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罪II(一)

  ──孩子害怕黑暗,情有可原;人生真正的悲劇,是成人害怕光明。

1

  「花陽親,五次了呢……」
  「嗯……」

  星空凜和小泉花陽坐在拉麵店的收銀台前,凜正數著裡面的鈔票對今天的帳,在帳本上寫下數字後,一手拖著臉頰,有點無奈地嘆了口氣。
  花陽露出了一副擔憂的神情,然而她擔心的對象並不是凜,也不是鈔票,而是已經下班了的工讀生。

  「明明有困難可以直接跟凜說就好了……她不是那種孩子,對吧?」
  「嗯,我也相信加織醬不是那種孩子!不然……我們請繪里醬幫幫忙?」

  宮林加織,凜以及花陽所開的拉麵店裡雇用的唯一一個工讀生,今年才高中二年級,在她們眼中她就是個乖巧的孩子,學得也很快,凜總是偷偷給她加薪或是在她沒有出勤的日子也讓她來店裡吃免費的拉麵。
  然而她這幾次有上班的日子,在營業結束後,凜發現了收銀機裡的金額對不上當天的銷售額,而可以碰這台收銀機的人,就只有自己跟花陽、以及加織,跟自己一起生活的花陽就不用說了,剩下的嫌疑犯只能是加織了。
  這五次少掉的數目都一樣,並沒有太誇張,就是少掉一張鈔票,一萬日幣。
  好歹雇用加織的時間也超過一年了,她是怎麼樣的人,凜跟花陽都看在眼裡,所以她們其實也很不想這樣懷疑,更不想當面戳破她,導致她們失去這位可愛的工讀生,兩人只是有點傷心──會做出這種事,無疑是碰到了什麼困難,然而卻沒有找她們討論。
  所以在雙方都不願意開口的情況下,她們首先請了自稱是偵探的絢瀨繪里來調查這件事,再決定她們是否要繼續對加織的小偷行為默不吭聲,又或是面對殘酷的現實。
  繪里聽到這件事的當下沒有很爽快地答應,她有向兩人提出直接與加織對談的要求,但她們無論如何都擺出了有點為難的神情,繪里才勉強答應了。
  這件事雖然已經犯法,但只要凜她們沒有認為加織是在「偷」而是「借」的話,也不會動到警方,因此繪里不會找在警察署的那幾個人幫忙──她會找一個不會被抓到的人幫忙。
  自從請黑澤露比正式介紹了以後,繪里就與那個小她五歲並自稱墮天使的駭客──津島善子,換了聯絡方式。

  「善子,有件事可以麻煩妳嗎?」
  『是、是夜羽──!能、能幫得上忙的話我很樂意!』

  雖然也想過要直接傳訊息就好了,反正善子肯定是無時無刻都在電腦前面,但繪里也有想到,反正善子接電話肯定也不用拿起手機,而且說的比較快,所以繪里就直接打過去了。
  接到來自超級大前輩的電話,善子吞了口水後才快速的接起,第一句話就暴露了她的緊張。
  沒有刻意重覆善子的名字,確認對方可以幫忙以後,繪里立刻就切入了正題,聰明伶俐的兩人且又是知道如何下達正確指令的繪里在沒講了幾分鐘,善子就完全掌握了狀況。

  「那就麻煩善子囉?期待妳的報告。」
  『好、好的!啊……是夜──嘟……』

  遲了一刻才想起要糾正名字的善子終究沒有搶到那關鍵的時機,兩人的通話就這麼結束了。

2

  「這是那天在神保町發現的棄屍的初步診斷,因為冬天的氣溫低,屍體腐爛得慢,只能藉由氣味發現的人類遲了野生動物一些,估計從死亡到發現當日總共過了5天,但是屍體已經被烏鴉等吃掉了一些部份,只是能夠確認她的頭顱是原本就被分離的,初步的DNA採驗報告也已經出來了,就看妳們要怎麼找了……」

  西木野真姬坐在秋葉原警察署第三刑事組辦公室的會議桌的最前面,她一手扶著額頭,另一手蓋在她剛剛發下去給每個人的資料的首頁,她並沒有翻動,真姬一點都不想重覆看這份悽慘的報告。
  雖然也有遇過必這個還要殘酷的案件,但終歸是看不見人性的淒慘凶殺案,更何況身為法醫,她必須解剖這具被啃食又腐爛了的屍體,身心俱疲的她今天似乎已經到了極限,說出的最後一句幾乎要聽不見她的聲音了。

  「辛苦了,真姬,有死亡推測日期就已經幫大忙了,妳要下班了吧?」

  在真姬報告的時候一直沉默地翻著資料的園田海未咬住自己的下唇,看起來也對這個案件感到不舒適,確認完資料後,她將文件放回桌上,然後站起來走到真姬旁邊拍拍她的肩,催促她趕緊回家放鬆。

  「嗯……那我先走了,妳們加油。」
  「真姬前輩辛苦了!」
  「我會為了真姬醬加油的!」

  沒有拿走屬於自己的那份資料,真姬站起身來將椅子與桌子靠攏,低著頭和第三刑事組裡還沒下班的高坂穗乃果以及高海千歌道別,抖了抖自己的白大褂,真姬就這樣離開了辦公室。
  在走廊上她從白大褂的口袋裡拿出自己的手機查看最新訊息,發信人是絢瀨繪里。

  『我在停車場了噢』

  愈發愈冷的冬天,她們不在走路回家,總是繪里開著車來警察署接真姬下班,這樣她們還可以繞路去個哪裡買東西又或是去哪間較遠的餐廳吃飯。

  「我等一下就出去了。」

  因為繪里的訊息而稍微減輕了一些疲勞,真姬迅速地回覆了以後,她趕緊走到法醫辦公室換下這身沉重的制服。
  還在第三刑事組辦公室加班的三人,一個表情嚴肅、一個面有難色,剩下的那個最年輕的看起來則是有點尷尬。
  這種無頭無尾的案件不是交給第一刑事組而是人力不足的第三刑事組讓海未感到頭痛,又對案件的內容感到悲痛;不知道要從哪裡搜查起又沒有得到海未命令的穗乃果也是因為案件的內容感到傷心;千歌則是覺得自己什麼忙都幫不上卻在這裡加班白白賺薪水,有點難受。

