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can’t teach you anything（十三）

68

　　雖然高中最後幾個月就已經沒有燐子做給我的午餐了，但是我上了大學住在一起後，燐子也沒有空做給我，所以現在已經變成是我每天準備她的午餐和晚餐了。
　　燐子有提早下班的日子，不過還是深夜回來的時間比較多，我都會在前一晚先做好她的兩份便當放在冰箱，隔天她就能帶去上班，我也能夠不用在學校煩惱要吃什麼。
　　自從那天和我同一組的同學們發現我的對象是女性後，她們也沒有避開我，看著很像是對這件事很好奇又不敢開口問的樣子。
　　終於到了有一天要上台報告，上課前就討論了很久，差不多是我有點想自誇的程度，大家一起做的報告非常精美，報告完之後還得到了整堂課最熱烈的掌聲，於是就有人提議下課後一起去吃午餐。
　　說得好像是要去什麼餐廳開慶功宴一樣，其實只是去學校食堂一起吃飯，所以我帶便當一起去吃也沒有什麼問題。
　　就是這種比較悠閒的時候，她們終於開口問我了。

　　「吶吶，冰川同學，那個大美女……平常下課會來接妳嗎？」
　　「噗、咳咳……！」

　　實在是沒想到問得這麼直接，剛吃下第一口飯的我差點就噎到了。

　　「是、是冰川同學的……戀人嗎？」

　　就連比較不喜歡湊熱鬧的同學都好奇了起來。

　　「不……那個……是我的戀人，但那天只是剛好有空，平常很忙的。」

　　事到如今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再怎麼說也不能拿我那天只是喝醉了當藉口吧？

　　「欸？啊！難道也是醫生嗎？」

　　坐在這裡的大家基本上都是未來的醫生，所以會猜到也是理所當然的，我就對她們點了點頭。
　　接著就是常常聽見的驚呼聲了，就算燐子不是女性，她們應該也是發出一樣的聲音吧。

　　「怎麼認識的呀！難道是住在隔壁的大姊姊那樣的展開嗎？」

　　說起來，這要怎麼跟別人解釋？因為對我們來說已經太過自然而然，除了想到父母的時候會對這件事困擾以外，其他時間並不會覺得我們有什麼問題，所以突然覺得不對勁的我僵了一下。

　　「冰川同學？」
　　「那個……」

　　直接跟她們說是之前學校的校醫，她們會怎麼看待我？

　　「好啦好啦……不想被知道的話不說也沒關係哦，大家也別為難冰川同學了吧？」

　　還在猶豫的時候，其中一名同學就幫我說話了，雖然讓我鬆了一口氣，又有一點對不起她們，但我難道就要瞞一輩子嗎？我們又沒有做錯事。

　　「嘛……但是好想知道怎麼樣才可以認識那樣的大姊姊呀！」
　　「啊……這倒也是，不如冰川同學就直接說，我們有機會用一樣的方式認識其他醫生姊姊嗎？」
　　「……」

　　怎麼會變成這種展開？說實話，之前就讀女校，所以完全不覺得同性戀是很稀奇的事情，但總不至於身邊的人每個都能接受吧……我現在是明白同類會互相吸引了。

　　「抱歉，那個……高中的時候，她是我們學校的校醫……」
　　「呀──！？」

　　又是剛剛那種聽到害羞的事情一樣的驚呼聲。

　　「這也太漫畫式的展開了吧！那妳們有沒有在保健室做──唔唔唔！」
　　「妳問太多了啦！」

　　還好我們這一組人，有一個會隨時阻止同學暴衝的人。
　　但是我接下來只能紅著臉默默吃便當了，是真的完全沒有想到別人會對我們感興趣。
　　不過我有一種卸下了心裡大石頭的感覺。
　　因為就連日菜我都沒有明說，和燐子交往以後，這是第一次告訴了別人……終於，能說出口了。
　　然而我稍微想了一下，校醫和學生，由我這個學生角色的說出口，似乎沒有什麼問題，那如果是燐子被問怎麼和我認識的……我是不是給她造成麻煩了？
　　不如以後就說玩線上遊戲認識的好了。

