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紗夜鶇】習慣

01

　　「歡迎光臨！」

　　假日的羽澤咖啡廳和其他餐飲業一樣，人流稍微多了一點，店內時不時就響起了同為羽澤但是最年輕亮麗的那道嗓音。
　　雖然說不上是特別，但是鶇把「將家裡的咖啡廳持續經營」當成了目標，父母一度以為自己限制了鶇的未來，不過她本人並不這麼覺得，她就是非常喜歡這裡，所以大學，鶇選擇了餐飲系。
　　她早就知道要從父母那邊接手家業的話，一直保持傳統是不可能永續經營的，裝潢是比較快速又直接的事情，年輕人可能會因為一間咖啡廳的裝潢走進來，卻不太會因為裡面提供的食物留下深刻的印象，美歸美，拍過一次照就不需要再來這裡拍照打卡了。
　　食物的話，如果說到羽澤咖啡廳，身邊的好友都會說蛋糕──但是鶇還想讓別人記住更多關於羽澤咖啡廳的東西。
　　除了黑咖啡她仍然沒辦法研究以外，她改善了其他菜單，就像高中時青梅竹馬給自己的建議，現在會推出季節限定，每個月也有限定料理了，甚至是節日當天的特殊料理。
　　還有一直以來都定期舉辦的點心教室，仍然是羽澤媽媽主導，不過也新增了鶇主導的料理教室，不管是點心教室還是料理教室，雖然本來限制的人數就不多，每次都有額滿。
　　鶇的四個青梅竹馬也都上了大學，各自有各自的活動，偶爾就聚在羽澤咖啡廳聊聊，能夠湊個時間同台表演都有些勉強了，但是Afterglow是永遠不會因此散開的。
　　羽澤咖啡廳也和鶇高中的時候一樣，自然而然聚集著當地女子樂團的成員，除了家庭餐廳，大家最喜歡的就是這裡，所以即使很多人都因為上了大學後減少了樂團的時間，也還是能在這裡看見她們的蹤跡。
　　好比說紗夜。

　　「歡迎光臨！啊，是紗夜小姐。」
　　「妳好，羽澤小姐，今天我一個人，可以給我安排位置嗎？」
　　「當然可以！來，這邊請吧！」

　　雖然賺錢重要，熟人來的時候，就理所當然地沒有任何時間限制，只點一杯咖啡坐整天，鶇和羽澤家的人也不會試圖委婉地告訴她們該離開了。
　　不過並不會有人真的在這裡坐上整天，因為她們明白鶇是絕對不會趕走她們的，但是自己只點一杯咖啡坐在這裡整天，肯定會影響生意，大家都會在適當的時間離去，這也是為什麼羽澤家的人從一開始就沒有要提醒她們的意思。
　　給紗夜上了和平時一樣的餐點，假日的鶇又忙著店內的大小事，並沒有太多休息時間能夠走到紗夜身邊說上幾句。
　　其他朋友來也是這樣的。
　　羽澤咖啡廳因為鶇的努力，家裡的營收除了能夠讓她唸完大學，一年也能出國去玩好幾趟，甚至在長假的時候還會打發父母出去玩，找幾個想打短工的同學，店就交給她們這些年輕人了。
　　日子也不全然都是開心的，在學校也會有受挫的時候，但是牙根一咬就能撐過去了，至少對鶇來說，每一次的挫折都給她帶來了新的體驗，跌倒了再站起來就好了，還有這麼多朋友在身邊。
　　──不知不覺習慣了，大家都在身邊的日子。
　　所以當她沒再見到紗夜出現在羽澤咖啡廳，才發現原來自己曾經習慣了，但也已經不在了。

02

　　羽澤咖啡廳的口碑越來越好，雖然鶇想讓人對菜單上的每一個飲品和食物都印象深刻，卻也不能完全不改變裝潢來除舊布新，就算是餐飲系，也讓人忙得焦頭爛額。
　　她不只要漸漸接手羽澤咖啡廳，學校也會要求他們去參加各式比賽，接客的閒暇之餘就是在後台嘗試新料理，雖然她的創新給自家增加了不少營收，在學校給的課題和自己店內的開發，確實也花了不少錢。
　　不過她覺得這樣很開心，每天都過得很充實。
　　甚至──大學四年級，終於交了一個男朋友。
　　鶇知道，自己接受別人的追求時，並沒有那種心動的感覺，但是也同學了三年，對方的為人處事都還是明白的，長得不錯、性格很好，家庭背景也無可挑剔、沒有不良嗜好，就當時的情報，鶇確定這位男同學並沒有對其他女同學說出一樣的話。
　　但是明明不喜歡卻要交往嗎？
　　然而凡事就是拼命過頭的鶇，問了很多朋友的意見，也問了有交往經驗的青梅竹馬，有人告訴她如果交往後不適合也可以分手，她也想著或許交往了就能發現對方更多的優點，反正現在也不是討厭他，所以會慢慢喜歡上他吧，她也這麼和對方說了，也做了約定，至少，在鶇不知道自己的心意之前，最多只能牽手而已。
　　她不能否認，其實也是考量到想和父母一樣，跟另一半一起經營羽澤咖啡廳。
　　就是單純的，沒有心動而已。
　　大學四年級，大她一屆的人都已經大學畢業了，這一年的課程只剩下實習，擁有了更多可以整天待在店裡的機會，而那個曾經忘記的習慣，就在這時候又悄悄回來了。
　　綁著高馬尾，一身格調看著像是出社會打拼了多年的女性，自帶著吸引人的目光推著叮叮響的門走進了咖啡廳。

　　「歡迎光臨！啊……！紗夜小姐！好久不見！」

　　不管多久沒見、變成什麼樣了，高中時就認識的人，就像北極星一樣能夠讓鶇立即認出。
　　但她們也不是好久不見了，鶇雖然沒再見過紗夜來到羽澤咖啡廳，不久前──至少是今年──才在Roselia的舞台上見到她，不過也不妨礙她興奮地和紗夜打招呼。

　　「好久不見了，羽澤小姐，我今天也一個人，有位置嗎？」

　　紗夜提著一個包包，裡面看似裝了電腦，好久沒有這樣面對面，她也還是和往常一樣對鶇露出了微笑。

　　「當然有的！嗯……不過剩下吧檯，可以嗎？」
　　「可以的，正好也想敘敘舊呢。」
　　「那麼紗夜小姐，這邊請──」

　　帶著紗夜來到了吧檯的座位，和以前一樣遞給了她菜單，然後像是不給人決定的時間，鶇就拿著點餐機一直站在旁邊。

　　「好久沒來了，這裡感覺改了很多呢。」

　　拿到了不熟悉的菜單，紗夜還是笑著轉頭看向了旁邊興致勃勃的鶇，她其實就是想聽紗夜這麼說。

　　「嘿嘿，紗夜小姐覺得怎麼樣呀？」
　　「雖然有點不習慣，但是感覺很舒適，可能也是我和羽澤小姐是舊相識、以前也常常來這裡吧，有一種……家的感覺？」

　　紗夜一邊說著，就放下了菜單環顧店內，最後轉頭回來對鶇苦笑了一下，像是在說她還不太習慣。

　　「啊……不愧是紗夜小姐，確實是以這種氛圍裝潢的喔！」

　　紗夜這麼久沒來了還能夠一語道破，鶇實在是非常開心，眼睛更是閃閃發光等著紗夜點單，途中明明有其他客人舉手呼叫服務生，卻讓工讀生過去了。

　　「菜單……也多了很多東西呢，啊，右下角的這個是？」

　　紗夜一邊欣慰菜單雖然多了很多東西卻沒有把舊的刪掉，看著就不經意瞥到了每一頁菜單右下角都有的廣告。
　　羽澤料理教室的宣傳，點心教室也已經和料理教室合併了，都由鶇負責。

