭職，而是被請辭的嗎？這有可能嗎……？

　　「真的是……被請辭的……？被誰……？」
　　「我有個同學的指導醫生換成了桃谷醫生……說是不久前從院長辦公室回到內科的時候很生氣，昨天傳訊息說桃谷醫生辭職了！」
　　「這樣啊……」

　　宇多小姐之前沒有跟我提過他們的其他同學也是內科的實習生……我想是當初我告知了她以後，她一直避諱所以就不提那個名字了吧。
　　不過這也很難說是被請辭的……但是離開了，比什麼都好……作為醫生，他的技術肯定是不錯的，然而如果還是想打這間醫院的主意，而不是真心想對我好，繼續接觸下去我會非常討厭他的。
　　不管怎麼說……父母答應他離開，也是很神奇了。

　　「說起來，燐子醫生是不是一直瞞著我呀？」
　　「瞞著……什麼……？」

　　其實我心裡有底，只是也沒有說是故意瞞著的……單純只是沒說而已。

　　「燐子醫生會有那些遭遇都是因為有一個女朋友……？」

　　她刻意說得非常小聲，沒有打算隨便讓別人聽見……就是自己好奇而已的樣子，而且不排斥的樣子。

　　「嗯……但是不方便多說了……」
　　「沒、沒關係的，只是想確認一下……然後燐子醫生果然是值得被崇拜的醫生啊！」
　　「沒有那回事……不過謝謝妳告訴我這件事……我想我要去……面對父母了呢……」

　　不管怎麼樣，這大概就是父母給我的一個信號了吧……桃谷醫生的離開，那可是代表父母總算願意承認自己的失敗了。

　　「嗯嗯，燐子醫生，加油！」

　　有一個活潑的後輩真是不錯……但是我腦海裡忽然浮現了未來的畫面，如果宇多小姐成為了白金醫院的醫生，很有可能紗夜來的時候……指導醫生不是我，因為我肯定會變得更忙。
　　不過那都是以後的事了呢。
　　至少，要先創造一個紗夜可以不在意別人眼光進來的環境……

103

　　雖然說要來找父母，我也是很難得有空……難得有點長的休息時間，我站在院長辦公室前深呼吸……都快要覺得其實是父母安排的了。
　　來之前我也有想過，走了一個幾乎一年沒有打擾我的桃谷醫生……對我也沒有影響吧？如果是走了一個他，來了一個新的相親對象……我現在來找父母有點好笑。
　　不過我也沒有聽到要新進醫生的消息，即使四月之前都還不能鬆懈就是了……
　　做了決定，還是抬起手敲了敲院長辦公室的人……聽到秘書說了請進的聲音。

　　「打擾了……」

　　開門見到是我，就連秘書都很訝異的樣子……明明覺得也不太必要，她還是很有禮貌地對我鞠躬，沒有先打電話問過父親或母親其中一人，就直接帶我到裡面的房間敲了敲門。

　　「院長夫人，打擾了，是燐子小姐。」
　　「燐子？讓她進來。」

　　秘書對我擺出了請的手勢後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而我則是有點緊張地握住了門把……在醫院走來走去偶爾都會遇到父母的，就是沒有好好說上話，好像做錯的孩子要去認罪一樣的感覺。
　　我默默轉開門把走了進去……不知道要先說什麼，我們家對內也沒有那麼繁複的禮節，母親即使沒讓我坐下我也還是先坐下了。

　　「怎麼突然會來找我了？」

　　母親的語氣沒有嘲諷的感覺……大概也只是好奇，我知道的，我們終究是血緣上最親密的人。
　　然而我卻忍不住──

　　「這樣的空閒也是父母安排的吧……不然我是沒有時間可以離開工作崗位的……」

　　母親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就是默默地泡茶，準備倒一杯給我。
　　其實我也沒有很想在這裡說些什麼傷感情、又或是能夠說開的話，畢竟不是家裡……所以我今天來這裡只想說一句話。

