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紗夜燐子】予妳之名
*有點犬夜叉背景paro,一點點而已
*文長2.8萬字,請自行斟酌閱讀時間
*我很努力在逃避燐子第一人稱(喂
01
我聞到了血的味道。
是飽含著魔力的人類鮮血,如果只是普通的人類,我還能夠無視,但是體內流有妖怪之血的我,忍不住渴求了血腥。
順著味道的方向疾行,我還聞到了其他妖怪的味道,大家都是不懷好意,沒有一個是抱著想救她的心情來的,我聞得出來。
雖然被味道吸引了過去,我並不是真的想要品嚐美味的鮮血,我擁有人類的理智,我聞得出來,流血的人還沒死去,我要去保護她。
其他妖怪想把她撕裂的心聲都傳到了我這裡,我加快腳步找到了她,黑夜之下,只有她靜靜被月光照耀,白色的巫女服上染了不少鮮血,若不是月光,就要把她散落的黑髮看成了駭人的血跡。
我比任何一隻妖怪都還要早趕到她身邊,迅速撕下了褲腳包紮她出血的右手臂,我不曉得為什麼只有這裡受了點小傷卻昏倒在這裡,反正就算沒有要吃了她,我還是像匹狼在護食一樣壓在她身上。
傷害她的是什麼我不知道,她的臉色很平和,應該不是中毒昏倒的,可能只是倒地的時候撞到了頭。
我沒有帶武器來,剛剛就是要離開此地去拿回武器的途中,但是拿了再回來的話,肯定救不了她,我只能赤手空拳。
今天正好是月亮會出現在頭頂的滿月之夜,這個時間月亮已經從正上方離去並逐漸下落,讓我沒有那麼煩躁,而她真不愧是巫女,月光竟是聚集在她身上,在她身邊我彷彿充滿了妖力,沒有武器也無妨。
其他妖怪接近之前我忍不住思考了一下,為什麼……我是第一個到的?
滿月升到頭頂的時候,我──應該好好把自己關在樹林裡了,有點不好的想法浮現在腦中,但我不想去承認。
剛剛附近肯定還有其他妖怪的。
我只是個半妖,跟妖怪比上不足,跟人類倒是比下有餘,不過不會有其他人類能聞到遠處的血腥味,妖怪肯定會第一時間衝過來。
我展開了我的狼爪,在第一隻妖怪朝我撲過來的時候,我已經沒能力繼續思考了,護著身下的她開始和這些邪惡的東西廝殺。
可能是滿月之夜的緣故、可能也是護食心很重,今天的我特別有力量,斬殺了每一個前來的妖怪,剩下的則是怕得逃走了,等我回過神來,原來我也受傷了。
不斷有灼熱的觸感從右手臂往下流,地上都是我的血滴,這點「小傷」對擁有妖怪之血的我來說,過不久就會止血了,所以我沒有再去撕破衣服綁起來。
大概就是慣用手吧,我和巫女受傷的地方是一樣的。
月光已經沒有照在她身上了,她原本只有一處沾到血的上衣因為我和妖怪們的廝殺多了不少汙漬,繼續讓她躺在這裡也不是辦法,我把她抱了起來,右手臂的傷口痛得讓我嘶了一聲,眼下這種情況已經不是能再次應付一群妖怪的身體了,滿月也降到樹梢以下了,我得找個地方避避風頭。
我不能就這麼帶她回到人類的村子,十五之夜完全過去以前,我身上的妖怪特徵不會消失──每個月也就只有這一天會冒出狼耳和狼尾,和我的雙胞胎妹妹截然相反。
我把巫女帶到了一個小洞窟,由我守在洞口,給她墊了一堆樹葉讓她好好躺著,不曉得什麼時候會醒來。
用力吸了幾口氣確認附近沒有其他妖怪的味道後,我想到應該要給她仔細檢查一次傷口,我又把綁住她傷口的破布料解了開來。
「失禮了。」
即使同為女性,擅自脫下巫女的衣服肯定是罪孽深重的行為,但是為了檢查傷口我不得不這麼做。
我只稍微拉下了巫女服的右邊,在漆黑之中我也能看清楚她的模樣,而我因為傷口的模樣倒抽了一口氣,像是有什麼重擊了我的心臟一般。
「抱……抱歉……」
錯愕之餘我只吐得出她聽不見的道歉。
我伸出顫抖的手觸碰她的傷口周圍,旁邊的血已經凝固了,只是傷口還很鮮紅。
妖怪有個好處,就是傷口癒合比人類快了好幾倍,有些妖怪之血對人類來說雖然是毒,也有一些是藥,至少我知道我並不是毒。
我並不是想嚐她具有魔力的血液……我只是為了讓她癒合快一點,趴了下來舔拭她的傷口,把周圍的血塊都舔了乾淨,讓唾液沾到她的傷口,過一會就沒那麼鮮紅了,沒受傷的部分也恢復了潔白的模樣,吞下去的血令我有些興奮,她的血也讓我手臂上的傷口癒合速度加快了不少,我趕緊把她的衣服穿了回去,想著樹葉堆果然還是太對不起她了,我讓她枕在了我的腿上。
如果可以的話,巫女大人──
「請您天亮再醒來吧。」
因為我不想被人看見我妖怪的模樣。
02
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是被右臂痛醒的,身體也因為躺在堅硬的地板上,特別痠疼。
我很快就想起了發生什麼,昨晚看見一名手無寸鐵的女子跑進了樹林裡,怕她是因為想不開才這麼做,所以我跟了上去……遇到她的時候,我就被襲擊了。
害怕現在是躺在妖怪的巢穴,我小心翼翼動了動手腳,確認我還是完整的身體,才發現我的頭躺在了比較柔軟的地方,還比身體高了一點。
「啊……」
清晨的陽光從洞穴外照了進來,和我不一樣的,是會吸收陽光的髮色,她就靠在岩壁上睡得很沉,而我是躺在她的腿上。
她就是我昨天追著的女子……沒事,真是太好──啊……她也受傷了。
我默默從地上爬起來轉過身,本來想伸手去檢查她的傷口,但是右手抬起的瞬間,傷口疼得我縮回了手,還不小心弄醒她了。
她像是忘記了我們的情況,和她緩緩睜開的翠綠色瞳孔對上視線的時候,殺氣讓我以為被當成了敵人,不禁打了個寒顫,不過殺氣立刻就消失了。
「那個……妳受傷了……不要緊嗎……?」
她流了很多血,手臂上的血漬都沒有抹掉,逐漸變明亮的洞穴內,地板上也能看見乾涸的血滴。
「沒事,習慣了,而且已經凝固了。」
她對我揮了揮手臂,也沒有皺起眉頭,或許真的只是小傷……還是這些血是我的嗎?
「那就好……但是我們為什麼在這裡……?」
我被襲擊的附近就是我來的村莊,往另一邊也有另一座村莊,比起待在森林裡的洞窟,還是去人類的村莊好一點……啊……好險只是問她我們為什麼在這裡,明明她也受傷了,還把我搬到了這裡,肯定已經耗費很多力氣了……
「我找不到地方躲。」
她回答得很迅速,我不知道要回應什麼才好。
雖然好奇她昨晚為什麼跑進樹林裡,但是根據眼下情況,她不僅救了我、還找了地方避難,看起來不像是要輕生……說不定我反而增加了她的麻煩,所以放棄把困惑問出口了。
「那我們……趁著天亮……趕緊回村莊吧……」
「嗯。」
我從地上站了起來,她也站了起來,不知道為什麼……有點安心。
在走出洞穴,視線更明亮了一點後,偷偷往她那邊瞄了一眼,她伸手遮住了逐漸上升的陽光,在手掌陰影下的臉龐冷峻得令人不禁立刻把視線移了回來。
我其實明白的……她不是人類。
我也不是掛名的巫女,正好繼承到了祖母的神力,八歲就取代了無能力的母親,已經和很多妖怪周旋過了……她雖然不是人類,也不是妖怪。
她用了一點妖力隱蔽了她的氣味,在普通人眼裡會是很普通的女子,但是這一點法術對我是沒用的,她是狼……
昨晚被樹林裡其他妖怪混淆了,我沒有發現她不是人類,不過……沒事的,她肯定不會傷害我,巫女的直覺這麼告訴了我。
「那個……」
手臂有點痛,所以我沒辦法走很快,只能跟在她後面,她有注意到,也放慢了速度,我忍不住想問她……
「怎麼了嗎?傷口,很痛嗎?」
我還沒回答,她就用一副同情的眼神盯著我的右手臂,我對她搖了搖頭。
「想知道……妳的名字……」
問出口之後,我有點膽怯地垂下了頭,問妖怪的名字,除非他們自己報上來,不然像是在挑釁他們……明明知道她不是完整的妖怪,還是害怕了起來。
「我叫紗夜,巫女大人呢?」
只是她回答了我,我訝異地抬起頭後,看見的是她的笑容,我的嘴角跟著她一起揚了起來。
「我叫……燐子……」
我不是很喜歡這個名字,但是這是在我之前的五代裡,唯一一位有神力的巫女,祖母取的……不知道她的意思。
「這樣啊,燐子大人,真是美麗的名字呢。」
「欸?」
她沒有跟我說原因,說完就又回頭繼續走了,我急著跟上了她的腳步,能夠看見她的腳在前方就一直低著頭走路。
大家一直都是對我敬畏萬分……只有她……笑著誇了我的名字。
狼小姐──紗夜,果然不是壞妖怪吧……
03
我痛恨妖怪,狼妖強暴了我的母親卻沒有奪走她的性命,讓她懷下了我和雙胞胎妹妹,掠奪了我們經過的一個又一個村莊,我不曉得母親有什麼錯,或許錯在沒有在懷孕時就了結生命吧。
也是受不了這種壓力,她在我們年幼的時候就跳崖自盡了,我們甚至沒能帶回屍骨給她做墳墓。
我只有到了滿月才會稍微顯現妖怪的模樣,不過其他時間也並不是單純的人類,我的妹妹日菜則是到了新月才會變回人類的模樣,我們過得不是很好。
不曉得我們的狼妖父親是什麼樣的妖怪,唯一能慶幸的是我們的妖力還算強大,從五歲左右就一直活在野外自力更生。
因為我們是半妖,妖怪看到我們就瞧不起我們、想把我們碎屍萬段,人類看見我們也只想殺了我們──如果只看見我,會以為我是走失的小孩,但是我不能丟下日菜,她是我妹妹。
稍微長大了一點後,我們學會了欺騙人類的方法,只能在毫無力量的人類面前假裝我們也是人類,如果在法師或是巫女面前,立刻就會被識破了。
使用這種法術的妖怪多半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所以他們的第一反應當然是想要除掉我們,更何況我們流的血是狼妖的血,狼族從來沒有一個好東西。
我不明白,燐子大人明明是魔力十分充足的巫女,肯定是識破我了,為什麼對此毫無反應?一路以來我斬殺妖怪,就算不站在妖怪那邊,人類也會視我為敵人,她身為妖怪的敵人,竟然對我毫無敵意。
原因我就不探究了,而且我對不起她。
「……燐子大人,昨夜為何在樹林裡?」
雖然對不起她,但是我並不是故意的,即使是斬妖除魔的巫女,也不該在那個時間隻身在樹林,要不是月亮下降了,後果不堪設想──月亮到頂的時候,她就不該在那裡。
「……」
我回過頭,她只是盯著我發愣,還是在想什麼?