　　「唔……我記得紗夜小姐最後一次來的時候應該就已經開始了，紗夜小姐有興趣嗎？」
　　「興趣是有的，不過現在改成了每個星期？月休一次而已……一年下來也有四十堂左右？一年就要教四十道料理──可能我的擔心是多餘的吧？羽澤同學現在可是專業的呢。」
　　「啊哈哈……如果人數不夠，那星期也會停辦的，畢竟還要顧慮到材料費，不過料理確實是沒有上限的呢！而且怕有些人錯過了想學的料理，過一段時間就會開一樣的哦！」
　　「原來如此，看來真的是我多慮了。」

　　面對鶇一直都很開朗的微笑，紗夜的嘴角也一直都是上揚的，雖然多了很多新的料理，她還是選擇了以前就有的東西。

　　「紗夜小姐不試試看新的餐點嗎？」
　　「沒關係，我會常常來的，現在想回味一下。」
　　「好、好的！」

　　意外得到了紗夜隨口的承諾，鶇便很開心地回到了後台去製作餐點。
　　雖然是吧檯的位置，紗夜只是來遲了，有些兩人位被比她早來的散客佔走了，並不是店裡坐滿了人，所以她的兩邊是空的，等著餐點的同時她就拿起了她的小電腦開始做起了工作一樣。
　　差不多時間進來的客人都上完餐以後，鶇就不用忙著在各桌之間跑來跑去，不過備料還是一直都得做的，等到她真的空閒下來的時候，紗夜也已經用餐完畢了，就繼續在位置上敲著鍵盤。

　　「說起來，紗夜小姐應該已經出社會了吧？」

　　鶇就在吧檯的另一側擦拭碗盤，順便就向紗夜搭話了。

　　「不，還沒的，還在司法研習中呢。」
　　「啊……紗夜小姐是讀法律系的對吧？」

　　鶇翻出了兩、三年前的印象，因為學校和科系都不同，不太會有交集，她只是依稀記著。

　　「嗯，羽澤小姐還記著。」
　　「嘿嘿……就算不記得，紗夜小姐剛剛也說了司法研習，我也想不到其他科系了說。」

　　雖然確確實實記著，就是自然而然想謙虛，鶇靦腆地笑了一下。
　　接著聊了一些店內的事情，鶇就是沒有提起她突然很在意的那件事──紗夜為什麼好一陣子都沒有來了。
　　她也有想過應該是忙於課業，但是她仔細想了想才意識到，Roselia的活動再開好像是今年，這讓她更不敢提了。
　　不過那些都不重要了，因為紗夜又回來了，閒話家常就很理所當然地聊到了已經成年的她們會在意的另一個問題──

　　「紗夜小姐……有交往對象了嗎？」

　　戀愛話題。
　　就算不是理所當然地聊到，鶇也挺好奇兩位冰川分別喜歡什麼樣的人，只是日菜有偶像包袱，還無法談戀愛，所以她沒有問過日菜。

　　「欸？沒有，羽澤小姐呢？」

　　有點意外會前往戀愛話題，紗夜愣了一下，誠實回答後就禮貌地反問了。

　　「唔……搶先一步了呀，嘿嘿，我有了說。」
　　「這樣啊，能被羽澤小姐喜歡的人，應該是個很不錯的人吧。」
　　「這個嗎……」

　　鶇是不可能附和的，只是苦笑了一下，紗夜卻又因此愣了一下，她覺得有點奇怪，但並沒有問下去，畢竟自己沒經驗，她覺得自己對這種話題應該沒有資格多說什麼。

　　「說起來，我也能報名料理教室嗎？」

　　所以她也立刻就轉移了話題。

　　「當然可以！紗夜小姐要參加什麼時候的呢？」

　　被轉移了話題反而還比較開心一樣，鶇毫不掩飾地露出了滿面的笑容。

　　「這星期的就能參加了，額滿了嗎？」
　　「還沒唷！那就給紗夜小姐報名這星期的料理教室囉！」
　　「好的，麻煩羽澤小姐了。」

　　雖然都成長了，互動仍然就像以前一樣，就如紗夜所說，鶇將羽澤咖啡廳弄出了家的氛圍，來到這裡的人，也同樣給了她家的感覺。
　　家就是即使好幾年沒有回去了，一回去仍然熟悉的地方。
　　這也是為什麼紗夜選擇來這裡處理她的文件。
　　太久沒來不小心就比以往待得都久了一點，倒也不是一杯咖啡坐到底，紗重新叫了好幾次，鄰近打烊的時間她才依依不捨地要離開。

　　「羽澤小姐。」

　　離店前，紗夜叫住了已經在打掃的鶇。

　　「紗夜小姐，怎麼了嗎？」

　　很久沒見，所以紗夜每次叫住自己，鶇都會以為她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告訴自己，就很有誠意地停下了手邊的動作看著她。

　　「沒什麼，只是想告訴妳──果然還是羽澤咖啡廳的咖啡好喝呢。」
　　「欸？啊、啊哈哈，紗夜小姐喜歡真是太好了。」

　　鶇愣了一下，然後又靦腆地笑了起來。

　　「那麼下次見。」
　　「下次見！」

　　白天和夜晚的門鈴發出的都是一樣的聲音，看著紗夜開門走出去後漸漸消失在黑色的街道，鶇並不覺得落寞，反而在一天疲勞的工作後，覺得有點溫暖。
　　因為她知道紗夜已經不會像之前那樣突然就不見了。

03

　　紗夜想學料理並沒有什麼特別原因。
　　她好久沒來羽澤咖啡廳的原因也同樣，很普通。
　　只不過就是去留學了。
　　體驗了一人在外的生活，外食又貴又不合自己的喜好，顧及營養均衡，能買到的食材以及調味料也和日本差很多，會做的料理也就那幾道，但她還是這樣過來了。
　　回國了以後又忙著司法考試，以及補上留學沒能抵到的學分，一直到確定自己考上然後順利進行研習的現在，才又空閒了下來。
　　大學畢業後為了獨立自主也仍然自己一個人在外面住，不過既然回到了日本，要什麼有什麼，覺得應該多學些料理，所以既然有機會，那就參加而已。
　　鶇的料理教室其實不是她自己一個人，她偶爾還會請同學來協助，但是參加者多半都是女性，所以她也只邀請女同學幫忙而已。
　　不過紗夜有發現，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
　　鶇已經是主導全場的人，不像高中的時候還有一點手忙腳亂，當然，她自己也變了，會做料理了以後，那些曾經說明得曖昧模糊的食譜，她也看得懂了。
　　紗夜來學只是為了讓自己會做的料理變多，但是學會的喜悅又讓她想找人分享，特地把人叫到自己家嚐一道菜太麻煩人了，明明做得不錯，嚐起來卻有一種寂寞的味道。
　　在這間料理教室，大家做的料理也都是同一道，互相交換的意義又在哪裡？她忍不住抬頭看了一下正在檢查大家成品的鶇，於是就和她對上了眼。

　　「紗夜小姐也做好了嗎？」
　　「是的，我……做好了。」

　　面對走過來的鶇，紗夜只把想說的說了一半，本來是想問鶇要不要嚐嚐看，但是想到鶇已經是職業廚師了，她只是回答了她的問題。
　　兩人之間莫名沉默了幾秒，鶇並沒有察覺到這份尷尬，她只覺得自己好像恍神了一下，所以很快就又笑著開口──