  「……穗乃果。」
  「是──!」

  等了許久總算聽見海未呼叫自己,原本坐立難安的穗乃果興奮地跳了起來,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感覺馬上就能衝出警察署去辦案。

  「妳去申請這區域的監視器紀錄吧,然後明天上班再交給露比。」

  將牆上的地圖拿了下來,海未用手指畫了一個區塊,沉著冷靜地下達指令給穗乃果,穗乃果則是很專注地點著頭,然後沒多說什麼就從旁邊的櫃子裡抽出了幾份文件,又坐回位置上開始謄寫。

  「千歌。」
  「──是!」
  「妳就下班了吧?」
  「欸……好吧……」

  對千歌露出了有點欣慰的微笑,目送千歌走進更衣室然後離開辦公室,海未又拿著一些文件坐回了她的辦公桌。
  冬天的夜晚,溫度毫不留情地下降著,海未望向窗外漆黑的街道,又把暖氣往上多調了一度。

3

  黑澤黛雅看著螢幕上來電顯示的名字,她嘆了一口氣,戴上了通話用的耳機後滑開了通話鍵,接著繼續坐在書桌前複習著法典上的條文內容。

  「善子桑,有什麼事嗎?」

  手指在條文的字裡行間中隨著自己的視線一起移動,黛雅並沒有太把注意力放在通話上,但如果真的有事,她還是會停下來好好聽對方說。

  『咳、嗯……也沒什麼事,就是……』
  「那我要掛掉了。」
  『哇啊啊啊!黛雅!等等!』

  電話另一頭的津島善子同樣也沒有拿著手機,她是對著電腦螢幕說話的,真要說起來的話,她現在正在辦著絢瀨繪里交給她的任務,而這件事跟黛雅一點關係都沒有。
  她只是因為──小原鞠莉帶著松浦果南搬出了與黛雅三人同居的家後,鞠莉吩咐了她要多多與黛雅聯絡,害怕她寂寞──正常情況下會反駁說那為什麼鞠莉不自己關心的善子,也不知道為什麼完全沒有半點猶豫,就只是對鞠莉點了點頭。
  於是造成了現在善子打電話給黛雅卻支支吾吾半天不知道要說什麼的局面。

  「妳最近老是打電話來,莫非是受到鞠莉的指使?要監視我在做什麼?看我有沒有想不開?嘛……不過就是這個家只有我一個人顯得有點大罷了,我才不會做什麼事呢!」

  善子原本還在想著要找什麼話題黛雅才不會掛掉電話,沒想到黛雅察覺到了自己最原本的意圖,還說了很多話,讓手指敲打著鍵盤的善子不自覺地停下了動作,她望著螢幕上某個只顯示通話中三個字的小黑框,抿著成一條線的嘴唇也不知不覺中有了弧度。

  『嘛……一開始是鞠莉拜託的沒錯,但是……』
  「嗯?」

  還在一行一行看著法典的黛雅沒有發現自己早就沒有專心於自己念的是什麼東西,腦裡只剩下從耳機裡傳來的聲響,善子說得如此緩慢,她也沒有不耐心地催促她。

  『習、習慣了!』
  「什麼東西?」

  終於抬起頭不再看著桌面上的書,黛雅帶著愉悅的表情看著面前貼滿了照片以及一些紙條的牆壁,其中有一張是她們Aqours解散前的合照,沒有人哭泣,大家都是笑著的,她們一同在沙灘上跳了起來,而黛雅的目光理所當然地放到了正在與她通話中的善子身上。

  『打電話給黛雅!』
  「……!」

  黛雅還以為善子會拐彎抹角地回答,沒想到卻如此直球,讓她的手震了一下,雖然沒有人看得到,但對於直接聽到這個答案,害羞的她還是用一隻手遮住了半張臉。

  『還有就是我今天接到了絢瀨前輩的電話,有沒有很厲害呀?哼哼,快點誇我吧,我要幫她工作呢!』

  像是要掩飾上一句的羞恥,善子趕緊接下去說,但沒想到對面卻傳來了一陣沉默,然後是一道感覺像是厚重的書本蓋上的聲音。

  「哦?那妳就給我好好專心幫繪里桑做事!不要偷懶打電話給我!下次見!」

  感覺有些像在怒吼,黛雅在善子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的時候便掛上了電話,她是生氣善子居然拿繪里的事來向自己炫耀,明明知道自己多麼地崇拜那個人。
  當然,被掛電話的善子在難過之餘,也沒有漏聽黛雅最後補上的「下次見」。

4

  絢瀨繪里看著侵犯他人隱私而得到的非法資料,津島善子在隔天凌晨就將自己拜託的東西傳了過來,但裡面卻沒有她想要看到的東西。
  宮林加織的在網路上的社交圈一切正常,在校成績也不錯,沒有被扣過操行成績,也沒有任何青少年犯罪紀錄,唯一讓繪里感到在一的是她是單親家庭,看起來似乎是由媽媽在扶養她,而寫在學校個資裡的母親職位欄是航海士。
  繪里的手指扣著自己的下巴,由加織母親的職業判斷她們家裡應該不缺錢,卻也可以得知她母親一、兩個月才回一次家,這樣也讓繪里覺得加織有去星空凜以及小泉花陽所經營的拉麵店打工倒是好事,至少她不會每天都是孤單一人。
  既有打工所得、家裡也不貧窮、又是好學生的話,怎麼會五次上班就偷了五次店裡的一萬元?繪里確認手上這些資料完全沒有此次委託的關鍵,但讓她了解了宮林加織的背景,所以她再次撥了電話給津島善子。