69

　　紗夜那天回家問了我奇怪的問題……問我有沒有跟朋友提起過在和我交往的事情，雖然有幾個比較熟的朋友，好像到了這個年紀不太談戀愛的話題了，都在講工作上的抱怨，所以目前都還沒有提到呢。
　　然後她就說如果覺得很害怕把實話說出來，就說我們是玩遊戲認識的……讓我愣了一下，可能是她跟那天看到的同學說實話，突然覺得很難開口吧。
　　不過我能跟誰說呢……暫時不去想這個問題了吧。
　　母親昨天告訴我，新年度，醫院也聘到新的醫生了……但不是剛通過醫師證照的大學畢業生，大了我兩歲，之前一畢業就直接在別間醫院裡工作，所以算是很有經驗的年輕醫師，不過是男的……總覺得母親的語氣是不懷好意的。
　　明明我也還只是個基層，父母也特別吩咐過大家不需要給我特別待遇，新進來的醫師更是和我不同科的內科……卻在他來的那天叫我要去打招呼。

　　「這位是小女，白金燐子，現在是外科的得力助手，還請你多多提點她呢。」
　　「好的，妳好，我是桃谷邦人，請多多指教。」

　　母親擅自就介紹了我，對方應該是也不想在自己的老闆面前失禮，很有禮貌地向我伸出了手……

　　「你好……」

　　我就盯著他的手看了幾秒，我想應該不至於要握手的吧……就沒有握上去了。
　　母親還在背後偷偷拍了我一下，我才不想理……已經擺明了她想要我和新醫師「好好」相處了……用我還有手術的藉口我就趕緊離開了院長辦公室。
　　其實是有預料到會發生這種事情的，但是沒想到是冰川同學才大學一年級的時候……等她能夠來醫院實習，我都已經要三十歲了……不是在怪她的意思，就只是有點累呢。
　　還要應付父母好幾年……叫我去相親就算了，這次是直接來醫院工作的人，總不可能我不喜歡就讓他辭職吧……這是最不可能的，而且稍微自以為是一點……或許不喜歡對方的也只有我一個人。
　　希望對方早就有女朋友了……就是說呢，年輕男醫生，薪水優渥，怎麼會沒有女朋友……就算沒有也祝福他來這裡有穩定的工作後立刻就交到了，已經有了的話祝他早日結婚……
　　桃谷醫生並沒有在我離開了院長辦公室後就跟著出來，母親不曉得還和他說了什麼，希望是交代工作上的事情……
　　畢竟是完全相反的類型，在開刀房不會遇到桃谷醫生……所以連續開了兩場手術後，我差點就把這件事忘了……終於有了一點休息時間，高高興興地拿著紗夜做給我的便當去加熱的時候，遇到了。

　　「啊，燐子醫生。」
　　「……你好……」

　　這間醫院有三個白金，所以他叫我名字也是無可奈何的……是這樣嗎？遇見父親的話大家都是叫白金院長，遇到母親的話大家都是叫院長夫人，明明可以叫我白金醫生……又沒人會這樣稱呼我的父母。

　　「現在吃午飯嗎？」
　　「……」

　　對他點了點頭，便當還在加熱，又不能這麼離開……

　　「哈哈，不要這麼有戒心，我知道燐子醫生的父母是什麼打算，但我沒有的，我只是因為這裡待遇比較好啊！」
　　「這樣嗎……」

　　瞥到了他的雙手，不用做手術卻也沒有戴戒指，是未婚……所以這句話我不太相信的。
　　會因為薪水而換醫院的醫生……難道就不想要自己擁有一家醫院賺更多錢嗎？要不然想要拯救別人的性命，應該在哪裡都是一樣的呢……

　　「不過燐子醫生是在加熱便當？竟然不是去食堂買飯吃嗎？自己做的？」
　　「抱歉……說話太累了……」

　　不是很想要應付人，所以只好直接挑明了態度……雖然對方比我年長，看診經驗也比我豐富，佔用別人手術結束後稀少的休息時間，怎麼想都不是我的問題……

　　「啊啊，這樣啊，手術剛結束吧？打擾啦，我只是還跟大家都不熟，不知道找誰說話啦，哈哈，那我先去跟其他人混熟了！」
　　「……」

　　聽著有點像是隨便說說的……哪有這麼剛好在我休息的時間找到我呢？
　　醫院裡的麻煩事多了一個呢……告訴紗夜的話，也只會讓她很內疚吧。
　　但是……戀人之間就不該隱瞞什麼了，老實告訴她醫院裡來了一個母親看好的年輕男醫師……這不是令我們兩人越來越困擾而已嗎？

