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芽】無罪推定
一切背離了公正的知識都應叫做狡詐,而不應稱為智慧。(柏拉圖)
01
秋冬交錯之際。
事件發生在東京都內青梅市的奧多摩町邊界的奧多摩湖知名景點麥山浮橋東側小島嶼。
被害人小山淳哉在休假日開車獨自前往了可以觀賞一小段湖景的自有別墅,距離麥山浮橋只有五分鐘的路途,第二天警方接獲來自被害人親友市村俊浩的報案,市村俊浩為命案現場第一發現者,也被列為了第一嫌疑犯。
凶器被斷定是別墅廚房裡的菜刀,經過分析,上頭沾有被害人以及市村的指紋,再根據被害人的手機得知了市村俊浩是唯一一個被邀請至別墅的友人,因此成為了本次案件唯一的嫌疑人。
不過警方仍在被害人的衣服上採集到了其他人的DNA,其一為被害人交往中的女友河崎結香,但是她有確切的不在場證明,加上長期的交往下,幾件衣服上有她的DNA也不足為奇,所以沒有被列為嫌疑人。
在第一審的時候,針對被告、以及相關人士跟被害人的關係進行了質問,市村承認了朋友之間本來就偶爾會有口角,但他也表明每一次都和好如初,更何況他沒有殺害小山的理由。
至於凶器上為什麼會沾上他的指紋,他表示當初進到別墅內,還以為躺在地上並插著一把刀的小山在跟他開裝死的玩笑,所以他笑嘻嘻地去把菜刀拔起來的時候才發現不對勁。
然而沒有人可以證明他所說的皆為實話,所以他的證詞一切僅供參考。
所以即使本案唯一的嫌疑人矢口否認犯案,訴訟也來到了第二審,情況對他非常不利。
要說為什麼,便是因為他的辯護人是鈴井涼太。
至於原告──被害者家屬──所請的律師,則是時下最年輕貌美的知名律師,早乙女芽亞里,今年二十六歲,大學畢業當年就通過了司法考試獲得了律師資格。
現在,證人席上坐著的不是被告、也不是原告方的任何一人,而是負責本次命案屍體解剖的法醫,花手毬津津麗,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讓人有點懷疑她會不會在質問的途中暈倒。
至於站在證人席面前進行交叉詢問的,則是鈴井,緊張程度跟花手毬的弱不禁風似乎有得比的男人。
「請……請問花手毬醫生,今、今年是您成為正式法醫的第幾年?」
「異議,跟本案無關的問題。」
戰戰兢兢的鈴井甚至口吃了起來,不過他的第一個問題立刻就被雙手抱胸坐在原告辯護席的芽亞里提出了反對。
「等、等等,再問下去就有關係了!」
「異議無效,不過請鈴井律師詢問重點,證人請回答問題。」
「嘖。」
坐在法官位置的人並不像一般的法官一臉嚴肅,而是略帶著感興趣的模樣,雙手交扣抵著下巴,雖然態度令人質疑,卻沒有人敢真正指責她。
她是桃喰綺羅莉,她甚至沒有穿著大法官的長袍,但是她的穿著也說不上是隨便或者休閒,因為她所穿的是黑色素面並繡有些微金色紋路的傳統和服,讓人不禁想像在法官席後方的她,腳下所踩的也是木屐。
這裡是桃喰──或者說是百喰一族的天下,他們霸佔了整個司法界甚至警政界,成為了新的「制裁」者,一切的一切,再也不是日本國憲法說的算,而是法官覺得可以就可以。
當然,綺羅莉並不是站在惡人一邊的法官,正是因為過去的腐敗,才有了他們的奪位,不過世間輿論並不傾向百喰,但也沒有人能夠拿他們怎麼辦。
「……今年滿一年。」
證人席上的花手毬跟鈴井一樣戰戰兢兢地回答了,似乎是因為她沒想過自己會被請上法庭,所以有點不知所措。
「那……這一年之中,您為主要解剖醫的次數為?」
鈴井覺得自己已經挑了重點,不過只要一抬頭就看見微笑的法官,讓他背脊有點發涼。
「八十七次。」
花手毬這回沒有畏畏縮縮,而是一副很有自信的模樣回答了鈴井。
「以一個正式法醫的平均解剖數來說,您的次數是在於平均之上又或是之下?」
「異議,跟本案無關的問題。」
難得鈴井也擺出了自信後,芽亞里卻又無情地阻撓他,這回綺羅莉倒是換了個笑容。
「異議有效,請被告律師『挑重點』問。」
綺羅莉又說了一次一樣的話,這次卻加重了挑重點三個字的語氣,嚇得鈴井挺直了背脊。
「請、請問花手毬醫師!這一年之中,您的每一次解剖,都是正確無誤的嗎?」
「當然是正確無誤的!我們不會輕視死者!」
「您、您能確定完全無誤嗎!?」
「異議,同樣的問題問了兩遍。」
「異議有效。」
鈴井明顯是想逼問花手毬直到她動搖為止,不過芽亞里可不會就這麼放任他,於是一臉冷淡地打斷了他,就連綺羅莉也附和了芽亞里。
法官的耐性已經所剩無幾,這次的交叉質問就只有針對法醫,然而任誰都能看出來,被告一方只是想用法醫的鑑定結果推翻市村的嫌疑而已。
只是他根本不必這麼做。
被害人小山淳哉的死亡時間被斷定為報案的前一晚接近午夜的時候,而市村收到邀請的簡訊是在報案當天凌晨,現在推定的死亡時間不如說是對被告有利的時間,鈴井抓住了這點卻沒有正確反擊。
於是第二審,又在鈴井毫無進展之下結束了。
02
早乙女芽亞里隸屬於都內某大型法律事務所,剛成為律師的頭兩年,她負責的是民事案件,替該事務所賺取了大量的傭金,接著後兩年,律所為了培養她以及爭取一些好聽的聲譽,開始讓她負責刑事案件。
