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紗夜燐子】不完整

01

　　『如果時間能倒轉的話，想回到哪時候的哪裡呢？』

　　把最後一張雙人照從相框裡抽了出來換上了大家的合照，原先的照片收進了下定決心不會再去翻開的相簿裡……手機裡的照片也是全部轉移到了電腦，收進了不常去點開的資料夾裡的資料夾，比起全部刪除……曾經有過的事情就是無法抹消的，那麼刪掉了也沒有意義。
　　除了電子記錄，也把能看見的東西都收了起來……但是只要閉上眼，腦裡就會浮現那時的畫面，胸悶得身體自動就用力吸了一口氣。
　　彷彿又回到了那一天的那個時間、那一個地點，在自己眼前緩緩被放開的手指，比鋼琴練習過度的時候還要痛……好像觸電一般，只要再有什麼碰到就會痛得縮回來，所以只能再變得嚴重以前，用另外一隻手包覆住了手指，按在了胸口。
　　看著她轉過身不再說話……身邊的景物好像被快轉了，只有她離去的背影動得很緩慢，漸漸消失在了下沉了夕陽裡，視覺疲勞讓她成為了奇怪顏色裡的空格，所以在我眼裡揮之不去……
　　明明是決定不會再翻開的相簿，是充滿回憶卻令人不敢靠近的相簿……我卻趴在了上面，雙手扣緊了上面的兩個角……忍不住就又模糊了視線。
　　明明不想哭的……嘴巴一張開就停不下來了，想止住哭泣的顫抖，咬住了下嘴唇，悲傷還是不斷從胸口湧出，手指冰冷了起來，又想著以往總是有她握住我的手給我溫暖……
　　已經，夠了吧……如果她不要我了……
　　那至少也……曾經幸福過了呢。
　　一個月、兩個月……果然是沒辦法那麼快放下過去的呢。

02

　　剛和冰川同學交往的初期，就像是電視上那些被飾演出來的戀人一樣……兩人相處的時候，有點不知道該做什麼，雖然只要待在身邊就覺得很幸福……但果然會想要去一些特別的地方，享受特別的氛圍。
　　第一次約會的地點思考了很久，不管去哪裡肯定都是人很多……其實我害怕的並不是人多，是一次很多人跟我說話……
　　冰川同學為了這場約會詳細分析了給我……確實哪裡人都很多，不過人很多的原因跟我們想一起出門的原因是差不多的……除了想推銷商品的店家，其實不會有人想打擾我們。
　　也不是說沒有很喜歡說話，只是不擅長表達自己的意見……如果去看電影的話會兩個小時都不能和冰川同學聊天，待的地方也很暗，看不清楚冰川同學那張好看的臉……
　　約會地點也有動物園和水族館的選項，但是我直覺認為……那些還是下次再去吧，我對冰川同學的「詳細解說」，有時候也不是那麼感興趣的呢……
　　所以我們第一次整天約會的場所，就是遊樂園了……
　　被冰川同學紅著臉牽起手的時候，害怕著別人的視線……卻也想到了平常我也不會注意別人，那麼為什麼要害怕被路人注意到我們牽手呢……反而很開心地握了回去，又感受到冰川同學緊握一次回應了我。
　　在遊樂園的主題商店裡，給冰川同學挑特別的髮箍，她就會露出難為情的模樣……有一點上癮，是平常不會看見的冰川同學……但是當她拿著黑貓髮箍幫我戴到頭上，那一瞬間和她貼近……才覺得自己不應該使壞的，立刻就被報復了回來……
　　好想就這麼擁抱著冰川同學……
　　在遊樂園裡玩了一天，第一次去哪裡都黏在一起，不禁意識到這就是談戀愛的感覺嗎……好像在做夢一樣。
　　夜晚放煙火的時候，冰川同學依然牽著我，我卻忍不住多往她身上靠了一點……大家都在看特色煙火，我想看的是冰川同學……
　　鼓起了勇氣才拉了拉她的衣角，面對轉過來的冰川同學，越來越用力的心跳在催促我趕快行動……我耗盡了勇氣，最多卻只能抱住她的腰，盯著冰川同學被火光弄得一閃一閃的臉……我的腦袋已經一片空白了。
　　只是原來……腦袋除了會一片空白，還能夠更失神……沒有做到的事，冰川同學對我做了。
　　遠處打上空的煙火就如同自己的心跳用力怦怦怦的聲音……嘴唇稍微貼著就全身都不對勁，明明是晚上卻還是覺得彼此的臉都很紅……放開後不曉得該看哪裡才好，只好伸手抓緊了冰川同學的衣服。
　　明白了電視上演的……也不都是假的……至少心情或許是一樣的。
　　眼裡只剩下了冰川同學，也不記得要去在意周圍……能和她多待一秒是一秒，只要身體的任何一個部位有碰到她，就感到很安心……想要和她一直在一起，希望時間過慢一點……希望就這麼處在只有我們兩人的時空。
　　可惜時間是會前進的……
　　喜歡的心情，也不是永遠都不會變的。
　　她身邊的位置……最後也沒有屬於我。
　　我身邊的位置……留給她也不願意收下了。

03

　　考大學的時候，除了選科系，還要考慮到學校的位置……那是因為有了交往對象，會想到能不能住在一起……但如果住在一起只是為了能夠相處得更久而增加通學的時間，就有點本末倒置了……
　　為了避免這種情況，那就想著跟冰川同學考一樣的大學……結果被冰川同學斥責了。
　　因為我原本是有目標的……如果硬是要跟冰川同學考同一間大學，那就沒有我想要的科系了，她似乎不太能接受我為了她……改變自己原本的目標，甚至影響未來的人生。
　　雖然交往的時間並不是真的那麼長……至少我沒有想過和冰川同學分手，
可以的話想就這麼長相廝守，那麼把她放進我未來的人生規劃……應該是很正常的。
　　只是……我想讀的是服裝設計，最初的原因就是Roselia，我也覺得我們能一直持續下去……就算沒有，不管給誰做衣服都很開心，當不了名設計師，也能做一些自己喜歡的樣式少量販售就好了……還滿天真的，到了真正該想的時候，再考慮怎麼養活自己吧。
　　不管怎麼樣，往音樂方面進修是沒有想過的……我們五個人本來就都是普通高中生，鋼琴我也只有小時候學了幾年……沒有人是音樂專業，卻還是組成了樂團，所以沒有感受到非得進修音樂的必要性呢，大概是覺得，只要五個人在一起，就能夠逐漸成長吧？
　　反正……如果我想考一般大學，我和冰川同學都擁有推薦入學的資格，但是如果我想考的是職能學校，就得好好考試……其實念個法律系、金融相關科系、醫學系，甚至外文系也不錯，直接推薦入學的話高三後半年我還可以不用準備考試和術科，那是多麼輕鬆……
　　然而為了支持我念服裝設計，冰川同學她甚至也放棄了推薦入學的資格，用一般考試的方式去考了她想讀的學校……所以我也沒有理由不試著去考服裝設計了。
　　因為和冰川同學準備的學校完全不一樣，我沒有去注意別間學校的考試時間……本來以為她會去考我們認知裡最好的那所大學，沒想到考了一間離我考的職校比較近的大學……
　　好大學不一定能夠把學生教好，重要的是學生自己有沒有上進心，所以冰川同學的選擇……沒有任何問題。
　　總體來說是好的……冰川同學甚至拿到了大學的獎學金，也因為學校的距離夠近，我們合租了一間套房，是高中同學、又是同一個樂團的成員，彼此的父母都沒有什麼好懷疑的……很順利就住在了一起。
　　拖著行李一起進到那間即將同居的屋子，卻因為什麼都沒有……覺得有點空虛，冰川同學就讓我放下行李，立刻拖著我走出了「我們的家」。
　　她帶我去了那間知名的日常生活用品兼家具店一起挑簡易家具、買了一些成對的東西，說是生活在一起……直到看見了推車裡的東西才有了實感，卻害怕隔天就從夢裡醒了過來，但是這些都不是我的夢，我真的和冰川同學同居了。
　　網路上買寢具太慢了，當天也直接提了兩包簡易寢具組回家……把兩張床墊拼在一起就算是睡在同一張床上，為了節省空間，決定每天都會把床墊收進壁櫥裡。
　　之後也添了一些廚具和餐具，大學生活還沒開始，我和冰川同學的甜蜜生活就開始了……
　　日子雖然沒有什麼起伏，但是也不到一成不變……每天都能分享學校的事情，即使專業從上大學的當天就不同了，也還能一起做作業，我學冰川同學的，冰川同學也學我的，回家後都過得很充實。
　　大概是彼此相互扶持的結果吧……二年級後半，得知了我三年級有機會去法國留學，既然要走上設計這條路，父母當然不讓我隨便放棄，冰川同學也說了是難得的機會，能在國外生活超過旅遊簽證的三個月，除非留學就是工作了，而且留學還有學校的各種補助和福利。
　　只是這還牽扯到了Roselia的問題……雖然在大家都上了大學後，聚在一起的時間就變少了，也還是有保持每個星期都有練習，只是我們之中，只有友希那同學沒有上大學，她也一邊朝著個人出道的方向努力，據說……也要去美國發展了。
　　Roselia的活動就因為我們兩人，稍微暫停了，沒有解散讓我鬆了一口氣……我學服裝設計，就是為了做出更符合Roselia的衣服。
　　冰川同學其實也有出國留學的機會，因為她的科系，就是沒有巴黎的姊妹校……更別說是法國的學校，歐洲其他地區雖然有，最後還是因為金錢考量，並沒有去申請這個機會，更何況如果在其他國家……我們想見面也要花錢。
　　我只去一年而已，冰川同學說她可以忍著的，因為以後都在一起……聽到她這麼說，我也有了信心出國了。
　　我們租的套房本來就不是什麼大房間，冰川同學說她可以自己支付一年……等著我回來，不過我還是有分擔一些，就當作我的東西佔用了空間的費用。
　　所以……大學三年級，我就出國了。