又或者是她……記得一清二楚?
「我看見妳……深夜跑進樹林……想把妳帶回來……然後就不記得了……我們都沒事真是太好了……」
她一開始看著我的眼睛,後來就垂下了頭,但不是心虛的感覺,而是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一樣,就是覺得自己也不該在那時間跑進樹林吧。
所以她……不記得是誰襲擊她的?
就算記得,我也想好好告訴她我在做的事情。
「沒事的,我是除妖人,所以沒事的,燐子大人。」
「啊……原來是這樣……難怪跟在妳身邊……很安心……」
「……欸?」
巫女竟然會說出這種話,我以為我聽錯了,開始替她感到擔心,她是不是空有魔力,而不會使用?
跟在我身邊,感到的是「安心」嗎?
「身邊的人都只能……仰賴我……第一次有人保護我……所以……感到安心……」
「……這樣啊。」
第一次有人這麼說……即使普通人類不會在第一時間發現我是半妖,他們看見我和妖怪戰鬥的模樣,多半心生畏懼,我從未從他們的眼神裡感到他們真正卸下心防。
「我要去取個武器。」
「武器……?好的……」
我平常的武器是兩把刀,雖然我比較喜歡弓箭,但是除非有人幫我引開注意力,否則弓箭的效率太差了。
因為知道昨天是滿月之夜,失控的我要是拿了刀不曉得會做出什麼事情,我總是提前把武器藏起來。
即使……昨晚,失控的我還是傷害了巫女,所幸沒有拿武器,也只留下了一個爪痕,我不明白為什麼我沒有把她殺了,或許是擁有神力的巫女的血太過強大,舔了一口爪子上的鮮血,我就想起了不能傷害人類而逃之夭夭。
我沒有吃過人、更沒有喝過人的血,但我的第一次竟然是巫女,我不曉得還有什麼辦法能彌補我犯下的過錯了。
可以的話,我想在她身邊為斬妖除魔盡一點心力──畢竟她說了,身邊的人都只能仰賴她。
來到了我藏武器的地方,我撕開了讓別人遠離的符咒,重新將兩把刀配在了腰上,我才猛然想起一件事情。
「燐子大人,昨晚是空手進到樹林的嗎?」
「我想……弓箭被弄壞了……但是沒關係的……」
「那怎麼可──」
「有妳……保護我……」
「……我明白了。」
本來只是想著就算有備用的弓箭,那也曾經是她愛用的武器,還能帶回來修理,被這麼說了一句真是無從反駁。
「我也會……保護妳的……」
我以為我聽錯了,正要踏出去的步伐就停在半空中,回過頭盯著仍然還稍微低著頭的她,接著她便抬頭對我露出了微笑。
就連我們的母親都沒這麼和我們說過。
而我只是對日菜說習慣了……
「快點回去包紮傷口吧,燐子大人。」
她應該還在忍著疼痛的。
04
巫女的神社只有她一個人住,村民會定時來供奉食物,她的家人則是年紀與體力敵不過傳染病,早已身亡。
村民們看見我跟在她身邊,果然又是那副敬而遠之的眼神,我一路上不曉得聽她對別人說了幾次「不要緊的」,他們才沒那麼顧慮我。
然而讓我最錯愕的是有人上前來和我說──
「老爺,還請好好對待燐子大人──」
「老……」
「你、你們……誤會了……」
她紅著臉來說別人誤會了卻沒有去解決誤會,就拉著我的手加快腳步回到了她的神社。
我想了想是因為腰間配了刀,為了方便隨時都能對付妖怪,穿了簡便的白色服裝扎了馬尾,甚至纏起了胸讓活動更方便,乍看之下,就是武士吧。
但我想燐子大人是沒有誤會我的性別的。
她把我帶進了神社的小屋後,就關上了門,拿了一些東西出來就正襟危坐在我面前。
「紗夜……先幫我……敷藥……」
「我明白了。」
她肯定是知道我不是普通人,所以即使我衣服上沾到的血比她多,助人為樂的巫女也會選擇先救她自己,而不是想看我的傷口。
「等一下……我再拿一件衣服……給妳換……」
「麻煩妳了。」
我的衣服和她的一樣都破了,還沾滿了髒東西,能夠替換下來洗乾淨的話,真是感激不盡。
我拿起了裝著藥泥的碗,她則是解開了腰間的結,將白色上衣拉了出來,就在我面前毫無顧忌地脫下了衣服,我有點不知所措地看向了一旁。
「欸……」
我的手指還在藥缽裡面要抹起來的時候,聽見了她的疑惑聲,我便忍不住抬頭看了她的臉,發現她是看著自己的傷口。
確實……會疑惑的吧。
我把她的血舔了乾淨,傷口也因為我的唾液而止血,怎麼看都像是已經被處理過一次的,然後她的臉就紅了。
「抱、抱歉,我有稍微處理過的。」
「那就……好……」
明明都是女性,看見她羞赧抱胸的模樣,我忍不住抬起下巴不要再看向她潔白的身體,而是抹了藥在她的傷口上小心翼翼擦拭。
碰到傷口的時候,她發出了吃痛的聲音,右手手指緊緊抓著落下來的白色上衣,我對她感到有點抱歉。
「紗夜……要留在這裡嗎……?」
我差一點用力按了她的傷口,錯愕地睜大眼睛看向她的臉。
「欸……我就是這麼打算的,如果燐子大人更是這麼希望的話,就太好了……」
我還在想著怎麼提出來,沒想到她會主動問我,頓時有點開心。
「那就……留在這裡吧……」
她對我笑了笑卻又皺起了眉頭,因為我正拿著乾淨的布替她把傷口包起來。
不曉得她有沒有意識到,這個傷痕的模樣,分明是我的狼爪……
「紗夜也把衣服……脫下來吧……」
她的衣服都還沒穿上,就讓我脫下衣服,我只好無奈地放下藥缽,刻意放慢速度脫衣服,等著她先把衣服拉回肩上。
我把衣服拉下來的時候,她是把衣服拉了回去,但沒有穿好,就只盯著我的手臂想要看我的傷口。
待我脫好了以後,她的手便從下面鑽了過來,輕輕把我的手臂提起,靠過來細細檢查我已經開始結痂的傷口。
本來以為她會說什麼,我沒想到──
「……!」
她放下了我的手以後,就抱了過來。
驚愕之餘才發現她是在聞我身上的味道。
「紗夜是……?」
果然她是知道的,只是沒有像其他人一樣第一時間把我視為異類。
「我是狼妖和人類的孩子,抱歉,現在才告訴妳。」
「沒關係的……我相信紗夜……」
她說著就把我抱緊了,沒有感受過的觸感令人皮膚發麻,不曉得該怎麼辦,我也只好抱住了她。
昨晚被血的味道沖昏了頭,她的傷口現在已經被藥草包覆著,我聞到了她身上的香味,情不自禁地就把臉往她的肩膀埋了進去。
「紗夜……我還活著的時候……和我一起除妖吧……」
「嗯。」
人類的壽命,不過就是白駒過隙。
能和我在永無止盡的生命裡相依為命的,也只有日菜了,所以我才先和她分開。
和燐子大人一起,對我來說只是個小要求,更何況她又是容易年輕時就死去的神力巫女,我想──保護她。
作為贖罪。
05
燐子大人的傷口是有點深的,雖然只要我多舔幾次,或許很快就能癒合了,我卻沒這麼做。
我怕我一時貪圖她的血肉,伸出來的就不只是舌頭了,明明是為了傷到她又喝了她的血在贖罪。
她的傷口在痊癒以前一直無法碰水,我每天為她擦拭身體……當然只有背部,其他部分,她可以自己來。
半個月過去後,傷口已經結痂準備脫落,這半個月來我幫忙驅逐夜間來襲的妖怪,甚至去附近的樹林裡剷除妖怪,增加安全的土地,獲得了村民們的信任。
所以我沒想到的是,等她的傷口痊癒了以後,她會提出這種請求──
「紗夜……我們……去外面除妖吧……」
我震驚地盯著她的臉,那副難得自信的模樣,是我來這裡半個月都沒見過的。
明明她療傷的這些日子以來,為了不讓她的傷口撕裂,我接下了所有驅逐妖怪的工作,她完全沒有拿起弓箭與妖怪對峙。
「那村子怎麼辦?」
我以為她不會想離開這裡的。
「會回來的……只是……紗夜對妖怪的仇恨……有一個源頭吧……」
「欸……」
她有點靦腆地看向了旁邊,但臉上還是掛著笑容,我頓時說不出話。
「妖怪……也不全然是壞的……像紗夜就不是……繼續仇恨下去……紗夜也會變黑的……」
「我……」
我其實知道的。
只是因為對狼妖的仇恨,我一直在屠殺妖怪,畢竟年幼的時候,我對妖怪也沒有什麼好印象,自己體內卻也流著妖怪之血……我最想報復的,只不過是名為父親的那一隻狼妖。
母親死後,我們就沒有再遭到狼妖的襲擊了,所以也不清楚他們的位置,日菜也並不是為了報復而遊走四處,她只是覺得既然被生了下來,有能力到處跑,就想尋找新鮮和刺激。
只有我覺得,這世界很可恨。
但是今天和五十年後的我,抱著的仇恨都是一樣的,用不著害得燐子大人也蹚這個渾水,路上該是多麼艱辛,她還有自己要守護的村莊。
然而如果這是她的願望,要賠罪的我不管怎麼樣都得答應。
「如果燐子大人執意的話……」
「嗯……我也想和紗夜一起……看看世界……」
「啊……」
我忘記了,巫女也是生下來就沒了自由的一類人,人們只會去想既然有神力,巫女就得守護自己、守護村莊,覺得她不應該拋下這個責任自私地離去。
但是這種使命,也很可恨。
要是我也認為巫女就必須留在這裡守護她的村人,那麼就像是在默認我和日菜被生為半妖──就該死一樣。
明明不是我們選擇的。
「我們走吧,走吧,燐子大人。」
比起消除自己的仇恨,這一刻,我想更多的是──想和她像日菜一樣,周遊列國。
當時的我還不明白,在內心萌生的是什麼感情。
只知道自己有點興奮,為了讓燐子大人不在村莊的時候不會出什麼大意外,準備的那幾天,都跑到了離村莊稍微遠一點的地方除妖了。
至於燐子大人,真的是擁有強大的神力,她做了很多護符在村莊周邊設了結界,差點連我都要被符咒大傷元氣,燐子大人慌張的模樣,很可愛。
於是,我們就啟程了。
06
巫女是神的使者。
巫女的使命是替大家供奉的神保護信徒。
巫女的職責是待在神社裡給信徒安心。
或許一生都待在這裡……也挺好的吧。
大家需要我……我不在了……誰要保護他們?