為了所謂的聲譽,當然指派給芽亞里的刑事案件,只會是被害一方的委託,不可能讓她為了幾乎無法翻身的被告辯護,猶如在幫助惡人一般。
不過她成為了刑事律師後倒是有一個好處,就是她的好友,花手毬津津麗是一名法醫,準確來說,是在芽亞里當上了律師三年後才成為正式法醫。
至於這次刑事案件的對手,鈴井,即使晚了芽亞里一年才當上律師,能夠在畢業第二年就成為律師的人也是少數,然而還是因此被芽亞里瞧不起。
關於小山淳哉命案的最終審判,在二審過後沒過幾天便開始了。
芽亞里坐在原告的辯護席上,她身邊坐的依然是委託人,本次刑事案件被害者的家屬。
被害者的遺體經由法醫分析完畢卻沒有被歸還給家屬,因為本案件被鈴井一方拖延,到了三審也尚未被定案,芽亞里的任務就是讓被告被定罪,結束使家屬痛心的法庭程序,讓被害者能夠返家。
莊嚴的法庭裡,看著法官席上的綺羅莉帶著微笑,芽亞里本來也該露出自信的笑容,只是這次情況有點不同。
被告一方的辯護席,多了一個人。
她就像是從壁畫裡走出來的大和撫子一樣,坐姿端正、表情嚴謹,身上穿著的西裝用肉眼都能知道是高級品牌,看似不苟言笑卻在跟法官對視的時候嘴角會微微上揚。
芽亞里沒有在法庭上見過這個人,本來覺得無所謂,只是她的位置並不是適合觀戰的地方,而是被告一方的主席──鈴井讓位了,而且這人的胸圍還超過了自己許多──所以她忽然覺得有點不爽,鈴井在這種時候搬了救兵。
「有請被告辯護律師上前質問證人?」
綺羅莉對於被告一方的人員變動似乎也感到好奇,語調甚至提高了一些,明顯是看著新來的律師。
「請容許我先自我介紹,我是蛇喰夢子,最終審判將由我代理被告一方辯護。」
「那麼蛇喰律師,請進行交叉質問。」
對於夢子的自我介紹,綺羅莉看起來還有點滿意的樣子,忽然變得有耐心了起來,這讓另一邊的芽亞里不禁皺起眉頭。
即使對方報上了姓名,她還是沒有聽過這個人,每年通過司法考試成為律師的人逐年減少,卻還是超過了一千人,她可不會對每個律師都有「聽過」的程度,更不用說是看起來有點弱不禁風的美少女律師了。
除非像芽亞里一樣全身上下充滿自信,否則她認為自己才不會記得任何一人。
「那麼,市村先生,我再詢問你一次,您說您抵達小山先生所持有的度假別墅,是在報案當天早上十一點左右,報案時間則是抵達後的十分鐘,沒錯吧?」
「……對。」
接著夢子就開始對被告進行質問,她的語氣聽起來就像在說今天天氣真好一樣,毫無波瀾,卻帶著一種溫和的感覺,如果鈴井詢問一樣的問題,芽亞里大概會想打斷他但沒有想打斷夢子。
「庭上,關於我方所繳交的證據二號,市村先生的行車紀錄器,被法庭判定時間可以造假、也沒看見駕駛人,所以被斷定為無效證據,但是我要在此供上第四份證據。」
「異議!沒有事先提出!」
還沉迷在夢子的嗓音之時,芽亞里忽然發現不對勁,緊張地站起來拍桌提出了異議。
「異議無效,被告一方確實有提出申請,就在開庭前五分鐘,但是下不為例呢。」
「什……!」
芽亞里完全沒想到法官居然會站在被告一方,那張開庭後就沒變過的笑容彷彿在嘲笑她一樣,令她錯愕地說不出話,站在證人席前的夢子倒是很有餘裕地回以一個微笑。
「向您至上十分的歉意,那麼,請容許我播放四號證物。」
「請。」
芽亞里只能無奈又有點不耐煩地坐下來,她可不知道第四號證物是什麼東西,雙手抱胸的她,手指正緊張地敲打自己的手臂。
鈴井這回完全變成了住手一樣,他默默地操控電腦,播放了夢子所謂的四號證物──又是行車紀錄器,不過並非被告以及原告一方任何一人的。
「這是報案當天,經過了同一條路的卡車的行車紀錄器,我們可以看見畫面中,面前有一台轎車,而卡車逐漸超越他──車牌號碼與市村先生當日所駕駛的車一模一樣,以及不過一秒的車窗畫面,經由最新科技分析解讀,此證據也被警方證實毫無造假,車窗上所映出來的,就是市村先生本人。」
「異、異議!」
就在夢子為證據解說了一長串,再次驚覺不妙的芽亞里又站起來提出了異議,不過她的神色有點慌張。
「異議理由是?」
只聽到了異議卻沒有理由,法官綺羅莉這回的嘴角才真的像是在嘲笑一樣。
「……僅憑開在公路上的影像,根本就不知道這兩台車分開以後,被告去了哪裡!」
「這不是異議理由,應該是妳們兩方該證實的部分。」
綺羅莉駁回了芽亞里的異議,讓芽亞里咬牙切齒地坐回了位置上,夢子像是要道謝一樣瞇著眼睛對法官笑了一下。
「經由四號證物可以證明市村先生在警察局所接受的筆錄與事實的一部份符合,因此再次申請第二號證物為合法證據。」
「……切。」
芽亞里內心充滿了一百個異議卻喊不出來,她只能在位置上不爽地盯著夢子。
「允許。」
綺羅莉猶豫了幾秒才拿起木槌敲了一下,同意了夢子的請求。
「如果第二號證物合法了,那就代表在法醫推斷的死亡時間點,被告市村並不在現場,因此應該從嫌疑名單中移除。」
「反對!從被告的家自行開車前往別墅不過兩個小時的路程,這中間至少相差了十一小時,足夠被告駕駛其他車來回好幾次了!況且根本無人可以證明被告整晚都在家裡睡覺!」
總算等到了能夠反駁的論點,芽亞里立刻站起來指責夢子的說法,不過夢子的表情卻完全沒有變化,好像她早就想到芽亞里會這麼說一樣。
