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友希】前女友

01

　　「……妳說什麼？」

　　她先是看著我的眼睛，在我發出疑問的時候，有點不愉快地看向了其他地方。

　　「我說分手啊。」
　　「……」

　　我以為我們有個共識，就是永遠不會拿分手來威脅對方。
　　而她提出來的這一次，看起來也並不是為了威脅我，就只是，單純地要分手罷了。

　　「為什麼？」

　　──不愛了，所以分手啊。
　　……她這麼說了，而我卻不曉得，這裡說的不愛了，是她不愛了，還是她覺得我不愛了。
　　也不曉得，和我提出分手究竟是不是想要藉此讓我更重視一點……明明我沒有忽視的，所以只是真的要和我分手了嗎？但是如果是前者……我並不喜歡這個方法，也乾脆就答應了。
　　我和蘭三年的交往，就這樣結束了。
　　事到如今整理思緒，我也不明白是哪裡錯了。
　　我要畢業的時候，她來和我告白，說實話，並沒有很驚訝，她只有對我的態度不太一樣，儘管別人覺得我很遲鈍，也只是不想戳破罷了，畢竟我為什麼要給自己找麻煩？
　　──明明是這樣想的，卻在考慮了幾天後和她交往了，我給了她一個驚喜，是她生日的那天。
　　我並不是覺得有趣才和她交往，也不是因為別人都在談戀愛，自己也想談看看的概念，僅僅只是覺得，不管是哪方面的條件，只差在她不是男的以外，我應該可以和這個人度過一生吧。
　　可能，也是因為這樣的想法，從最初開始，就覺得我們已經相處了很久，至少我單方面沒有什麼熱戀的感覺，也還是會順著她，畢竟很可愛。
　　不過她告白得太晚了，沒過多久我就畢業了，能見到她的時間……好像也沒有減少太多，因為不用上學，我反而自由多了。
　　甚至想見她就去見她，音樂生涯也讓我有了收入，想要去開房間……那倒是挺容易的。
　　我沒有上大學，雖然開始工作了，也不至於住在外面，因為我不曉得還能上哪找跟自己房間一樣舒適的住處，更何況還有母親打點家事，回家也有飯吃，蘭有跟我提過想住在一起，但是我實在是找不到必要性，我不做家事、也不想讓她服侍我，她是我的戀人，不是我的傭人，母親也不是我的傭人，只是她應該覺得是她的義務吧？
　　去過蘭的家、也讓她來我家留宿過，甚至去開房間也會住上一晚，我確實明白了晚上睡覺抱著戀人入睡的感覺有多好，沒能在一起的時候，偶爾會回味一下，就忍不住思念她了。
　　所以我想，我應該是喜歡、也愛著她的，畢竟我不會思念其他人。
　　我很堅定自己是不可能跟不喜歡的人發生性行為的……至少我也有主動想要她過。
　　交往了一年，蘭高中畢業，我沒有要和她一起搬出來外面住，她也只好繼續住家裡，反正錢夠花，我不忙的時候就會去找一間旅館待一晚，本來以為這樣的生活彼此都漸漸習慣了。
　　蘭升上大學，也代表我已經正式進入業界一年，我並沒有衰退，隨著時間前進，工作也越來越多，能相處的時間就漸漸減少了。
　　如果問我工作和她哪一個重要，這是一個很愚蠢的問題，沒有工作的話，我又該怎麼和她構築未來？更何況我非常信任她，也覺得……她應該要同樣相信我的。
　　交往正要到了第四年，有一段時間我非常忙，忙得回家就只記得要洗澡睡覺，早上又要趕著去現場，時間緊迫，有空的時候就得構思新曲，回過神來才發現我和她已經超過一個星期沒聯絡了，而讓我回過神來的原因是她生日到了。
　　發現的時候，我想了很多──蘭這段時間也沒有聯絡我，我想她知道我在忙，我還覺得，她真貼心。
　　也想了要不要由我聯絡她，但是只能說一句生日快樂，今年沒辦法好好陪她過，因為我依然還得繼續忙一段時間，想說等到忙完再陪她也不遲吧？
　　卻在事情即將告一段落的時候，她找上了我。
　　就只為了和我說分手？
　　失去關係的那一天，我沒有什麼實感，但是我想了很久，彼此能夠這麼長時間都不聯絡也不覺得哪裡少了什麼的話，或許真的……不重要了吧。
　　但是，我是一直惦記著她的。
　　不聯絡她就只是單純沒空罷了，聯絡了卻沒有時間能夠跟她再多說上一句話，這不會讓她很掃興嗎？
　　我也有想過她是不是因為我沒陪她過生日而生氣，明明我沒有把她的生日忘記的，她也知道我很忙，沒辦法在生日當天給她準備什麼……都交往三年了，長久的相處，她應該不是這麼小家子氣的人，所以我覺得不是生日的問題。
　　然而我也只是事後想想原因，都被分手了，也沒有打算積極挽回，就這樣吧，可能在努力打拼事業的時期，就是不適合擁有另一半吧。

02

　　雖說分手了，我並沒有因此不再喜歡她，我總感覺蘭還在我身邊。
　　只是沒了那層關係，是不是代表她不再需要我關心她了？我們之間忽然沒了責任，我不禁想到，會不會，更容易──