　　「那我可以嚐嚐看嗎？嘿嘿，高中以來，我就沒吃過紗夜小姐做的東西了呢！」
　　「這個……如果羽澤小姐不嫌棄的話。」

　　難以開口的話被鶇說走了，紗夜吃驚過後立刻難為情地笑了出來，遞給了鶇一副新的筷子。

　　「那我就開動了！」

　　看著鶇一臉期待，拿著筷子的手又小心翼翼夾了邊邊一小口，看見鶇張開嘴巴，紗夜都緊張了起來，也忍不住嚥下了口水。
　　然而在鶇放進嘴裡閉上嘴就很開心地「嗯！」了一聲後，紗夜才放了心。

　　「很好吃哦！」
　　「是這樣嗎？那就太好了……」

　　心想鶇也不是會客套的人，紗夜真的鬆了一口氣，也沒想到自己有樣學樣的料理能夠讓鶇露出這樣開心的表情，她也跟著笑了出來。

　　「紗夜小姐要再多學幾道，到時候找人去家裡吃飯嗎？嘿嘿。」

　　鶇想到了高中的紗夜，來做餅乾是想要慰勞身邊的人，所以這麼問了。

　　「可能……也是這麼打算的吧。」

　　紗夜稍微睜大了眼睛，不久前才剛打消的念頭，又因為鶇的一句話點燃了，雖然她可能沒想到的是──

　　「那紗夜小姐也要報名下一期的嗎？」
　　「……羽澤小姐現在是在推銷嗎？不過我確實要報名。」
　　「欸嘿嘿，被發現啦？那我就去幫紗夜小姐填資料了──」

　　笑著收回了鶇手上端著的料理，紗夜就看著她又朝台前走去，有一股欣慰的感覺湧上了心頭。
　　她也才真正意識到大家都長大了，雖然不是曾經的鶇了，但還是鶇，曾經沒有自信的她現在看起來很有自信，明明旁邊還有那麼多人，卻下意識盯著勤奮工作的她看。
　　然後內心就會升起一股──自己也要更加努力才行的心情。
　　就算已經通過了司法考試，就算研習的考核有「及格分」，她也要做到滿分，這樣才對得起自己以後的客戶。

　　「呵呵，今天也是鶇力十足嗎？」

　　忍不住就說出了高中時偶爾聽見的那句話了。

04

　　鶇最近有些苦惱。
　　學校和家裡的事情也不至於讓她這麼苦惱，她覺得這些都是達成了就很有成就感的困境，不過就是有一件事，她覺得就算達成了，似乎也不會那麼開心。
　　關於戀人。
　　其實也就是升上四年級的時候答應了交往，對方也因為要實習所以彼此都過得已經像是會加班的上班族了，不過這並不是問題所在。
　　鶇發現了，在戀愛關係上，自己並不是能夠接受「試試看」的類型。
　　果然就是沒有喜歡，卻也沒辦法在這麼短的期間內就和別人說要放棄，因為交往也算是自己任性答應的，然而事實證明即使覺得別人很優秀，也不一定會產生戀愛情愫，鶇為此很苦惱。
　　男朋友每晚的聯絡，對鶇來說就像是在跟朋友報告近況一樣，但是對方卻想聽聽她說些撒嬌的話。
　　被逮到了有空的日子就被約出去逛街，明明是自己說可以牽手的，卻牽沒多久就想放開，因為不喜歡。
　　鶇很困擾，她不知道自己曾經做的決定會讓現在的自己一天比一天還要抗拒，雖然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抗拒，就是心裡有個聲音告訴她──我想要的不是這個人。
　　不過鶇還是下定了決心，既然不喜歡，那就要好好說開，不要耽誤對方的時間，至少他覺得對方比自己優秀，配得上更好的人，而她也明白了現在還不是談戀愛的時候，羽澤咖啡廳的革新永無止境，她現在想把重心放在上面，也不急著想找人一起經營這間咖啡廳了，單純請同學來協助也不是不行。
　　於是，她就找了一天和對方提了分手。
　　談的過程算是和平，即使對方露出了稍微無法接受的表情，當下確實是答應了分手。
　　早在他們決定交往的時候，鶇也特地說過她還沒有喜歡的感覺，但是會努力，所以現在用「果然還是沒有喜歡」的理由，也說得過去。
　　分手了以後，鶇果然感到清爽了不少。

　　「啊，紗夜小姐，歡迎光臨！」

　　招呼客人的微笑都特別耀眼。

　　「妳好，羽澤小姐，我可以坐吧檯的位置嗎？」

　　走進店內的紗夜也不自覺地笑著指了後來坐習慣了的位置。

　　「當然可以！這邊請──」

　　照老樣子帶紗夜入坐，給了她菜單，又不顧其他客人了，就在紗夜旁邊等她。

　　「羽澤小姐是遇到什麼好事了嗎？」

　　不過即使是老樣子，紗夜總覺得旁邊的活力比以往都還要多了些，於是抬頭看向了鶇。

　　「欸？啊咧？我有笑得那麼開心嗎？」

　　鶇立刻拿手上多餘的菜單遮住了自己的半張臉，卻也沒有掩飾自己是真的很開心。

　　「嗯，之前好像有點陰鬱的感覺，又不太確定。」
　　「欸──原來看得出來嗎？其實是解決了一個煩惱，嘿嘿。」
　　「這樣啊。」

　　聽見了鶇的答案以後，紗夜本該替她感到開心的，卻是附和了一句就又將頭轉回來盯著菜單。
　　明明是熟人了，一星期平日裡也會在研習結束後來個幾次，每星期也都會參加料理教室，紗夜對於自己完全不曉得鶇在煩惱某件事而感到有點愧咎、也有點失落，畢竟鶇沒有跟她說。
　　不過她也覺得，可能因為是關於料理、店舖經營或學業上的事情才沒有告訴自己的，她也就不那麼消沉了，沒有打算詢問究竟是什麼煩惱。
　　最後紗夜如同她之前承諾的一樣，點了平常喝的咖啡和還沒嚐過的料理，在鶇回到後台工作後，她又打開了她的電腦繼續工作。
　　雖然紗夜不打算提起了，很快地，她就被迫知道是什麼煩惱了。

　　『叮鈴叮鈴──』

　　羽澤咖啡廳的門被推開，店內也只會是鶇和其他工讀生看向門口並且立刻招呼。
　　而鶇在吧檯後面，所以又離門口最近，是她的招呼聲最響亮──

　　「歡迎光臨！啊……」
　　「嗯？」

　　難得聽見鶇在歡迎光臨之後的錯愕，紗夜也抬起頭看向了門口，即使她看不出什麼奇怪的，只是一名看起來也是大學生的男性。

　　「小俵同學，你好呀。」

　　而且鶇接著很自然而然地打了招呼，紗夜就沒多想什麼了，繼續看著她的電腦。
　　被稱作小俵同學的人走向了鶇，鶇也從後台走了出來，兩人就在吧檯的最尾端見面。
　　鶇其實也不知道「前男友」的行程，不過餐飲業的員工是不會有固定休息日的，所以她也不太意外。