「呵呵,這麼說好嗎?早乙女律師,如果要說無人可以證明被告整晚都在家睡覺,在場的各位,除了市村先生以外,想必昨晚都是躺在家裡的床上過了一晚吧?但又有誰能夠證明這件事呢?如果有人能夠證明,我們又為什麼要相信呢?」
「異、異議!這是詭辯!」
「異議無效。」
「……什麼!?」
夢子的語氣平淡,卻明顯在嘲笑這些不相信市村證詞的所有人,不過芽亞里提出反對卻被綺羅莉給駁回了。
「無罪推定原則,庭上。警方不相信市村先生的證詞是因為已經一口咬定他就是兇手,市村先生通過了測謊,即使不能成為唯一的推翻證據,也足以辨識他的心理狀態了。」
不把芽亞里放在一邊,夢子直接對著綺羅莉替被告進行辯護,不過綺羅莉倒是沒有任何回應,只是一副頗感興趣的模樣盯著她。
「不如這麼說好了,被害人小山先生的衣服上沾有其女友河崎結香的DNA,而河崎小姐是本案關係者裡唯一一個不在場證明最有力的人,因為她當晚在朋友家過夜,就連朋友的父母都為她做證……不過,小山先生前往別墅度假的時候,為什麼身為戀人的河崎小姐卻沒有跟著去呢?」
「異議!被告律師的主觀推測!」
「異議無效,蛇喰律師並沒有進行推測。」
「……又來!」
夢子不過就是提出了問題,沒有自行回答,也沒有人回答她,所以她根本沒有在進行推測,不過就是陳述了事實,所以又一次被法官壓下,芽亞里簡直快要爆發了。
每當她為了提出異議而站起來,被駁回又再坐下的時候,她都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身旁坐著的小山家屬了。
不斷的被小聲質問「沒問題嗎?」讓她覺得自己被看扁了,然而事實確實如此。
「啊啊,這是多麼有趣的問題!就沒有人這麼覺得嗎?明明只是一如往常地在家裡睡了個好覺,隔天就被警察逮捕,而且還沒有人相信自己只是在睡覺,來吧!讓我們來爭論究竟該不該相信你們每個人昨晚所待的地點是不是正如你們所說的!」
接著夢子就像是發狂了一樣,本來還一本正經地替被告辯護的她突然變成像是演講者,對著法官、辯護席,甚至觀眾席張開了雙手。
「……異議……」
芽亞里明顯是看呆了,覺得這裡應該要反對夢子,喉嚨卻有點乾燥。
「嗯,異議有效,被告辯護律師,妳還有其他問題嗎?」
只是綺羅莉這次突然放寬了規則,同意了芽亞里的異議,讓夢子停止這不尊重法庭的行為。
「庭上,我沒有要提出的問題了。」
夢子其實沒有詢問被告什麼,不過就是上前提出了可以供檢方再次審視案件過程的證據,她滿意這個結果,掛著微笑回到了位置上。
「原告律師,妳有什麼要提出來的嗎?」
夢子雖然回到了位置上,市村還坐在證人席,照理來說下一個應該是由芽亞里來詢問他,不過芽亞里卻待在位置上抿住了嘴唇。
本來以為第三審甚至不需要開口,被告就會被定罪了,沒想到突然冒出了一個沒見過的律師,還在開庭前上繳了新的證物,讓芽亞里措手不及也沒有己方的新證物能夠再推翻。
所以她只剩下一個回答。
「……沒有。」
但是不管怎麼說,嫌疑人到第三審為止,終究只有市村一個人,芽亞里相信法庭不可能判他無罪的。
然而事與願違。
「那麼現在宣布審判結果,被告,市村俊浩,判決為──無罪。」
03
離開法庭後,芽亞里一直是啞口無言的狀態,更是沒有臉去面對被害者家屬,甚至她的飯碗因此岌岌可危。
如果唯一的嫌疑人市村被判定為無罪,那麼除了找出新的嫌疑人便再無他法,明明只是個普通律師的芽亞里,就這麼被逼到必須親自開始調查尋找下一個嫌疑人的地步了。
「可惡,那個蛇喰夢子……到底是什麼來頭!」
身為精英的芽亞里,在事務所裡有自己的辦公室,她坐在位置上敲著自己的桌面,似乎一點也不嫌痛。
她根本沒想到會有人特地去把那輛在行車紀錄器裡與市村擦身而過的卡車找出來,普遍來說嫌犯就只有市村一人的情況下,想快點結束庭審也不想因此被世間輿論批評的被告一方該做的事情是爭取減刑,沒有人會大費周章去找出可以推翻的證據。
即使這個案件本身確實疑點重重。
不過芽亞里也不會在這裡坐以待斃等著別人笑話她,在自己的上司前來指責自己之前,她拿起了自己的車鑰匙,二話不說便開車前往了事發地點。
芽亞里抵達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左右。
獨自駕駛兩個小時的車程根本不算什麼,比起未來會被嘲笑五年還要來得划算,但是芽亞里並沒有直接開到小山的別墅,因為那地方停車就等於直接停在了路上,所以她停在了距離別墅走路十五分鐘左右的免費停車場,步行過去。
途中她走過了一座吊橋以及一個小隧道,接著就看見了麥山浮橋,只是現在實在是沒有光觀的興致,她往公路另一側只有一條死路的東邊繼續前進。
就在即將抵達小山別墅的時候,她在前方看見了一個讓她不得不駐足而且想往回走的人影。
「哎呀。」
只是在轉身逃跑之前,芽亞里就被對方發現了。
「早乙女律師也來調查現場嗎?真是巧遇呢。」
面前就是在法庭上成功推翻了對市村的起訴的蛇喰夢子,可以說是芽亞里最不想見的人之一。
「哼,還不是因為妳!」