04

　　抱著滿心的期待和喜悅離開了日本來到法國，卻在飛機著陸的瞬間後悔了……接下來的一切，都是自己打理，沒有冰川同學和家人在身邊，就連即將住進去的宿舍，也只能自己一個人去採購家具。
　　來法國……是不是有點太魯莽了？在應付學校的課題之餘還要急急忙忙地學習法語，簡單的和一些專業術語記起來差不多就沒有問題了……畢竟到了三年級，最主要的已經是實作，老師不會幫忙修改設計圖，從想像到打樣出來都得靠自己，然後他們才對成品評分……如果聽不懂他們說什麼，被批評的時候，心裡算是逃過一劫嗎？
　　但是不聽懂的話就不知道自己哪裡不好了，所以還是努力學了法文……留學生活比想像得累太多了，出門上街都是去看布料、挑飾品、背包，甚至鞋子都要找人幫忙製作，為了省時間，每天吃的東西都差不多快一樣了。
　　和日本有七個小時的時差，所以我要睡覺的時候，總是無法聽到冰川同學的晚安……自己選擇來這裡的，能夠看見她就好了，生活累得還有冰川同學這一個支柱，就好像還能再撐下去。
　　然而生活總是會有一些不如意的事情……我還只是個學生，不管走的是設計還是打版，都沒有人可以幫忙……得自己做出完整的一套走秀裝扮，從而確認自己未來能走的是哪一條路。
　　在時尚尖端的巴黎……就算只是學校的小展覽，也很要求數量，還有其他學習……真的是忙過頭了，我在這學期第一次的學生展覽結束後，發了一個高燒。
　　在最難受的時候……身邊沒有人。
　　大家都很忙，不會有人抽出時間照顧自己，頂多給我送飯過來……那已經很感謝了，傷心也沒辦法讓自己更快好起來，所以只能想著該怎麼樣才能讓自己不要更難受，要把寂寞放到一邊……
　　更何況，不寂寞的……只是身邊沒人而已，不是心裡沒有人。

　　『白金同學？怎麼了？不開視訊嗎？』

　　以往都是在家一邊做衣服，怕聲音離太遠就總是開視訊，所以漸漸也就習慣了聯絡的時候能看見臉吧，突然只打一通電話……冰川同學不習慣的樣子。
　　但是我是不想被她發現我臥病在床……

　　「嗯……在睡覺哦……」
　　『……怎麼了？這個時間，妳不舒服嗎？讓我看看吧。』

　　我知道怎麼瞞都不會瞞過的……所以也不是真的打算騙她。

　　「妳會擔心……」
　　『……已經很擔心了。』

　　冰川同學像是嘆了一口氣，可是我還是覺得……讓她看到，讓她擔心，又能怎麼樣呢？就算冰川同學會衝動飛過來好了……也得花上足足一天，代表後天我們才會見面不是嗎？
　　不過因為是戀人的要求……我也想見她，就還是打開了視訊。

　　『……還好嗎？燐子。』
　　「嗯……發燒而已……」

　　畫面變成了臉的瞬間，冰川同學忽然就叫了我的名字……身體是真的突然好了一點，明明脖子變得更熱了。

　　『那妳……有沒有去看醫生了？』

　　冰川同學毫不掩飾地露出了擔心的模樣，又有一點猶豫的感覺……因為她肯定也明白的，去看病是一件麻煩事。

　　「就吃了日本帶過來的感冒藥呢……」

　　希望能盡早見效，不能也就只是……多躺幾天吧。

　　『……』
　　「怎麼了……？」

　　因為冰川同學沒有說什麼，就只是把眉頭皺得更緊……雖然知道她在擔心我，但是這副模樣也會讓我自責呢。

　　『我……這種時候沒辦法在妳身邊，對不起。』
　　「欸……」

　　我倒是沒有往這方面想，所以冰川同學提出來的時候，是真的愣了一下……

　　『什麼也做不到……對不起。』
　　「為什麼要道歉……」

　　連著被道了兩次歉，我才是有罪惡感的那一方……道歉應該是做錯事的人才要道歉的，為什麼？

　　『因為我沒辦法去找──』
　　「是我說要來留學的……生病也是我自己沒有照顧好身體……要道歉的話是我……不是冰川同學……」

　　在冰川同學把責任又都推到她自己身上之前，我搶著說了出口，明明做錯的應該是我……就算不說留學是錯誤的選擇，沒有照顧好自己的身體……是真的對不起身體和那些關心自己的人。

　　『……是我沒辦法在妳身邊。』
　　「不要再說了……」

　　不就是一個小感冒嗎……一定要弄成連我都想哭了的情況嗎……？冰川同學的自責，究竟是建立在什麼樣的情況之上的呢……
　　冰川同學在我身邊的話……也沒有必要一定要照顧我吧，說不定她自己也有點自顧不暇，明明我們不是那樣太過依賴彼此的戀人。
　　這種時候說這些話，都只是讓我想念現在無法立刻回去的她身邊而已……

　　「我沒事的……要睡了……」
　　『醒了打給我，就算是日本的凌晨也要告訴我……好好休息吧，燐子。』
　　「嗯……晚安……紗夜……」

　　把她的名字當成了護身符，說出來……就很有力量。
　　本來想著……也可以就這麼掛著，冰川同學擔心的話，就讓她看看我睡著的模樣，她忙了再掛斷也好，不想連手機都燒壞，還是先掛斷了。
　　可以的話，也很想整天都能看著她……從日本離開了以後，就沒有辦法了，這就是來留學做的取捨。
　　好想妳……好想妳呢……紗夜。