  「善子,接下來還能拜託妳嗎?」
  『當、當然可以!』

  雖然對面傳來的聲音依舊是充滿了緊張的感覺,繪里這次對善子沒有改正自己名字而感到有些訝異。
  但她也沒有太在意那些小事,倒是提出了個身為擁有律師徽章的人不該要求的事──繪里才不管那麼多,她現在是個不惜使用任何手段找出犯人的偵探。

  「妳有辦法偷聽別人的通話內容嗎?」
  『欸?有啊,只要給我電話號碼。』

  自己的工作大部分都是犯法的善子並沒有對繪里的疑問感到驚訝,只是覺得這種小事她都做這麼多次了,繪里居然還抱著不確定的態度。

  「那我給妳一支手機號碼跟一支家庭電話,幫我把這星期的來電都錄下來好嗎?」
  『沒問題!』

  接著繪里報上了兩支號碼給善子,在通話期間她又在電腦的地圖上輸入了一條地址,原本以為沒事了的善子就要掛掉電話時繪里又急忙地叫住了她。

  「抱歉,還有一件事。」
  『欸?』

  就只是五萬元的小事件,繪里其實也不覺得需要這麼大費周章去調閱各種紀錄,甚至侵犯一個女高中生的隱私,只是宮林加織的乖孩子背景倒是讓繪里感到了一些興趣,她心裡有個不好的猜想。
  事先用某搜尋引擎的地圖查過了宮林加織所住的公寓,從外觀看上去是由十幾層樓高的兩棟大樓組成的社區,外面的大門根據拍攝時間是開啟的,在門口的管理室裡的人並沒有穿著警衛的制服,繪里判斷這是一間在夜晚以外不會管理來訪者的公寓。

  「這間公寓的監視器,妳有辦法連到嗎?」

  一邊用手機跟善子對話,繪里透過聊天程式將地址發給了善子,然後聽到話筒裡傳來了一些打字的聲音,沒過太久,善子就用一副很有自信的語氣回覆了繪里。

  『沒問題!小事一椿!絢瀨前輩要過去的畫面對吧?』

  也只幫過了繪里兩、三次忙,善子已經可以推測繪里想要的東西是什麼,雖然要監視器畫面的時候通常都不會是要等未來的影像就是了。

  「嗯……信箱那邊的監視器畫面,就兩星期前到前天的範圍吧!」
  『了解!處理好之後就傳給妳!』

  這次真的以為繪里交代完了,善子正要掛上電話的時候,繪里又再次叫住了她,雖然沒有因為事情繁多而感到不耐煩,善子幾乎都想開始問起到底是什麼事件有這麼多問題。
  只是繪里接下去說的話讓她整個人從舒適的椅子上跳了起來。

  「妳可以叫我繪里的,大概……認識的人,就只有妳叫我絢瀨了吧?」
  『欸欸欸──!?好、好的,繪里前輩……』
  「嗯,就這樣,拜託妳囉,善子。」
  『好的……!』

  聽到對方叫自己善子也沒有反駁,那是因為善子刻意憋著罷了。
  最近,她想──還是少點讓墮天使出現好了,畢竟想跟黛雅好好通話。

5

  園田海未端著還冒著蒸氣的咖啡靠在窗戶旁邊,她看著第三刑事組裡除了自己之外的四個人都擺了一台筆記型電腦在會議桌上,每個人都在檢閱著不同地方的監視器畫面。
  最一開始調閱的便是那棟廢棄公寓外面那條街道的畫面,而她們也很快就找到了推測是事發當天將車停在公寓前並且進到公寓又出來的嫌疑犯,並且那輛車並沒有車牌,又更讓她們確信或許就是犯人。
  只是這段影像從一開始就只有照到一個人,往前推了一個星期、兩個星期甚至一個月都沒有看到女性身材的人進到這棟公寓裡,那具屍體的推測死亡時間可是短短的五天前,如果是長期監禁──那裡可沒有怵目驚心的排泄物,近期更沒有身形相似於那具屍體的失蹤案件,讓海未她們很是不解。
  至少確認了這棟公寓只有那名駕駛違法車輛的可疑人物進出,於是她們開始追蹤起了這輛沒有車牌的廂型車以及該名男子。

  「哇……」

  輕悄悄地打開辦公室門的西木野真姬在放輕腳步走進來的瞬間差點以為自己走錯了辦公室,連高坂穗乃果和高海千歌都在使用電腦讓她感到非常稀奇,於是她和唯一一個站著的海未對上了眼。
  甩了甩自己手上放在透明資料夾的文件,真姬表示他不是來偷懶的,接著海未對她點了點頭,真姬才慢慢走到了窗邊。

  「……檢驗到不屬於該女性的DNA了。」

  跟海未一起靠上了牆往會議桌的方向看,可以的話真姬也希望自己手中有一杯黑咖啡──用來麻痺自己,她的語氣聽起來有些失意。

  「這應該是好事吧?怎麼了嗎?」

  沒有注意到真姬的心思,海未又啜了一口自己手中的黑咖啡,向是看著很遙遠的彼方,沒有轉過頭看真姬,海未只是直覺性地問了。

  「……在子宮裡。」
  「……噁、」
  「啊,抱歉。」

  真姬一說出口,海未還沒吞下肚的咖啡便從嘴裡稍微噴回了杯子裡,真姬對自己回答的不是時機而道歉,但這點罪惡感,並不會蓋過這個事件帶給她的衝擊,所以她也沒有向海未遞出手帕。
  默默從自己的口袋抽出手帕將嘴邊擦乾淨,海未將杯子放到自己的桌上,然後迅速地接過了真姬手上的文件,全心全意專注在文件的內容上。
  閱覽完畢後,海未將文件以背面壓在桌上,她的眼神說是認真又或是嚴肅,不如說是看著憎惡的事物,上排齒列緊緊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看起來像極了一座即將要爆發的火山。