既然都被發現了,芽亞里也沒有退後的理由,她一邊生氣地說著,一邊向前越過了夢子繼續前往目的地。
「哎呀,難得遇到了就別丟下我嘛,我也是來尋找新嫌疑犯的喔。」
「啊──?你們的委託人都被釋放了,妳還來沒事找事做!?」
根本沒有阻止夢子從後面跟上來,芽亞里只是看起來有點不爽地說出她的疑惑而已。
「早乙女律師,那可是死了一個人喔?嫌疑人被法院判無罪,但是怎麼可能沒有兇手呢?妳不在意嗎?」
被芽亞里提問,夢子就稍微小跑步與芽亞里並肩,用一臉「原來妳不這麼認為嗎」的驚訝表情稍微偏頭盯著芽亞里。
面對夢子的問題,芽亞里只覺得自己的顏面神經好像快失調了,特別是眉角跟嘴角。
「怎麼可能不在意啊!?我的委託人可是被害者的家屬,沒有嫌疑人我該怎麼交代才好!再說他被判無罪不就是妳造成的嗎!」
都還沒走到目的地,芽亞里就覺得自己好像非常需要跳進旁邊的湖裡去冷靜冷靜。
「嘛嘛嘛,在沒有能夠百分之百將人定罪的證據出來之前,我都會秉持著無罪推定原則的,更何況市村先生確實是無辜的呢,只是警方懶得深入調查而已。」
看著火冒三丈的芽亞里,夢子伸出雙手晃了晃試圖讓她冷靜,也說了自己的原則,說到後面甚至稍微瞇起了眼睛,好像事件背後真的有什麼被隱瞞了一樣。
「啊啊──!明明就是把這件事變得更複雜而已!」
芽亞里可不相信法庭上的對手,卻也不能在這裡把她推開,所以就這麼放任夢子跟在旁邊。
沒走太久,兩人就到達了小山的別墅,芽亞里是原告的辯護律師,所以有自由出入事發地點的權利,只是夢子就沒有了,芽亞里雖然知道這點,但是比起把夢子丟在外面,還不如讓夢子進來幫忙才不會浪費時間。
「居然在不是渡假勝地而且還只是東京都內的鄉下地方造一間不怎麼樣的別墅,旁邊的湖也不能釣魚,房屋主人的嗜好還真是耐人尋味呢。」
「……廢話少說,記得戴上手套!」
夢子並非沒有看過命案報告,但是真的進別墅裡後才有感而發,雖然芽亞里也很贊同,但還是呵叱了她。
「哎呀,我沒有帶手套,早乙女律師還有一副嗎?」
看到芽亞里從口袋掏出以防沾上指紋的塑膠手套,夢子一臉無辜地望向她的臉。
「……早知道就把妳丟在外面了──!」
當然沒有第二副手套的芽亞里額上不禁冒出了青筋,氣沖沖地轉過身就把夢子丟在了原地。
芽亞里先去查看地當然是死亡地點,地毯上的血漬甚至沒有被清理起來,看起來怵目驚心。
不過既然沒有屍體躺在這裡,芽亞里也沒有什麼好怕的,但也沒有什麼好看的,她又不是專業人員。
「說起來……」
正要從客廳地毯前往廚房去確認凶器原本放置的地方時,芽亞里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怎麼了嗎?」
「哇啊!」
這件事足以讓她忘記夢子還跟在後面,所以夢子發出聲音的時候,芽亞里嚇了一跳。
「其實我有個很在意的點呢,我想應該不需要觸碰任何物體才沒有準備手套的。」
沒有等芽亞里回答,夢子便先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一臉天真的微笑讓芽亞里很想伸手去捏住她的臉頰。
「犯人有辦法先從廚房拿出凶器再靠近死者,因為死者是向前倒地身亡,所以犯人就是從後面來的,這點除了表示死者沒有任何掙扎以外,還表示了或許對方跟死者很親密呢──警方才會不想排除市村先生的嫌疑。」
「……我剛剛想到的就是這個。」
「哎呀,是這樣嗎?那我們真是心有靈犀呢。」
「……」
沒想到夢子說的就是自己正好想到的事,雖然有種創意被偷竊的感覺,芽亞里只是弱弱地應了一句,接著夢子看起來背後開著小花朵的表情便讓她感到無言。
「而且市村先生並沒有這棟別墅的鑰匙,他進來的時候門沒有上鎖,代表離開的時候沒有鎖門,不過如果兇手鎖門了,最後又沒有成為密室殺人,那就是在告知警方他擁有鑰匙而已。」
夢子又繼續說了下去,兩人來到了廚房,同時觀望著放置廚具的地方。
「根據這層關係,合理的嫌疑人有兩個可能性。」
「其一就是他的女朋友,其二就是他私下劈腿的對象吧?」
夢子說到一半的時候,芽亞里便擅自替夢子說完了,換來了夢子一臉開心的點頭。
「不過呢,並沒有私下劈腿對象的跡象,或者說是一切證據都被湮滅了……但是比起找出這種不存在的人,我認為第一種的可能性最大呢。」
夢子說著就轉身離開了廚房,這次換成芽亞里跟在了她的背後,只是夢子前進的方向是門口,好像就要離開了一樣。
「唉……妳不是奉行無罪推定原則的嗎?」
根據夢子的言論,她們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推翻被害者女友,河崎結香的不在場證明,而懷疑原本清白的人讓芽亞里有點罪惡感。
「現在要去找出的證據,就是建立在無罪推定下,查明河崎小姐沒有任何嫌疑呢。」
夢子帶著芽亞里離開了別墅,兩人站在別墅的庭院面對道路。
秋冬交錯之際,還沒五點太陽就快下山了,橘色的陽光照在湖面上,唯一的一盞路燈距離這裡有十公尺之遠,芽亞里看著轉過身來的夢子,雖然看不清她的輪廓,卻能明白她正在笑。
04
「這、這種時候,夢子跑去哪裡了啊!」