　　「唉……」

　　看著加熱器跳了起來，嘆著氣拿出了我的便當，找到桌子坐下，打開來看見的是紗夜的心意。
　　不管怎麼樣，既然是在白金醫院，就是我得自己處理的事情呢……

70

　　燐子今天還算是早回家的，八點多聽見開門的聲音，那是多麼高興的事情。
　　我立刻去玄關迎接了她，才關上門而已，沒想到她鞋子都沒脫就往踩在高了幾公分的地面上的我抱了過來。
　　以往她都是看見我就笑了出來，和我說一聲我回來了，這種情況倒是挺少見的。

　　「怎麼了嗎？」

　　我也抱住了她，身上有細微消毒水的味道，讓我有點不想把臉往她的髮絲裡塞，而是直接輕碰她的臉頰讓她轉過來，問了問題卻不讓她說話，我就和她站在玄關吻了許久。

　　「嗯、」

　　直到燐子受不了將我推開，用一隻手摀住了我的嘴，才看見她露出了淡淡的微笑，脫下鞋子就和我走進了客廳。
　　胡蘿蔔和芹菜一看見是燐子回來就跑了過來，這兩隻貓在腳邊纏人的程度令我不得不和燐子拉開一點距離，畢竟燐子是從芹菜還小的時候就天天在牠們身邊的，果然最喜歡她了。
　　明明我早就餵飽了，牠們還一副想要燐子親自餵的模樣……確實，我還不太會煮貓吃的飯，比較喜歡燐子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好了好了……」

　　燐子把最黏人的芹菜抱到了沙發上後就加快腳步往房間走了過去，我就跟在後頭，進房間的時候沒忘記把門關上。

　　「所以，在醫院怎麼了嗎？」

　　看著她放下包包、脫下外套，開始卸妝，我就站在一旁問了同樣的問題。

　　「嗯……來了一個新的醫生……」

　　燐子轉過頭對我笑了出來，但是這副微笑分明很無奈，所以大概不是什麼討喜的醫生進來醫院了吧？

　　「年輕的……男醫生……」
　　「……」

　　她講得有點小聲，不過我聽清楚了，那一瞬間我心頭一震，這是我最不希望發生的事情，那些相親，燐子要甩開都很好甩，一旦是在同一間醫院裡工作，那就很難避開了。
　　雖然並不代表年輕的男醫生就是單身的、就是燐子的父母安排進來的。

　　「……燐子的父母安排的嗎？」

　　我靠在梳妝台旁看著她卸妝，我當然不能聽過就算了，她今天回家的態度就是表示她覺得發生了很麻煩的事情，我好希望我有什麼能夠替她做的。

　　「雖然沒有明說……應該是的吧……我沒有理他……但是沒辦法一直避開的呢……」

　　她又對我苦笑了，大概是覺得跟我說會造成我的困擾吧。
　　不過我當下就想到了一個辦法。

　　「燐子，我可以去醫院和妳吃飯嗎？」
　　「欸……？」

　　我已經不是高中生了，雖然大學一年級的課還挺多的，晚飯總是可以的吧？就算燐子的晚餐時間不正常了，我也可以先吃，她休息的時候我就看著她吃。

　　「……能夠配合的話。」

　　我也知道很難配合，但還是要試試看，我並不想要連嘗試都不去嘗試。

　　「很難配合的……」

　　睜大眼睛盯著我的燐子，緩緩放下了卸妝棉恢復了平常的神情，卻沒有說完就又去看著鏡子，所以我還沒有感到失望。

　　「紗夜要來也不是不可以……」

　　她對我笑了一下，我就有一種想要現在把她抱住的衝動，但我還是忍下來了。
　　她這樣回答，應該也是希望我能去吧？
　　要是能在醫院的商店裡打工就更好了，不過要是我的值班時間碰到燐子的休息時間，那也不太好。
　　醫院的食堂又沒有在趕人，沒課之後就去那裡等燐子一邊做作業，也行得通吧？