　　「那個……有什麼事嗎？」

　　於是她就沒有問對方為什麼會來這裡，而是直接切入了主題。

　　「沒什麼，我只是想確認妳是不是有其他對象了。」
　　「欸？」

　　面對小俵一臉高高在上的回答，鶇錯愕了一下。

　　「當初說了沒有喜歡我但還是跟我交往，說會努力喜歡上我的，結果沒有喜歡上，難道不是因為有其他喜歡的人嗎？」
　　「欸？怎麼會……」

　　完全沒想到對方會提出這種質問，鶇當下沒有多想什麼，就只是瞪大了雙眼。

　　「那不然一開始明明也不喜歡，為什麼現在不喜歡就要分手啊？」
　　「為、為什麼有疑問不昨天提出來呢？」

　　面對小俵的追問，鶇沒有立刻回答，還刻意壓低了音量，有些無奈地反問回去。

　　「我和朋友談談都覺得很不對勁啊！」
　　「啊……」

　　鶇確實忽略了這對別人來說是失戀，當時只意識到繼續這樣是長遠的傷害，並沒有注意到最直接的結果。
　　鶇沒有失戀過，身邊的朋友似乎也沒有，所以也忽略了別人可能還會事後來理論。

　　「妳玩我啊？」
　　「怎麼會！？」

　　本來壓低音量的鶇，被誤會了也不禁發出了大聲音，使得有聽見的人都下意識看了過來，這讓鶇忍不住伸手摀住了嘴又想躲起來，卻反而被小俵覺得是心虛的表現。

　　「我交個女朋友，三個月！連手都不願意給我牽就分手了！妳讓別人以後出去笑我啊！」
　　「我、我才沒有！還有這是店裡，這樣大聲喧嘩造成其他客人的困擾的話，我得請你出去的！」

　　一直被誤會，鶇也稍微有點生氣了，更何況還是在她最愛的地方，她也稍微強硬了起來。

　　「妳分明就是心虛單純想趕我出去啊！」
　　「我、我沒有的！可以坐下來好好談的……！真的請你不要在店裡大喊……！」

　　然而結果卻是變本加厲，小俵越來越大聲，鶇也被連帶得大聲了起來。

　　「果然對我完全沒有感情，才剛分手一天就是這種態度！？」

　　得不到所愛的小俵越來越生氣，他說著就拿起了旁邊吧檯上的木製面紙盒──

　　「我看妳是想騙別人對妳的好意吧！真是賤女人！」
　　『嘣！』
　　「……！」

　　發出了木質的物體打在另一個不中空物體上的聲音，鶇剛剛嚇得抬起手要擋住又閉上了眼，卻沒有感受到疼痛，她才有些膽怯地睜開了眼──

　　「紗夜小姐！？」

　　剛剛就坐在旁邊的紗夜擋在了鶇的面前，只是光是趕過來就已經拚了全身的力氣，沒能來得及舉手擋住敲下來的東西。
　　額頭上的疼痛感讓紗夜皺緊了眉頭，剛好也讓她看起來像是生氣的模樣，鮮紅的一道痕跡從瀏海下慢慢流了下來，這一幕使得小俵也不禁退後了一步。

　　「妳……！」
　　「你要我告你傷害罪還是現在乖乖離開這裡再也不來打擾羽澤同學？」

　　雖然受傷是意料之外的，法律系畢業的紗夜還是當場發揮了。

　　「這可是妳自己過來……！」

　　小俵或許也嚇到了，還未放下「武器」，只是繼續責怪別人。

　　「羽澤小姐，店內有監視器嗎？」
　　「有、有的！但是紗夜小姐……快點，幫我拿濕毛巾過來！」

　　看見紗夜受傷，鶇的反應也慢了，她吩咐了其他服務生去拿熱好的毛巾過來，紗夜的手還按著傷口，她抽了幾張面紙也不知道該不該這麼隨意碰紗夜，因為她本人沒有什麼特別反應。

　　「你繼續站在這裡，是打算被我提告嗎？證人也有一間店這麼多。」
　　「妳……妳們、可惡！」

　　紗夜的語氣絲毫未減弱，打了人的確實也是自己，小俵終於明白自己做了什麼以後，丟下了面紙盒就朝店外衝了出去。
　　紗夜這才接過了服務生遞過來的熱毛巾，但她也不知道究竟沾到了哪裡，只朝著疼痛的地方按了過去，鶇也才敢拿另一條毛巾幫紗夜擦她沒擦到的地方。

　　「羽澤小姐，謝謝……」
　　「不不不！我才該跟紗夜小姐說謝謝吧？還、還有……抱歉。」

　　鶇被道謝後就慌得放開雙手並揮了揮，還露出了有點虧欠的表情。

　　「不……為什麼是羽澤小姐和我道歉？」

　　紗夜放開了自己的手，就讓看得見的鶇幫她擦去了血跡，毛巾的粗纖維碰到了傷口的時候她不禁皺起了眉頭。

　　「唔……剛剛的情況對店裡的每一個人都是……紗夜小姐，要不要去給醫生處理一下呢？」

　　幫紗夜把臉擦了乾淨，連鶇都看著她的傷口皺了眉頭。

　　「……沒關係的，不是被鐵弄傷的。」

　　看了鶇手上沾到血的毛巾，雖然還很痛，她也只是又接過了一條乾淨的毛巾自己按著。

　　「那……我帶紗夜小姐去裡面處理一下吧。」
　　「如果是這樣的話……就麻煩羽澤小姐了。」

　　鶇吩咐了一下店內其他人的工作後，就帶著紗夜到了二樓開始屬於住家的範疇，讓紗夜坐在客廳，她去拿了醫護箱。
　　只是簡單的處理而已，給紗夜的傷口消毒一下，雖然有些不美觀，就是只能給她的額頭貼上一個紗布，紗夜直到鶇給她包紮好了以後，才終於開口──

　　「……雖然有點冒昧，剛剛那究竟是？」

　　再怎麼說都差點變成了鶇要被施以暴力的情況，紗夜不可能不問的。

　　「啊哈哈……那個是……」

　　而鶇也不可能一句話就帶過，紗夜還幫她承受了傷害，鶇最後只好無奈地和她一一解釋。
　　從為什麼會跟小俵交往到分手，她毫無隱瞞地全部說了清楚，當然，換來的只能是紗夜今天最深的皺眉。
　　不過事情也已經結束了，現在責備鶇也是無濟於事，更何況其實從客觀的角度來看，鶇也沒有做錯什麼，最後的結果也是準備訴諸暴力的男方的問題，所以現在能做的只剩下預防下一次的發生了。

　　「唉……」

　　紗夜嘆了口氣，就算剛剛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她看著鶇，也還是笑了出來。

　　「羽澤同學。」

　　紗夜的眼神認真了起來，這讓鶇不禁打直了身體。

　　「我、我知道錯了……」

　　然而紗夜就像是沒聽到這句繼續說了下去──

　　「要談戀愛的話，還是選擇喜歡的人吧。」

　　她按著頭上的紗布，又對鶇無奈了笑出來，本想著第二句也要繼續道歉的鶇瞪大眼睛愣了一下，雖然高中的時候不同學校，不過她印象中的紗夜，是更嚴厲一點的，比她的任何一個性格衝動的青梅竹馬都還要嚴厲，但是這樣的人卻沒有指責自己的錯誤。

　　「好……」

　　所以她只是呆愣地應了一聲。
　　包紮也包好了，事情也解釋完了，結論也出來了，鶇又帶紗夜回到了店裡，不收她這頓飯的錢，一直到紗夜離去之前，不是因為小俵今天來店裡鬧事，她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一直有一種奇怪的心情。
　　是啊，要談戀愛的話還是選擇喜歡的人。
　　說到喜歡的人──腦海裡第一個浮現的是誰呢？

05

　　那天之後，鶇很慶幸小俵確實沒有再來找她了，也沒有訊息騷擾，即使在定期回學校的課程中也有見面，鶇在班上也是有好朋友的，更是有同學是羽澤咖啡廳的實習生，況且有監視器畫面，被說閒話的只會是小俵。
　　知道這件事後，當初建議鶇試著交往看看的朋友們也有來和她道歉，但是錯的是最後做出決定的人，所以鶇並不覺得當時給自己建議的人也是造成這種後果的原因之一。
　　而且，這件事她已經拋開了。
　　她現在有其她在意的事情。