這裡是二華律師事務所,裡頭唯一的一名律師,鈴井涼太正抱頭苦惱著。
鈴井不過是一介無名小卒,三年前考上律師時,即使有能力卻屢屢無法通過各家事務所的面試,好不容易找到了可以收留自己的律師事務所後,才發現這裡標榜律師事務所,卻連一個律師都沒有。
雖然他有種受騙的感覺,也沒有立刻辭職,反而還開始了他的辯護人生。
這間事務所裡當初就只有他以及會計、助理三個人而已,所有委託都是由助理負責接收,再請鈴井辦理。
他從來沒有看過這裡的管理人或是老闆,只知道自己的戶頭每個月都有一筆固定的薪資,以及打贏官司的話就會有額外收入。
這三年來,他發現二華律師事務所的委託人幾乎都是比一般民眾的條件還要再差一點的窮人,或是孤立無援的人,明顯都是那些沒有其他事務所願意接收的對象。
不過他也做得挺開心的,因為這間事務所,不管案件的大小,就是會給付他一筆固定薪資。
直到最近接下這個案子後,他有種自己的職業生涯快要結束的感覺,同時間,二華律師事務所卻空降了一個社長,還是個律師,不只這樣,居然還跟自己同年齡,他簡直錯愕得可以。
空降的社長就是蛇喰夢子。
即使對夢子抱有許多疑惑,但是根據事務所的規定,上司就是上司,鈴井也是硬著頭皮聽了她的指令。
蛇喰夢子當初是這麼告訴他的──
「鈴井先生,你就跟平常一樣辯護吧!到時候我會幫忙的,但是還有一些準備工作要做,就不跟你一起出庭了。」
最終審結束的時候,鈴井才知道夢子所說的準備就是費盡千辛萬苦找出行車紀錄器裡任何一輛擦身而過的車。
總之夢子保住了他的職業生涯,卻有種說不上的怪異,所以在他百思不得其解正要去詢問夢子的時候,發現這位老闆又消失了。
而且她的車還停在事務所的門口。
05
「早乙女律師,我很高興妳今天會過來。」
就在兩人要離開別墅庭院走向馬路的時候,夢子忽然開口,這句話讓芽亞里起了全身的雞皮疙瘩。
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夢子就像是電影裡那種深藏不露的幕後黑手,說了些奉承的話之後就把人殺了。
「……為什麼這麼說?」
不過她當然不會把實際的想法告訴夢子,哪怕有那麼一點點機率,自己都有可能遇到危險。
「我本來就預計妳會過來的,正因為如此,我才不用太緊張。」
兩人走到了馬路上,此時太陽已經被對面的山頭給遮住,更讓芽亞里有電影結局的感覺。
「……所以妳到底要說什麼?」
芽亞里還是沒有搞清楚夢子的意思,加上現在天色越來越暗,即使並非本意,她還是稍微與本來並肩的夢子保持了半公尺的距離。
只是夢子無視了芽亞里刻意保持的距離,又往她身上靠了過去,並且伸出一隻手遮住了芽亞里的耳朵,趁芽亞里再次閃開之前,雙唇也湊了上去,小聲地在她耳邊開口。
「接下來,我們或許就要遇害了,所以還請早乙女律師保護好自己呢。」
「……啊?」
不只雞皮疙瘩,芽亞里更是背脊發涼,聽到的瞬間她全身僵硬,喉嚨卻還是發出了不屑的聲音。
夢子從芽亞里身邊退開,莫名地牽住了她的手,在芽亞里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夢子從另一邊側過身面向後方並大聲喊了出來。
「走吧!我們去隧道出口旁邊的旅館,詢問案發當天夜晚是不是有名女子去投宿!」
「……哈?」
『唰唰──!』
「什麼!?」
就在夢子刻意放大音量說出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計畫之後,本來錯愕的芽亞里一聽見不對勁的聲音,眼角似乎還掃過了龐大的黑影,她驚訝地轉過頭,但一切卻都太遲了。
夢子就跟外貌看起來的一樣,打架起來就是容易被扳倒的類型,情急之下,芽亞里放開了夢子牽著的手,就要對黑影反擊的時候,她卻睜大雙眼像失了神一樣。
『噗通!』
黑影一抓就把夢子舉起,朝著稍微有高低落差的湖面丟了下去。
「……夢子!?」
驚慌失措的芽亞里甚至反射性地呼喚了夢子的名字,她沒聽見夢子拍打的水聲,心跳就像要停了一樣。
光線不足的夜幕裡,芽亞里覺得自己甚至看到了黑影那戲謔的笑容,好像在說根本用不著他動手,芽亞里也會自己跳進湖裡。
知道一個人沒有這麼快溺死,在黑影動起來之前,芽亞里倒不是跳過護欄衝進湖裡,而是精明地拿出了手機,滑開了相機的快捷,快狠準地按下了錄影的紅點。
「哈……!」
不過黑影比她更快地要上前攔截芽亞里,情急之下,芽亞里吸了一大口氣朝旁邊的護欄一躍,沒預料到自己不是直接落水而是在矮短的山壁上滾了好幾圈後才掉進了湖裡。
『噗通!』
別說地面了,湖裡更是沒有任何光線照明,芽亞里即使睜著眼睛也看不見任何東西,一瞬間人生的跑馬燈彷彿在她的腦海裡開始快轉。
不過就在下一瞬間,她覺得自己的手碰到了不該屬於湖水裡的東西,觸感就像是布料,即使看不見,她拚了老命撥動雙手向前游,最後抓住了還存有溫度的人體。
在水底下,芽亞里也無法思考什麼,一抓住了夢子之後就趕緊向湖面游去,直到探出水面、也讓夢子的頭浮出水面並更穩固的抓住她後,才意識到這麼早爬起來,兇手難道不會再來一擊嗎?