明明是這麼想的,紗夜來了以後,我想著她是從哪裡來、又是想要去哪裡、之前都在哪裡生活的……連我都能辨識出她不是人類,妖怪本身也會知道她是半妖,那麼一路上是不是遇到了很多可怕的事情……而她卻在幫忙除妖……
我明白紗夜這麼做的意思是她並不想當妖怪,但是會接納半妖的人類也很少……紗夜毫不猶豫地答應我留在這裡,是不是因為外面讓她很不好受?
我想多了解她,不過讓她留在這裡,什麼也不會了解的……而且紗夜憎恨著妖怪,我把她留在這裡,對她究竟是好還是不好,我不太能做決定……只是我想解開她的仇恨。
帶著憎惡繼續活下去的話……有一天,她的身心會被妖怪血裡的暴戾侵占,她人類的部分會漸漸消失,雖然妖怪也有善良的,但是妖怪的誕生源於惡,總有一天還是會被侵蝕,他們是把人類的惡心放大的生物,如果能剷除,當然是最好的……
所以身為一個巫女,帶著神賜予的使命,剷除壞妖怪……大家一定會答應的。
我讓村莊四周安寧,設下了結界,要是被破壞了的話我會明白,不管多遠、要花多少時間,可能都來不及了,但我一定會回來……
於是,我和紗夜踏上了旅程……
有時候會沒辦法及時趕到下一個村莊,只能露宿在外頭,食糧和休息的地方都是一個問題,所以我們會盡量靠近河邊,有魚的話就能解決一、兩餐。
「燐子大人,妳就在岸上──」
『咻──』
「紗夜……幫我看看……」
「……」
雖然我是巫女,但是我不喜歡總是讓紗夜服務我而已……順勢就往河裡射了魚。
「燐子大人,技術很好呢。」
「因為是巫女……」
紗夜拿著箭矢尾端把魚從河裡拿出來的時候,好像不是真的在誇獎我……是我的錯覺嗎?
「這樣……紗夜的衣服就不會濕掉了……」
「好吧。」
紗夜是不是很想下水抓魚……?我是不是掃了她的興?只是我們都是女子,只有紗夜一個人弄濕衣服,我覺得不公平……那就兩個人都不要弄濕。
所以我又多射了三支箭,只要稍微伸長手臂就能將魚從河裡拿起來,一人兩條魚。
夕陽還沒下山時我們就升了柴火,紗夜削了四根木串讓我們能夠烤魚,再撒一些村子裡帶出來的香料,也是一份美味的晚餐。
吃完晚餐以後,怕會引來一些妖怪,很快就熄滅了火,在河邊可以減少妖怪聞到半妖的機率,所以我們仍然選擇在河邊過夜,剛才生火也是,紗夜找來了很多樹葉,讓我可以躺著,她自己靠著大石頭抱著兩把刀睡覺……
這樣……晚上會冷。
「紗夜……」
「燐子大人?」
我從樹葉堆爬了起來,讓紗夜也站起來,把樹葉都撥到了她剛剛坐的位置,然後再讓她坐下。
我也坐了下來,窩進了她的懷裡抱著她就閉上了眼睛。
「這樣晚上……才不會著涼……」
「……好……」
我還沒看過紗夜露出妖怪象徵的模樣,照理來說應該會有耳朵和尾巴,也能伸出爪子,雖然現在的她沒有……但是抱起來還是有一種動物皮毛溫暖的感覺。
很安心。
旁邊是永不停續的流水聲,耳邊傳來的也是不會停止的,怦怦的平穩心跳。
紗夜……喜歡……
07
燐子大人不愧是巫女,拉弓的模樣凜然生風,平時給人畏畏縮縮的感覺,其實是有神力的她的話語裡也有言靈,所以話不多,也不願意看著人的眼睛,怕言靈就這麼發生了,但她不說話的話,十分威風,是一個讓人發自內心尊敬的巫女。
和她相遇後花了半個月等她療傷,出來也經過了快半個月,路上不斷抓住妖怪詢問狼妖一族的下落,有些妖怪知道、有些妖怪完全沒交集,我們掌握零碎的線索,至少前進的方向還未變過,一直在往北。
不過……那個日子要來了。
一個月……半月和半月加起來就是滿月,昨晚看見的月亮,已經接近滿月。
日菜的妖力一直以來都是勝過我的,所以她才沒能保持人類的模樣,也因此,滿月時失控的我,她是能夠抑制的,也不需要蠻力,只要讓失控的我明白身邊有強大的妖怪,我就很安分──她說的。
但是燐子大人就算有神力,也只是人類,妖怪的主食就是人類,當我體內的妖怪之血無法控制,就會像那天一樣傷害她,嚐到了人血以後,我會因為抗拒而稍微恢復理智……我一點也不想要像妖怪一樣,把人類當作食物看待。
「燐子大人,妳把我綁起來吧。」
「欸……?」
雖然我也不是很確定我會不會掙脫。
「滿月要到了,我身上的狼妖之血會漸漸沸騰……會失控的。」
我至今還沒和她說過這件事,所以她看起來有些驚訝。
「只有滿月在頂端徘徊的那段時間而已,很快的,和把魚烤熟的時長差不多。」
「紗夜會……變成妖怪的模樣嗎……?」
她不再驚訝,只是看起來很好奇,巫女的話肯定也是知道半妖的弱點吧?
「會的,只有那一晚,待太陽落下……就會顯現出來,就算被束縛住,肯定也會造成大騷動,所以今晚不能在村莊過夜。」
如果和我同行的只是個普通人,或許我會選擇夜晚直接偷溜出去,但是與我同行的是神力高強的巫女,我相信她有辦法事情制伏住我,是對她的信任,也希望她信任我。
「我知道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明明應該要對我失控的情況感到擔心,燐子大人卻是一臉期待的表情。
「那麼太陽下山之前就找一個地方落腳吧。」
不管我的錯覺,總之我們得盡早找一個地方停下來,也要給燐子大人做一些準備。
雖然月亮還沒出現,滿月的這一天,我的妖力漸漸湧現,加上旁邊就是她,更是催化了我的妖力,天還亮著就覺得今天特別有精神。
「燐子大人,今天的我會比較像一隻妖怪。」
「嗯……我知道的……」
「所以,妳就坐上來吧。」
「……欸?」
我走到了燐子大人的前方蹲了下來,做出要背她的姿勢。
今天的我可以健步如飛,還不如就這樣帶著燐子大人走快一點。
「每個月只有這一天而已。」
只有這一天能擁有妖怪的體力,平常則是比普通人好一點罷了。
「那我就……不客氣了……」
燐子大人也沒有猶豫太久就爬上了我的背,我頓時有些後悔,好險在我背後的她不會看見我的臉。
燐子大人貼我貼得很緊,或許是妖力讓我的力氣也都倍增了,覺得她好輕,今天背著她走過十個村子也不是什麼問題吧。
我開始在路上疾行,燐子大人把臉埋在了我的後頸附近躲風,雙手緊緊抱著我的肩膀,我帶穿越了田野、樹林、爬坡跳躍了懸崖,不管到哪裡都能聞見不同妖怪的氣息,我要找一個安全的地方停下來,卻覺得這樣背著她在四處穿梭,美好得不得了。
我或許有點了解日菜了,她選擇四處遨遊,就是這種感覺吧。
「紗夜……」
「什麼?」
風聲沒有阻撓我聽見燐子大人就在耳邊的聲音,只是她的呼喚讓我的耳朵熱了起來。
「那邊……想去那邊……」
她伸出手指比了一個地方,我順著白皙的手臂看了過去,沒有看見什麼,大概是因為她被我背著所以高了一點,但是我聞到了一些味道。
「嗯。」
我照著她的意思去了她想去的地方,過了一個小斷崖,我們來到了一片野生花田。
是白色的小雛菊,只長到了我小腿一半的高度,從斷崖那邊吹風過來,花朵們一擺一擺,沒有妖怪的味道,令人靜下心來。
我把燐子大人放了下來,她似乎不太願意和我分開,我也莫名地有點不想,她的手從我的肩膀上慢慢滑落後就沿著我的手臂向下,最後輕輕握住了我的手心。
我稍微向上抽,讓她握住的是我的手指,撥開她手指間的縫隙,讓十指默默纏在了一起。
「燐子大人……」
不知道為什麼,呼喚了她的名字,她轉頭看向了我,我也看了她。
「……沒什麼。」
我想我是有話想說,但是我說不出口,也不知道如何向她述說,這份心情究竟該如何形容才好?