　　「我想回家吃飯……」

　　母親明顯愣了一下，接著把茶端到了我面前的桌上……坐到了我對面才準備開口。

　　「那就是妳的家，妳回家吃飯還要先跟我報備的嗎？」

　　雖然不知道母親指的是現在我和紗夜的家還是白金家……即使我是指後者，但是說到要不要報備嗎……？

　　「我覺得……有必要……」

　　不報備的話我也沒有空回家不是嗎？

　　「唉……妳的班表妳自己和外科部長調整吧？」
　　「欸……？」

　　結果母親一副很無奈的模樣嘆了氣……好像造成我忙成這樣的原因都不是她一樣。

　　「燐子，想要證明妳有實力是很好，但是這間醫院未來是妳的，妳總不能以後對所有員工都是順從的態度吧？從小到大，妳偶爾會反抗我和妳父親，卻不會反抗其他長輩呢。」
　　「那是……」

　　我對父母親的反抗不是沒有用的嗎……？不敢反抗其他長輩是想給父母面子……至少相親對象我都有反抗的。

　　「妳的工作很多都是別人該做的，我們只是想磨練一下女兒，不代表想看見其他醫生偷懶呢，既然我女兒在這樣的情況下還好好指導了一個實習生，這麼有能力的醫生，想做什麼工作，自己安排便是。」
　　「好……」

　　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其實有很多想吐槽的，卻還是只能愣愣地應了一聲。

　　「時間安排好了再說哪天想回家吧。」
　　「我知道了……」

　　不過得到了這種許可，我突然急著想回外科辦公室立刻調整我的班表……母親和我的視線卻不約而同地落在了我面前的茶杯。

　　「至少把茶喝完再走吧。」

　　我點點頭，端起了茶杯……還很燙，只能小口小口啜著，這之間母親又回到電腦前去處理事情，我們就在她的辦公室演默劇一樣，沒人要說話。
　　再怎麼說……都是我的母親呢，如此安靜也不會覺得尷尬，甚至開始覺得茶很好喝了。
　　說起來，父母雖然經營一間大醫院，我記得也沒有財務赤字……卻也不常聽見他們丟下醫院出去度假呢，即使家裡確實在某些地方有別墅就是了。
　　父母是非常認真在經營代代傳下來的白金醫院的……所以大概也不會希望我是這裡最輕鬆的人，讓我的工作比這裡的任何醫生都還多，就不會有人在我要繼承的時候不滿了……當初怎麼沒有這麼想呢？
　　把茶喝完了以後，我也默默去旁邊洗了杯子放回櫃子裡，和母親說一聲我回去上班了就離開了。
　　如果都沒有那些讓我厭煩的事情……我和家人的相處，明明就能夠很輕鬆的。
　　只是我並不是回到外科辦公室就能立刻找到外科部長，反正我手術前後都會回到辦公室的……並不會擔心遇不到他。
　　想到我終於能夠自己決定工作……就很開心，不過我自己覺得，我的磨練還沒有結束，所以大概不會改變太多吧？只要有一天，能讓我回家吃飯就好了。

104

　　和外科部長調整好了我的班表……他們並沒有很不情願原本的工作又回到了他們身上，因為不管是手術還是看診，沒有參加就會少一些獎金，他們如果偷懶的話，直接牽涉到了自己的薪水……但不是主事者的話，總是比較想要清閒一點的，所以我新的工作時間和之前並沒有差太多，因為我也習慣了，更何況突然減少太多，那我也變成好吃懶做的一員了。
　　排好了一天回家吃飯，那天母親問我還需要跟她報備嗎……為了能讓我有時間回家，是需要報備的，然而如果我平常有時間能夠回家，是跟家裡的料理人報備的，我不在家，母親也很少會自己下廚了。
　　請那天外聘來的廚師多準備我的一份就沒有什麼問題了……而且他才是掌握了家裡吃飯時間的人。
　　這件事我也和紗夜說了，我感覺得到她替我感到開心……卻又心情複雜的樣子。