只是看著這個漆黑的天色,芽亞里放棄了這種想法,她拖著只不過是被丟進湖裡就已經沒了呼吸的夢子趕緊往岸邊游了過去。
湖邊的山壁的是矮短且陡峭的,芽亞里慶幸自己剛剛選了沒有任何樹的一面滾了下來,否則她要痛死了。
她用一手抱住了夢子的腰,只有這種時候覺得這個人的巨乳稍微派上了用場,至少不會讓她手滑,所以她率先爬上了岸邊後,才多用一隻手將夢子拉了上來。
爬上來的瞬間她被黑夜的冷風吹得開始顫抖了起來,也知道這樣不太妙,但還是慶幸有源源不斷的風吹著湖面,水聲至少蓋過了她們的動靜。
「蛇喰律師、蛇喰律師!夢子!」
芽亞里把夢子拖到了山壁上的一棵樹前端,讓她有支撐點不會再次下滑,接著她摸黑拍打夢子的臉頰嘗試叫醒她卻毫無效果。
「……別死啊!」
說完這句話,芽亞里就伸手捏住了夢子的鼻子,另一手抬起了夢子的下顎,絲毫沒有猶豫地堵住了她的雙唇。
她努力對夢子的口中吹進空氣,反反覆覆了好幾次以後,腦袋已經混亂到不知道要不要去按壓胸口的時候,她忽然鬆了一口氣。
「咳、咳咳……」
夢子難受地咳出水來並慢慢坐起上半身,不過芽亞里卻伸手按住了肩膀讓她不要太快起身。
「咳咳咳、咳……哈……早乙女律師……」
把肺部的水都咳了出來以後,夢子抱緊了自己的雙臂,明顯感受到了夜晚的涼意,即使看不清楚也知道身旁的人就是芽亞里。
「……先別說話,他還在上面就不好了。」
芽亞里按住夢子肩膀的雙手又伸到了後面,接著又稍微挪動身體抱緊了夢子,這只是為了互相取暖不要失溫而已,也順便能夠在她耳邊說話。
因為冷,夢子也抱住了芽亞里,只是她說的下一句話讓芽亞里差點也動了殺機。
「早乙女律師,妳還得下去一次……我有錄到兇手的完整面貌,但是我的手機掉了……」
芽亞里只想對夢子大喊「開什麼玩笑」,剛剛要不是運氣好她也抓不到夢子,湖底可是一片漆黑,所以對於夢子的請求她只覺得還不如去送死算了。
「我也有錄!」
「……有錄到嗎?」
為了避免自己真的得再下去一次,芽亞里趕緊抽出自己跳下湖之後就機智地卡進自己內衣裡的手機,她終於對自己買了隻防水手機而感到慶幸。
保持抱著夢子的姿勢,芽亞里在夢子背後播放了剛剛錄的畫面,不播還好,一播下去,她差點想把手機一起丟進湖底了。
芽亞里把亮度調到最高,但怎麼看都只看得出剛剛那一瞬間錄到的根本只有抖動的畫面,因為這個怒火,她忽然覺得身體溫暖多了。
然而冷風還是不斷吹來,兩人又抱得更緊了。
「我說……就算妳要我下去,我要怎麼找到手機?」
芽亞里對於自己得再下去一次的事實認命了,所以打算聽聽夢子的計畫。
「我的手機也有防水,用早乙女律師的手機打給那支手機,運氣好的話畫面朝上,畫面亮起來妳就看得見了。」
夢子將臉埋在芽亞里的肩窩,說著要讓她下去的話卻沒有打算放開她的感覺。
「……妳先撥一次讓我確認一下。」
沒想到夢子的方法聽起來意外的可行,而且靠近岸邊的地方湖水並不深,芽亞里只要先打一通電話並讓臉進水就能確認運氣究竟好不好再下水,所以她把握著手機的手縮回了胸前遞給夢子。
夢子接過手機的時候,芽亞里也放開了她,一陣冷風又吹過,使得夢子下意識地又抓住了芽亞里,兩雙眼眸在黑夜中交錯,對視了幾秒後夢子才放開她。
「我要撥了。」
操作著芽亞里的手機,夢子輸入了自己的電話號碼,同時芽亞里慢慢往下爬靠近湖面,吸了一大口氣候再次讓頭進入水中。
幽靜的偏遠地區,除了冷風吹過湖面掀起了水聲,芽亞里聽見了深遠又低頻率的音樂,她在水中聽見了夢子的手機鈴聲,而且看見了發光的四方形物體。
「我看到了!」
芽亞里一個興奮就抬起頭來對著後面的夢子大喊,甚至忘記了剛才還再戒備的人,意識到之後她又向後去跟夢子靠在一起。
「……我再下去一次,妳一個人在這裡沒問題?」