05

　　白金同學去留學了，湊同學也離開了日本，雖然湊同學好像一去就失聯了，但應該是有什麼原因的。
　　至少在這之前，五個人就聚在一起談過Roselia的未來，湊同學說要是美國那邊穩定了，絕對會讓我們去那裡參加演出，她也絕對會回來帶Roselia走向頂點，我相信她是一個不會撒謊的人。
　　兩人都離開日本的現在，Roselia暫停了演出，只是吉他是我高中時的心靈寄託之一，不會因為所屬的樂團暫時中止活動就也不碰吉他，所以要是我所熟識的那些樂團邀請我參加表演，我就會赴約。
　　今井同學和宇田川同學也都是這樣的，我們三人也偶爾會聚在一起，就我們三個人辦一些小演出，再怎麼說白金同學和湊同學離開日本的原因都跟精進Roselia有關係，所以我們不能就這麼生疏了。
　　樂團的事放一邊，生活照舊，只是已經習慣了兩年的生活模式，忽然少了一個人，總是會有點寂寞。
　　但是想到一年後，白金同學就會回來了，她並不是永遠離開我，也不是分手，我們還是戀人，要是想她了，傳訊息給她就好了……一年，沒那麼久的。
　　卻在只過了四個月左右的時候，得知白金同學生病了，從那一刻開始，我彷彿度日如年。
　　明明她在難受，我卻只能隔著一台手機望著她。
　　看了眼存摺裡的錢，東京飛巴黎一次十幾萬……雖然是打工兩個月就能賺到的錢，這並不是小數目，我甚至不懂法語，不可能讓生病的她來接我，更何況飛過去要花上多少時間，我就有多少時間無法和她取得聯絡，也別說在她健康的時候去了，白金同學就是因為課業忙成這樣的，我怎麼能去佔有她在那裡的時間？
　　再怎麼說，這次真的只是個小感冒而已，有點小題大作了，但即使只是小感冒，我也想在她身邊……就只是這樣的一個微不足道的願望。
　　每一天都很憂心，只是日子過去，白金同學的感冒終究是好了，每天都仔細看著她，是不可能假裝康復給我看的。
　　看見她恢復精神，明明該跟著開心的，卻還是很愧疚。
　　忙完一場展覽又是下一場展覽，甚至學期末還有校內比賽，我能不擔心嗎？
　　她卻只是向我保證不會再那樣了，我們能做的制約，也只有讓她每天報備睡覺時間，不要太操勞了。
　　這就是遠距離戀愛吧，一直以來都沒有和她隔得這麼遠過又這麼長時間，我想這也是最後一次了，只要熬過去了，以後就能在她身邊。
　　半年過去、九個月、冬天過了，春天也要來了，每天看見的白金同學是越來越適應巴黎生活的她，只是她也沒說過任何一句捨不得巴黎，我為了這麼一點小事安心了。
　　只安了我的心──
　　在她留學第十個月，我在我的身上摸到了硬塊。

06

　　明明熬過了來巴黎留學的日子，學到了很多，確實也很喜歡這裡……但不至於到不想回去，想要好好待在冰川同學身邊，卻在最後的日子裡，冰川同學的聯絡變少了。
　　她要睡覺的時候，也變得不常開視訊給我了，只和我說說話……白天的訊息有時候都很晚回……不知道怎麼了，不是很敢問。
　　看起來很累的樣子……但也不曉得是不是只跟我說話的時候很累……所以我害怕問她，害怕聽見答案，只敢問她還好嗎？當然會回答我很好……
　　我不在這麼久了，我也才發現我為什麼沒有擔心冰川同學身邊的空隙會被別人取代呢？
　　我是很安心的……冰川同學給予了我足夠的安心，但是那也限定於她平常能讓我安心，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忽然變了一個樣。
　　所以我開始著急著回日本，後面的兩個月，比之前的日子都還更要有度日如年的感覺……
　　我嘗試問了今井同學和小亞子──

　　「冰川同學最近很忙嗎？(´･_･`)」

　　即使Roselia暫停了，只剩下她們三個人在日本……要是要練習，也都還是在原本的群組說的，上面除了沒有停止練習的對話內容，也沒有要練習的內容，我想她們應該有私下連絡……還有就是友希那同學不知道怎麼了，出國後就再也沒聯絡了，應該不是只有我被排擠……還創了一個新的群組吧？
　　不過從今井同學那裡的到的答覆是──

　　『欸？紗夜嗎？燐子都不知道的話，我也不知道哦！最近大家都有些活動，所以我們三人也暫停了！』

　　從小亞子那裡得到的則是──

　　『嗚！抱歉！燐燐，大一活動好多呀！紗夜學姊的話我最近也沒看見哦！』

　　兩人都是回答自己也很忙，加上今井同學的回答……就是三人都很忙沒錯，但是冰川同學明明就沒有和我說她在忙……
　　不先問她反而問其他人，要是被發現了，她會覺得我不信任她吧……況且也知道她在忙了，那麼就問問她在忙什麼，所以當天冰川同學睡前又好「難得」開了視訊的時候，我就問她了。

　　「冰川同學……最近在忙什麼呢……？」

　　她是坐在床上靠著牆和我視訊的，好像剛洗好澡，包著頭髮，如果是剛洗完澡，明明應該是紅潤的臉，看起來卻不是很好……但還是有對我笑。

　　『三年級結束了，妳也知道的，四年級一開學就準備要求職活動了……有點忙了，抱歉。』
　　「啊……忘記了……」

　　一直忙著設計，要升大四的時候就會回到日本，要忙的又是一連串的展覽，運氣好的就直接自立門戶……或是在展覽直接被簽約，求職什麼的……都不如公司直接到展場看作品，所以和一般科系的冰川同學她們有點不一樣，忘記有這件事了。

　　『還要準備考試……最忙的不過就是這時候了，等到下學期得到了內定資格，就好很多了。』
　　「那真是辛苦了……」

　　冰川同學笑著，可是我卻覺得她有氣無力的，有一種她好像在瞞著什麼的錯覺……是不太好的預感，又沒有勇氣問。
　　如果真的怎麼了，現在的我，能做什麼呢……？立刻趕回去嗎？還要兩個月呢……

　　『那個，燐子……我最近……還要再忙一點，可能會累得想直接睡覺了，會傳訊息給妳的。』
　　「我……知道了……」

　　忽然被叫了名字，總覺得是冰川同學心虛了一樣，希望一切都只是我的錯覺，而我也只能這麼回答她……

　　『我要先……我去吹一吹頭髮就睡覺了，晚安。』
　　「晚安……好好休息喔……」
　　『嗯。』

　　說完就掛掉了電話，剛剛，冰川同學的表情，好像說錯了什麼話，是立刻改口的感覺……她要先做什麼？就是先吹頭髮吧……？
　　好像真的很累……我是相信她的，相信她不會說謊，表現給我看的都是最真實的一面，更何況我自己離開她身邊的……怎麼能要求她只要有空就聯絡我呢？
　　還有兩個月就回去了，沒事的……到時候冰川同學再忙，晚上都是睡在一起的，即使只有這樣，也很安心了──
　　我終於要回國的前一天。
　　一通電話。
　　偏偏是在這種時候……？

　　『燐子，我們分手吧。』

　　已經不曉得，那一天是怎麼在飛機上度過十二小時的了……

07

　　回國是爸爸媽媽來接我的……先把我接回家了，反正還在放春假，說我可以不用急著回和冰川同學住的那間房。
　　但是我很急的……雖然只是那麼一句話，我們之間的牽連，應該不會立刻就斷掉的，在飛機上哭了那麼久的時間，後來覺得有點莫名其妙，冰川同學只有說那句，其他什麼都沒說，我都還沒問呢，事情根本沒有談妥……為什麼要先哭呢。
　　冰川同學明明也知道我回來了，休息了一天，都沒有聯絡我……我回來的日期，也只有告訴冰川同學而已，所以沒有其他人問我。
　　為什麼？是驚喜嗎？怎麼想都不可能是吧……？這麼突然的分手，冷靜想想，是不是冰川同學怎麼了……？畢竟這不是我熟悉的冰川同學……所以隔天，我立刻就回去了我們一起租的那間套房。
　　拿出了小心翼翼保存的鑰匙，總不可能說了分手後，即使我的東西都還在裡面……冰川同學就換鎖了吧？所以在門鎖能被轉開的瞬間，鬆了一口氣。
　　開門的時候，想著既然我的東西沒有被送回家，那就只會在這裡……開門後卻沒有想到，放眼望去，原本能夠看見的成雙成對的──我的東西還在……她的都不在了。