　　「紗夜小姐，做得怎麼樣了呢？」

　　在差不多一星期一次的料理教室，鶇會很積極地來到紗夜的身邊詢問。

　　「應該按照指示做成功了……看起來也沒有什麼問題。」
　　「啊哈哈……按照指示呀，果然很有紗夜小姐的風格呢，那──我可以嚐嚐嗎？」

　　對紗夜的說詞不禁笑了出來，鶇又靠近了一步對紗夜眨了眨眼。

　　「如、如果羽澤同學這次也不嫌棄的話，當然可以。」

　　紗夜每一次都覺得「新手」的料理要給專業廚師品嘗，真的很難為情。

　　「當然不嫌棄的！真是的，每次都要跟紗夜小姐說一樣的話的感覺……紗夜小姐以後就當作我要看看大家做的料理有沒有成功吧！」

　　雖然這麼說，鶇心裡想的當然是──她只是單純想吃吃看紗夜做的料理。

　　「說得也是，羽澤小姐在這間教室是老師，確實得確認大家的完成度。」
　　「唔……那我就開動了。」

　　知道紗夜真的相信了那句話後，鶇無奈地笑了一下，接過了紗夜端過來的料理，立刻就嚐了一小口。
　　但真的就和紗夜想的一樣，專業的和業餘的是有差的，至少鶇覺得這樣的感覺，她在大學課堂上也經歷過，不過她仍然可以說出──

　　「嗯！很好吃喔！」

　　發自內心地這麼覺得。

　　「這樣嗎？那真是太好了……」

　　紗夜鬆了一口氣，因為覺得鶇要去試吃每一個人的料理，正想接回她手中的盤子時，鶇並沒有遞過去。

　　「我吃的是第一口，紗夜小姐也還沒吃吧？啊──」
　　「欸？」

　　鶇就用著手上的湯匙，舀了一口朝著紗夜的嘴巴送過去，完全沒想到的紗夜下意識向後退了一點。

　　「羽、羽澤小姐？」

　　至少從以前認識到現在，鶇並沒有這麼做過，這讓紗夜有點吃驚。

　　「啊哈哈……紗夜小姐果然不是會接受的嗎？那我──」
　　「不、不是。」
　　「唔……！」

　　就在鶇要把湯匙收回的時候，紗夜就撩起臉邊的頭髮向前張開嘴收下了那一口，鶇震了一下，卻克制住不讓手顫抖。
　　她真的是開玩笑的，雖然確實想跟紗夜增進感情，但心裡並沒有覺得紗夜會接受，她就看著閉上眼吃下了那一口的紗夜又緩緩抬起頭睜開眼。
　　在她內心還想著「間接接吻！？」的時候，紗夜卻是──

　　「好吃的話，是羽澤小姐教得好吧。」

　　不給自己的料理做直接的評價，紗夜笑著誇獎了鶇。

　　「不不不，那當然是紗夜小姐自己做得好囉！不然……紗夜小姐要嚐嚐看我做的嗎？雖然做示範已經冷掉了呢。」

　　剛剛的玩笑被認真對待，鶇有點慌，她立刻就轉移了話題，甚至把湯匙還給了紗夜。

　　「沒關係的，我也想吃吃看。」

　　紗夜接過了湯匙，把料理放下就一副隨時都可以跟著鶇去前面的模樣，兩人的立場像是顛倒，難為情的人變成了鶇，不過她也只好挪動腳步帶著紗夜去了前面的教學桌。
　　雖然沒怎麼在料理教室嘗過鶇的試作品，紗夜知道每次去羽澤咖啡廳點的料理，至少不是太複雜的話，都是鶇當場親手製作或是前一晚備好的，所以不會有「沒怎麼吃過羽澤同學的料理」的想法，但是現在鶇剛做好的料理就擺在眼前，她卻有了一種奇妙的心情。
　　因為這個試作品，料理教室的其他人是沒有吃到的。
　　如果是主餐類型，一直都是在最後大家坐一桌一起開動，一旦有人說要吃吃看鶇的作品，其他人也會湧上，所以大家的共識是不會在那時候說要和鶇交換一口的。
　　如今她有這個榮幸嚐試講師的料理了。

　　「那……紗夜小姐，請用吧。」

　　鶇是怕料理冷掉了，所以有點不好意思，遞給了紗夜一根新湯匙。

　　「那我……就開動了。」

　　紗夜也不知道為什麼，鶇的料理在外表上就讓人覺得和自己的不太一樣，比較美味的感覺，在伸出湯匙前，她還忍不住先吞了口口水。

　　「唔、」

　　也不是什麼高級料理，就是個學會了可以在家裡用普通的材料做成的一道菜，即使冷了，才剛試吃過自己料理的紗夜，果然還是覺得鶇的比較美味。

　　「……很好吃。」

　　甚至忍不住想多吃一口，不過她並沒有這麼做，說好了是試吃的。

　　「哈哈……謝謝，但是如果不好吃的話，好像有點丟臉的說。」
　　「說得也是。」

　　收下了紗夜的評價，鶇的臉頰泛起了一絲絲的粉紅，然後料理教室最後的時間就到了，沒能多跟紗夜說些什麼，就開始讓大家收拾用過的工具。
　　結束的時候，吃著都被彼此舀過了一口的成品，鶇看向坐在對面的紗夜，忍不住笑了出來，而紗夜，也是一樣靦腆地笑了回去。

06

　　紗夜喜歡在羽澤咖啡廳處理剩下的工作並不是因為她無法在家裡靜下心來，而是可以不用自己準備茶水和收拾，她覺得自己做飯的時間和在這裡花上的金錢價值是差不多的，也能減少在家裡製造的垃圾，還是來這裡方便，更何況她司法研習結束後成為律師，本來就是要面對很多人的工作，在這樣的環境她也很習慣。
　　但是偶爾也有會給店家添麻煩的日子──

　　「那個……紗夜小姐，我們要打烊囉？」

　　一直到送走了最後一組客人，鶇才去紗夜旁邊提醒了她。

　　「啊、是這樣嗎？不、不好意思，羽澤小姐，我……」

　　然而被催趕的紗夜倒是有些為難地瞥了眼螢幕又瞥了眼鶇，好像她現在還不能抽身一樣。

　　「啊、沒、沒關係的！紗夜小姐還不能立刻結束的話，就繼續待著吧！我們最後再來打掃這裡，如果我們打掃完也還沒做完工作，這裡是我家、紗夜小姐是我的朋友嘛！所以不用在意喔！」

　　鶇剛剛其實也沒有想要催促紗夜離開的意思，就只是發現紗夜工作得有些忘我，所以提醒了她，所以說完就溜到了其他地方，不給紗夜說些什麼的機會。
　　即使是老朋友了，沒想到坐到了打烊時間還渾然不知，紗夜也有點愧疚，但是她確實沒辦法立刻抽身，只好接受鶇給她的這份特權，加緊速度繼續趕工，然而一旦專注下去，紗夜又有些忘我了。
　　店內其他地方都打掃完了以後，鶇甚至沒再去提醒紗夜，而是先讓其他人下班回家，後台的東西明明都清掃完畢了，她還是去默默泡了一杯提神的花茶放到了紗夜的手邊。