「那個人應該已經走了,我會抱著樹取暖的,沒問題。」
「……注意一點,有意外就掛斷。」
確認剛剛還瀕死的夢子沒事了之後,芽亞里就要再次下水,她先脫掉了西裝外套,雖然是濕的,還是套在了夢子的身上。
「早乙女律師。」
在芽亞里的前腳就要碰到湖面的時候,夢子忽然伸手抓住了芽亞里的手腕,讓芽亞里不得不回頭。
一片漆黑之中,只有夢子的臉因為手機螢幕而看得清輪廓,芽亞里就這麼看著夢子的臉慢慢湊近,她甚至忘記要躲開。
跟剛剛的冰冷不一樣,這次嘴唇碰到的柔軟還算溫暖,只是突如其來的舉動讓芽亞里整個人愣住了。
「如果這會成為我們的最後一面,就請原諒我吧。」
芽亞里覺得全身因為夢子熱了起來,甚至沒去思考自己為什麼沒有反抗,而是在下水之前,對她吼了一句。
「去妳的最後一面!給我好好待著不要亂動!」
說完,芽亞里就再次跳進了湖裡。
06
芽亞里成功拿到夢子的手機並再次上岸的時候,她簡直快要失溫了。
夢子再次抱住了全身都滴著水的芽亞里,試著分享一點溫度給她,冷到受不了的芽亞里反推了夢子一把,將她壓在樹上有支撐點,整個人貼上了她的身體,不斷顫抖著。
「我們、不是該先……報警嗎?」
取回了夢子的手機後,芽亞里才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她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無奈也有點無力。
「事到如今,早乙女律師還相信警方嗎?」
夢子使出了自己殘存不多的體力在芽亞里的衣角替她擰出水分,並且拒絕她的提議。
芽亞里也無法非常肯定地回答她相信,明明這次案件疑點重重,警方與檢方一口咬定市村是犯人,遲遲不派人手再次調查,甚至案發現場地也沒有用黃布條封起來,彷彿整個案件隨著市村的無罪判決也結束了一樣。
芽亞里可是知道的,距離這裡最近的派出所,車程可是只需要兩分鐘,然而當初市村報案以後,來到現場的卻是遠在兩小時路程外的本部刑警。
「早乙女律師,我們再不上去會撐不下去。」
不等芽亞里回答,即使知道她的身體還在發抖,夢子開始催促了芽亞里。
「說、說的也是……」
芽亞里率先放開了夢子,她轉過身讓四肢都按在地上,用爬的慢慢往上前進。
時間越晚,氣溫越是往下降,不只芽亞里,連夢子也開始顫抖了起來,不過兩人最後還是平安地抓住了分隔路面與山壁的護欄。
回到路面以後,芽亞里跟夢子都抱著自己的手臂不斷搓揉,也不知道犯人為什麼沒有繼續埋伏,芽亞里帶著夢子走了快要虛脫的十五分鐘回到了她停車的地方。
「妳……開車來的嗎?」
「……真是不巧呢,我搭車來的。」
「那快上車,好冷……!」
芽亞里在兩人都上車後就打開了暖氣並鎖門,接著好像有什麼話想說一樣紅著臉盯著坐上副駕駛座的夢子。
「……脫掉。」
「脫……?」
「快點把衣服脫掉,比較快回溫!」
芽亞里說著就自己先脫下了與肌膚都快服貼的西裝褲並丟到了後坐,見狀之後,夢子則是溫吞地開始從褲襪脫起。
不過幾秒的時間,夢子已經脫到剩下了內衣褲,芽亞里卻還留著襯衫,看起來沒有要脫的意思。
「……妳、妳去後坐,才不會被路過的車看到!」
在沒有開燈的車內芽亞里瞥了一眼夢子的身材,又紅著臉直視了前方。
「沒關係,早乙女律師先看到就沒問題了。」
「說、說什麼話啊!?快點給我去後坐!」
完全不懂夢子的邏輯,芽亞里剛才還算是溫柔,這次直接爆發,從勸導便成了命令,夢子這才笑著爬到了後坐。
不過芽亞里並沒有要立刻開車的意思,也不管車子正在怠速,她還有問題要問夢子。
「為什麼妳知道會有人?」
這是芽亞里最不明白的一點,加上夢子不報警,要不是夢子是同夥,她怎麼會知道?