　　「每次都會跟妳說手術什麼時候開始……還有預計的結束時間的……」
　　「我明白了。」

　　得到了燐子正式的允許，我有一點開心。
　　她願意讓我在她父母的眼皮底下出現，對我來說是多麼大的進步……雖然只是去醫院吃個飯，應該還不會被發現吧。

　　「燐子。」

　　我輕輕按住她的肩膀彎下腰，在她轉過來看我的瞬間吻上去，她今天難得早回來了，除了被她答應了提議以外，在別件事上我也有點興奮。

　　「我也還沒洗澡。」

　　她笑著捏了我的臉，就連這樣都覺得很幸福。

71

　　這件事本身沒有什麼解決辦法……弄壞關係也不是最佳選擇，可以的話希望是桃谷醫生交了別的女朋友，讓父母不打他的主意……但是如果他對我也有心思的話，或許是根本沒有希望的，所以就連看起來沒什麼用處的提議都答應了。
　　紗夜和我提出要來醫院吃飯……其實我覺得根本沒辦法趕走桃谷醫生，單純只是我想跟她一起吃飯所以答應了呢。
　　雖然在紗夜高中畢業後住在一起了，醒著的相處時間很少……能夠增加一些相處時間我也是很開心的。
　　紗夜來醫院吃飯，也不一定會被注意到……就算不是穿著病人服，每天也有很多病患的家屬在食堂用餐，只要不會影響到醫院任何工作人員，就不會有人說什麼……更何況是不會在大眾的用餐時間來的，因為我幾乎沒有正常的吃飯時間呢。
　　不過要立刻能夠配合彼此的時間也是有一點難度，手術的時間都不一樣，畢竟不是對模型開刀……沒有一天是一模一樣的，紗夜也是最沒有空堂的大學一年級，我就只能在談好的隔天抱著好心情……後面幾天又因為遇到桃谷醫生而鬱悶了。
　　我都不一定會遇到同為外科的其他醫生……為什麼就會遇到明明是內科的桃谷醫生？
　　內科看診的病患是太少了嗎……？雖然可以的話，大家還是不要生病比較好……
　　基本上，桃谷醫生也只是來和我打招呼的，所以禮貌性回應了他……就會找藉口離開，說不定他是被父母下令要來跟我打好關係的……要不然如果是他本人的意思，不就會打算追上來嗎？
　　如果只是這樣就好了……或許也不太好呢，父母要求的……他如果不喜歡，他也很難受吧？
　　只是……為什麼一定要男醫師繼承醫院呢？
　　只有我一個人……不行嗎？
　　所以我還要再努力一點……讓父母明白，我也能夠擔當起來……不要再逃避人群了。
　　如果大家都認可我了，不會有人不服從我，也就不用讓未來的紗夜受到異樣眼光，但是這五年在校讀書還是得認真的……
　　紗夜終於配合到我的時間是講了之後過了一個星期……是假日，她不用上課當然就能夠整天都在這裡了呢。
　　也幸好只是些小手術……真的是很小，好比盲腸或是一些車禍緊急手術……每天都會有人出車禍，就算沒有性命危險，大部分也要幫忙移除刺進皮肉裡的異物。
　　今天就只是這些小手術，而不是預約了要切除腫瘤的大手術，所以中間休息時間很長……
　　把自己全身都消毒過一遍後趕緊去拿了手機，紗夜已經發來了位置的訊息……我就先把便當拿去加熱，期間就去找紗夜了。