　　「欸、啊……羽澤小姐，大家都走了？」

　　看見了手邊的茶杯，紗夜嚇了一跳，立刻環視了一下店內，有些不好意思地問了拉開椅子坐在旁邊的鶇。

　　「嗯！但是沒關係的哦，以前也常常和小蘭她們在店內弄到很晚呢！」

　　旁邊的人一臉虧欠，鶇卻是滿面笑容，好像還順便回憶了以前。
　　然而紗夜並沒有被這張笑臉傳染。

　　「不……那畢竟是妳們的父母都互相認識的關係，我、我這就收拾，給妳添麻煩了。」

　　旁邊的熱茶還冒著白煙，但是紗夜關掉了正在處理的文件，甚至按下了關機鍵。

　　「欸？真的沒關係的，紗夜小姐，而且這間店現在是我在負責了，還是說……紗夜小姐其實不是把我當朋友……呢？」

　　剛剛的笑容頓時就消失了，留下的是有點委屈的表情，這讓準備把壓下電腦上蓋的紗夜愣了一下。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覺得會打擾到羽澤小姐的休息時間……抱歉，真的不是那個意思，況且我們也不是高中生了，體力有些衰退吧？」

　　紗夜虧欠又真摯地盯著鶇，雖然途中有些動搖地看向了其他地方，最後還是好好凝視著鶇的雙眼。
　　不過一臉委屈的鶇在被道歉了以後，直接低下了頭，肩膀有些顫抖，這讓紗夜有點錯愕，她差點就想伸手去拍鶇的肩膀──

　　「噗、哈哈！紗夜小姐，剛剛當然故意找機會問的嘛……不過體力真的有點衰退了，所以給紗夜小姐準備了這杯茶，喏，如果只差一點點的話，就在這裡把工作結束掉吧！」

　　雖然體力衰退了，鶇就像十幾歲時年輕有活力的模樣對紗夜比出了加油的手勢，讓人有點不明白究竟是誰要接著加班。

　　「好、好的，那就再叨擾羽澤小姐一些時間了，我會盡快結束。」

　　紗夜也不忍心就這樣不碰那杯熱茶，她挪了旁邊的位置讓鶇清理這個位置，接著又打開了電腦，又一次專注地處理工作。
　　即使專注，紗夜也記得要嚐嚐手邊的熱茶，也差不多是在她喝完了這一杯後，工作終於完成了。

　　「辛苦了，紗夜小姐！」

　　看見紗夜這次是主動關上了電腦並伸了懶腰，鶇立刻就向她搭話。

　　「不……羽澤小姐才是辛苦了。」

　　瞥了一眼牆上的時鐘，紗夜又有點愧疚地回應了她。
　　已經是晚上十點四十分左右了。

　　「抱歉，打擾了這麼長的時間……」

　　紗夜不曉得鶇每天都是幾點起來備料的，反正她就是感到非常抱歉。

　　「沒關係的！剛剛我都在放鬆了哦！紗夜小姐才是，工作到這麼晚……啊，就算是商店街，這時間人也很少了，我陪紗夜小姐走到車站吧？」
　　「那怎麼可以？我到了車站後，羽澤小姐不就是自己一個人回來嗎？」
　　「不過這裡的所有人都認識我呀？我要是發生了什麼，聽到我的聲音大家都會跑出來的！」
　　「不是那種問題……」

　　鶇其實知道紗夜在說什麼，就是不想給紗夜有藉口拒絕自己而已，而紗夜也認輸了。

　　「好吧，也就只有一小段路呢，而且外面感覺還挺亮的。」
　　「是吧？嘿嘿，就當作我只是想陪紗夜小姐走路吧？」
　　「……我知道了。」

　　服了輸的紗夜收拾了自己的東西，走到店外後耐心等鶇上鎖並下鐵捲門，才跟她一起朝著車站的方向前進。
　　正才剛開始走路，剛工作完的紗夜腦裡還是塞滿了剛剛的內容，覺得沉默的氣氛有點奇怪，努力想找話題的時候──

　　「啊，是北極星呢！」

　　一旁的鶇就望著天空舉起了手，紗夜也不禁朝天空看了過去。
　　雖然鶇找到了、也指了，天空畢竟遼闊無邊，紗夜第一眼並沒有看見，但是如果要尋找最亮的那顆星，第二眼她就看見了。

　　「呵呵，高中的時候好像有聽說過羽澤小姐很擅長找北極星呢。」

　　她跟鶇一起抬頭看著東京市區的夜空，即使光害嚴重，天上的恆星也還是兩隻手數不出來的數量。
　　確認紗夜看見了，鶇垂下了她的手，可能是有意的，也可能是無意的，她只是想放下來了，不小心用力碰上了紗夜的手掌。
　　本來會立刻收回說對不起的，鶇也是真的收回了，不過她不想破壞看星星的氣氛，紗夜也沒有任何反應，所以就只是安安靜靜地稍微移動了手。
　　但是鶇在下一秒又立刻移了過去，手背輕輕靠上了紗夜的手背──然而每天都能看見又沒有多少星光的夜空，沒有抬頭仰望太久的價值，靠上去不到五秒，兩人就又都看向前方走了起來，鶇的雙手默默伸到了背後牽著自己。

　　「以前和日菜學姊跟小蘭她們去山上觀星過呢……後來雖然也不是沒有再去，不管去幾次都不膩，還想再去看看銀河呢！」

　　氣氛沒有讓她再次沉默，反而高興地分享了回憶。

　　「這樣啊……日菜之前在天文社的時候真的是麻煩了羽澤小姐呢，後來在學生會也是，不過……觀星嗎？確實沒怎麼為了看星星特地跑到山上過，我也想去看一次呢。」

　　紗夜也把埋藏在深處的回憶撈了起來，腦海裡不禁想像了在電視上、網路上、書籍上的星空，也才發現自己似乎沒想過要去看。
　　然而紗夜看著前方，沒注意到旁邊的鶇在背後捏緊了雙手。

　　「那、那，紗夜小姐，要找一天去看嗎？」

　　轉過頭卻是開朗笑著詢問了紗夜，即使還是稍微露出了緊張。

　　「欸？跟羽澤小姐嗎？」

　　紗夜是真的沒想到會被邀請，她吃驚地停下了腳步。

　　「啊、不、不行的話也沒關係的！」
　　「是可以的……不過要上山，羽澤小姐會開車嗎？」
　　「……！」

　　鶇吃驚了一下，她沒想到紗夜遲疑的點不是跟誰去，而是兩人究竟能不能去，她還以為紗夜會預設想參加活動。

　　「……會！我會的喔！家裡也有車能開！」

　　所以她接著便很興奮地回答了紗夜。
　　為了繼承咖啡廳，食材都要自己親自去批發地選購，在某個年級的連續假期裡，鶇早就學會開車了。

　　「那就沒問題了呢。」
　　「嗯！」

　　只是隨口想到，鼓起勇氣提了出來，沒想到真的約成功了，一直到送紗夜到車站，她臉上的微笑都收不回來，紗夜甚至因為鶇的笑容，分開的時候都不擔心放她一個人再走回咖啡廳了。
　　說是觀星，她們最後不是去山上，而是約了一場河邊的戶外烤肉。