  「不管怎麼樣都要抓到犯人、不管是死的活的,都要讓繪里給予他應當的制裁……」

  看著海未沉默不語,真姬雙手抱胸,視線落在面前各種不同的監視器畫面,盼望下一秒就會有人突然站起來大叫說找到了、盼望一個能夠宣稱正義的未來,然而沒有結果的每一秒卻總是讓人感到特別漫長。
  自願身在這個環境裡,自然會碰到任何一種殘酷的案件,然而她們依舊只能面對早已過去的現實,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快抓到兇手。
  真姬抿起自己的雙唇,眼皮稍稍下沉──她幾乎覺得她受夠了,於是她悄悄地在心裡下了一個決定。

6

  「我的委託人主張她並沒有殺人,而我相信我的委託人,證物也都明白地交上來了,審問也都過了,妳到底還有什麼不滿的,小原檢察官!」
  「肅靜!請被告律師注意態度!」

  松浦果南站在被告人發言的台前,一臉不滿的模樣往原告座位上同樣站著的小原鞠莉看去,而大法官位置上的代理法官黑澤黛雅又一次敲響了她的木槌。

  「我就是不服!所有的矛頭都指向被告,而妳現在全部推翻,卻又沒找出真正的嫌疑犯,那該怎麼給已經過世的被害人一個解釋!」
  「小原檢察官!」
  「找出真正的嫌疑犯才是妳們檢察官該做的事!不是在這裡爭!」
  「被告律師!」
  「就是因為妳們總是這樣強硬地找理由推翻每個證據,可能才真正放走了犯人!」
  「給我肅靜──!」
  『砰!框啷、』

  黛雅最後一次敲下木槌發出的聲響幾乎都能夠傳到另一間審判場了,她手中依舊握著木槌的把手,而木槌的本體從她的桌上掉到了台前。
  爭個不停的果南和鞠莉這時才閉上嘴巴望向法官的位置看著除了黑、還是只剩黑的黑澤黛雅。

  「噢……好的,我遵從判決……」
  「同意……」

  看往觀眾席,鞠莉又不禁搖頭,不知道自己又要花多少錢收買這些記者刪掉審判確定後所拍的照片了。
  「總是對立的檢察官與律師又碰上了──!」又或者是「代理法官又再次敲壞了木槌──!」等等的新聞頭條,這些年來不曾出現在報紙上,完全可以說是小原鞠莉的功勞了。
  畢竟她們要給世人一個好印象,而會來採訪這三人同時出場的審判的記者們,其實也都心知肚明會發生什麼事,有不少人已經完全是為了封口費而來的,被封住了這麼多次,他們早就沒有要公開的興致了,怎麼說都還是有錢實在,更何況她們隱蔽的事情並非社會的黑暗面,只是好朋友吵架罷了。
  不安的被告從審判一結束感到的安心,早就在檢察官與自己的律師吵起來的當下,變成了驚恐,好像這件事已經跟自己無關,散場後的被告好像也沒有自己終於解脫了的感覺,她只期望自己不要再碰到刑事案件了。

  「哼!」
  「哼!」

  至於總是又在走廊上狹路相逢的三人,其中兩人首先看對方不爽,發現了來自中間那人的憤怒後,兩人又再次站到了同一陣線。

  「噢,黛雅,笑、笑一個!Smile!」
  「就、就是說嘛,黛雅,別沉著一張臉……」
  「妳們以為是誰害的啊!」

  有如轟雷一般的震耳,黛雅的怒吼穿過了整個走廊,鞠莉和果南好不容易打開的嘴又再次乖乖拉上拉鍊,一個反正本來就不同路線,對黛雅一個深深的鞠躬以後就溜了,另一個只能膽戰心驚地跟在後頭。

  「唉……木槌就不能換成鐵鎚嗎?買很多便宜的東西還不如買貴的用很久……」

  望著自己手上斷裂的木槌,黛雅其實只是發自內心的感嘆,並沒有在責怪誰,然而走在她旁邊的鞠莉早已滿頭大汗,完全不敢開口。

  「小原檢察官。」
  「是!」

  黛雅轉過頭看了眼默不吭聲的鞠莉,她公私分明,知道在公共場合如何稱呼鞠莉,不像她們兩人忘了本分直接叫著自己的名字。
  但是鞠莉也因為被這麼叫所以以為黛雅還在生氣,她立刻原地立正。

  「妳跟松浦律師,回家不會吵架吧?」
  「欸……?那倒是不會……」

  沒有料想到黛雅突然的關心,鞠莉整個人鬆懈了下來,做錯事的罪惡感瞬間被來自黛雅的溫暖填滿了整個心。
  明明感覺前一秒還在暴怒的黛雅也偷偷揚起了嘴角,給她的好朋友一個充滿善意的微笑。

  「那就好,妳們不准吵架哭著回來說要跟我住喔?」
  「哇,黛雅──」
  「這種就免了。」

  於是黛雅又在法院的走廊上狠狠地用斷掉的木槌敲了差點抱過來的鞠莉。

7

  從被委託後過了一個星期,絢瀨繪里帶著下班的西木野真姬正坐在星空凜以及小泉花陽所經營的拉麵店裡她喜歡的座位上。
  今天工讀生有上班。

  「冷嗎?」

  繪里說著就逕自往旁邊又靠了過去,她的臂膀碰上了真姬的,而真姬只是搖搖頭,然後稍微轉頭與繪里對視。

  「店裡有暖氣。」

  像是在吐槽繪里,但是真姬的頭倒是靠上了繪里的肩膀,兩人相碰的手掌偷偷地在長椅上十指相扣,她們面對牆壁,背後才是其他顧客的座位,但是肚子餓的客人們才不會有心思去注意她們在做什麼,除了店員。

  『喀擦喀擦喀擦」
  「欸欸!?」

  回過神來才發現花陽站在自己的面前拿著手機拍了很多張照片,真姬趕緊抬起頭來表示她的訝異。

  「呀──不管看多少次都覺得美如畫嘛,就、就讓我拍起來當作寫作的參考……!」
  「哈……?」

  也不廚房的凜端出了其他客人的餐點,花陽就站在兩人的面前癡迷地看著自己的手機螢幕,雖然繪里和真姬的交往已經十幾年了,又是從高中時代看到現在,但是到了今天在花陽的心裡仍舊是一對養眼的情侶,她不會告訴這兩人,除了妮可的偶像之路外,有些故事還拿了她們兩人來參考。

