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芽】毒藥

　　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芽亞里覺得自己中毒了。
　　或許是蛇喰夢子轉學進來的那一天；也或許是和夢子一起在債務整理大會贏得大筆金額的時候；又或者是在那之後，被說了她們是「朋友」的時候。
　　具體是什麼毒她也不知道，但是她大概把握了症狀，可以用一個詞來形容，那就是──痛苦。
　　可是她就像是上癮了一樣，越是感到痛苦，越覺得心裡有什麼因此暫時解脫。
　　這個症狀會在幾個情況下發作，不過關聯性只有一種。

　　「芽亞里同學──」
　　「欸……」

　　芽亞里看著夢子忽然對自己垂下的髮絲伸出手，夢子雙眼凝視的是她自己的手指，卻也近在芽亞里的臉頰邊。
　　明明沒有被碰到，最靠近的臉頰上突然有一種緊繃的感覺，甚至心裡覺得有幾根刺正在折磨自己。

　　「芽亞里同學的頭髮果然觸感很好呢。」

　　夢子傻呼呼地笑著，完全不理會芽亞里的表情變化，自顧自地又伸出另一隻手捉住另一側的髮絲。
　　雙頰就這麼被夢子的雙手圍攻，甚至連夢子的臉都很近，芽亞里的臉慢慢染上了紅暈，內心卻開始掙扎了起來。
　　她享受著這種接觸，卻討厭享受的自己，所以痛苦。
　　甚至討厭自己居然同樣看著夢子的頭髮，想著要伸手去觸摸。

　　「芽亞里同學的臉頰也很好摸呢。」

　　在芽亞里掙扎的期間，夢子的手就從頭髮轉向了臉頰，讓芽亞里內心一驚。

　　「……夢子，太近了。」
　　「嘿嘿。」

　　芽亞里總算出聲嘗試制止夢子，手卻也下意識地抬了起來，指腹已經碰上了夢子的頭髮，夢子也沒有因為芽亞里的警告而退開。
　　忽然就沉迷在比自己的髮絲還纖細的感覺裡，愛不釋手的觸感像毒液一樣從指間擴散至全身，芽亞里根本就沒注意到自己在做什麼。

　　「──！？」

　　等到芽亞里意識到並且羞澀地要放開的時候，夢子卻捧住她的臉頰緩緩靠了過來。

　　「夢……」

　　兩人即將零距離接觸的同時，芽亞里的聲音卡在喉嚨無法出來，身體也像石化一般。
　　然而在下一秒，芽亞里卻心如針扎一般皺起了眉頭，留在臉頰上的觸感似乎讓她失望了。
　　甚至有那麼一瞬間，思考著為什麼是臉頰而不是──

　　「芽亞里同學今天心情不好嗎？」

　　對芽亞里又戳又摸還親吻臉頰的夢子好像已經達成了目的，難得主動放開了芽亞里，用著有點疑惑的眼神盯著還皺著眉的芽亞里。
　　今天的芽亞里沒有掙扎，但夢子並沒有因為芽亞里終於放棄抵抗而幸災樂禍，因為沒有任何抗拒的芽亞里太奇怪了。

　　「……有點吧。」

　　兩人的視線對上了一瞬間，芽亞里又立刻撇開了頭，眉心皺成了一團，一隻手本來慢慢往自己的臉靠近卻又停在了半空中。
　　她想去撫摸被夢子親吻的臉頰，但立刻就意識到了不該在本人面前這麼做，舉到一半的手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嗯……」

　　夢子看著行為怪異的芽亞里，稍微偏頭思索了一下，接著她再次伸出雙手。

　　「聽說肢體接觸是一個很好的安慰喔！」

　　好像給自己的行為冠上了名義，夢子就這麼從面前抱住了芽亞里，而芽亞里的身體又一次僵住。
　　夢子身上的香味像是催眠的氣體，無法過濾地吸入了鼻腔，她不禁屏住呼吸。
　　芽亞里差點就覺得自己的血液要逆流了，全身的神經末端都陣陣刺痛，她喜歡這個擁抱卻也討厭。