　　「怎麼會……」

　　不敢相信眼前所見的是事實，雙腳無力地癱軟在了玄關，連鞋櫃都只剩下我的拖鞋……最不敢相信的是……
　　灰塵……
　　也不是說很厚，但是是髒的……她不是昨天或是前天才搬走的……

　　「冰川……同學……？」

　　還笑著自己在飛機上很愚蠢……以為都只是騙人的……聽錯了……可是她竟然是真的這麼做了……人去了哪裡……？

　　「冰、川……同學……」

　　什麼都說不出來，就只說得出冰川同學……頭腦很混亂，在這個家裡經歷過的事情……忽然都一一浮現在腦裡，彷彿是昨天的事情，好像沒去過巴黎一樣，卻又是那麼虛幻。
　　無法相信這是現實……我顫抖著從地上爬了起來，搖搖晃晃地靠近了浴室，覺得她是不是就躲在裡面，抱著一點期待推開了門，迎接我的只有從外面透進亮光的浴缸……已經好久沒人使用的感覺。
　　不是的……不可能是這樣子的……
　　不管心跳得越來越沒有力氣，我往房間走了過去，門是沒有關上的……就只有我們兩個住著，沒有開空調的話就沒有關門的習慣，不用進去，也能明白……冰川同學不在裡面。
　　衣櫃裡……她的衣服也沒有了。
　　什麼都沒有了……
　　春天的地板也好冷，可是卻覺得無所謂了……

　　「嗚……」

　　為什麼會這樣……
　　都是我丟下了冰川同學一個人在日本造成的嗎……？果然被其他人──不會的，冰川同學她不會的。

　　「呼、嗚……」

　　可是我又要怎麼能說服自己呢……？我連冰川同學都沒見到，就只是那麼一句話……那麼一句話，她就徹底離開我了嗎？
　　說起來……還沒有試著打電話給冰川同學。

　　「……」

　　才發現手機螢幕已經模糊了，什麼也看不清……找不到冰川同學的名字，眨了眼之後又是模糊的，手顫抖地都不小心點到了通訊錄裡的其他人……看見撥號中，慌慌張張地按下了結束通話就害得手機滑出去了……

　　「哈……啊……」

　　電話打錯的慌張讓我稍微穩住了難過的呼吸……向前爬了幾步去撿回手機，卻在看見通訊錄裡的「冰川紗夜」時又難受地哽咽了起來，喉嚨的疼痛漸漸往上蔓延……眼眶越來越痛，就想這麼閉著眼睛，讓眼淚全部流出來……可是已經沒有了。
　　臉好熱，身體好熱，像是要發燒了一樣，身體越來越沒有力氣……

　　「紗夜……」

　　肯定是……遇到什麼事了。
　　回想起後來的日子，她的臉色總是不太好……生病了嗎？但是她沒有告訴我，冰川同學不會對我說謊的……不會的吧。
　　一切的一切，忽然都變得沒有自信了。

　　「是……做夢吧……」

　　還在飛機上吧……只是有點長的一場夢吧……
　　還沒醒的……
　　不知道要……怎麼醒來。

　　『嘟……嘟……』

　　好想就這麼，陷入撥號中的漩渦裡……什麼都不想去思考，也不想看見任何東西。

　　『喀』

　　電話卻被接了起來。

　　「冰……」
　　『……我在那裡等妳。』
　　「……！」

　　……不是夢的呢。
　　冰川同學在哪裡等我……在高中的時候，我們一起放學回家，要分別卻依依不捨的地方。
　　妳說的分手……究竟是什麼意思呢？

08

　　我們一起住的地方離家裡還是有點距離的，所以才會搬出來，到了熟悉的分岔路口後，就看見一個人靠在牆上。
　　戴著帽子的冰川同學……
　　她見到我的時候也沒有把帽子拿下，就是一臉無神地望著我，我緩緩走到了她面前，她卻又把視線別開了。
　　真的是……冰川同學？

　　「燐子……」

　　不再是隔著一台機器的聲音，是就站在我面前和我說話的冰川同學，趕來這裡之前，心裡還是那種已經分手的痛覺，被她這麼一叫……差一點流出了喜極而泣的眼淚。

　　「希望……妳和我分手。」
　　「……」

　　但是她對我說出的第一句話，卻還是我不願面對的事實，眼淚沒有收回去，而是轉成了傷心積在眼眶周圍……

　　「紗夜……剪頭髮了……？」

　　不想面對……還不想面對，能和她多說幾句話也好，下意識就這麼說了出口。

　　「……那不重要。」

　　她別過頭冷漠地回答了我，內心好像被注入了冰水一樣，四肢也僵硬了起來，就停滯在她的面前……
　　眼淚，還不可以流出來……不是工具，不是拿來讓冰川同學可憐我的東西，還要冷靜地問清楚……
　　可是卻沒辦法控制自己在抬頭盯著她的眼睛時不要視線模糊……

　　「不、要我了嗎……？」

　　從未想過，自己也會說出這句話，胸口就像被什麼緊緊勒著，無法呼吸……

　　「……抱歉。」

　　沒有否定、但也說不上是肯定……那又如何，既然沒有否定，就已經是答案了。

　　「我……再也沒辦法對這段感情負責了。」
　　「……」

　　偏偏，這時候看了我的眼睛……不要這樣。
　　腦裡閃過了很多原因，卻一個也問不出口，嘴唇已經開始顫抖，喉嚨痛得沒辦法發出聲音了……

　　「我們……不要再見面了，真的很對不起。」

　　明明她也是那樣悲傷的表情，好像還愛著我，卻說出了這種話……我還來不及回應，她就轉身要從我面前離去。

　　「紗……紗夜……！」

　　下意識伸出手握住了離我最近的那隻手，明明一直以來都當成護身符的名字，說出來只是讓視線徹底模糊了……想看清楚就只能讓眼淚流下來。
　　有那麼一瞬間，她的手指明明握住了我，是好久沒有碰到的溫暖，可是下一秒卻彷彿觸電一般，被她放開了……

　　「妳、喜歡上別、人了嗎……」

　　也不曉得自己究竟有沒有問出口，只覺得什麼也聽不見了……
　　她頭也沒有回，一步一步離我而去……我就停在原地，剛才碰到她的手指漸漸痛了起來，最後傳到了全身上下，視線模糊，我再也看不見她的背影，才收回手摀住了胸口，一個人靠在牆邊蹲了下來……
　　理由，就算知道是什麼樣的也於事無補了，冰川同學……紗夜已經不要我了。
　　她不是會這樣不明不白就離我而去的人，所以……一定是她覺得在我身邊多待一秒都對我感到抱歉、又或是對另一個誰感到抱歉，讓自己心虛的事情，她一刻都不想多做……卻也沒對我有任何彌補……嗎？
　　這樣就……分手了啊……

　　「嗚……」

　　如果終究會變成這樣，失戀，是在四年前的那一天就好了……什麼的。
　　就算沒什麼人，不能在路上就這樣哭著……擦掉眼淚，想躲回自己的房間，卻沒辦法從地上爬起來，好痛、好痛……每一個地方都好痛……再哭下去，她也不會回頭的。
　　明明都知道了，還是忍不住抱著希望抬頭看向她離去的那一方，發現走過來的人是陌生人，還用異樣的眼光盯著我……立刻就又把臉垂了下來，在這裡丟人做什麼呢……
　　沒有人要我了呀……
　　紗夜……
　　我怎麼可能……隔天就不喜歡妳了呢……