  「店長特製拉麵──」

  在花陽像是偷懶一樣站在一旁看著手機時,工讀生的宮林加織將兩人的餐點給端了過來,似乎工讀生也習慣了自家店長夫人的這種模樣,她當作沒有看到,帶著微笑將拉麵放到了真姬和繪里的面前。

  「謝謝。」

  向加織道謝後,繪里接過了拉麵,將另一雙筷子遞給了真姬,在加織離開他們的桌子後,她抬頭與花陽對視。

  「……看起來沒什麼異常。」
  「嗯……」

  前一秒還沉浸在照片中,下一秒花陽的表情忽然沉了下來,感覺在擔憂什麼,看著加織工作的模樣,她也放心地坐到了繪里她們的對面,但是她也不敢在這裡直接談起工讀生的事。
  宮林加織已經被雇用一年多了,繪里她們也不是沒有見過,只是到了繪里得到她的個人資料以前,繪里並不了解這個人,只知道這家拉麵店的工讀生是個很勤奮的孩子,而事實上也是這麼回事。

  「昨天又來了……」

  餘光看著加織走進廚房,花陽小聲地開口,眼裡充滿著憂心,沒有從任何一個人口中聽到發生什麼事的真姬只是默默地吃著她的拉麵,想著等下回家再問繪里就好了,她沒有太放在心上。

  「今天大概就知道原因了,妳們放心吧,我相信她是個好孩子的。」
  「嗯……繪里醬,謝謝妳。」

  話才剛結束,花陽就被其他桌的客人給叫走,繪里的表情並沒有什麼變化,跟著真姬一起安靜地享用著她們兩人才能點的店長特製拉麵。

  「真姬也有話沒有跟我說吧?我們回去談談?」
  「嗯。」

  沒有看向真姬,兩人像是很有默契一樣,同時往嘴裡吸進了麵條。
  這兩個人習慣不把事態嚴重的案情告訴對方,明明不想讓對方擔憂,但又總是會寫在彼此的臉上,到了最後,她們還是會互相交換自己手上的案子,好求一個慰藉,畢竟,她們可是戀人。

8

  在從拉麵店回家的路上,絢瀨繪里就收到了來自津島善子的訊息,她知道這次得到的資料如果一切都如她猜想的一樣,不用再查其他路途便能夠知道所有的事實。
  回到了和西木野真姬同居的家後,她首先拿出了筆記型電腦放在客廳桌上,接著就這麼將屁股黏上了客廳的地毯,說好要談談的真姬也一起坐到了繪里旁邊。

  「凜跟花陽家的工讀生呀,這陣子只要有上班都會偷錢,而且每次都是一萬元,但她是個好孩子,妳也知道的吧?」
  「嗯。」

  首先從繪里開始對真姬解釋她這邊的案件,真姬看著繪里的電腦螢幕開過一個又一個文件像是在確認什麼,她默默地聽著繪里說。

  「雖然是單親家庭,但這孩子的母親是航海士,薪水並不低,可以讓兩人過著不錯的生活,而這孩子──加織,成績也不錯,品行良好,但她卻偷錢,如果不是遇到了什麼非得讓她這麼做的事情,這本來是不可能的事。」
  「嗯……」

  一邊聽著繪里的說明,雙眼注視在繪里的電腦上的真姬,覺得繪里看的資料好像跟拉麵店完全沒有關係,納悶的她甚至對繪里的話沒有任何回應。

  「我要播放一下音檔喔?」
  「好。」

  看完快轉後的監視器畫面確認沒有問題以後,繪里點開了善子幫她錄下來的電話音檔,似乎善子本人就已經事先判別過了,好好地將每通電話標註了是來自朋友、同學,還是陌生人,而繪里理所當然地先點開了陌生人。

  『拜託再給我一點時間,我會好好湊齊的……!』
  『妳是不要妳媽的命了是吧?』
  『拜託!我還要上學!你要我不讓任何人發現又要去湊齊五百萬,不給我時間怎麼可以!』
  『妳母親的帳戶,甚至金庫裡,肯定有價值五百萬的東西,妳怎麼不去找出來?浪費我們的時間!』
  『我不知道密碼!用我的錢換我媽媽的命有什麼錯的!拿媽媽的錢去換回媽媽,不奇怪嗎?歹徒先生!再給我一點時間!』
  『妳也是很奇怪了,再給妳一個星期!』

  音檔播完了以後,繪里跟真姬無言地看著播放點又跳回了最開始的播放程式,然後兩人互看了一眼。

  「啊……」
  「繪里?」

  從一開始在宮林加織的社交網站上就沒發現異常,在此之前就先假設有一個影響她的人存在,並從公寓的監視器畫面確認了他們並非用書信溝通,而最後的結果也就剩下通話,這下繪里確實是掌握到了關鍵,但是完全沒有緊張感的通話內容讓她很疑惑,卻也讓她發現了一件事。

  「這孩子的母親,因為是航海士,兩個月沒回家很正常,通信也很困難……加織或許沒有完全相信歹徒,而歹徒……也是藉著她母親無法取得聯絡這點來威脅她,沒辦法確定是不是真的綁了她母親,加織並沒有很緊張,她一邊拖延時間湊著錢,一邊等著母親這次的航海結束回家吧……」
  「還有這種的?不過聽起來的確是很奇怪,這孩子感覺也習慣了沒辦法跟母親聯絡……欸?繪里,妳說什麼!?」