07

　　「羽澤小姐，我把需要的東西都列成一張清單了，器材的方面看看妳有沒有能夠準備的，缺的再看看是否需要購買或是我另外想個辦法。」

　　約好了去郊區的河邊烤肉，晚上看星星，紗夜也是來了興致，下次來到羽澤咖啡廳，打開電腦做的不是平常的法律工作，而是烤肉規劃。

　　「欸……我看看哦，料理器材的話，如果我家沒有，可以問同學或是跟學校借的！」

　　接過了紗夜遞過來的紙，鶇立刻拿了插在圍裙口袋上的筆做了記號，又還給了紗夜。

　　「原來如此，那麼料理以外的……那天要待到晚上，雖然沒有要過夜，有一個防蚊帳還是比較好。」
　　「嗯嗯！這個我去買吧！感覺以後還會用到呢！」

　　鶇拿了筆在紗夜拿著的清單上又畫了個記號，看著很興奮。

　　「……說的也是，羽澤小姐喜歡觀星呢。」

　　但是紗夜卻遲疑了一下。

　　「哈哈……也要有空呢，還有這些……嗯！我都可以準備。」

　　鶇也沒有察覺到紗夜的遲疑是什麼，又繼續在清單上畫了記號。

　　「那麼當天要準備的料理……交給專業的羽澤小姐似乎有點狡猾了，我也想嘗試一下，可以由我負責嗎？」

　　紗夜列了清單後發現很多東西幾乎都是鶇獨自就能準備的，甚至料理還是現在的鶇的專長，即使由鶇來負責的話或許會很好吃，但她並不想佔便宜。

　　「欸？當、當然可以！不過我還是會幫忙哦！」
　　「沒問題的，我也會請羽澤小姐分工的。」

　　一項一項確認完畢後，紗夜又開始談起了天氣狀況，還有觀星日期，在每次鶇招呼完客人、送完餐，利用瑣碎的時間一點一點慢慢談，最後連支出的費用都大致上算好了，紗夜似乎很滿意今天的討論，鶇倒是沒有笑著說紗夜太過認真，她已經習慣了。
　　羽澤咖啡廳今天的客人們都坐得久了一點，雖然翻桌率因此下降，倒是有幾組後來又點了單，或許是這裡氣氛太好了吧。
　　紗夜離去的時候心情也還是很好，但是當她提著電腦手提包走出羽澤咖啡廳後，本來沒想的又都擅自冒了出來。
　　鶇說了有些東西她可能以後都還會用到，所以交給了鶇採購──紗夜有點不是滋味，卻不太清楚自己為什麼會動搖。
　　或許是「以後還會用到」，不曉得自己有沒有在這個「以後」的人選裡吧。

　　「如果找日菜的話，也會找上我吧……」

　　最後甚至在回家的路上，有些沒有自信地喃喃自語了起來。

08

　　烤肉觀星當天，協調了很久，紗夜才答應讓鶇開車來接她，而不是紗夜提著東西去羽澤咖啡廳上車。
　　她們是清晨就出發的，畢竟是郊區，抵達之後立刻開始準備午餐就能在正常時間吃上，紗夜還安排了一些河邊的安全活動。
　　紗夜坐在副駕駛座，等到窗外吹進來的空氣聞起來不再是清晨的味道，紗夜有些開心地靠著車窗看向了天空。
　　一片晴朗，萬里無雲，晚上的觀星應該沒有任何問題。
　　到了目的地，選擇了她們想要的營地，兩人就開始搭起小帳篷，架設工具桌和烤肉架，把車內所有器材都拿了出來，一場愉快的戶外烤肉就開始了。
　　雖然紗夜說要負責料理，烤肉還是兩人一起烤的，但是處理食材時看到鶇的刀法和自己的，她還是慶幸自己將切菜這項工作交給了鶇。
　　她們兩人就在烤肉架前後一人站一邊，各自拿著烤串或夾子一起烤，回過神來，鶇才發現早上的話題幾乎圍繞在架設器材、處理食材，一直到了烤肉才稍微靜下來。
　　她對火候瞭若指掌，可以不必盯著烤肉網上的食物，所以她抬頭偷偷瞥了眼專注盯著食物變化的紗夜。
　　從以前到現在都是這樣，紗夜有成長，但也未曾變過。
　　鶇又瞥了一眼她們搭來晚上要躺著觀星的帳篷，她其實那麼一點點失落，因為不是來「露營」，不過，她想著，或許還有下次──也可能沒有下次了。
　　紗夜有計畫，鶇也不是沒有。
　　但是什麼時間點都不適合。
　　烤肉的時候、偷偷監督紗夜做料理的時候、吃著紗夜做完的料理的時候、跟著紗夜一起去河邊嘗試釣魚的時候、天色漸漸暗下來開始有氛圍的時候，她都沒能執行。
　　最後的期待就是吃完晚餐，把器材都收拾好後，一起躺在開著天窗的帳篷裡觀星的時候了。
　　兩人在帳篷裡躺好，關掉了燈光，整個河邊剩下了河水和蟲鳴的聲音，還有就是眼睛終於習慣了過後，看見已經升起來的銀河時，兩人驚嘆的呼吸聲。
　　紗夜就躺在旁邊而已、就躺在旁邊而已，平放的手再稍微伸過去就能碰到了，星星彷彿已經不是她的重點，躺著卻不安穩，想行動的手都冒出了手汗。
　　星空很美，雖然知道在移動，卻看不出移動，像是靜止的時間，心臟卻越跳越快，催促著自己，喉嚨裡像是卡了什麼似的，鶇甚至開始覺得難以呼吸。
　　──她沒能說出來。

　　「很漂亮呢。」

　　紗夜先說話了，寧靜被打破的同時，鶇覺得心臟也被迫冷靜了。

　　「是呀，紗夜小姐知道哪顆星是哪顆星嗎？」
　　「嗯，高中那次觀星記起來的，我也沒有忘記。」

　　同樣都望著天空，看不見彼此的表情，鶇卻覺得紗夜的聲音聽起來特別溫柔，她想，也或許只是因為躺著。

　　「嘿嘿……真可惜，不能再講解一次囉。」
　　「沒關係的，羽澤小姐可以再幫我複習一次。」
　　「唔……真要說起來的話又有點害羞……要是記錯了紗夜小姐要告訴我喔？」
　　「……立場好像有點奇怪呢？而且我相信羽澤小姐不會記錯的。」
　　「那、那就──」

　　晚上的觀星，就又在鶇的星座解說下結束了，沒有多餘的話題，就是單純的觀星。
　　最後把帳篷收拾好，紗夜早就計畫好了回程，因為她不會開車，一天疲累下來又是鶇開車，她會一直陪鶇說話避免她睡著，聊的倒是變成了最近打聽來的共同朋友的消息。
　　在最有氣氛的帳篷裡，鶇錯過了，回程的車上，她也這樣錯過了，紗夜不放心讓鶇一個人開車回家，所以雖然妥協讓鶇早上來接她，晚上就是直接開回羽澤咖啡廳，紗夜再搭電車回家。
　　一路聊得相當開心，鶇得心裡卻漸漸累積了落寞。
　　──那麼要什麼時候說呢？
　　其實也沒有按捺不住，單純只是覺得今天的氣氛讓她確定她以後也想要這麼持續下去。
　　車已經開到家了，紗夜幫忙把器材都搬了進去，看著鶇把車倒好，兩人就站在沒有營業的店外準備道別。

　　「今天玩得很開心，謝謝羽澤小姐的邀請，給我留下了美好的回憶。」

　　也不全然是日本人根深蒂固的客套話，至少紗夜是真的這麼想的。

　　「我也玩得很開心！下次……下次還一起去嗎？紗夜小姐。」

　　她鼓起勇氣說了今天沒能說出的其中一句話，但是把這句話說出口，鶇又有點對自己感到懊悔。
　　她之所以沒有在回程之前就詢問紗夜下次還要不要一起去，就是怕她想說的另一句話，讓她們再也沒有下次了，而她問出口之後，如果紗夜答應下次也一起去，那麼就代表──她又得等到下一次了。