　　「嗚……」

　　扶著牆用手帕摀著自己的臉，不知道自己是幾點回到的家、不知道是幾點躺上的床，把房門鎖著，不想聽見父母的聲音……
　　腫著眼看見天花板的時候，房間已經被陽光照亮了……眼角的淚痕有點刺痛，不想起來了。
　　事到如今，Roselia怎麼辦呢……
　　這一年，我究竟是為了什麼努力的呢……？

　　「哈……啊……」

　　原來……努力不僅有可能不會有回報──
　　還會失去一切呢。

09

　　Roselia的群組就算在我回來了以後也停擺了好一陣子，一直都沒有人在上面說話，我覺得今井同學和小亞子早就知道了吧……除了被戀人背叛，還有一種被好朋友背叛的感覺，所以也一直沒有和她們說話……
　　只是做衣服的熱忱消失了一大半，明明該利用最後的假期構想新的設計，卻渾渾噩噩地度過了短暫的春假……開學以後，才覺得留學或許是好事吧，學校出的課題，跟在巴黎的時候比起來都變簡單了……可是我也沒有什麼心情了。
　　每天帶著布料回到曾經是兩人的屋裡裁縫，總是失神地犯了一些低級錯誤……卻連無奈的笑都笑不出來了，課題完成了，就去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發呆，床墊也再也沒有收進壁櫥過……即使一直放在地上，也不會覺得這間房窄了，反而空曠得寂寞。
　　冰川同學的東西，包含了床墊也都帶走了……彷彿這裡沒有她生活過的痕跡，我的床墊上也不會有她殘留的味道，在我出國的時候就幫我整理好收起來了，每隔一段時間會幫我拿出來曬……只有陽光和壁櫥裡芳香劑的味道。
　　望著天花板，手往習慣的那邊伸過去……碰到的不是另一個床墊而是底下的地板，眼淚順著輪廓直接流到了枕頭上，閉上眼也沒辦法想像冰川同學在旁邊了……
　　想到她可能在別人身邊……

　　「哈……」

　　為什麼還要去想呢……
　　可是不管什麼都會想到冰川同學，她不就是我曾經的生活重心之一嗎……
　　被當面告知了分手以後，Roselia的群組一直沒有動靜，我不想傳訊息給今井同學和小亞子，但是有傳給友希那同學……一個月、兩個月，連已讀都沒有，卻能在娛樂新聞上看見在外國好好發展的她……有點不知道怎麼了……
　　是不是做錯事的其實是我呢……？
　　不僅僅只是冰川同學，連Roselia怎麼了……都不知道了，我很迷惘，不曉得該和誰說話，卻下意識聯絡了自己也沒有想過要聊天的人……
　　美竹同學和友希那同學是在交往的，如果連美竹同學都不打算理我……那就是我被大家排擠了呢……
　　然而卻不是那麼一回事……聯絡了幾句話就約了一個日期，在羽澤同學家的咖啡廳見面，我也有點意外。
　　到了赴約的那天，在咖啡廳見到她，好像也不是曾經那樣在台上意氣風發的模樣……好像我回來了以後，看見的舊友──也就只見了冰川同學和美竹同學，羽澤同學今天不在──她們兩人臉色都不是很好，不曉得是不是我的錯覺……

　　「聽說白金學姊去留學了，原來已經回來了，剛回來嗎……？」
　　「嗯……春假的時候就回來了……只是有些事……誰都不想見……」
　　「……是喔。」

　　美竹同學無精打采的，其實好像很不願意見到我一樣……

　　「我以為白金學姊聯絡我是有消息……看來不是吧。」
　　「消息……？莫非是友希那同學的……？我才是來問的……」
　　「哈哈……」

　　美竹同學尷尬地笑了一笑，像是我提起了不該提的話題一樣……

　　「失聯一年了啊，在螢幕上神采奕奕的，不要我了啊。」
　　「……」

　　她像是自嘲一樣，那張笑臉，都不曉得是真的還是假的了……我卻因為聽見她的這番話，忽然有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帶著罪惡感安了心……

　　「既然白金學姊也沒有消息，就不要提她了，那個……還好吧？」

　　沒想到眼神像是失去光采的美竹同學……下一秒還反問了我的情況，我有點錯愕，一時之間沒有明白她在問我什麼。
　　是在問Roselia還好嗎……？我想她和今井同學更熟的……應該會知道的，那麼是在問什麼還好呢？
　　我和……冰川同學的事嗎？

　　「明明我一個人都沒有說……連美竹同學都知道我和……冰川同學……分手了嗎？」
　　「欸？」
　　「欸……？」

　　看見美竹同學吃驚的模樣，我也吃驚了一下……原來不是問這個嗎？那我真的不知道……她在問我什麼呢。

　　「不是問這個嗎……？只是我也被甩了……所以可能可以體會美竹同學的感覺……」
　　「不、不是這個，也不算不是，呃……不一樣啊，絕對不一樣啊，白金學姊。」
　　「嗯……？」

　　不太明白她在否定什麼……而且她好像變得有點慌張，至少看起來有精神多了……那就好。

　　「呃……啊，鶇回來了……」

　　後面傳出了開門的聲音，回頭一看確實是羽澤同學進到了店裡……我知道美竹同學在轉移話題，也就沒有說什麼了……
　　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啊！燐子學姊！好久不見！真是的，小蘭跟燐子學姊看起來都好累呀……發生了這些事情……那個、唔唔唔──」
　　「美竹同學……？」

　　羽澤同學才和我打招呼到一半，就被急忙站起來的美竹同學摀住了嘴，是不是……果然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抱歉，白金學姊，沒有什麼事的話，我要走了……看見Roselia的成員，我很難不想到她。」
　　「欸……嗯……耽誤妳的時間了……謝謝……」

　　美竹同學並沒有跟羽澤同學說悄悄話，就直接和我道別了，所以我心裡的打算是在她離開後問一下羽澤同學……反正都見到了。
　　但是羽澤同學卻和我再次打招呼就跑回了後台去幫忙……只剩下我一個人還坐在原位，看著還在冒白煙的咖啡。
　　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也不知道她們剛剛的反應是知道我和冰川同學分手了還是不知道，知道的話……也完全沒有尷尬的感覺，這才是奇怪的地方呢。
　　畢竟是我離開了一年，兩邊非要選一邊的話，當然是在我留學期間，還多次參加Afterglow活動的冰川同學吧……可是羽澤同學對我露出的眼神，好像充滿了擔心……不是擔心我……
　　她一直沒有靠近我的桌子……我也不好意思舉手招呼她……就一直坐著等她靠過來，但是沒有就是沒有……
　　果然被瞞著什麼吧……或是我做錯了什麼被躲著，待得有點難受了，想著要離開，收拾了東西站起來要走到門口，又碰見了兩個正好走進來的熟人……
　　是白鷺同學和松原同學……她們看見我的瞬間，露出了非常訝異的表情，卻因為曾經是同班同學，是我和冰川同學的同班同學……我忽然就想哭了。

　　「欸欸欸！？小燐子……嗚……！這樣我也想哭了，怎麼辦？小千聖……」
　　「情、情況不樂觀嗎？怎麼辦……我也……但是妳們兩個，先別哭了，會影響到客人的！」

　　白鷺同學說著奇怪的話就把我和松原同學都帶到了店外，因為松原同學也哭了……我忽然也止不住淚水了，好莫名其妙呢。

　　「小燐子，請一定要振作，不然小紗夜又怎麼能振作呢……」

　　甚至在把我們帶出來後，對我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滑到下巴滴落的眼淚，都變成了問號的模樣，我只能對她眨眨眼……

　　「冰川同學……果然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

　　讓我確信的關鍵是……松原同學忽然很吃驚地摀住了自己的嘴巴，就好像她發現自己說錯話了呢。

　　「怎麼……小燐子一副不知道的感覺？是我想的那樣嗎？」

　　只有白鷺同學沒有要避開這個話題的感覺……皺起眉頭反問了我。
　　不過……這種感覺，很討厭。
　　好像大家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一樣，而且在她們的語氣裡，我甚至還和冰川同學很親密似的……如果是這樣，我一點都不想要事實是從別人嘴裡說出來的……