　　「紗夜……久等了呢……」

　　在食堂的一角看見帶了電腦來做作業的紗夜……看見她抬頭對我笑，我拉開椅子就坐下去了。

　　「燐子的便當呢？」
　　「在加熱呢……」

　　紗夜把電腦收了起來，就和我無聲地對望，畢竟是假日……她沒有做自己的便當，而是打算吃吃看醫院的食堂。

　　「那我先去點餐了。」
　　「嗯……」

　　終於到了其中一個人先笑出來之後，紗夜才準備離開位置去點餐，我就在這裡幫她顧她的電腦。
　　不知道為什麼……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之前不是很喜歡在醫院見到朋友的，因為她們來醫院不是生病了就是來工作的，來工作又代表有應付不完的病人……但是紗夜來這裡只是單純陪我吃飯，沒有任何令人不安的要素，嘴角就擅自提起來了呢。
　　等到紗夜端著餐盤回來，就換我去拿便當……平時明明都會巧合得讓人覺得是故意的，在這種時候卻沒有遇見桃谷醫生……沒遇見比較好，我也不想去思考太多，難得在醫院吃了一頓開心的午餐。
　　紗夜是午餐和晚餐都做給我的，所以吃完後就把空的餐盒交給了她……反正回家也還能見到面，就沒想說要進一步的互動了……休息時間結束後，就不讓紗夜繼續留在醫院了，她只來這裡陪我吃一餐，我也很開心。
　　送紗夜到醫院門口道別後，往回走過掛號櫃台……原本開朗的心情就直接陰鬱了。

　　「妳好啊，燐子醫生。」
　　「你好……」

　　偏偏是在紗夜之後才遇到了桃谷醫生……
　　但我還是打完招呼就直接離開了……正常來說，醫生是沒有時間能夠在大廳附近閒晃的，就連我也是，所以我趕快回到了我外科的崗位上。
　　我不禁想到了……如果剛剛有人看見我和紗夜在食堂吃飯，感覺也只會被認為是在和朋友吃飯吧……平常太忙了沒辦法和人見面，只好約在醫院的感覺，那麼沒有人來打擾也是正常的呢。
　　紗夜才剛上大學，我也才剛回來醫院……還不太適合公開我們的關係，雖然不太想要就因為這樣被發現紗夜遠遠超過了朋友……心裡還是有一小部分希望能夠這樣驅逐抱有那種心思的人呢。
　　能做的，就只有這麼多了嗎……？

72

　　感覺去醫院和燐子吃飯的成效並沒有很好，她雖然不會刻意對我擺出不高興的表情，要人強顏歡笑也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吧，就算沒有那麼明顯，也還是看得出她有點無奈的感覺。
　　我想，燐子甚至不願意讓我擔心，就像我要是發生了什麼問題，會直到我真的沒辦法的時候才說出來，就是因為不想要她跟著我煩悶那麼久。
　　不過太晚知道的時候，又會覺得原來她瞞了我這麼久，真令人難過，換成是我瞞著也會有一點心虛，所以還不如發生的當天就跟我說了。

　　「怎麼了嗎？」

　　她一回來就抱著我窩在沙發上，連芹菜試圖找縫隙鑽進來在我們中間她都沒什麼反應，不曉得今天又發生什麼事情了。

　　「被要了帳號……」
　　「……」

　　那可真是意圖明顯了。
　　不過因為他做的這件事，我又想到了一個方法。

　　「我也想要在看不見妳的時候和妳聊天。」
　　「欸……？不是會傳訊息嗎……？」

　　雖然住在一起，白天看不見的時候我們還是會一直傳訊息，她有空的時候回我、我有空的時候回她，但很少是同時有空的，因為我並不會一直盯著手機。

　　「想……打電話。」
　　「電話嗎……啊……」

　　她先是露出了有點困惑的表情，接著才想通了什麼。
　　雖然燐子一天的行程非常不固定，但我卻是相對地非常穩定，基本上列在課表上的時間就是我沒有空的時間，所以我有空的時間一目瞭然。
　　只要掌握這些時間，她可以不用顧慮地打過來，所以我才會特地提出來，因為不是我打過去。

　　「嗯……會打給妳的……」

　　燐子很快就理解了我的意思，笑著就往我身上再次貼了過來，我把她抱緊，看不見她的臉，光是這樣我就身心都被填滿了一樣。
　　戀愛真的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交往快滿兩年了，卻沒有膩了的感覺，雖然還想像不出來我們年老的外表，卻覺得我們真的能走到那時候，而我仍然不知道這份心情是怎麼來的。
　　但是幸福也伴隨著焦慮，我有多少能力，我自己心裡有數，高中的時候可能光是為了要考上燐子的母校就已經竭盡全力了，才剛從起跑線出發，就遇到了像是最終魔王前一關的魔物呢。
　　最終魔王倒是事前就知道了，所以才在做準備，但是總覺得這個問題解決了以後，很有可能直接關聯到燐子的父母……畢竟在同一間醫院。
　　說起來，會這麼聯想……已經變成了有點懷念的感覺了。