  一樣是對這通生氣的一方竟然是被威脅的人的電話感到奇怪,還沒有完全了解到發生什麼事的真姬突然很緊張地抓住了繪里的手臂,睜大雙眼看著被自己嚇到了的繪里。

  「妳指什麼……?」
  「兩個月沒回家很正常!?」
  「對呀,因為是航海……」

  而真姬的雙瞳,幾乎是震驚得不能再放大了。

9

  今天還沒結束,絢瀨繪里跟西木野真姬又再次出門飆車回到了星空凜的拉麵店,時間是晚上十點,工讀生的宮林加織已經下班了,拉麵店剛要拉下鐵捲門。

  「繪里醬?」

  小泉花陽整理到一半看見慌張地跑進店裡的繪里跟真姬,停下了手邊的工作,有點驚訝地看著表情似乎不是很樂觀的兩人。

  「花陽!那個、工讀生穿的圍裙,可以借我嗎!?她明天會上班嗎?」
  「怎麼了嗎?可以喔,她明天不會上班唷。」

  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花陽走到櫃檯後面將宮林加織今天所穿的圍裙放進袋子裡從櫃檯裡面遞給了站在外側的繪里。

  「謝、謝謝!快的話我明天就還妳!」
  「欸?好……路上小心……」

  沒有多說什麼,繪里帶著真姬拿著袋子就跑出店裡坐回了她們的車上,然後又發動引擎往不是家裡的方向開去。

  「花陽親?剛剛是繪里醬的聲音?」

  在廚房整理的凜這時才慢慢從廚房走出來,歪著頭看著沒有在打掃的花陽,感覺對方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欸?嗯,好像很急……可能繪里醬明天就會幫我們解決了喔?」
  「唔、那就期待一下吧!」
  「嗯。」

  到現在還不知道彼此所委託給繪里的事件是一椿大事,兩人相視而笑,想著明天就能夠幫她們的工讀生解決問題了。
  而深夜開著跑車急忙路過拉麵店最後開到了秋葉原警察署的繪里和真姬,一個還在停車,另一個就直接下車衝進了警察署裡。
  真姬抱著花陽交給她們的袋子跑到了法醫的辦公室裡,二話不說開始對圍裙進行掃描,目的是找到屬於宮林加織的任何一根毛髮,她要進行最簡易的DNA核對,因為沒有時間。
  而沒有權限進到法醫辦公室的繪里,則是賭著園田海未說不定又加班了,她慢慢地走到了第三刑事組辦公室,果不其然,裡面的燈還亮著。

  「繪里?」

  坐在辦公桌上的海未聽見門被打開,她抬頭望向門口,沒料到進來的人是繪里,她有點訝異地站了起來。

  「還不下班呀……」

  因為繪里現在除了等待也沒有其他事情可以做,她的情緒已經緩和很多,她輕輕地關上辦公室的門,怕驚擾到一樣還在加班卻沒注意到自己的高坂穗乃果。

  「倒是妳怎麼來了?」

  感覺繪里好像沒什麼急事以後,海未又安心地坐回位置上,繼續將注意力放到自己的電腦螢幕,卻也沒有忘記跟繪里說話。

  「哈哈……帶真姬來加班。」
  「加班?」

  沒有抬起頭轉向朝自己走過來的繪里,海未只是挑了眉,沒想到真姬會在下班後還願意回來加班,還是繪里親自送過來的,隱隱約約覺得發生了什麼事,但手上的案件卻也無法讓她分心。

  「這是,真姬說的那起被強姦過的無頭屍案件嗎?」
  「……是,這件案子,讓人辦得很生氣。」

  繪里看了一下會議桌上穗乃果的電腦,她在閱覽的是監視器畫面,而面前的海未則是在看滿滿的失蹤訊息以及各縣市沒有互相傳來的各種屍首分離的案情,似乎是在尋找關聯性。
  雖然表面上故作輕鬆,在真姬說了這邊的案情以後,繪里的內心像隻被綁住的野獸,她還不敢放出來,她默默地從口袋掏出手機打開螢幕看了下時間,等著待會可能會破門而入的真姬。
  她相信、且確信,這兩件案子要是相連了,瞬間會變成很簡單的案子,但也會成為──對於被害者最殘酷的現實。

10

  西木野真姬其實希望結果是錯的,希望不要發生這種事,雖然快點解決各種意義上都很無頭的案件是很好的,但是一旦驗證了她們的推測是真的,宮林加織──實質上是好孩子的她將會永遠失去一個家庭。
  而由她操作的電子儀器上,顯示的便是令她想咬破嘴唇的結果。
  幾乎失去了表情,真姬將結果印了下來,頸椎傳來的寒意讓她寸步難行,無奈只能抽出口袋中的手機,傳了幾個字給繪里。
  沒過太久,便聽見法醫辦公室外的敲門聲,接著打開門走進來的是繪里,她筆直地往從門口就能看見的真姬走去。

  「……」

  坐在椅子上的真姬抬頭看了眼繪里,她們兩之間有很多不需要說出口就能明白的事,繪里默默地張開了她的雙臂,真姬則是無力地站了起來,然後倒進繪里的懷裡。
  緊緊抱住她那纖細的身軀,繪里親吻真姬冰冷的臉頰,她知道真姬手上的那張紙,跟她們一點關係都沒有,但是她的心就是會因為陌生人的遭遇而感到碎裂,她們肩膀上的重量不一樣。

  「……繪里、」

  過了許久才終於開口的真姬,喉嚨似乎有些卡住,發出了比平時還要乾的聲音,而繪里只是更用力地抱住她。

  「……我想當一個拯救人的醫生。」

  西木野真姬受夠了,雖然當法醫說不上是沒有拯救任何人,但是她寧可面對的是每個等待奇蹟的病人,並且想辦法用自己的雙手創造奇蹟,也不要是用雙手找出跟多的殘酷。

  「嗯。」

  不管真姬要做什麼,繪里都會支持她,更何況,她確實也被這件案子背後的事實給折磨到了。
  輕輕順著真姬的髮絲、拍拍她的背,繪里牽起真姬的手,替她拿著那份文件,她把真姬一起帶到了第三刑事組辦公室。
  先是沉默地走進門裡,然後讓真姬坐下來平復心情後,繪里站在了白板面前寫下一支電話號碼,在園田海未以及高坂穗乃果都沒有將注意力放在她身上的時候,她用力地用手掌往白板一拍。