　　「我想……我不用從別人口中聽見事實了……如果真的有瞞著我什麼……我去問她……」
　　「這、這樣啊，那就先和妳道歉了，雖然很辛苦，但是請加油呢。」
　　「我……知道了……」

　　其實不知道白鷺同學的意思……但還是直接和她們在咖啡店門口道別了。
　　是我錯了吧……是我不聞不問呀……冰川同學放開了我的手，頭也不回，我就再也不問了……是我錯了不是嗎？
　　還以為……事情有了轉機──
　　以為能夠因為知道事實就回到從前，我像是迫不及待地搭車就來到了冰川同學的家，帶著緊張的心情搭乘了電梯，從電梯走出來一直走到冰川家門前，深呼吸了好幾次猶豫著要不要按下電鈴……
　　卻又在這種時候退縮了……沒有問過她，就擅自跑到了這裡，好像死纏爛打的前任呢……居然因為想到這種事忍不住笑了，給了我一點勇氣按下了門鈴。
　　只是……誰能想到，當門被打開，看見的不是冰川同學，也不是日菜同學，是──

　　「啊、欸、燐子。」
　　「……」

　　今井同學……
　　她看到我的那一瞬間並不驚訝，過了幾秒才像是想到了什麼，和我一樣露出了錯愕的表情……氣氛就在那刻凍結了。
　　我沒辦法往別的地方想，我只能那麼想……在她說出下一句話之前，我跑走了……

　　「欸、等等！燐子！聽、聽我解釋──！」

　　今井同學雖然叫著我的名字，卻沒有追上來，我也不想要她追上來……我什麼都不想知道了……
　　所以……這就是大家都不聯絡我的原因嗎？
　　那還真的是……被排擠了呢。

10

　　大概是因為胸部小吧，平時並不在意，沒什麼脂肪，從上面摸先摸到的是肋骨，覺得硬也是理所當然，加上會觸碰我身體的戀人不在身邊，沒有人注意，我也不注意，初期又不會痛──不如說胸部小，被硬的東西碰到都有輕微的表皮痛，這種痛，我理所當然不會發現吧。
　　身體有異常，所以去醫院檢查，也是理所當然的。
　　但是說我能不能接受檢查出來的結果，那肯定沒有那麼理所當然。
　　醫生問我之前有沒有什麼不舒服的症狀，回想起來，因為高中那樣經歷過，我以為我只是因為白金同學不在身邊了，沒人盯著我，就稍微逞強了，和她一樣忙到累倒了，唯一能慶幸的就是時差，所以我瞞過了白金同學──我也有兩、三次昏厥的經驗。
　　因為有發燒，所以都只當作我又勉強了自己的身體，並沒有想到其他地方去。
　　直到醫生這麼說──

　　「是乳癌二期。」

　　當下不知道要做什麼反應，只是傻傻地盯著醫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才二十一歲，在和我開玩笑嗎？

　　「要即刻進行手術，切除後還要繼續化療確保消滅癌細胞，不用太擔心，這是很常見的癌症，只要不到末期，五年存活率都有九成。」
　　「……」

　　是啊，這個醫生看起來已經見過了很多乳癌的病患，但是我只有見過這麼一次，說得像是我只是得了一個小感冒。

　　「建議妳現在就開始排程，癌細胞是越早處理越好的──冰川小姐？」
　　「……我明白了。」
　　「妳真冷靜啊。」
　　「……」

　　我能激動嗎？
　　有一種要喘不過氣的感覺，再多說幾句話好像就會吐了一樣。
　　在醫生面前難過有什麼意義？檢查報告就攤在眼前，連不接受的權利都沒有，只能伸出顫抖的手收下那份報告，在門診外面看著抖不停的大拇指按下通訊錄打給父母。
　　電話被接起的時候，也不曉得第一句話該說什麼，也知道自己無法冷靜地說出「我得癌症了」，在電話另一端疑惑了好一陣子甚至要掛斷電話的時候，啜泣的聲音被聽見了，母親才又叫了我的名字。
　　在醫院的角落等著說要立刻趕過來的父母，手上的檢查報告都要被我捏爛了，反覆看著手機，思考我究竟該不該第一時間通知她，盡一個戀人該有的告知義務，但是她身在遠方，不像父母只要向公司請假就能立刻來到我身邊，更何況，說了會讓她怎麼想？
　　我不希望影響她的心情，連我自己都不太能接受了，她能嗎？
　　醫生說得很輕鬆，只要切除再做個化療就行了，花的時間也只不過是一年左右……是我身上的東西要被切掉，「少一塊肉」在字面上聽起來確實變得輕鬆，但是「癌症」聽起來，就是讓人感到恐懼。

　　「哈……」

　　已經不敢觸碰自己的胸部，害怕碰了，它就擴散了……周遭像是一瞬間都陰冷潮濕了下來，想抱住自己卻連手臂都不敢抓著。
　　一年……醫生說得輕鬆。
　　我都大學四年級了，要準備求職了……我，怎麼能晚別人一年多？白金同學去留學也不會延後畢業，在她出去工作的時候，我還在復讀四年級，跟小我一歲的學弟妹們一起搶內定名額？
　　假使我的學業沒有因此停下來好了，求職也順利進行，化療……外貌不重要嗎？孱弱的我能好好面試嗎？擁有還是有機會復發的重大傷病史，我不會被企業扣分嗎？
　　白金同學也要回來了，她可是開開心心去留學的，我也希望她能夠開開心心回來，那麼難得的人生經驗，怎麼能夠讓她花時間擔心周遭還有親朋好友照顧的我？
　　這些都不重要……不重要了，等白金同學回來之後，我就已經不是原本的那個我了。