有什麼在胸口搔撓一般,難受卻也不是真的難受,我甚至以為,我是因為滿月之日所以想吃了她。
然而她轉了過來,二話不說就往我懷裡撲了進來,我彷彿真的想吃了她一樣,看著她可口的脖子張開了嘴──
「紗夜……」
太陽已經變成橘色的了,月亮早已在太陽的照耀下緩緩升起,發現了自己的犬齒已經變成尖牙時,我故作鎮靜地把臉收回了她面前。
「好可愛……」
「欸?」
她的手從我背後收了回來,還不清楚她在說什麼的時候,發現頭頂的耳朵被她摸了。
「燐、燐子大人!」
完全沒想到她會對有妖怪象徵的我感興趣,我忍不住退後了一步,但她還是跟著上前繼續摸我的耳朵。
微微仰著的臉專注盯著我的狼耳,而我盯的卻只能是她忽然變得有點稚嫩的臉頰、難得純真的雙瞳、微微張著的嘴唇──
我不明白自己究竟想做什麼,下意識吞了口口水,覺得心煩意亂,只能閉上眼睛拒絕看到這個畫面。
「紗夜……當我的……」
隱隱約約聽見了燐子大人說些什麼,卻沒有聽清楚,我睜開眼睛,她的視線已經不是盯著我的耳朵而是我的眼睛,但是她沒有再說一次。
「就在這裡吧……」
「有花的味道遮蔽,我覺得很好。」
她拿出了符咒,我明白她要做什麼,就同意了她,而我們也分開了。
我乖乖坐在花叢中,燐子大人朝我丟出了符咒,它們立刻圍著我轉圈,最終形成了一個結界,符咒也都陷進了土裡。
我只能乖乖待在這個結界裡,這應該是不會傷到我的結界,就是把我困在裡面而已,如果這時候有妖怪襲來,只有燐子大人一個人能作戰,所以她把弓箭放到了腿上握著,準備隨時都能迎敵,與我面對面正坐。
我不曉得失控的自己是什麼模樣,但我覺得肯定很駭人,還希望……她不要害怕才好,也希望我不要一失控就衝著她去。
「紗夜……能聽聽妳的故事嗎……?」
等著月亮升到頂端,寧靜的花田裡只有她的聲音,她對我歪了歪頭並笑了一下,我意識到的時候,才發現我的尾巴一直在後面甩著。
這一路以來,我確實什麼也沒和她說。
巫女在路上遇到有困難的人,就覺得有幫忙的義務一樣,我們這一路其實忙忙碌碌,像今天這樣的機會很少。
我甩了甩我的大尾巴,對她點了點頭,開始向她述說了我的過去──
08
紗夜和我說了她的過去……她還有一個雙胞胎妹妹,她們的母親在將她們扶養長大的時候,幾乎不說什麼話,村裡的人都說她們的出身很不好,父親是最壞的狼妖,不僅強暴了她們的母親,還要每年都來破壞村莊……於是她們的母親在她們五歲時跳崖自殺,自那之後狼妖也不再破壞她們居住的村莊……那是因為紗夜和她妹妹,並沒有定居任何一個村莊,而是流浪在外面……
但是……如果她們母親的結局最終是自殺的話,為什麼會在她們五歲的時候……才這麼做呢?懷上了狼妖的孩子時,應該就充滿了怨念,甚至紗夜和他妹妹肯定也和她們父親有幾處很相似,那不會讓她母親想殺了她們嗎……?
就紗夜的敘述……並沒有提到她們母親像是恨她們一樣呢……
我還來不及多問一點,正坐的紗夜忽然爬了起來,只有動作像隻狼一樣雙手雙腳著地,對我露出了凶惡的面容。
「紗夜……」
她沒有試圖觸碰結界,就只是在裡面凶狠地盯著我,殺氣騰騰的她讓我不禁握緊了弓身,她的尾巴一下子搖擺,像是在打量我,一下是打直,像是要撲過來,甚至在結界裡面開始左右走動。
雖然是失控的紗夜,我還是覺得……很可愛。
我一直在想那天是怎麼被妖怪傷到的,或許就是失控的紗夜傷了我吧……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現在的紗夜,肯定很努力在壓抑自己不是嗎?
紗夜如果繼續憎惡妖怪的話……那她不是也會很討厭這樣的自己嗎?是不是不曾喜歡過自己呢……
「但是我……很喜歡這樣的紗夜喔……」
她依然瞪著我,不過沒有關係……我想讓紗夜知道,即使她變成了這樣,我也不會害怕、不會討厭她。
「紗夜……」
我站了起來,紗夜也很警戒地稍微退後,對我露出了更凶惡的模樣。
「不知道為什麼……但是我覺得我做的……是對的吧……」
出生到現在的十八年,作為巫女,從來沒有聽過神明的聲音……我根本不知道什麼是神的旨意,卻覺得現在做的才真的是神的指引。
紗夜……說我的名字很美麗……不過她和她妹妹的也很美麗……
我想,她們的母親肯定是很愛她們的吧。
「紗夜……」
月亮從頂端開始緩緩下降,凶惡的面容漸漸退去,在結界裡的紗夜搖起尾巴的模樣忽然像是求饒的小狗,果然還是好可愛呢。
「歡迎回來……」
我放下了弓箭跑進結界裡直接抱住了站起來的紗夜,每個月只有這一天,能夠像是抱著一隻毛茸茸的大狗,我要好好珍惜呢……
「燐子大人,我沒有給妳添麻煩吧?」
「有也……不告訴妳哦……」
「欸?」
因為我相信不會有的……
09
尋找狼妖下落的途中,意外發現原來我在這之前是一直往反方向走的,才去到了燐子大人的村莊──在這之前,我確實也沒有想著要直搗狼妖的巢穴,而是盡可能地撲滅妖怪罷了。
所以往這個方向回來的話,難免,回到了我曾經的住處,即使已經連房子的形狀都沒有了。
我站在山丘上望著樹林的另一邊,我猶豫著是否要過去,狼妖曾經襲擊過的地方,不是應該會有線索嗎?
「紗夜……?」
我回頭看向了燐子大人,若是我告訴她那是我曾經生活過的村莊,她肯定會說想去的吧?即使什麼好事也不會發生。
但我也無意對她隱瞞,所以還是告訴了她。
「那裡是我曾經待過的其中一個村莊。」
果然她聽見了以後,稍微睜大了眼睛,看起來很想去一樣。
拿她沒辦法,我們就轉了方向朝著那座村莊前進。
離開的時候我還是個小毛頭,半妖長成人類的少年模樣就不太會改變容貌了,少說也過了二十年,或許不會有人記著我吧,然而我也不想在這座村莊留宿,只有不好的回憶,也不需要特地去洗刷,能避開就避開罷了。
我們走到村莊的時候,我直接帶著燐子大人來到了當時我們的住處,是這個村莊最偏僻的一處,畢竟沒人喜歡我們,但是當我循著記憶走到了那個還稍微能稱作是家的地方後,不禁愣在了原地。
「紗夜……本來就是這樣的嗎……?」
房子是倒塌的,確實,本來就是這樣,我離開前就是這樣的,所以我才感到很意外。
「本來就是這樣的。」
「欸……?」
沒有人來把這些不是被燒毀、單純只是被破壞的木頭拿去利用,我曾經的家就保留著它最後一刻的模樣,除了多了點灰塵。
「就是我回憶裡的模樣。」
我蹲下去伸手把木頭搬了開來,雖然家裡沒有什麼,只是拿來睡覺的地方,還是有一點回憶。
「紗夜……」
「什麼?」
燐子大人也蹲了下來,她同樣伸手觸碰了其中一塊破碎木板,但我覺得她似乎是要說什麼。
「有靈魂……」
「……!?」
我並不是害怕鬼魂這種東西而感到驚嚇,是母親當初並非死在這裡的,這裡也沒有死過人,房子塌了,後來更不可能有人死在這,所以我不明白怎麼會有靈魂。
來的路上花了不少時間,天色也漸漸暗下來了,燐子大人的手一直按著木板,我不知道她想做什麼,但是巫女應該是能夠超渡靈魂的吧。
然而她的下一個動作,嚇得我本能性向後跳了一大步,忘記拉著她一起離開。
「燐子大人!?」
從她碰著的那塊木板,熊熊燃起了青色火焰,迅速擴散至整個倒塌的屋子,我只是因為火而嚇到了,沒有發現,是沒有溫度的。
不會太過明亮,除了被她的舉動嚇到了以外,也不覺得可怕,火焰包覆了我過去住處的殘骸,青綠的火光隨風緩慢搖曳,我又一次蹲到了她旁邊。
燐子大人……難道不是很美麗的名字嗎?
「紗夜……伸手……」
「欸?」
既然是巫女造成的,我想一定程度會讓我受傷,但是她卻讓我觸碰,我有些不可思議地再次伸出了手。
『紗夜……』
「……!」
已經多少年不曾聽見的聲音,忽然出現在耳邊,隨著一陣風飄過,又消失了。
從青色的烈火裡,冒出了細細小小的白色光點朝我飄來,碰到我之前便往上升到了空中,一直向上,直到完全消失。
而這火焰像是突然有了溫度,但是是溫暖著我的心。
包覆屋子殘骸的火焰緩緩退去,很不可思議,木頭確實被燃燒了,變成了烤焦的漆黑,卻沒有燒柴的味道,接著它們慢慢下沉,化作灰燼。
「為什麼……母親的靈魂在這裡?」
「只是一小片……」
燐子大人在黑夜裡對我笑了。
我彷彿回到了年幼時,被母親抱在懷裡的愛惜的片刻美好,穿著破破爛爛的衣服,和日菜一起被她抱著那個短暫的美好,很溫暖。
但是回憶似乎比不上──
「燐子……大人?」
實際的擁抱來得溫暖。
是和母親給我的完全不一樣的溫暖,過了一個半月,我開始明白了這是什麼樣罪孽的心情,卻想多貪圖一些。
「紗夜……我們要去找妳母親……」
「欸?」
「找到她的靈魂……」
雖然不知道她的意圖,但如果是燐子大人說的,那我也就只能聽話了吧。
10
我將一刀丟了出去,另一刀劃過面前的妖怪,收拾掉了今天的最後一匹,我甩了甩刀上的血,向前走了點距離去取回了另一把刀。
越往靠近狼妖的北走,似乎妖怪也越多,因為越往北,雪季越長,不易耕種,人類聚落比較少往北開發。
母親在我們五歲的時候就跳崖自盡了,現在想來,她竟然也是越來越往北遷,豈不是更靠近狼妖的棲身之地嗎?
五年……我們也不過就換了五次住處罷了,逐漸向北,所以我對這裡印象不是很好,才會逐漸往南。
我們路過的第一個村落,或許只是運氣好,接下來的三個,不是村莊已經全毀,就是家的殘骸也沒了,這才是正常情況吧。
甚至我們的最後一個家──整個村莊都變成了妖怪的棲地,即使剷除了也找不著曾經的回憶。
但是──不遠處就是母親跳落的斷崖了。
想到這件事,我不禁嘆了一口氣,至今還是不知道母親為什麼一句話也沒和我們說就離開了,或許她有說吧?有可能看見她跳崖太過衝擊所以忘記了。
我曾經想過,她難道不該怨恨狼妖嗎?那不就應該會怨恨我和日菜不是嗎?特別是看見只有新月才會變回人類的日菜,不是天天都會喚回她最討厭的記憶嗎?
我也想過,母親可能覺得我們流著妖怪的血,放生了……也不會那麼容易死去,所以也不管我們的死活,自己去死了吧。
我帶著燐子大人走到了那個斷崖,實在是相當陡峭,中間被霧氣擋住,看不見底,就連我也會害怕底下的模樣,直到現在才開始懷疑,母親跳下去是真的摔死了嗎?
「交給我吧……」
燐子大人像是看穿了我的疑惑,她抽出了一張護符,往上丟了以後,它就直直朝著崖底直衝而下,而我牽著她的另一隻手,和她一起看著護符穿越霧氣就消失了。
不過她還是繼續盯著,所以我也繼續凝視,沒有過太久,她就抬頭看向了我。
「嗯……是有盡頭的……我們下去吧……紗夜……」
「……好吧。」
問題是,要怎麼下去?