  『砰!』
  「哇啊啊!?繪里醬!?還有真姬醬!?」
  「……繪里?又怎麼了?」

  這次才注意到辦公室內有其他人在的穗乃果整個人嚇得差點從椅子上摔下去,她趕緊將螢幕上播放的東西按了暫停,才好好地往真姬跟站在白板前的繪里看。
  海未則是立刻注意到了繪里在白板上寫的電話號碼,她趕緊湊了過來,也沒注意到旁邊低頭坐著的真姬,接過了繪里手上的文件。

  「這是無頭屍跟宮林加織──凜她們家工讀生的DNA核對報告,結果證明了她們兩個人是母女,而加織,近期受到了一名不明人士要脅五百萬去換她母親的性命,這是那位不明人士──我可以肯定就是犯人的電話了。」
  「什……麼?」

  還沒有來得及閱覽一遍繪里遞給自己的文件,海未立刻消化了繪里對她做的簡易說明,她瞪大雙眼愣在原地,雖然繪里的宣告讓她知道找到了犯人,卻也立刻理解到另外一件案子──宮林加織的母親已經被殺害了,而歹徒還在持續向她勒索。

  「穗乃果!」
  「我知道了!」

  立刻轉過頭大喊自己最信任的夥伴,還沒有下達指示穗乃果就知道了海未的意思,她將號碼抄到了紙上,關掉了所有讓她煩悶的監視器畫面,她開始進行了另一項工作。
  今天,她們沒有打算下班了。

11

  園田海未沒有想過抓到這件詭異案件的犯人竟然是這麼簡單的事,當然犯人也沒想過,他竟然會因為一支電話號碼被抓,畢竟他可是很小心犯案了。
  原先就確認了宮林加織不會去報警,何況犯人也心知肚明自己可能被宮林加織當成了詐騙集團,因為她的母親的確是無法聯絡上,他也沒有放出任何自己綁著她母親的證據。
  犯人只是,當成個遊戲罷了,他明白宮林加織交不出他真正想要的東西,所以純粹覺得順便能拿到錢的話更是再好不過了。
  隔天清晨,熬夜過的高坂穗乃果在高海千歌所駛的警車上一同前往了東京偏遠郊區靠近海邊的一棟老舊房屋裡,闖入的除了兩人以外還有渡邊曜、以及她們請求增援的三名機動警察。

  「久岡克始!我們是警察!乖乖束手就擒!」

  撞破了老舊的門,帶著盾牌的機動組首先拿著燈光往漆黑的屋內照得通明,他們面前是一名嚇得從床上坐起的壯年男子,雖然光是這樣無法確認對方的身分,但是被保存在另一邊書櫃上的人頭便讓這件事罪證確鑿了。
  犯人幾乎在完全無法掙扎的情況下被逮捕了。
  將證物也交給了增援的男警察,即使毫無費力地抓到了犯人,但是那場面也確實嚇到了三名女子,看著率先駛去的大台警車,千歌握著方向盤的手還在發抖。

  「千歌醬,不然我來開車……?」
  「曜醬,說什麼呢……妳不也在發抖……」

  將較寬廣的後座讓給整夜未眠的上司,曜坐在副駕駛座握住了牽車握住方向盤的手,然而兩人卻更是感到了震動。

  「沒關係的,妳們可以再休息一下……」

  身上蓋著毛毯,沒有閉目養神的穗乃果對著面前的兩個後輩露出苦笑,刑警當久了,什麼恐怖的命案現場又不是沒看過,但是想到那個人是睡在放著人頭的書櫃前,穗乃果也不禁再打了個冷顫。

  「等他們回去,處理的就是海未醬了,所以不急……」

  再補一句給擔心的千歌和曜,穗乃果說完就靠上了椅背,然後閉上了她的雙眼,好像剛才的惡寒都影響不了她的睡眠不足,她立刻進入了夢鄉。

  「哈……回去讓梨子醬給我們做個音樂治療好了……」
  「贊成……」

  見自己的上司已經完全放下心來,千歌也穩住了自己的氣息,附和著曜的話,她總算轉開了車鑰匙發動引擎。
  望著窗外那棟破舊的房屋,以及附近幾間長得差不多的房子,曜最後把視線放到了海上的烏雲,以及漸漸升高的太陽。
  直到不久後的將來,她們才會後悔沒有帶著更多人闖進這些房子裡,而那時候,也都已經太遲了,就如同海上慢慢消去的雲層,錯過的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12

  宮林加織並沒有立刻收到警方的通知,最先知道實情的是星空凜以及小泉花陽,畢竟她們才是絢瀨繪里的委託人,而且還是──平常代替加織的母親替她在需要監護人簽名的文件上簽名的長輩。
  凜跟花陽沉著臉坐在拉麵店裡客人的位置上,對面坐著的是同樣沒有好表情的繪里。

  「雖然事情是這樣,但……妳們還是好好問一下她為什麼要偷錢,她這是明知故犯,用妳們的好意,別讓同一件事毀了一個孩子兩次,好嗎?」

  即便都已經成年很久了,繪里還是比她們大兩歲,就如同她看待真姬永遠像是任性的孩子,凜跟花陽在繪里眼裡也是可愛的後輩,承受打擊的程度絕對沒有在法律上奔波的自己還要來得好。

  「好……」

  凜的雙拳放在自己的腿上,她緊緊捉著褲子,她實在是沒有辦法這麼快接受現實,畢竟對象可是自家可愛的工讀生,一年來看著她成長,凜都想提早替她好好哭一場。

  「我有一個提議,但要妳們雙方都能接受……」

  又沉默了許久,抿著唇的繪里才慢慢開口,她已經不想再繼續說著事件的始末,提出了個可能對她們都好的建議,讓鬱悶的兩人瞬間換了一張表情,她們最後開心地點點頭目送著繪里離開拉麵店。
  宮林加織今天會來店裡打工。
  彼此拍了拍自己的雙頰,重振了她們的精神,在中午十一點之前準時開張拉麵店,有不少常客在開店沒多久就來光顧了,她們暫時沒有太多的心思去放在剛才被告知的殘酷現實上。
  過好每一天,才是她們的信仰。
  宮林加織上班的時間是下午五點到晚上九點半,通常九點過後店裡就不會坐滿了,所以她們會開始打掃,等著十點可以準時結束營業。
  只是今天,凜和花陽將加織留到了十點。
  等到最後一組客人也離開後,凜將外面的鐵捲門拉下,讓加織坐在其中一個位置上,兩人則是坐在她的對面。
  宮林加織是個聰明的孩子,她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事,於是在凜跟花陽開口以前,她就先低頭道了歉。