　　「好啊，下次可以換一個地方了呢，我想我也先去考駕照好了。」

　　然而紗夜答應了，還是有些期待的模樣。

　　「欸嘿嘿，那麼就等紗夜小姐考到駕照也習慣開車了之後，我們再計畫吧！」

　　就像在車上的聊天，鶇沒想什麼就自然而然這麼回應了，她笑著，心裡卻有點疙瘩。

　　「嗯，那麼就先麼說定了，早點休息吧，我回去了，晚安，羽澤小姐。」
　　「好的，紗夜小姐路上小心，回去也早點休息，晚安！」

　　不管紗夜說什麼，身體都是很自然地做出回應，她就看著紗夜笑著轉過身準備離開，她站在後面揮手。
　　紗夜每往前一步，後悔的心情就開始一點一滴要佔據她的內心，心臟用力敲著胸口，她快要只聽得清自己的心跳聲了，內心在催促她，催促她快點動起來──

　　「紗夜小姐！」

　　她沒有立刻動起來，只是豁出去大聲叫了紗夜。

　　「嗯？」

　　紗夜轉過身來，看見的卻是突然跑過來的鶇。

　　「……！？」

　　然後鶇就這麼抱住了她。
　　時間好像暫停了一樣，其實只是意外的舉動令她們沉默了幾秒，腦袋空白所以覺得特別漫長，就在紗夜猶豫該不該抬起手也抱住鶇的時候──

　　「我喜……喜歡……紗夜小姐……喜歡紗夜小姐……」
　　「……」

　　憋了一整天，鶇才明白究竟為什麼一直說不出口，因為說出來，好像只是更痛苦。
　　她等不到回應，也沒感受到紗夜的手在動，甚至沒聽到呼吸聲，她真的以為，時間暫停了，卻也不敢放開紗夜，但是自己快不行了，心臟彷彿要爆炸了，她就想收手轉身向後逃跑──

　　「我……」
　　「……！」

　　紗夜不僅發出了聲音還輕輕抱住了鶇的腰，她更是嚇得不敢抬起頭了。

　　「我有點意外……」

　　然而，第一句話，鶇覺得彷彿給自己宣判了死刑一樣，緊張的心跳，瞬間變成了要把胸口敲出洞一樣的心跳，但是紗夜卻又多伸了一隻手抱住她。

　　「讓我思考一下……」

　　又一句話，直擊了她的心臟，這樣的情形，鶇的腦海裡都浮現了當時被告白後的幾天。

　　「紗、紗夜小姐……不可以因為是我，所以不喜歡還猶豫……」
　　「我……」

　　她忍著還算堅強的眼淚，選擇先給彼此一條後路，不想再重蹈覆轍了，即使貪圖紗夜的擁抱，還是用力掙扎了一下讓紗夜放開。
　　她看著有些不知所措的紗夜，刻意笑了出來。

　　「紗夜小姐自己說過……談戀愛，還是要跟喜歡的人喔？」
　　「……！」

　　她的聲音微微顫抖，但是她也不在意了，已經說出口了。

　　「所以，不要猶豫了……猶豫了也不會喜歡上我的喔。」

　　第一句話沒能是「我也喜歡妳」，鶇已經放棄了，她緩緩退後，忍不住的淚水也緩緩冒出來了。
　　但是，紗夜卻向前走了，甚至捉住了鶇的手不讓她逃跑。

　　「羽、羽澤小姐，不是這樣的，我只是需要時間計劃一下我們的未來。」
　　「……欸？」
　　「談戀愛，要選擇喜歡的人沒錯，但是不喜歡的人……我也不會猶豫的。」

　　差點被淚水模糊視線的鶇眨了眨眼，路燈沒有照到紗夜，甚至是背光，她看著出紗夜的臉很認真，卻想揉揉眼睛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紗夜臉紅。

　　「我會盡快規畫好的。」
　　「噗……」
　　「羽澤小姐？」
　　「紗夜小姐……果然很認真又為人著想呢，不過……要一起規劃喔？」

　　鶇擦去了眼角的淚水，剛剛的難受像是錯場了一樣，讓她越來越想笑。

　　「當然。」

　　用力拉了一下她捉住的那隻手，紗夜又一次把鶇擁入懷裡。
　　她說不出，她剛剛其實是在想，要是沒了鶇──會怎麼樣？
　　正是因為習慣了，失去了才難以想像。

09

　　紗夜的司法研習終於結束了，她成為了律師，不太顯眼卻閃閃發光的律師證明就別在她胸口，但是她沒有那個本錢獨立開一間律師事務所。
　　所以她只能受雇別人之下。
　　鶇也大學畢業了，完全繼承了羽澤咖啡廳，有家裡不是經營餐廳的女同學願意和鶇一起經營，所以鶇也正式雇用了她，至於其他人手則是從學弟妹裡面挑選了。
　　鶇也才發現，其實不需要非得夫妻一起經營這間代代傳承下來的咖啡廳，這樣也很快樂。

　　羽澤咖啡廳今年的改進就是多了外賣業務，鶇是真的越來越忙了，她不嫌忙，她就想趁年輕時能忙的時候盡量忙，存了錢可以和同學輪流休長假。

　　「您好，這裡是羽澤咖啡廳！」

　　多了外賣業務後，電話多了起來，而鶇接起來也跟面對面一樣讓人感受到了陽光。

　　『……羽澤小姐，我要外帶十杯和平常一樣的咖啡，等會去拿。』
　　「啊，紗夜小姐，好的，事務所的所有人呢！十杯咖啡就可以了嗎？」

　　電話另一頭是戀人，兩人並沒有什麼特別問候。

　　『羽澤小姐今天做的蛋糕，一片吧。』

　　電話另一端思考了幾秒才接著下訂，卻讓鶇又笑了出來。

　　「欸──紗夜小姐不推薦給其他同事吃嗎？」
　　『妳怎麼知道是我要……算了，沒事，我確實不想推薦給其他人吃。』
　　「欸？不好吃嗎？怎麼會……」

　　明明只是想調侃一下紗夜，卻真的得到了這種回應，鶇還真沒想到，紗夜竟然不想推薦自家產品給其他人。

　　『不、不是那樣的，我怕以後被買光。』
　　「欸？紗夜小姐……真是的，我都會偷偷留的喔！」
　　『請好好在意一下收益。』
　　「唔……」

　　感覺自己被責備的鶇都差點要捲起電話線──

　　「鶇！要談情說愛用自己的手機聊──」

　　一起經營的同學無奈地在最遠的地方大叫了鶇，這讓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啊，好的！那，紗夜小姐，十杯咖啡，一片蛋糕，沒錯吧？」
　　『嗯，待會過去。』
　　「好──」

　　滿面笑容地掛掉了電話，店內的客人也只是覺得有趣笑了笑，因為他們也習慣了。
　　給紗夜做了和往常一樣的咖啡十杯，也裝進了一片蛋糕，剛裝進袋子裡紗夜就推開了羽澤咖啡廳的門，但是急著趕回事務所，彼此互相笑了一下，付完錢就又離開了。
　　紗夜並不是因為是事務所最底層才跑腿買咖啡的，是她說服了事務所裡的所有人，以後喝咖啡都選擇羽澤咖啡廳，她自願去拿，所以這也不是她請的咖啡。
　　她自己拿了一杯坐回了位置上，趁著沒人注意的時候決定趕快了結這片蛋糕，她小心翼翼地打開了盒子，卻不禁笑著停下了動作。
　　蛋糕上的巧克力片寫著「給紗夜小姐」還有一顆心，彷彿早就預料到紗夜今天會點蛋糕一樣。
　　是啊，畢竟都習慣了。

　　「我開動了。」

　　上班的日子，打起精神從戀人的蛋糕開始。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