　　「夢子。」

　　芽亞里稍微垂頭，讓瀏海遮住了她的視線，用著有點低沉的聲音呼喚夢子。

　　「嗯？」
　　「放開我。」

　　芽亞里的聲音有點像是在水中一般沉重混濁，讓夢子楞了一下，她並不是說不聽的人，只是反應慢了點。

　　「放開我！」

　　只是芽亞里沒有體會這點，她忽然大喊並推開了夢子，甚至沒看她一眼就朝一旁跑走了。

　　「芽亞里……同學？」

　　夢子看著跑走的芽亞里，從來沒被這樣粗暴推開的她更是楞在原地，不曉得該不該追上去。
　　芽亞里希望夢子追來，同時也不希望夢子追過來。
　　她跑到了一個比較沒有學生經過的角落，一手扶在牆上，另一手揪著自己的領口，看起來有點難受地喘著氣。
　　這並不是因為奔跑而呼吸急促，芽亞里是難受地不曉得怎麼呼吸。
　　夢子的擁抱簡直讓她窒息，忍耐讓她全身疼痛，就像中毒了一般。
　　一切都源自於她想索求更多的內心。
　　芽亞里睜著眼向地面求助，她的手從領口往上掐住了自己的脖子，轉身靠上了牆，接著慢慢沿著牆面坐了下來。

　　「嗚……」

　　沒有流出眼淚，芽亞里只是難受地發出了呻吟。
　　她想她是喜歡上了蛇喰夢子。
　　賭博的能力或許是其中一個原因，再來是外貌，可能捉摸不透的個性也吸引了她，但是真正攻陷她的是突然密切的肢體接觸──只對自己一個人這麼做的特別感。
　　再繼續下去，她會渴求更多，卻打從內心知道再往下是不可能的。
　　──夢子不過就是比較黏自己罷了。
　　芽亞里糾結的表情忽然又綻放開來，但只是變成了苦笑，笑著自己自作多情。

　　「夢子……」
　　「嗯？」
　　「哇呀呀──！？」

　　下意識地呢喃了夢子的名字，卻意外得到了回應，嚇得芽亞里從地上跳了起來。

　　「快上課了，芽亞里同學一直沒有回來，有點擔心呢。」

　　夢子歪著頭，一根手指貼在嘴角，擺出了疑惑的表情盯著芽亞里。

　　「不、不用管我。」

　　對於夢子的關心有點冷淡，芽亞里這就邁開腳步，準備越過夢子走回教室。

　　「──！？」

　　結果她在半路被夢子突然攔截，又一次被夢子緊緊抱住，她覺得她的心臟簡直要停了。

　　「芽亞里同學。」

　　夢子的手指輕輕在芽亞里的背後遊走，她的下顎靠在芽亞里的肩上，聲音準確無誤地傳到了芽亞里的耳膜，使得芽亞里無法控制地震了一下。

　　「我最喜歡芽亞里同學了，所以如果芽亞里同學因為賭博以外的事情不開心的話，我也開心不起來呢。」
　　「什……什麼？」

　　芽亞里聽到第一句話就愣住了，雖然覺得並不是她所想的那樣，但這句話有如解藥一般減緩了她的痛苦。

　　「嗯？因為對賭博的結果控制不好情緒，就是心態問題了嘛。」

　　接著夢子完美地誤解了芽亞里的困惑，開始說明起為什麼限定是「賭博之外」的事情。

　　「……夢子，快上課了。」

　　聽到覺得有點無所謂的解釋，芽亞里又覺得頭痛了，她寧可夢子再說一次喜歡來重擊自己。

　　「那我們回教室吧！」

　　夢子放開了芽亞里，伸手牽住了她的手，就這麼拉著芽亞里往教室的方向走回去。
　　芽亞里被拖在後面，她盯著兩人牽在一起的手，被夢子觸碰，自己全身各處的神經仍然像是電流通過一般陣陣刺痛，卻不是令人皺眉的麻痺感。
　　──面對喜歡的人，控制不好情緒，也是心態問題呢……
　　夢子的話讓芽亞里頓悟了什麼，所以她決定開始學習控制這份痛楚。

　　「芽亞里同學──」

　　這麼想的時候，夢子又回眸對芽亞里露出了微笑，芽亞里有點難為情地避開了她的視線。
　　只是芽亞里不知道的是夢子說的根本不是朋友的喜歡。
　　她可能還要好一陣子才會發現毒藥本身也是解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