11

　　最後還是決定瞞著白金同學，什麼都沒有和她說，但是只剩下我們三人卻仍然有在進行的Roselia就在身邊，不可能不說，告知今井同學和宇田川同學的時候，她們表現出的誇張反應，讓我確信我不該告知白金同學，所以也請她們幫我隱瞞了。
　　進行了手術後，我休息了幾天，白金同學也沒有對我為什麼聯絡方式突然改變而感到疑惑，那麼我就順其自然，沒有和她明說了。
　　腫瘤是成功切除了，傷口復原後要進行化療，我想著能不能拖延到求職活動結束以後再開始，至少取得內定到畢業到正式工作，還有半年的空閒，就不能利用那半年嗎？
　　當然，這個想法我知道很天真，癌細胞是盡早消滅越好，我卻還想拖延，沒有完全把癌細胞消滅，要是近期之內復發了，那又有哪間公司要我了？
　　手術結束後兩星期，身體復原良好，進行了化療的評估，又過了兩個星期，我就開始化療了。
　　即使覺得一輩子與癌症無緣，不知道是何時嵌入的印象，認為癌症病患一定會掉頭髮，長大才明白那是進行了化療，而我也要變成那樣的人了。
　　事前就先去把頭髮剃光了，今井同學給我挑了假髮也教我化妝，讓我氣色不要那麼差。
　　就算打開視訊白金同學大多數時間都做衣服，看著螢幕的時間並不多，是我在看她，我覺得僥倖，頭髮的事情，也只要戴上假髮包起來，假裝剛洗好澡，那麼就不太容易被發現。
　　化療的初期，我是沒有什麼症狀的，漸漸地才確定我新長出來的頭髮一塊一塊掉光了，食慾也越來越差，沒有進食，體力也逐漸消退，所幸是大學生，春假很長，但明明該準備求職活動的資料，我卻毫無心思。
　　我是不可能和同屆的人一起求職了。
　　化療越來越難受，明明也不曾感受到身體裡的癌細胞，卻要做這種痛苦的療程同時消滅好的和壞的，躺著的時候，眼前就一片發白，開始感到了迷惘。
　　我的身體真的會好起來嗎……？
　　白金同學要回來了，事到如今才後悔了，我瞞了她兩個月了……這麼重要的事情，我竟然瞞著她兩個月了，我還算什麼戀人……發現自己兩個月後才知道我正在對抗癌症，她又做何感想？
　　我錯了吧。
　　化療還要持續四個月以上，每天活在罪惡感之中，讓我本來不會那麼輕易喪失的食慾完全沒了，沒有體力我也去不了學校，我辦了休學。
　　一件重要的事情都沒有告訴她，事到如今，我要怎麼面對她？
　　這些日子以來，我意識到了……白金同學，一個人也過得很好，她比我都還要堅強的，我不想要她的這份堅強，最後還得來分給我。
　　快樂的時候，我想到了她，痛苦的日子，我也想到了她，可是我不想被她看見我的這副模樣，我只想要她看見我的時候，能笑著……如果不能笑著的話，那我還有什麼資格在她身邊？
　　做這些化療，也沒有任何醫學能夠保證，我的癌細胞以後百分之百不復發，更何況我竟然是這麼年輕罹患的，要是又復發了……又要經歷和現在一樣的痛苦，手上的所有事情，都要因為生病而停滯不前。
　　明明只想帶給白金同學快樂，我不想要她未來還得照顧四肢健全、同樣年齡的我。
　　但是最對不起她的……果然還是我瞞著她了……
　　我憑什麼繼續在她身邊？
　　想著要和她分手的時候，那麼簡單的化療卻很不順利，消極的情緒讓我徹底喪失了希望，把勸我吃飯的日菜不斷趕出房間，在白金同學有可能和我視訊的時間之前努力撐起身體，把臉畫得稍微有一點氣色。
　　我還要騙她多久？
　　但我又要怎麼說出口？
　　我好累……
　　沒有精力讓她開心了，那麼我就離開吧……
　　那一天去見她，回家後直接倒在了玄關，沒有力氣了。
　　哭著哭著，一直到日菜回家看見我還躺在玄關，才慌慌張張把我扶起來抬進房間，多麼丟臉……
　　明明是這麼狼狽的我，身邊的人卻不斷幫助我，尤其是今井同學和宇田川同學，沒事就來負責我的飲食，即使我吃不太下。
　　很累……再撐一下下就好了，又不是癌症末期病患，想到這點就好多了。
　　只是我確實，再也沒有藉口能待在白金同學身邊了，即使康復了，我騙了她，就是騙了她。
　　如果怎麼樣都要傷害她──還是不要讓她看見現在的我，也不要讓她知道，我經歷了什麼。

12

　　今井同學沒有追過來，卻發了訊息給我……讓我別跑，她得先處理好爐火才能離開，說得像是在冰川同學家煮飯……為什麼在冰川同學家煮飯？只是她的態度好像對我問心無愧一樣，所以我就在大樓外等她了。
　　跑走的時候激動得哭了……鼻子跟眼睛還是紅的，如果不是我想的那麼一回事，有點好笑呢。

　　「啊──燐子，抱歉抱歉，真是的，為什麼要跑走呢……」
　　「今井同學……也沒有要我進去的感覺……」
　　「啊哈哈……」

　　沒有否定呢……
　　氣氛忽然又變得尷尬了起來，我想問的事情，也有點說不出口……因為就好像在懷疑今井同學一樣，明明她是不可能的。

　　「為什麼在這裡……」

　　所以最後只問了這句話……

　　「欸……怎麼辦呀，這該怎麼回答呢……嘛，至少是來幫紗夜煮飯？」
　　「那也沒有讓我得到解答……」
　　「嗚哇，燐子，等等，一副把我當情敵的感覺，好可怕啊！反正不是妳想的那樣，真的不是──！」
　　「……」

　　至少這句話我還是相信的，可是今井同學為什麼要來幫冰川同學煮飯呢……？

　　「嘛、那個，我不如反問燐子，為什麼今天來找紗夜了呢？」
　　「今天在羽澤咖啡廳遇到了很多人……她們都怪怪的……」

　　現在看起來更怪了……

　　「這、這樣呀，但是我要是讓燐子進來，紗夜會生氣的吧？她現在不適合生氣和激動，怎麼辦才好……」
　　「看見我會生氣呢……」
　　「不、不是那個意思……！」

　　剛剛是抱著希望來的，現在又有點氣餒了，為什麼大家都不願意和我明說呢？
　　冰川同學生氣……我就不生氣嗎……？丟下了幾句話就說要和我分手，好像我們經歷過的那些，對她來說一點也不重要，是說丟就能丟的……過了兩個月，今天的我或許想給冰川同學一巴掌，如果……真的打得下去的話呢。
　　事到如今，心裡這一塊，也不是說她不要我了，我就能丟了的……好想、好想再抱著冰川同學……問她為什麼不要我了……

　　「那就讓我負責吧……讓我進去……」

　　冰川同學才不是會隨便對朋友生氣的人，所以她不會對今井同學生氣的……要是真的有什麼不對，都是我這個糾纏不清的「前女友」不對吧？今井同學根本不需要自責的。

　　「嘛……我也是想這麼做的啦，紗夜她太──固執了呢？」
　　「所以是……生病了吧……？」
　　「唉……我想她不會想要讓妳從第三人口中知道的呢。」
　　「嗯……所以讓我進去吧……」

　　有點開始覺得無所謂了……即使心跳的速度，還是拆穿了我的謊言。
　　抱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走在今井同學後面再次往冰川同學的家前進，但是看見她有冰川同學家的鑰匙，肩頭都冷了起來。
　　連我都……不曾擁有過呢。

　　「那……燐子，一起煮嗎？然後妳再端進去。」
　　「嗯……」

　　今井同學一進到冰川同學家，聲音就忽然壓得很小，是怕被冰川同學聽見吧……所以我也跟著小聲了。
　　煮給冰川同學的東西很清淡，又看得出來是補體力的……我有一點擔心了起來。
　　煮得很快，今井同學看起來持續做這件事很久了……大概兩個月？她把要給冰川同學吃的東西盛好了以後，有點無奈地對我笑了一下，我端起來的時候，抖得不停，心跳很快，有一種快要從胸口跳出來的感覺……
　　明明就不是回國後的第一次見面……今井同學走在我前面，好險她沒有看著我，我好緊張，一直吞口水，耳邊都是心跳聲。
　　走到房間門前，今井同學敲了敲門。

　　「紗夜，我進去囉！」

　　看到她的手就在門把上要開門，我簡直什麼都聽不見了，有一種天旋地轉的感覺，但想到自己手上還端著冰川同學的一餐，我就穩住了雙手。

　　「那……燐子，交給妳了。」

　　今井同學把門推開之前，特地回過頭和我小聲地說了一句，除了調整好呼吸，我就說不出話了……只好對她點點頭。
　　接著今井同學打開了門，是印象裡的冰川同學的房間，她躺在床上，並沒有抬起頭來確認進門的到底是不是今井同學，我也刻意不要走得沒有腳步聲，一步一步靠近冰川同學的床。
　　就在我快靠近的時候，她從床上要爬起來了，是扶著額頭起來的，所以沒有立刻看見我，等到我把碗放到旁邊的桌上，站在一旁盯著她，她才緩緩抬頭──

　　「麻煩……欸……」

　　愣住了呢……我們都是。
　　冰川同學的頭髮，我已經差不多明白，她究竟在經歷什麼了……
　　明明才剛看見她的，視線就模糊了，她在我眼裡是模糊的顏色，聽見房門關上的聲音，我就跌坐在了地上……
　　冰川同學什麼都沒有說……我也沒聽見布料的摩擦聲，她就一直保持著同樣的姿勢，我的呼吸有點緩不過來了，明明難受的應該是冰川同學，我卻哭得在她面前抖得不停。
　　一直到她的手出現在我的視線裡，我才抬起了頭……