我想了一下,然後扛起了燐子大人。
「紗、紗夜……!?」
我的肩膀沒那麼寬,或許有點遺憾,不過還是好好把燐子大人扛在了肩上,她的兩隻腳稍微掙扎了一下,雙手握拳輕輕打了我的背,很快就放棄了掙扎。
一隻手扛著她,我拔出了一把刀,深呼吸了一口氣,不需要猶豫,我就這麼跳了下去。
「唔……!」
跳下去的瞬間,燐子大人抓緊了我的衣服,穿過了霧層後,也不知道距離底部還有多遠,我立刻將刀插入了岩壁裡。
「呃、」
生平第一次做這種事,抓不穩的力道讓我差點弄掉了燐子大人,嚇得我緊緊纏住了她的腰。
往下看了一眼,還有一大段距離,於是我踢了岩壁一腳讓刀子抽出來,又是一次的緊急下落。
穿過了霧層以後就缺少了光線,只有這時候能慶幸我是半妖,勉強能夠看見,在快跌落至谷底時再次把刀插進了壁面,緊張得都能聽見自己的心跳了。
確認可以安全著地,我又踢了壁面讓刀抽出,帶著燐子大人跳到了漆黑的地面,我感覺我踩到了不少骨頭。
「紗夜……放我下來……」
「感覺有點不安全,不──」
「沒事的……」
「……!」
周圍立刻明亮了起來,是因為從地上冒出了不少青色火焰,果不其然,都是白骨,不只人類的,各種生物都不小心摔落到了這裡。
這些青色火焰……燐火,慢慢聚到了一起,是聚到了燐子大人的面前,像是有話想和她說。
我把燐子大人放到地上,她立刻就蹲了下來,我站在她背後看著這些燐火,她伸出了雙手與火觸碰後,一個一個化成了白色光點向上,穿越了霧層,反而讓這個充滿屍骨的斷崖溫暖了起來。
反正我不能和鬼火溝通,我往其他地方望了過去,這裡,有具白骨是母親的吧。
如果能鎖定的話,想帶回去好好給她弄一個墳墓──
「那是……」
悠悠的火光中,我認出了動物的殘骸,是狼。
我猶豫著要不要走過去,環視了一下周圍覺得應該不會有危險,看著地面避開這些白骨,每和她拉開一點距離,我就感到了一點不安,這些日子以來,還不曾和她分開太遠。
我忍不住回頭看了她一眼,她在青色火光之中,看起來相當優美,讓我忘記了前行,直到她也轉頭看我,我下意識別過視線,繼續往那個狼骨走了過去。
「……!?」
有一個燐火跟在我腳邊,幫我照耀了地面,待我看見地面上的東西,我錯愕地忘記了要思考。
我無力地跪了下來,什麼也說不出口。
那是被排得相當整齊的狼骨、還有一副人的白骨,旁邊甚至在地上有很深的劃痕,雖然已經有點模糊了,但確實寫了幾個字──姊姊,這是爸爸跟媽媽哦。
是日菜。
父親和母親……?
「紗夜……?」
燐子大人走了過來,剛才跟在我腳邊的燐火往她那邊靠了過去,她也蹲了下來。
「這是……」
燐子大人剛蹲下來,從狼骨身上就冒出了另一個青色火焰,我不得不又張著嘴說不出話。
然而下一秒,火焰卻飛快朝我襲來,我來不及躲開就只伸出雙手擋住了臉,但是它確實穿過了我的頭,我忽然不知道怎麼呼吸,痛苦地朝旁邊倒了過去。
「紗夜……!」
我伸出了一隻手對她示意我沒事,我不是因為這個鬼火而痛苦,而是浮現在我腦裡的畫面──
母親害羞地和一個男人牽手走在一起,那是妖怪,是狼妖,他們還擁抱、還……接吻,不久後母親懷孕了,又不久後生下了我們,但是那個男人已經不見了,母親的笑容從那天開始變得有些惆悵。
我和日菜年幼無知的時候,母親除了餵養我們,還天天在外尋找著什麼,甚至村莊受到襲擊時,她不是先帶著我們逃命,而是與帶頭的那隻狼妖對話,那隻狼妖長得與父親神似,但我知道那不是父親,他一臉嘲諷地數落母親,然後就讓狼妖們破壞村莊,母親才急急忙忙回去帶走了我和日菜。
這是我沒有印象的事。
後來幾次的襲擊,也都是同一個人,曾經我確實以為那就是我的生父……
最後一次的襲擊,那個人告訴母親,父親早就死了,告訴了她地點──這個斷崖,母親像是瘋了一樣,她不相信,所以她就丟下我們,跳下來了。
我躺在地上看著頂端的白霧層,覺得意識有點迷茫。
「紗夜……還好嗎……?」
然後我的視線就被燐子大人的臉佔據,我不知道我在做什麼,我竟然伸手將她按了下來,嘴唇差一點碰到的瞬間,我嚇得放開她並踢了兩步後退坐了起來。
我壓了壓我的額頭,還不太能消化剛才直接浮現在腦裡的畫面,下意識往日菜寫在地上的字看了過去,不禁納悶她是怎麼……知道的?
「燐子大人……這是我母親和父親的靈魂碎片嗎?」
燐火還在一旁飄著,遲遲沒有化作白色光點向上消逝,她的目光也集中在燐火上面,悠悠的光影在她瞳孔裡打轉。
「嗯……看來是的……太好了呢……紗夜……」
「我……」
不曉得究竟該當成好事還是壞事。
搞錯了一直以來怨恨的對象,但又沒有錯,可恨的仍然是狼妖,只是不是我父親罷了。
就像我和日菜,那是──父親的雙胞胎弟弟。
所以父親和母親是相愛的,根本不是村人們說的那樣,那父親的弟弟又為何要來破壞我們的家園?等等……日菜,日菜找到了父母的遺骸,她又去哪裡了?我沒什麼好預感,卻也沒有那麼擔心她,論妖力,我都還不足她在滿月時的二分之一。
「燐子大人,我想把他們帶上去……」
「嗯……帶回去讓他們安息吧……」
日菜把他們的骸骨排好留在這裡還寫了字給我,恐怕就是覺得有一天我也會來到這裡尋找母親吧?所以她沒有先擅自帶走,留給了我。
還好我的身體還有用布條纏著胸,我把上衣脫了下來,把骨骸用衣服包住交給了燐子大人,接著我將她背了起來,讓她纏在我身上,我抽出了兩把刀當作攀爬的工具,變不了狼的我只能用這麼原始的方法向上爬了。
不斷向上爬的途中,剛才所見的父母的遭遇又一段一段浮了出來,我最後反覆回想的卻只剩下母親與父親牽著手走在一起的畫面,那害臊的心情都感染了我,又是一股毛躁的感覺,令人有點煩悶。
我能和燐子大人手牽手,卻無法像母親一樣,在臉上坦率表露自己的心意。
人和妖當然是能夠相愛的……人和半妖肯定也是能相愛的吧?
但是我是女子之身,燐子大人也是,不會有結果的,不能相愛的,我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肯定就是有瑕疵的半妖,並不是我打從心底討厭妖怪之血才讓我成為了滿月之夜才會顯現妖力的半妖,而是我只是殘次品。
像個半妖的時候甚至會無法控制自己,若不是我十幾年來辛勤鍛鍊刀法,否則我就是毫無用武之地、又被妖怪和人類討厭的半妖罷了。
好笑。
想要和燐子大人相愛?自以為是也有個限度吧,燐子大人即使不討厭我,又怎麼會愛上我呢?
人類的壽命是有限的,就算沒有因為戰亂受傷,有一天,大限到了,她終究會死去,不曉得她會變成什麼模樣,而我依然是我現在的模樣,要是她或我因為貪念想要永遠待在一起,想要尋找辦法,那就是妖怪的「惡」了。
明知永遠走不到一起,那又何必……
「紗夜……累了吧……?」
終於帶著燐子大人回到上面,手臂痠得讓我一把她放下來就躺在了地上休息。
我對她搖了搖頭,喘著氣又爬了起來,還要去給父母找一個合適的地方安葬呢。
如果是像這樣死在一起──我又該如何死去才好。
11
安葬了父母以後,燐子大人召喚出的燐火,仍然沒讓他們安息,遲遲不消去,也不會化作光點升天,所以我們還是得往狼妖的棲身之地前進,我的復仇也不會因為知道父親是好人就中斷,我依然討厭妖怪,目標也只是變成了我的「叔叔」罷了。
他破壞我們居住過的村子、濫殺無辜,甚至原先就是名聲相當不好的狼妖,即使生下的我跟日菜是和人類相愛的結晶,就因為是狼妖,我們哪裡也無法融入,過去就作惡多端,現在也沒有改善的跡象,我想要消滅他們的心情,是不會改變的,父母也是因為這樣無法安寧吧。
這一路上,我和燐子大人剷除了無數妖怪,卻沒有真正遇過狼妖,現在直直向北──
「……!」
就在一個不會有人煙的漆黑樹林裡,我總算聞到了同類的味道,不過只有一匹。
我有點緊張地立刻伸手護住燐子大人,那狼妖不斷移動,我才發現還有另外一個氣息,也是妖怪──他們在廝殺。
緊接著就是大樹倒落的聲音,看來場面十分激烈,我並不打算袖手旁觀,那可是狼妖,我們跋涉了這麼久,遇到的第一隻,我怎麼可能會放過他!
我向燐子大人解釋了以後,我們就加快腳步靠近了他們,聽見森林裡發出了妖怪的嘶吼後,確定方向就看見了兩隻妖怪的影子──也是兩名女妖怪,和那隻狼妖廝殺的對象看起來像是貓妖。
我不知道誰好誰壞,但是這樣大肆破壞樹林的妖怪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我立刻拔出了刀,燐子大人也躲在遠處提起了箭矢,我二話不說便殺了出去。
「哈……!?」
她們對我突然的到訪很吃驚一樣,在激烈的廝殺中完全沒注意到我的靠近,我揮下的刀被狼妖用她鋒利的爪子擋了下來,她也一臉錯愕。
「做什麼……?」
然而她的語氣並不像是激烈戰鬥過後的兇猛,倒是有點平靜又生氣地詢問我。
那隻貓妖已經向後退了好幾步,即使我砍的是她的敵人,她的敵意竟然也是對著我的?
「做什麼?等我先把妳解決了再告訴妳!」
不管她是什麼,只要是狼妖,就有點可恨,我又迅速展開了攻勢,她急著向後逃竄,燐子大人射出的箭矢嚇了她一跳,擁有神力的武器可是最傷妖怪的,箭矢劃破了她的衣服,在她的肚皮上劃開了一道淺痕,即使是這樣也讓她痛得退後就跌在了地上。
我立刻向前將兩把刀的刀鋒都對著她,她咬牙瞪著我卻沒有要逃跑的意思,還以為她要安分了,卻是朝我撲了過來,真正的狼妖使出的力氣也令我反應不及,瞬間就被反轉,我交叉我的刀刃擋住她的攻擊卻也倒在了地上。
不過就是個沒有武器的狼妖!