　　「早點去洗澡，難得玩一下遊戲嗎？」

　　明明和燐子住在一起，也買了筆記型電腦，卻沒怎麼和她一起玩ＮＦＯ，我也是到了高中畢業的春假才有空玩的，趁著燐子變忙了，我把自己的人物提升了不少。

　　「嗯……活動好像出來了呢……」

　　說到遊戲，燐子很快就從我身上爬了起來，迅速地走回了房間拿衣服，我是洗好澡了，但也沒問我要不要一起洗澡。
　　明明沒空玩遊戲卻還是知道最新情報呢。
　　果然還是看著有精神的燐子就會讓自己也跟著開心起來。

73

　　戀人之間頻繁的聯繫會不會容易就膩了呢？尤其還住在一起，有空的時候就連絡……最後連點喘息的時間都沒有了的話，會變成什麼樣呢？至少現在的我是不知道的……可以的話也想隨時掌握紗夜的動靜。
　　我們雖然不能結婚……也有比我們聯絡更頻繁的人最後選擇成為夫妻，就這麼走過一生吧？只要認真生活，一定會有說不完的話……
　　但是這些問題先放到一邊……紗夜提出在空閒時間也想和我打電話，其實是想讓別人看見我也有一個密集聯絡的對象，父母不會追問的話，我明明也早就能和他們說我有對象了……不過我沒有這個勇氣呢。
　　我還不想，那麼早就連累到紗夜……明明父母都還不信任我的能力。
　　所以至少……希望自己不需要花太多心力去應付別人的行為，就能夠讓想接近我的人主動打退堂鼓……雖然看起來有點懦弱，我也不想要特地到他面前強調我已經有交往對象了，說不定還會被他裝作若無其事地回答我他又沒多想什麼。
　　我懷疑別人也是不好的……然而父母多次以來這麼積極，我覺得他不可能毫無關係。
　　不過要是真的有關係，我主動去強調，反而會造成父母那邊的反發……能夠不經意地在別人面前表現出我有一個很恩愛的對象，讓他也無話可說是最好的了。
　　想嘗試的第一天，離開手術室後，急著去拿手機感覺有點好笑……就連我自己都覺得很像戀愛中的少女了。
　　確認了時間，正好是紗夜有空的時後，我就打了過去。
　　和紗夜打電話是真心的，不只是裝模作樣，但是已經預想了要被人看到……所以也有可能被人聽見，為了不讓人發現電話的另一頭是女生，決定盡量不說紗夜的名字。
　　於是就回到了那個熟悉的稱呼了……

　　「冰川同學……現在在做什麼呢……？」

　　電話一接通就急著這麼問，我好像真的很像想隨時黏在一起的少女呢……

　　『正在準備先移動到下一堂課的教室休息呢，白金老師。』
　　「……」

　　這個稱呼對我也是久違了……但是總覺得紗夜的語氣特別加重在了白金老師，好像有什麼別的情緒一樣。

　　「怎麼妳也這樣叫我……？」

　　我決定在醫院接電話的時候叫她冰川同學，是沒有先和她說過的……這樣生疏的稱呼，讓她不開心了嗎？

　　『沒、沒什麼……只是因為同學們也在旁邊。』
　　「欸……那不是更不應該這麼叫我嗎……？」

　　紗夜剛剛接起電話說的第一句話是很溫柔的，然後才強調了白金老師……如果說同學在旁邊聽見了，她沒有和我說她上次到底有沒有跟同學們坦白我們怎麼認識的，只給了我建議……所以這樣不就直接暴露了我和她的身分是……