　　「……」

　　她的手就停在半空中，又垂了下來，本來是想碰我的嗎……再往上看，我都要喘不過氣了……

　　「紗、紗夜……」

　　交往快四年……沒見過紗夜哭泣的模樣，我忍不住站起來就爬到了她床上，環住了她的肩膀。
　　好瘦……好瘦……已經不是我印象裡的紗夜了，明明難受的就不是我，還是把淚水都擦到了她的衣服上。
　　我還不曉得，她生了什麼病……非得要什麼都不說就和我分手的，難道已經要不治了……？不要這樣……
　　什麼都說不出口，只能慢慢移動手觸碰她的身體，她也沒有抱住我……就只是垂著手任憑我碰她，那頭我也很喜歡的長髮早就不在了，摸到的是有點冰涼的頭皮和長得不整齊的短髮，我再往下摸到了她的臉……消瘦了很多。
　　那一天，為什麼沒有發現呢……是故意的吧……戴著帽子不想讓我看清楚她的臉。
　　就算是得了絕症，明明我都沒有想要拋棄她……為什麼她要離我而去呢……

　　「為什麼……」

　　問出口的時候又被淚水侵占了視線，不管它一行一行流下來，順勢用拇指輕輕按住了她沒什麼血色的嘴唇，她皺起了眉頭，可我偏偏要貼上去……
　　也不躲我、不推開我、連掙扎都沒有，也沒有發出聲音，就這麼任憑我緩緩擦著她的唇瓣……把她壓了下去，她才終於伸手碰了我的臉。
　　和她一起躺在床上，想和她以前做的一樣，把她擁入懷裡……輕輕撫著她的臉頰，心卻好痛。

　　「我明明也想……跟妳度過剩下的日子……」

　　雖然想著應該先讓她進食而不是聽我說這些話，但是我也爬不起來……沒有信心我能夠控制顫抖的手不把食物灑到她身上。

　　「那個……白金同學。」

　　伸手過來擦掉了我眼角的淚水，她才終於說話了，又露出了那副很虧欠的表情，這讓我的心又都揪在了一起……
　　為什麼覺得對不起我呢……我才──

　　「沒、沒那麼嚴重，只是化療有點難受，再兩個月就好了……那個……」
　　「……」

　　還以為她孱弱得說不出話了，說得還挺多……讓我有點思考不及的是，她抓住我的手讓我去碰她的胸部。

　　「乳癌二期而已的……就是化療，很痛苦。」

　　原來是切掉了……太久沒碰她了，甚至都忘了……
　　不過……原來是這樣……還好吧，還好呢，不是絕症，也只是二期，剛剛才繫上的大石頭又鬆開了，但是她怎麼看起來這麼虛弱呢……？

　　「怎麼這麼難受……？」

　　手輕輕在她胸上按著，就想知道有沒有留疤，冰川同學自己看了也很傷心吧……

　　「……」

　　只是她就望著我，也不說話，偷偷按她的胸部，也沒什麼反應……才注意到，又一行淚水從她的眼角滑過鼻樑又滑到了另一隻眼睛和另一行淚水匯集，沾濕了枕頭。

　　「白金同學……我是笨蛋吧。」

　　正想幫她擦去眼淚的時候……就開口說話了。
　　如果冰川同學是笨蛋的話，喜歡她的我又是什麼呢……？但是──

　　「嗯……是笨蛋呢。」

　　是笨蛋才喜歡我呢。

　　「是笨蛋……」

　　是笨蛋才自己承受……

　　「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雖然對著癌症患者說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有點太過份了……

　　「笨蛋……」

　　不想看她的臉了，把臉埋進了她已經和之前不太一樣的胸膛，扣著她的腋下緊緊抱著她……這次妳哪裡也去不了了。

13

　　大概是沒了體力也沒了矜持了，見到白金同學，之前的那些罪惡感不知道都消失到哪裡去了，只想要她能待在我身邊，我好想天天都能看見她，果然人還是很脆弱的吧。
　　明知自己以後可能也要過著讓她擔心的生活，卻還是選擇交換她的人生，但是後面的化療卻也因為她在我身邊而順利度過了。
　　食慾一天比一天好，本來就是化療過後，幾乎所有的副作用都會消失，所以難受只難受在那段時間而已，要是白金同學沒有過來，我也只是更痛苦一點。
　　就結果而言，我還是晚了別人一年成為四年級，往後的日子也要持續追蹤治療，至少五年內都無法回到像以前一樣平凡了。
　　也沒辦法在學期中復學，所以這一整年我像是沒事一樣，白金同學就讓我去打工把醫藥費賺回來，或是在家裡幫忙她最後的學生展。
　　不過頭髮要長到原本的長度，還是要花上很多時間，切除了胸部，甚至在外面有點被誤認為男性了。

　　「……」
　　「怎麼了？」

　　白金同學偶爾會盯著我看，對我眨眨眼，都交往多久了，卻讓我有點難為情。

　　「就是……有點帥氣呢……」

　　然後她也會紅著臉和我這麼說，就伸手來碰了我還沒長超過耳朵的頭髮。

　　「這樣啊……但是──」

　　雖然被戀人誇獎很開心，但是另一個層面上，總是會讓人想到別的問題。

　　「比較喜歡我這樣嗎？」

　　果然還是比較喜歡……像男生的感覺嗎？

　　「沒頭髮的時候也很喜歡哦……不管怎麼樣的冰川同學都喜歡的……」

　　她卻笑著回答了我，讓我又有點不知所措地別過了頭，搔了搔自己的短髮，清爽的感覺是挺喜歡的。

　　「我也剪剪看短髮吧……」
　　「不、不能這麼短！」
　　「欸……肩膀左右……」
　　「那、那就好。」

　　還以為是和我現在一樣的長度，如果是想陪我度過這段期間，那可不行，還好只是想換個髮型。
　　不過，要是我現在這樣的話──不管怎麼樣都很好看吧？

　　「紗夜……」
　　「嗯？」

　　白金同學呼喚我的名字時，總是帶著一張像小孩子的笑臉，所以之前她哭著叫我的名字，我也很痛苦，以後不會再讓她哭了。

　　「紗夜的胸部沒了……可是我還有哦……」
　　「……！？」

　　白金同學平常是不會說這種話的，所以我愣了一下，甚至沒有來得及把自己的手抽回來，就被她握住放到了她的胸口。

　　「懷念的話……這裡隨時……」
　　「我、不……我、那可不……那個……我……好的。」

　　把她的手甩開或是直接回來太失禮了，我只能任憑她讓我壓在上面，想要反駁說我即使懷念，尺寸也不一樣，但是我……
　　每天都想念她的身體，所以反駁不了的。

　　「現在……懷念嗎……？」

　　我才發現，白金同學似乎也是一樣的意思。

　　「嗯。」

　　四年前，我還只是個不小心碰到就會整張臉漲紅的人。

　　『如果時間能倒轉的話，想回到哪時候的哪裡呢？』

　　一年前，讓她不要離開我？
　　又或是四年前，不要和她交往？
　　其實我有點貪心，能夠回去的話，只想回到每個和白金同學相擁的夜晚。
　　長夜終究會迎來黎明，下一個黑夜也還會再次到來，一年過去又是我們相遇的季節，時間是生生不息的。
　　所以，知道回不去了，那就好好珍惜現在吧，向每一個過去的自己說再見，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有了白金同學，我的世界也還是不完整的。
　　五年後、十年後，一直繼續走下去，那就不一定了。
　　往後的日子，只想讓她看見我就能笑出來，到了離別的那一天，我看見她也能夠笑出來。
　　我才二十一歲，但是人生──也就只是這麼一回事吧。

END.

其實不是生賀文只是我卡了很久的一篇文，正好搬到這時候寫而已…
R的活動隔年就會恢復了，有興趣請參考我的蘭友希長篇Love Letter(
不知道又寫了篇什麼，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