我用腳狠狠踢了她剛才的傷口,她吃痛地吼了一聲,我瞄準了她的手臂就要狠狠砍下──
「友希那!」
「什麼!?」
剛剛那隻貓妖竟然衝了過來打掉了我的刀,死命護在狼妖的面前。
「妳做什麼啊!聞起來分明是友希那的同族!就和人類的巫女二話不說攻擊過來!?」
黑髮的貓妖抱著那隻狼妖,我一時沒有理解她的行為,就是有點錯愕,他們剛才不是還激烈廝殺到附近的樹都被她們砍倒了嗎?
「妳看起來是有話要問我吧……」
被燐子大人的箭矢弄傷的狼妖依然抱著她的肚子,被神力所傷的地方是不會那麼快止血的,她看起來有點痛苦,這時候對我卻沒什麼敵意。
我竟然對這樣的場面感到有點抱歉,明明是痛恨妖怪、更痛恨狼妖的,而我卻也把刀收了回去。
就如她所說,我不問不可,但當我要問的時候,我看見貓妖把狼妖的衣服掀起來開始舔拭她的傷口,又是一次錯愕,還忍不住退了一步。
「蘭……停、停停,妳的舌頭帶刺……」
接著我又看見狼妖紅著臉把貓妖推開,貓妖雖然看起來生氣,表情卻很擔心她一樣。
什麼跟什麼?
「紗夜……她們不太一樣……」
燐子大人走了過來,恐怕是因為我至少還有妖怪的氣味,她們一看見巫女就警戒了起來,直到她把弓箭背回了背上。
「算了,那就回答我,狼妖的棲身之地在哪裡?我要消滅他們,一個也不留。」
我忍不住又將刀抽了出來對著她們兩人,貓妖對我是很有敵意,狼妖倒是面無表情地對我眨了眨眼。
「半妖,難道妳是上一代族長的另一個孩子嗎?」
這隻被稱作友希那的狼妖說出「半妖」,是沒有任何藐視的感覺,但我的眉角還是挑了起來。
「……上一代族長?」
「跟妳很像的另一個半妖,被關起來了。」
「……!」
她就像在說著別人家的事情語氣平淡,我握著刀的手動搖了起來,她們也沒有要趁虛而入的打算。
「勸妳放棄吧,也不要過去,我不知道她為什麼一出現就被關起來,但是跟族長想恢復妖力肯定有關係。」
她說的也不像是圈套,是很鄭重地在勸我,不過她說的話反而讓我更想過去了。
「告訴我!在哪裡!」
「妳怎麼還拿刀指著我們啊!」
我握緊了刀柄,日菜被關起來了,沒想到要遨遊世界的她是來到了狼妖的領地被關起來了,我怎麼可能無動於衷。
「……我勸過妳了。」
她似乎有點不滿,像是在瞪我一樣,不過最後還是告訴了我地點,我選擇放過了她們,讓我自己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不管是她們對燐子大人並沒有敵意、還是兩個不同種族的妖怪原以為是在廝殺卻是……還有意外地能夠溝通。
反正知道了日菜的下落,我有點著急了起來,我甚至沒有去懷疑這件事的真偽,也沒讓她帶我過去,就是直接放走了她們,我也不曉得為什麼。
直到燐子大人在她們的身影消失了以後,和我說了一句──
「她們……是相愛的呢……」
我停下了腳步,卻沒有看向燐子大人,心跳的感覺很怪異,我想我是明白了什麼,然後又邁出了步伐。
等我替父母報了仇,我也要告訴燐子大人,我──
12
離開生活了十幾年的村莊,已經度過了三次滿月,也即將抵達紗夜想去的地方……
狼妖棲息在一座山谷裡,雖然沒有從名為友希那的狼妖那裡打聽到近幾年發生的事情,但是這一路上都沒有遇到狼妖、也沒有聽見受到狼妖迫害的消息……我想跟她勸告紗夜的事情有點關係。
而且那隻狼妖,面對紗夜應該不會毫無還擊之力……我能感受到,是她的力量被剝奪了,至少一半的妖力,我想她應該是……被狼族流放了,我們看見她和貓妖大打出手,只是在玩耍而已呢。
綜合這些小線索,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現任狼妖族長,失去了力量,並且和紗夜的父母親有關係,所以她才會勸紗夜不要靠近吧。
「燐子大人,這一切結束了的話,我有話想和妳說。」
再經過一個山丘,我們就要抵達目的地了,紗夜卻忽然停下了腳步向我開口。
「嗯……我很期待……」
我想我知道她要對我說什麼……我也想和她說。
她主動牽起了我的手,明明肯定是想著要早點闖進去,紗夜卻放慢了速度,好像在害怕我們無法像現在這樣走出來一樣……我忍不住扣緊了她的手指,確實,是有點害怕的呢……
「有我在……妳也在……」
「……是呢。」
她也握緊了我的手,好像只要她在身邊,就無所畏懼了……在提出要和紗夜出來以前,我也沒有什麼真正害怕的事物。
或許害怕病痛……但那也只是人生的一環,總會遇到的吧?就和父母親一樣……他們離開的時候,也只是感到了寂寞呢。
如果紗夜離開了……我不敢去想。
「燐子大人,妳找一個合適的地方,設下結界,從那裡協助我就好了吧。」
「這樣……」
「燐子大人的武器是弓箭,這樣是最好的了。」
「我……明白了……」
我沒有辦法反駁紗夜……畢竟就是這樣,拿著弓的我,要是被狼群包圍,性命會就這麼沒了。
「紗夜……拿著這個……」
分別前,我將一張符咒交給了紗夜,她有點疑惑地收下了,只是我想了想又把它抽了回來。
「燐子大人?」
我靠近紗夜,把她的衣服掀了起來,盯著她纏起來的胸,決定把符咒往裡面塞。
「燐子大人!?」
紗夜緊張地退了一步並抱住了胸,我想她並不是因為被我碰到而害羞……只是怕符咒從裡面滑出來,所以還順便自己調整了一下。
「想保護……紗夜最重要的地方……」
伸手按住了她的胸口,雖然其他地方受重傷也會致命的……還是想保護好她的心,不要被妖怪所擁有的惡同化了。
「嗯。」
在離去前,紗夜對我笑了一下,像是在對我說著她會回來的……我卻只有不好的預感。
希望……不會用上那張符咒才好。
13
我緊張地將手心抵在兩把刀的刀柄上走進了狼妖味道濃厚的山谷,山壁被他們挖得坑坑洞洞,我已經聽見了狼群的聲音,有幾雙眼睛在不遠處虎視眈眈,我倒是慶幸他們沒有立刻衝出來。
第一個出現在我面前的是外貌用看的就明白相當作惡多端的狼妖,他似乎沒有要把談話的餘地留給我,伸出爪子就朝我跳了過來,我趕緊抽出一把刀擋住了他的攻擊,在他揮出另一隻手之前我也反抽出了第二把刀砍過去。
「哈啊……!」
他的爪子相當堅硬,和我的刀子相砍只發出了碰撞的聲音,完全沒有砍傷的手感。
刀對我來說不過是輔助工具,我佯裝要朝他的頭揮去,他伸手過來抵擋時我又將另一把插進了他的腳掌,在他吃痛的瞬間我稍微側過頭,箭矢如風一般迅速刺穿了他的眼睛。
「啊啊啊……!」
燐子大人的神力對妖怪來說相當惡毒,他的臉立即燒了起來,我拔回刀,毫不留情地砍下了他的頭。
人頭落地之時他的身體也跪了下來,這樣的宣戰可夠了吧?
「日菜──!」
山谷裡充滿了我的回音,我聽見了其他狼嚎,他們就像在試圖掩蓋日菜的回應一樣,但我還是聽見了我最熟悉的嗓音。
然而有點距離。
眨個眼,我就被大大小小的狼妖包圍了,他們每一個都面目猙獰,稍微壓低身子蓄勢待發,這麼多人當對手我也明白我肯定應付不過來──
「哈、哈、哈!竟然真的自己來了!」
這道聲音出現的時候,所有的狼妖都往同一個方向跪了下來,只有我握著兩把刀擺好了架式。
這道聲音,是烙印在腦裡的,可恨的聲音。
「日菜!?」
「姊姊!唔……!」
他在我面前現身的時候,還順便帶著被綁住手腳的日菜,就把她拖在地上慢悠悠走了過來,渾身都破破爛爛的。
我才不管這個最可恨的狼妖想和我說什麼,我二話不說就衝了出去,揮著雙刀阻止其他狼妖靠近我,卻還是被劃傷了手臂,而他一臉嘲諷地俯視著我。
燐子大人的箭矢射了過來,狼妖們紛紛退開,然而我也到達不了他那裡,想著把刀丟過去割開日菜的繩子,卻被他一手給揮開了。
我其實是知道的,我自不量力,就憑一個半妖和一個巫女闖進狼妖的大本營?