「因為他們的計畫失敗了。」
來到後座的夢子,繼續脫掉了身上剩下的兩塊布料,好像全裸也沒什麼,她正經地回答了芽亞里。
「今天早上的法庭,被害者的女友沒有出現,她需要一點時間才會知道判決結果,不過在此之前──她肯定不知道市村先生的判決會被推翻,接下來原本怠慢的警察就會開始調查其他相關人物了。在朋友家睡覺的偽證可不是很簡單的嗎?所以想要讓她真正脫離關係,就只能回到這裡就像賄賂朋友一樣,賄賂她當晚投宿的旅館。」
吹著暖氣的夢子已經恢復了不少體力,無視了肚子傳來的飢餓感,她強而有力地說道。
「妳怎麼知道她有投宿……」
「當然只是推測呢。我設想河崎小姐或是當天跟小山先生一起來的女性是無罪的,所以就得照著任何一條推測去證實她們的清白,其一是向附近唯一的旅館確認當晚沒有任何女性投宿;其二是她們不會設法除掉來旅館詢問此事的人,現在看來……有共犯呢。」
面對芽亞里的疑問,夢子也立刻回應了她,所有的設想都說服了芽亞里,她不禁有點訝異的偷瞄了眼上頭的後視鏡,下一秒又羞赧地盯著方向盤。
「……所以,我們現在去旅館詢問嗎?」
聽著夢子的打算,芽亞里確信了她們只剩下這件事沒做,不過提問之後,夢子卻沉默了幾秒。
「不,早乙女律師,我們還是報警吧!」
07
「真是有趣呢。」
桃喰綺羅莉坐在法官的辦公室裡盯著站在桌前的秘書,五十嵐清華,她手上是秘書遞給她的一份非官方文件,而她所說的有趣,就是對著這份文件。
上頭是以非法手段竊取來的通訊紀錄,即使能夠揭露罪刑,綺羅莉也不會把這份文件公開。
「該如何處置才好?法官大人。」
把文件交給綺羅莉的是五十嵐,她當然也有先過目一次上頭的訊息,所以徵求綺羅莉的意見。
「清華,我說呢……我只是個法官,妳想要我怎麼做呢?」
綺羅莉笑著,但她的笑容並不冰冷,或許是因為面前所站的人,她甚至有點溫柔。
「法官大人,不告發這些走狗嗎?」
五十嵐明白的,綺羅莉擁有權力,她覺得被反問肯定是因為綺羅莉想考驗她而已,所以提出了她的想法。
「呵呵,告發嗎……清華,不覺得這樣才有趣嗎?我想看看,他們究竟會苟延殘喘到什麼時候。」
綺羅莉放下了文件,就如同她放下了這件事不想管一樣,她對五十嵐始終都是笑著的。
「我明白了,那麼不做任何處置。」
五十嵐收回了綺羅莉桌上的文件,在她面前將文件思成碎紙丟進了一旁的垃圾桶裡,好像這些東西她認為不該入綺羅莉的眼裡一樣。
「這樣就好了,清華。」
綺羅莉瞇起了眼睛對五十嵐微笑,關著窗戶的室內好像還有風一樣,吹進了五十嵐的心房。
五十嵐撕掉的非法文件是警察署內部人員的通訊紀錄,百喰一族侵略了整個司法和警政界,但人手並不充足,不滿新制的舊制人員仍然嘗試反抗。
其一就是放任犯罪,讓世人以為警政界由百喰接手以後,日本的治安因此變得更差了。
不過綺羅莉並沒有想插手管這件事的意思。
就如同她所說的,她確實只是個法官。
然而這只是表面上的,實際上她統率了整個百喰一族,要動員任何人物都很簡單。
但是她相信自己挑選出來的菁英們絕對不是庸才,這種程度可不需要由她出面擺平,期待著有人會跳出來解決這些事。
以及──今天她在法庭遇見了另她懷念的熟人了,讓她暫時只想做個旁觀者。
08
小山淳哉的命案最後找到了真正的嫌疑人並結案了。
真兇就事他的女友,河崎結香,明明是穩定交往甚至談及婚嫁的兩人,河崎卻劈腿已有一段陣子,小山也知曉此事,所以把她帶到了不會有任何援助的別墅裡好好質問她並打算釐清這段關係,也沒有告知家人。
結果河崎反而生氣並質疑小山是不是在外也有女人,兩人吵到最後,本來和平收場,也就是和平分手,結果到了夜晚,河崎仍然嚥不下這口氣,趁著小山毫無防備的時候,拿起菜刀直接從他的背後刺了進去。
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殺了人的河崎趕緊帶走自己的行李,跑到車上擦拭自己今天坐過的副駕駛座,試圖湮滅她來過這裡的證據。
一邊逃離這棟別墅,她一邊撥打電話給自己的外遇對象讓他在深夜來這裡接她,只是她也不能在路邊等待,所以找到了這裡最近的旅館,深夜臨時投宿。
幾小時候她的外遇對象來接走她,並將她載到了朋友家,在清晨叫醒了自己的朋友讓她進到屋內假裝她昨晚在這裡過夜,早上起來的時候不知情的朋友父母看見她也就以為她昨晚留宿在這裡。
當時被河崎刺了一刀的小山並沒有立即死亡,至少他還在死後傳了邀請市村來別墅的訊息。
河崎不知道小山為什麼要這麼做,不過事情正好往了對她有利的方向發展,市村被當成唯一的嫌疑人,自己則逍遙法外。
所以在整個庭審中,她只需要裝得很難過就行了。
經過第二審,知道市村就要被栽贓定罪後,她便以為一切都得逞了,所以沒有參加最終審判,也就沒有在第一時間取得最終審判的結果。
夢子提交的證據讓河崎以及其劈腿對象都繩之以法了,事情算是圓滿落幕,實際被展示的結果上卻沒有芽亞里的功勞。
「……」
芽亞里站在一扇門前拉著西裝外套的衣領,嘗試把衣服穿得更整齊。
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有點緊張,明明也不是要面試──在小山的命案敗訴的芽亞里也沒沾上後來的功勞,所以她乾脆自行提離職而沒有等事務所請離她,然後她無縫接軌到了另一家法律事務所──所以她也沒有按常規地按下門鈴,而是直接開門走了進去。
『鈴鈴鈴──』
「啊!芽亞里小姐!」
「咦、咦咦咦──!?」
門板上掛著非常傳統的風鈴,在風鈴聲之後,是夢子興奮的聲音和鈴井驚愕的吼叫。
「……早啊。」
不想面對跑到自己面前的夢子,芽亞里有點不好意思地別過了頭。
這裡是二華律師事務所,顧名思義,應該要有兩朵花,所以夢子邀請了芽亞里成為他們的合夥人。
「事不宜遲,芽亞里小姐,今天立刻就有了新的委託呢!」
夢子抓住了芽亞里的雙手,拖著她來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並且把文件交給了她。
「……是喔。」
與夢子的神采奕奕相比,芽亞里倒是有點無精打采,不過這只是她掩飾害羞的一種方法而已。
不管芽亞里是什麼表情,她此刻就站在夢子的事務所裡,僅僅只是這樣,夢子就很滿意了。
「讓我們一起為辯護而瘋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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