　　『咳咳、那個……她們，就想聽我這麼叫妳。』
　　「這樣啊……？」

　　確實在背後聽見了幾個女同學有點興奮的聊天聲音，她們想聽她這麼叫我……是不是做了一些奇怪的想像……？
　　那麼看來只是想湊熱鬧的朋友們，就沒關係了……

　　『燐子，剛做完手術嗎？』
　　「欸、嗯……是個小腫瘤切除手術呢……」

　　剛做完的事情就說出來，會不會以後回家都沒話能說了呢……？應該是想太多了……

　　『這樣啊……辛苦了，小腫瘤切除也是助手嗎？』
　　「嗯……畢竟經驗不足……就算是院長的女兒……其他醫生也不會拿性命開玩笑的……」

　　父母為了鍛鍊我，每天的手術我都會被安排進去……也才半年而已，這半年的經驗比較著重在讓我適應開刀、面對任何情況都不要怯場吧……還沒有人敢讓我當第一助手的，原本也就都有排助手，我都是被臨時安插進去，所以負責的工作都很簡單，和別人不一樣的就是我一天要去好幾場，所以才會很累呢。
　　還有一點不一樣就是……薪水不會因此提高，老醫師們才會都很體諒我。

　　『希望之後去見習的時候是燐子主刀呢，那麼下一場手術已經安排了嗎？』
　　「現在說這個還太早了吧……下一場是眼睛的手術……我比較不擅長呢……」

　　雖然說是外科，如果不選一個方面專精，全面提升也是很困難的……但是父母是哪裡有缺人就把我安排過去……

　　『這樣啊……燐子，妳有好好坐下休息嗎？』
　　「……」

　　就算不說好像也很容易被發現呢……想被特定的人看見、聽見我在打電話，並不代表想被所有人知道，所以我是在外科辦公室外的一個比較少人會經過的通道和紗夜打電話。
　　不過在這裡，又怎麼會被內科的那個「特定的人」看見呢……下次去食堂附近好了。

　　『看來是沒有吧？妳先休息吧，我們還可以打很多次電話呢。』
　　「嗯……說得也是……冰川同學剛剛也說是要休息的吧……妳也去休息吧……」

　　就跟她來醫院吃飯一樣，肯定不是一次就能達成目的的呢……
　　掛掉電話後，我就聽她的回去休息了……姑且確認在這裡是不會遇到桃谷醫生的，在這裡遇到就太奇怪了。
　　所以在快要下班的時候，收到他問候的訊息……就有點鬱悶呢。
　　什麼時候他才能看見我跟紗夜在談情說愛呢……？

74

　　紗夜其實也是很努力想要幫我解決……來自父母的騷擾，我就只是冷淡應對桃谷醫生，她卻想了很多辦法，除了來吃飯、打電話，她給我做的便當也有了一點變化……
　　廚藝進步了之後就是開始玩食材了呢……在白飯上用海苔擺愛心，給魚板雕成了愛心的模樣，能稍微做模樣的食材全部都弄成了愛心，反倒沒有最常見的花朵呢……
　　所以便當盒打開的時候會忍不住笑出來，想到紗夜也是花了不少心思，就覺得她年紀越長越可愛呢……
　　不過便當盒裡的擺飾，目標是一次都沒有看見過的樣子……如果就如同他之前說的對我沒有那個意思也好，但不代表我和紗夜就要從這樣的甜蜜恢復成之前的模樣呢。
　　這樣多好……雖然我忙得都沒辦法為她做什麼了。
　　只是在同一間醫院，父母卻完全沒有找我說什麼，絕對不是放棄了……而是想交給他們找來的人慢慢接觸我……畢竟桃谷醫生也不會輕易離開白金醫院吧。
　　我還是會在莫名其妙的地方遇到桃谷醫生，也會收到就是想和我打好關係的訊息……就是沒有在紗夜來醫院吃飯的時候遇到他的打岔，就等我都快要放下戒心的時候，果然確認了他就是有意思的……
　　到底是怎麼剛好在手術房外等到我的呢……