才剛開局就只剩下一把刀的我,狼妖們紛紛見獵心喜,開始撲了上來,我只好又轉身向他們反擊,一把刀終究抵擋不過多人的攻擊,我的衣服不斷被抓破,鮮紅的血飛濺了出來,燐子大人的箭矢也被他們閃過,痛覺令我有些抓不緊刀柄,聽見了日菜掙扎的聲音,我便咬緊了牙關。
如果都會受傷,那我還不如直接去到日菜身邊──
「姊姊……!」
「哈啊……!」
背後被狠狠抓了一痕,被人捉住了腳腕、小腿跌在了地上,而那個人卻只是奸詐地笑著。
不顧傷口的疼痛,我奮力轉過身揮了他們一刀,三根箭矢帶著符咒從遠處飛了過來,射中了其中一隻引開了他們的注意力,我趕緊跳起來衝向日菜,狼妖族長──我們的叔叔,就只是冷眼盯著我,什麼也沒做。
拖著受傷的手臂和雙腳來到了日菜身邊,我不明白,他是在可憐我們嗎?還是想著要讓我們覺得獲救了再狠狠殺過來?他竟然放任我割開綁住日菜的繩子。
「姊姊!」
身上也滿是傷口的日菜避開我的新傷口抱了過來,我往族長瞪了過去,想起了那個友希那說的話。
燐子大人的箭射了過來,卻被他一手就揮掉了。
他瞄了一眼燐子大人的方向,又轉回頭盯著我,接著他的體型忽然變成了兩倍大,就像站著的狼一般。
「看來妳不想聽,我也用不著說那麼多了。」
「唔……!」
我來不及躲開,就被他的大掌掐住了脖子上提,日菜無力抓著我,她便跌到了地面。
我也伸出了狼爪,和刀一起不斷朝他的手臂撕劃,卻連點皮肉傷都無法造成,我使盡了腹部的力氣抬起腳踢他想要掙扎,他更是把我向上提,他的身體也還在逐漸增大。
「做什……咳、啊哈、」
我的脖子被他勒緊,他是不打算說話,也不打算讓我說話,我只能瞪著他,要不能呼吸了。
「妳們愚蠢的父親在妳們出生前早就死了,那個廢物女人是怎麼辦到的……?」
「哈……啊……?」
他的另一隻手漸漸往後縮了過去,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問我,我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快要睜不開的眼睛看見的是手的殘影──
直穿我的心臟……
「呃、咳……」
「姊姊──!」
日菜的高分貝尖叫也穿透了我的耳膜,身體的熱源在流失,我的眼前一片黑,傷口都漸漸不痛了。
啊……就這麼輕易地死去了……
但是我卻很快又睜開了眼睛。
我就站在地上,旁邊是龐然大物──狼妖族長,我的上方有血流不斷滴落,我不敢置信地瞪大雙眼,我顫抖的手撫上了胸口,除了不再有痛覺……本該在那裡的東西也不見了,不好的預感令我全身發冷,沒有勇氣抬頭──
「啊……啊啊……」
雙手怎麼樣也止不住顫抖,我想抬起來遮住眼睛,視線卻先向上了。
「啊……啊啊啊……!」
白色的上衣被染成了和下衣一樣的紅色,甚至更紅──我崩潰地跪了下來,她的身體卻被甩了出去。
「你做什麼啊啊啊啊啊啊──!」
我奮不顧身地衝了出去,抱住了燐子大人,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我彷彿自己的呼吸也停止了,我著急地起身看看懷裡的她。
「燐子……大人……燐子大人……啊……啊啊……燐……子……為什麼……」
她的血也沾滿了我的衣服,手掌碰到的溫度不斷下降,她不願為我睜開眼睛,斗大的淚水立刻沾滿了我的臉,我的手顫抖不停,我不知道我該碰她哪裡,只覺得自己的心也要沒了。
「燐子……燐子……不要、不要……不要這樣……」
她的血浸染了我的下衣、土地,充滿魔力的味道覆蓋了狼妖的山谷,我的牙隱隱作痛,卻只能張著嘴泣不成聲,我也不會呼吸了。
「哈啊……哈、哈……!?」
想割破自己的手腕把血都分給她,卻從她的胸口冒出了青色火焰,淚水一下模糊我的視線,又讓我清醒,我看著火焰緩緩上升,開始環繞住我。
「燐子大人……?」
我也跟著發冷的手感受到了火焰的溫暖,我彷彿看見燐子大人睜開了眼睛。
然而下一刻火焰直衝我胸口──
「啊啊……!」
一團、兩團、三團,像是實體一樣衝撞我,我被向後擊飛,全身像是燒了起來灼熱得讓我在地上打滾。
「哈……妳這傢伙!」
被我遺忘的人趁著這時候衝了過來,我根本顧不及他的腳掌就要往我踩下──
「什麼!?」
有一股力量從胸口向全身四處湧出,比滿月之夜還要霸道,我只是輕輕一推就將他掀了過去。
我感覺自己變成了狼,力量源源不絕,但我明白這不是我自己的力量,是父親、些微的母親、燐子大人……還有?
「妳這傢伙啊啊啊──!」
他忽然暴走似地往我衝了過來,我不曉得哪裡來的自信,正面迎擊了他,明明方才刀劍不入的表層,卻能輕易被我現在的狼爪劃傷。
那我還不殺了他!
「父親、母親、日菜……還有燐子大人……你膽敢……!」
「哈啊!咳啊、妳……」
他被我撞到了陡峭的壁面上,被挖成坑坑洞洞的山壁立刻塌落,我伸出狼爪朝他身體裡刺了進去,也給他深深埋進了山壁,一擊、兩擊、三擊,整個山谷都為了我顫動。
我恨死他了,險些殺了我全家……殺了燐子大人……!
「狼妖就不該存在!」
隨著爪子抽出,他的血也噴濺了出來,我又一次要朝他心口刺去──
「哈!妳使用狼妖的力量,一半還是我的力量、妳父親的力量!竟然說著這種話,那妳也該死吧──!」
他的爪子也朝我整個左肩刺了過來。
「咳呃、燐子大人不在了,我當然也用不著活了!」
我的體型小他太多了,我雙腳踩著他的身體,雙手狠狠刺進了他的胸口,要把皮掀起來,聽見了他痛苦的哀鳴,他也捏住了我的雙肩,想使我不能施力,我就要把他的肋骨扳起來──
「啊啊啊……!」
力氣忽然開始向外流失,不是因為他造成的傷害,但卻也因此讓我痛得鬆開了手,像是體內那股力量不打算讓我殺了他一樣。
他趁著這個機會把我甩開,一拳狠狠揍飛了我,我摔到地上的同時他也跳了過來。
「哈哈哈……!妳這個生來就有瑕疵的半妖,拿到了妳爹的力量!我的力量!但怎麼可能殺得了我!他可是一點都不想殺了我!」
「什……咳咳、咳咳咳……」
忍著疼痛我趕緊爬了起來,沒有多餘的體力可以思考他說的話,想到燐子大人,我的心就痛得像被撕裂一樣,喘不了氣。
「燐子大人……」
青色的火光從我胸口冒了出來,我的淚水也如同血液一般滾燙,壓也壓不住即將離開我身體逐漸往他胸口飛去的燐火,直到我發現那不是燐子大人。
「這樣一來,我的力量就回到我身上了!哈哈哈……什麼!?」
「咳、咳咳……?」
體力流失讓我再也爬不起來,只能稍微抬起頭,我看著他苦痛地不斷往後退,伸手要摀住被我切開的胸口,但是他的傷口卻在復元──
一道黑影從我眼角閃了過去,我快要睜不開眼睛,但是當我發現那是日菜的時候,我奮力撐起了自己的身子。
「日、日菜……!」
「爸爸媽媽確實一點都不想殺了你,但你殺了他們,我當然也要把你殺了──!」
日菜的手刺穿了他的心臟,周圍的空氣瞬間停止了流動,其他狼妖們哀號了起來,狼群也衝了出來。
他要伸手把日菜捏碎時,日菜把手拔了出來迅速跳到了我身邊,我們看著他仰天長嘯,被日菜刺穿的胸口發出了燐火的光芒,他就像要崩壞一樣不斷顫動,五官全部揪在了一起,雙手著地的時候甚至造成了山谷的地震。
「爸爸媽媽雖然不想要殺了你,連跟人類的和平都辦不到,他們想要狼妖一族永遠消失!」
日菜在晃動的地面上將我扶了起來,山壁崩塌的巨響不曉得有沒有蓋過她的聲音,但我總算明白了這麼多年的恩怨是為了什麼。
父親恐怕是想要和人類和平共處,甚至和母親相愛了,當時的他是狼妖族長,這個行為肯定受到了斥責,群起反抗,父親為了鎮壓他們奪走了叔叔一半的妖力,封印在了他們和我身上──所以我的妖力,也是受到壓制的……父親可能不知道,母親生的是雙胞胎。
然而父親還是因為各種狡猾的辦法,被推落那個斷崖死了吧。
感受到自己的生命也所剩無幾,已經都算了……
他就像被填滿了火藥一樣準備爆炸,父母親最後的心願是消滅狼妖的存在所以當時他們才遲遲沒有升天……他們並不是不想殺了他,只是不想髒了我的手,父親不曉得我們是雙胞胎,所以日菜沒有受到牽制。
山谷即將崩塌,地面上出現了又深還延伸至遠處的裂痕,黑色的裂縫裡都迸出了綠光,彷彿是從地獄出來抓人的一樣,沒有一個狼妖或狼逃得出去。
「日菜……我想去燐子大人那裡……」
燐子大人還安好地躺在那裡,她躺的地面不過稍微隆了起來,日菜立刻背著我帶我跳了過去。
她本來想連燐子大人也一起抱起來帶我們離開這裡,但是我制止了她,她只能有點擔心地把我放在了燐子大人身邊。
「要消滅狼妖的話,我們也是……但是妳可以……活下去,日菜……」
我用盡最後的力氣伸手抱住了燐子大人冰冷的軀體,擠出了剩下的幾句話。
「嗯,不要,我要在這裡保護姊姊。」
我沒有回應她的力氣,只是感受到了她張開雙臂擋在我和燐子大人旁邊抵擋落石。
我像是拖著巨石一樣花了很大的力氣才把手放到了她的臉頰上,用手肘將身體稍微撐了起來,看著她蒼白卻祥和的表情。
眼淚滴到了她的睫毛、臉頰、嘴邊,我擦去了她唇上的水滴,小心翼翼不要去傷害到她,把身體壓了下來,輕輕觸碰她冰冷的嘴唇。
燐子大人……我喜歡妳啊……
連這一句話,都沒能告訴她。
為什麼這麼傻呢……
不能同生,但是連心意都未傳達的同死又有什麼意義……
如果有來世,我還要和妳說一次──
地上的裂縫擴大了,我們最後陷入了深淵。
14
今天又是和平常一樣一成不變的日子……彈鋼琴、玩線上遊戲、做衣服,複習學校作業,但是我也很滿意……
即使想要踏出去,又想要縮在自己的小世界,害怕和別人接觸……一路這樣走過來好像也沒有什麼問題,所以一直沒嘗試要踏出去。
直到在線上遊戲裡,終於交到了朋友,她把我帶了出去,甚至連我都想參加樂團,難得努力了起來……
樂團裡,有一個人,是我的同班同學,冰川紗夜,只是……好奇怪。
「白金同學?怎麼了嗎?」
她發現我盯著她的時候就轉過來問了我,我有點慌張地移開了視線,對她搖了搖頭。
「應、應該不是我的臉上有什麼吧?」
結果冰川同學在我搖頭以後,還是有點在意,甚至是靠了過來,讓我開始不知所措。
「不、不是的……」
我不是討厭她、也不是害怕她,只是她靠這麼近,我發現我會害羞,急急忙忙地又搖了頭並甩了甩手。
「只是覺得……」
不回答的話,冰川同學會繼續在意,所以我想著還是告訴她好了……
「好像……做了跟冰川同學有關的夢……」
「原來是這樣啊,昨天嗎?」
冰川同學接受了這個答案,還繼續著這個話題,我又一次對她搖了搖頭。
「很久很久以前吧……畢竟……跟冰川同學……同校第二年了……」
「說的也是呢,只是突然想到奇怪的畫面了嗎?白金同學做的夢,會令人有點好奇……」
「玩、玩遊戲的夢……還滿常做的……」
「打遊戲要適度喔。」
「嗯……」
練習時間到了,冰川同學就沒有再繼續問了,我看著她走回吉他手的站位,在友希那同學開口以前,不禁凝視冰川同學的背影。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就很安心。
『燐子大人……』
「……!?」
像是冰川同學的嗓音直接在我腦海裡呼喚我,我嚇了一跳。
「燐子?」
「欸?啊……對不起……」
錯過了友希那同學的指令,我很不好意思地向她道歉,立刻就忘了剛剛的聲音,按下了琴鍵。
琴鍵的位置閉上眼也明白……所以我忍不住抬頭又一次看向了冰川同學,她和今井同學一樣,彈著樂器的背影,都是長髮跟著飄逸的優雅感覺。
「……?」
明明連體育課都不一定會看見冰川同學綁馬尾……卻覺得她綁馬尾的身姿,比較常見。
我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就和冰川同學說過話……但卻不是小孩子的模樣,果然……是夢吧?