　　「我也不會說什麼希望妳帶好消息回來……但是我希望，燐子能和以前一樣，和父母普通地共進一餐呢。」
　　「嗯……」

　　紗夜是有了之前的經驗，才想要我好好吃上一頓飯的吧……不過和父母普通共進一餐，甚至不是兩年前的事了。
　　小時候他們還不太會在我面前說些醫院的事，我也明白他們疼愛我，還不想要我跟著受苦……等我考上了醫學院以後，就開始會談了，也開始會找「適合」的人選給我認識，也並不是每次吃飯全家都會到齊，多半是母親在和我談結婚的事情。
　　只是這次也還不能如紗夜所願呢……不好好坐下來談一次，哪有以後的「普通」呢？
　　雖然……她大概是想告訴我還不急，即使現在談開了，只要還沒畢業就沒有辦法證明紗夜的能力，這會給她很多壓力……不過沒關係的，父母也不是談過一次就會把醫院交給我的。
　　難得不用請假，晚餐時間就已經不在醫院了，我特地挑了父母都有回家的一天……不希望總是父母互相傳話，回家走進餐廳的時候，母親已經在了，父親還在客廳處理工作的電話。
　　家裡的料理人為了不讓我們進食太久浪費時間，基本上做出來的都是定食……如果當天想吃特別一點的才會刻意交代，所以今天是沒有的。
　　我和母親並沒有等父親就開動了，畢竟真的不是什麼禮數繁雜的家庭……但是開始吃飯了，我卻還在猶豫該從哪一句話開始。

　　「聽說之前會來騷擾我的醫生辭職了……」

　　父母就算現在已經反悔又通融了，我還是很介意當時他們根本不顧我的心情……猶豫過後說出口的話，有點諷刺。

　　「是呢，燐子，抱歉，他在我們面前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媽媽有天偶然路過，聽見他在和其他男醫師聊天，調侃了妳的身材，所以才醒悟了的。」
　　「欸……」

　　沒想到不是因為他們靠自己想通了，只是因為碰巧遇到了露出本性的桃谷醫生啊……那樣也沒關係。

　　「我也是想把女兒介紹給會好好對待妳的人呀……妳父親就不曾那樣齷齪過，即使有那種想法也不該分享給他人取樂。」
　　「哈……」

　　明知道母親是保護我，想到他們當初不在乎我的心情，只在乎我的身體，還是有點矛盾的……不過我並沒有意見，在桃谷醫生被請辭之前，他已經很久沒有來騷擾過我了，我想這也跟父母有關係吧，她現在這樣說……只是給當初的自己一個台階下而已，所以就不要戳破了。
　　身為大醫院的負責人，父母不要面子的話……還有誰要呢？

　　「那你們不會再安排相親了吧……」

　　我最想確認的事情，也只有這件而已……如果他們肯定了，那麼很多事情，都能當作他們默許了。

　　「燐子的能力現在感覺沒有人配得上呢──如果有更厲害的人，我們還是會考慮的。」

　　母親沒有任何猶豫，立刻回答了我……那麼就代表從那次之後一直都是這樣想的，那我也明白了。

　　「我知道了……」

　　就是如果我給自己減少了太多工作，那麼相親肯定又會來了……但是如果我的能力足以讓他們放心，那麼以後就是我自己決定了。
　　不過，因為沒人開口確認，這也只是我的臆測……也不能就這麼代表他們接受了紗夜，父親都還沒來吃飯呢。
　　畢竟……那時候，要紗夜和我分手的，並不是母親。
　　看著父親終於掛斷電話往餐桌走來，我總算有一點緊張了……

　　「燐子啊，很久沒回來吃飯。」
　　「是……」

　　就莫名地……開始覺得嚐不出美食的味道了。

TBC.

關於那位宇多
其實我本來打算寫一個有女人喜歡燐子的支線，後來覺得沒必要，就讓她單純成為未來的戰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