  「對不起!我偷了店裡的錢!等媽媽回來,我會還的!」

  凜跟花陽轉頭看了彼此一眼,接著由花陽有點尷尬地開口。

  「沒、沒關係,我們沒有怪妳……那個不重要了,既然妳知道自己做錯了就好了……」

  花陽的雙手十指交叉放在腿上,兩隻大拇指像是她搖擺不定的心思互相旋轉著,看著立刻就被原諒而感到驚訝的加織,兩人的眼裡充滿了欣慰。

  「加織醬,妳好好聽我們說,關於妳母親……還是妳要等警方的通知……?那個、唔……啊啊,凜說不出口啦!」
  「警方……?媽媽真的被綁架了嗎?」
  「……」

  面對加織的這個疑問,凜和花陽又再次轉頭看彼此,就如同繪里告訴她們的,加織其實並不相信自己的母親被綁架了,但還是慢慢地湊著那筆錢。
  但是她們也難過加織並沒有告訴她這件事──不過她們也知道加織可能只是因為覺得是詐騙集團,不需要大驚小怪,才沒有告訴任何人。

  「我們怕妳無法消化,所以想讓妳這星期住在我們這裡……好嗎?看來我跟凜醬是說不出口了,我們會一起陪妳面對通知的……順便……看妳有沒有好好吃飯。」

  花陽跟凜最後還是放棄了從她們口中告訴加織事實,她們將手伸上桌面,握住了加織的雙手,臉上寫的是溫柔和慈祥,即便加織不知道她們為什麼要這麼做,但是大人都這麼開口了,還是平常對她那麼好的兩個人,她就點頭答應了。

  「好。」

  不敢去想像之後警察要通知她的事情,總之加織只能先想著好事──明天開始或許有人替她準備三餐了。
  而凜跟花陽那句未說出口的話,在事情完全落幕後,她們才有勇氣提出來。
  ──妳願不願意成為我們家的孩子?

13

  久岡克始,在個人資料欄上填的是無職,然而他的身形以及臉色讓人覺得他過的並非沒錢吃飯的日子,唯一相符的就是他住在那間破爛的屋子裡。
  然而園田海未的懷疑也從久岡的銀行戶頭裡得到了證實,這個人並不缺錢,他甚至比一般上班族還要富有。

  「你的工作是?」
  「現在沒有。」

  海未在審問室裡對著被綁住的久岡進行幾件個人身分的詢問,對方的態度完全不像一個瘋狂的殺人犯,他一副心平靜和的感覺回答著海未,然而這態度更讓海未感到憤怒。

  「現在沒有,那之前的是?」
  「送貨員。」
  「什麼樣的送貨員?」
  「要花很──久的時間送貨的送貨員。」
  「你給我認真點!」

  按下電擊開關,一道會讓人刺痛的電流流過了久岡的座位,他沒有跳起來,只是痛得皺了眉。

  「審問是可以這樣搞的嗎?我上法院會提出來喔。」
  「你儘管提。」

  因為法官跟檢察官以及律師都是我們這邊的人──海未沒有說出來,只是瞪著對方。

  「送什麼貨?」
  「從日本送到國外,又從國外送回日本。」
  「哼……海運?」
  「賓果!嘖、」

  海未又按下了電擊開關,在角落站著預防一切意外發生而待機的渡邊曜雖然也對犯人感到很憤怒,這時才體會到了她們組長為什麼曾經被稱做鬼了。

  「跟被你姦殺的宮林晴子同一艘船?」
  「啊?我才沒有強姦她,但的確是同船幾次。」
  「……哈……那你對被害者有意思?」
  「怎麼可能、喂、」

  海未簡直想一直按著按鈕不放,她也覺得自己的審問已經開始主觀化,沒有太多客觀性可言,只是對方可能是個神經病,她不需要對他太好。

  「你有什麼必要勒索宮林晴子的女兒,宮林加織?」
  「哈、因為她母親偷了我們的東西,但是我覺得她才不會知道,不過偷的東西倒是很值錢,跟她要那點錢也沒什麼吧?」

  關於這個問題,久岡倒是回答得很詳細,讓海未挑了眉,她這次沒有按下開關,對於他說自己是船運貨運員的說法,海未目前是相信的,而航海士的宮林晴子如果說偷了船上的東西,那也不是沒有可能。

  「宮林晴子本人否認她偷了東西,然後你綁架了她,她依然繼續否認,所以你殺了她?」
  「嘛、差不多是這麼一回事,她既然交不出來,就只能把她滅了、電擊很痛好嗎?」

  開始不明白犯人的思路,海未也感到了一些奇怪的點,但她還是沒有忍住對輕浮的久岡施以看不出來的暴力。

  「她偷東西,你們為什麼不報案?為什麼需要殺人?」

  這次久岡沒有立刻回答,他抬頭看了下天花板,很快地又低頭看回海未,想著反正他也被抓了,殺人的刑罰還比較重,所以他說了。

  「因為她偷的是大麻。」

  這一句,順便也讓海未知道了他們運送的東西是什麼了。

To be continued.

說好的第一部不太出現的角色這次要大量出現了(吧)

開頭引用自柏拉圖名言

這個沒有交代清楚的感覺有沒有似曾相識啊,但是第二部應該沒有主線的

呈上,我只是不想寫太長ww


探索更多來自 Asaja的倉庫 的內容

訂閱即可透過電子郵件收到最新文章。

發佈留言

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 必填欄位標示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