我想不起來是什麼夢,只是想著要去想起來……視線就模糊了。
「燐燐!?」
因為哭泣所以身體也不自覺顫抖,彈錯了音,都還沒能補救,就被小亞子叫了名字……
「燐子!?」
「白金同學!?」
大家的演奏也都停了下來,全部的人忽然都圍過來關心我,而我卻只能抬起手擦掉眼淚又摀住臉。
為什麼呢……好想哭……雖然已經哭了……
「我……」
想和大家說對不起,抬起頭第一個對上的雙眼是冰川同學……視線又模糊了起來。
沒有稜角的視野裡看見的是模模糊糊的身影,綁著馬尾穿著白色衣服的冰川同學……
「對不起……」
我止不住悲傷的感覺,向大家道歉,說我今天不能繼續參加練習……
眨了眨眼讓眼淚都流出來,看見的是大家擔心的表情,在看見冰川同學憂心忡忡的表情後,就又染濕了眼眶。
「我去……廁所……!」
不知道怎麼和大家解釋,我只好逃出錄音室……跑進廁所躲了起來。
又跑又哭,在廁所對著紙捲蹲下來的時候很痛苦地喘著氣,胸口好像要被撕裂一般疼痛……
「紗夜……欸?」
紗夜……?
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這麼自然而然地呼喚了冰川同學的名字,睜開眼睛凝視自己的雙手,視線又一次模糊,淚水滴在了手心,我……
「紗夜……」
宛如夢境一般,卻又那麼真實,在我的腦海裡回放著……我完全沒有經歷過的事情。
可能是遊戲玩多了,可能是也喜歡小亞子那樣的作風……很自然地,就相信了那是我的前世記憶。
「啊……」
想起來了……也不能怎麼樣呢。
前一世的紗夜是紗夜……這一世的冰川同學……就是冰川同學。
15
白金燐子,直到初次與她面對面之前,我知道她是我的同學,但我並沒有太在意。
直到她也說了要來參加樂團的時候,我才覺得好像似曾相識,並不是因為我見過她所以似曾相識,而是記憶的深處,好像有什麼……
或許我們小時候,在哪裡遇到過?的那一種熟悉感。
可能也只是錯覺,畢竟白金同學並沒有對我表示什麼,雖然她有說好像有夢到我過……我想想我是不是也只是夢過她呢?畢竟是同一間學校的同班同學,有印象的人臉出現在夢裡的角落,也很正常。
白金同學是一個很厲害的人,不僅在她的音樂專業上,在別的技能上也是讓人嘆為觀止,學業成績也是前面數一數二,這不是努力的人,什麼才是努力的人?
就像敬佩湊同學一樣,我也敬佩她,只是她總是一副沒有自信的模樣,所以我很想幫上她的忙。
那一天她在錄音室裡突然哭了起來,我們都不知道她怎麼了,她跑進了廁所,過一陣子回來,好像已經沒事了,是一張看開了的表情,我覺得她有點刻意避開看我的眼……胸口隱隱作痛,我想或許是因為感覺自己不被信任吧。
──我這麼想,是不是想太多了?
白金同學,本來就很不太會看著別人的眼睛。
所以我若是被她盯著看的話,會很難為情的吧。
不知道為什麼,在腦裡想像白金同學的模樣,心情會很好,也有點複雜。
我好像曾經看見過她坦率地看著我的眼睛微笑的模樣,卻對不上任何一個記憶片段。
笑起來的白金同學……很好看的。
「真奇怪呢……」
我啊。
有一種在弓道社見過白金同學的錯覺,但是她並沒有來過。
可能真的只是因為同校吧,白金同學一年級時成績就很好,我把她記住也是理所當然的吧?還是圖書館委員。
反正也不是什麼困擾到我的事情,我只是想好好支持她罷了,白金同學既然都踏出了一步參加了樂團,為了幫助我們音樂的昇華,不管怎麼樣我都會想拉她一把的。
學校放學,該辦的事情也辦完以後,如果有我們的團練,我會找她一起去錄音室,不會想各自去。
白金同學總是走一走就變成了走在我後面,我會再放慢腳步走回她身邊,她又會意識到自己變慢了,會稍微再加快腳步。
我覺得我走回她身邊,會讓她感到很抱歉,所以只剩一段路的時候我就沒這麼做了。
走到一半,感到書包裡的手機在震動,於是我一邊走一邊拉開書包拿出了手機,發現是母親打來的,我趕緊接了起來,只是讓我回家的時候去買點東西而已,立刻就結束了通話。
想轉身和白金同學道歉說我就這麼擅自接起了手機,卻在轉身的瞬間和伸出手的她撞到了一起,彷彿像是我把她的手打掉的一樣,我緊張地用另外一隻手捉住了她的手腕。
「冰、冰川同學……東西從書包裡掉了出來……」
「抱、抱歉,謝謝妳,白金同學。」
接過了她手裡的東西並放回了書包,我就站著和她面對面,剛剛握住她手腕的感覺,讓我有點浮躁。
「冰川同學……?」
白金同學困惑地看向了我的眼睛,難得和她四目相交,我彷彿看見了幻影重疊在她身上一般,頭痛了起來,不自主就往旁邊跌了一步,捏了捏眉心。
「冰川同學……還好嗎……?」
我讓白金同學擔心了,正想揮揮手和她說我沒事的時候,我的手掌被她握住了。
我放開了捏住眉心的手,有些不可思議地盯著她的臉,好像要哭出來一般。
「……白金同學?」
可能也只是錯覺,她對我笑了,放開了我的手,我卻下意識抓了回來,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了發不出聲音。
『我也會……保護妳的……』
白金同學明明沒有開口,我卻聽見了她的聲音。
好像是好久好久以前,曾經聽到她對我這麼說。
「沒事嗎……?」
但是她本人只是擔心剛才的我,我小聲對她說了沒事就放開了她的手。
我比她早一步進到了錄音室,我們之間一直保持沉默,我抿著嘴唇調整我的吉他,頭也不敢抬,背後是白金同學彈琴的聲音。
如果剛剛和她說我腦裡浮現了白金同學穿巫女服的樣子,不曉得她會怎麼看待我。
如果剛剛和她說,我好像也做了一場和白金同學到處冒險的夢,不曉得她會不會反過來笑我上次還說她玩太多遊戲。
如果剛剛和她說──我一直有一句話,想告訴她,她會不會對我說她也很期待……
我這是怎麼了?
「嗚……」
抓緊了吉他,沒能空出手來擦去自己的淚水。
「冰川同學……?」
壓不住啜泣的顫抖,白金同學立刻就發現了我的異常,我背對著她用力搖頭,假裝要去外面裝水,趕緊起身去書包拿了水瓶就走出了錄音室。
我把門關上,站在門前握著門把,眼淚就開始止不住了。
我只是,想起自己曾經做了一場很悲傷的夢罷了吧。
真是……很有趣的夢……
16
明明只是沒有根據的前世記憶……可能還只是我的想像、我的一場夢,結果還是喜歡上了冰川同學。
她就好像是紗夜……紗夜就好像是她……一模一樣的。
夢裡的我為什麼,知道我們互相喜歡卻沒有說出口呢……我不知道,但是現在更開不了口呢。
每一次和她一起去錄音室,我總是想著偷偷牽起她的手……只是我做不到,不曉得怎麼辦,所以難過地從她身邊退了開來,冰川同學卻總是會走回我身邊……
就算她不記得、這場夢都是假的也好……可不可以,喜歡現在的彼此呢?
可能這才是……美夢吧。
17
我很難得看著白金同學的背影,每一次站在她背後,我總是忍不住再靠近一點,想伸出雙手從後面抱住她。
明明也不是真的那麼近,聞到了她的髮香就下意識屏住了呼吸,又緩緩向後退開。
一次也好,得逞一次再和白金同學道歉也好吧。
或許就是一種想要慰藉的心理狀態,正好想抱住的人是白金同學……這樣的理由,她能接受嗎?
……真可笑。
「冰川……同學……?」
而我卻在有一次,和她兩人獨處的時候真的抱了上去。
我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就想這樣抱著她,儘管她在今天之後會因為這件事對我改觀,或許也都無所謂了。
我就是對白金同學有著非分之想,甚至動手了。
只是白金同學並沒有掙扎,也沒有讓我放開,她還緩緩撫上了我的手,向後縮進了我的懷裡。
「紗夜……」
「……!」
她放開了一隻手,抬起來往後摸索著我的頭,最後輕輕揉著我的頭頂,我感到有些不可思議地張著嘴。
「我的名字……妳覺得怎麼樣……?」
我忍不住把她抱緊,喉嚨痛得有點說不出話,眼眶也漸漸酸了起來,鼻子已經塞住了。
「很、美麗……」
為了說出這句話,胸腔不曉得多麼用力,好像下一秒就要氣喘發作一樣,開始啜泣了起來。
她在我懷裡動了動,我不想放開她,但是她很堅持,稍微鬆開了以後她就轉了過來面對我,捉住了我的衣服,沒有抱著我。
她對我笑了,我卻哭了出來,她的臉在我眼裡好模糊。
「現在、說那句話……還、來得及嗎……」
她的手在我臉上幫我擦去了眼淚,卻沒擦掉眼角的,她在我眼裡清晰後又立刻模糊了。
「還來得及哦……」
她的雙手伸過來捏了捏我的耳朵,喉嚨的疼痛讓我沒能第一時間說出那句話。
「我──」
她沒讓我說出口,我也張不開嘴了。
──下一世,我也要喜歡妳,燐子大人。
END.
本來是想接到非原作背景的現世,兩個OL在路上相會
我到底寫了什麼
我不知道!Y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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