　　「燐子醫生，一起吃飯嗎？」
　　「欸……我自己有便當的……」
　　「哈哈，我知道妳有便當，但不是要找妳出去吃飯，妳可以吃便當，我吃食堂的餐點啊！」
　　「……」

　　失策了……剛剛就不該那麼回答的，不過他說得好像是我跟紗夜一樣……

　　「我不習慣和別人吃……」

　　姑且先撒了一個謊……但也不算是撒謊，真的不習慣和戀人以外的人吃飯……

　　「不試試看怎麼會習慣啊！就跟手術一樣啊？」
　　「……」

　　每一句話都可以讓我先無言呢……雖然應該是我對他先入為主了，感覺也真的沒看過我和紗夜在食堂吃飯一樣。

　　「一場手術也不只兩個醫生……只有我跟你吃飯嗎……？」

　　既然他拿了手術來說，我也拿手術來反駁了……如果怎麼樣都拒絕不了，也不想是跟他兩人獨處……

　　「哦，也是，燐子醫生應該要先從跟很多人吃飯開始熟悉對吧？白金院長說妳不習慣跟人接觸啊。」
　　「……」

　　果然是父母派來的……真是好隨便就和別人談起我的個性呢。

　　「那我去問問看有沒有人要一起吃飯，我也想和其他人熟悉一下啊，沒有的話就不勉強燐子醫生了。」
　　「好吧……」

　　說得讓人有點沒辦法直接拒絕……我就只能答應了，他也真的開始問起剛剛一起參加手術的其他醫生和護理師……想嘆氣卻不能真的嘆出來呢。

　　「太好啦，淺間醫生說可以一起吃飯，燐子醫生的便當要去加熱吧？妳先去找位置吧！」
　　「……」

　　一點都不好……但也是我自己答應的，只好無奈地點頭就離開了現場。
　　回去拿便當就順便去拿了手機……一邊走路一邊打給了紗夜，我們說好了，第一次沒接到就不用打第二次，雖說是紗夜的下課時間……也不一定有正常下課。
　　她沒有接，我忽然覺得有點無力……還是只能拿著便當去加熱，因為還有平常負責指導我的淺間醫生要來，盡量不讓心情顯現在臉上。
　　但是還真剛好呢……沒有邀到其他單身的年輕男女，而是直接找了已婚的淺間醫生，跟父母又熟……一起吃飯不就又要被說幾句什麼了嗎……
　　讓我佔位置……也想要乾脆沒位置就取消了這次的飯局，所以我沒有在便當加熱的時候去找位置，卻還是被桃谷醫生得逞了。
　　按照同一間醫院的資歷來說，其實他是我的後輩呢……找了一個老醫生來，當然是最資淺的人去佔位置了。
　　等便當加熱好了，嘆著氣走向了那張桌子，偏偏是四人桌……禮貌上是都會留比較大的位置給上位的人，也就是旁邊不坐人……無奈之下，我只能坐在桃谷醫生的旁邊。
　　就只是吃個飯……正好也能讓他看見紗夜的愛心便當了。
　　卻在我打開便當之前，他就擅自找了話題……

　　「聽說燐子醫生不是被安排很多手術嗎？回家還會做隔天的便當啊，真是賢慧呢。」
　　「……」

　　在這個場合我說不出不是我做的……他上次問過同樣的問題，我直接避開了，這次避不開了……也不想直接表明我有對象，畢竟大家下意識都會覺得我交的是男朋友，所以如果是男朋友……做便當給我，很奇怪的呢。
　　也害得我忽然不想打開充滿愛心的便當了……哪有人給自己做一堆愛心呢……

　　「是我室友做的……」

　　最後逃避說成了室友……所以就很坦蕩地打開了飯盒。

　　「哦，室友啊，沒聽妳跟別人住在一起。」
　　「……」

　　父母確實完全不知道我在那棟公寓過得怎麼樣呢。
　　但是說得好像到處去打聽過我的消息了……越來越不舒服了。
　　明明知道紗夜才是最無能為力的，卻還是在這時候忍不住在心裡呼喚她……

　　「我能嚐嚐嗎？」
　　「……有病患的家屬找不到位置……我讓給他好了……！」

　　在他的筷子差點伸過來的時候我嚇得蓋上了飯盒……在剛拿著餐盤走過來得淺間醫生面前很慌張地跑掉了……
　　比起被不喜歡的人嘗到紗夜做的飯……在醫院難以立足算得上什麼問題呢？
　　噁心得差點要連食慾都沒有了……還好……紗夜難得打了電話過來。
　　我相信我的緣分……都是給紗夜的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