　　「妳找我做什麼？」
　　「都不在電話裡問清楚，來了才問我嗎？」

　　把她找出來，果然還願意來呢，更不用說……地點是在旅館，都直接來到我說的房間了。

　　「……妳要是喜歡我的身體，那還真是榮幸啊。」

　　但是為什麼都要把話說得像在諷刺她自己？我喜歡的是她的全部，卻也覺得既然不是戀人關係了，我也用不著幫她改口了。
　　反正我找她來旅館，確實只是想和她上床而已，也順便能夠抱著她睡──就像以前一樣。
　　至少對我來說，除了減少了聯繫，一切都還是照舊……不需要為了聯繫彼此而找些無關痛癢的話題、不需要在我忙著工作的時候還要去顧慮到減少聯絡會讓她生氣，我想她了，我就像今天這樣直接把她叫來。
　　雖然我們分別去洗澡的行為就彷彿電視劇裡看過的，約出來上床的陌生男女。
　　但是等到她也躺上床，側躺面對彼此，她也不會抗拒我伸手摸她的臉，會慢慢閉上眼睛和我接吻，依然是之前的感覺，做了特別久的前戲，我想、她也想把我吻遍全身。
　　明明已經是「前女友」了。
　　蘭對我卻也是那樣溫柔，和之前一樣即使我去了也還是不打算放過我，狂歡了一夜後抱在一起睡上一晚，早上起來看著她可愛的臉龐說聲早安。
　　究竟和之前有什麼差別呢？不是說「不愛了」嗎？
　　不過確實……昨晚沒有聽見她的任何一句「喜歡」，我也沒有說，而我是刻意忍著的，我不曉得她是怎麼想的，至少這個「不愛了」，肯定不是我不愛了吧？
　　其實嚴格說起來，我們交往，也永遠沒有婚姻這個終點，她不會出現在我的身分證上、我也不會出現在她的身分證上，我們任何一方都不會進到對方的戶籍裡，或許這種讓人心寒的交往，沒有也罷吧。
　　明明只要相愛就好了的。
　　只是不知道她是不是還愛我而已。

　　「下次妳還來嗎？」

　　把臉埋進了她的懷裡，我玩著她在後頸就能碰到的髮尾，問出口才發現有點緊張。

　　「……妳要這樣跟我到什麼時候啊？」

　　因為我就是怕她拒絕，怕我終於明白她說的不愛是她不愛了，所幸，她拐彎抹角地問了回來。

　　「妳如果喜歡上別人了……我會有自知之明的。」

　　這麼回答了以後是一片寂靜，不過我還聽得見她的呼吸聲。

　　「……隨便妳吧，要是大忙人找我的時候我也剛好有空的話吧。」

　　嘴上說得多麼不在乎，在我背後的手卻很溫柔地摸著我？
　　我一直都知道，蘭是別人所說的「傲嬌」，但是我不明白在這種方面傲嬌究竟是得到的多、還是失去的多？

　　「嗯。」

　　不過確定能夠找她出來，我就已經安心了。
　　忘記了已經和她分手的事實，在她懷裡睡得事後想到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03

　　有時候會特別想要整天都和蘭待在一起的。
　　就只是覺得，光是看見她就能心情好，我要是盯著她看，總是她先紅起臉別過頭，要是她放下面子對我做些鬼臉，說不定是我先認輸，她就寧願自己先避開視線也不想在這方面贏過我似的。
　　而我就是覺得這樣的她很可愛，能讓我明白，她真的很喜歡我。
　　所以難得有空閒的時候，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就忍不住想起了蘭。
　　雖然我們兩人之間明白彼此不是那個關係了，但是……對旁人來說，我們本來就沒有什麼特殊關係，除了高中認識的樂團夥伴們，她上大學了以後，我就沒有在她的生活圈、她也沒有在我的生活圈。
　　我反省了一下，這段感情，我對她的生活圈完全沒有任何興趣……也可以解釋成我很信任她，至於她對我的生活圈，就算想接觸也沒辦法接觸，不是我能決定的。
　　關係沒了，我也不曉得還該不該就這麼隨意地聯絡她，只好直接去了她的大學等她下課。
　　畢竟分手之前，春假已經快結束了，為了能夠找開房間的日子，她新學期的課表我早就拿到了。
　　我也做好了會看見她跟其他人很親密地走在一起的心理準備，幸好並沒有真的讓我撞見。

　　「欸……？」

　　也沒有錯過她。
　　她看見我的時候非常驚訝，踩到一半的腳硬生生地停了下來，看見我也沒有要逃的意思，而是加快腳步往我這裡走了過來。

　　「妳、妳怎麼在這裡？」

　　雖然她的語氣聽起來有點心虛，但我想不是那方面的心虛，應該只是突然覺得自己竟然加快腳步走了過來，很奇怪吧。

　　「我休假了，想看看妳。」
　　「……」

　　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我想她肯定會說──

　　「……現在想著要彌補嗎？」

　　我也不在意，因為我就是這種打算。

　　「嗯。」

　　誠實回答後只見她擺出了有點無奈的表情看向其他地方，又有點糾結地看了回來。

　　「那妳也要先跟我說妳要來啊……我等一下跟別人有約的話怎麼辦啊？」

　　撓了撓頭髮後她就開口了，意外地，沒有不喜歡的感覺？看著又像是在傲嬌了，其實她說的才是對的。

　　「碰碰運氣罷了，所以妳和別人有約嗎？」

　　要是那麼不巧，就是我跟她漸漸無緣了吧？

　　「哈……沒有啦。」

　　說著沒有，好像也不是很想跟我走的感覺，說起來就是因為不知道她有沒有空，我也沒有想好要去哪裡，所以她要是問了我──

　　「那妳找我要做什麼啊？」
　　「妳本來有要去做什麼嗎？」

　　只好先這樣反問她。

　　「呃……就隨便逛個街然後回家吧。」
　　「那我跟妳逛街然後一起回妳房間吧。」
　　「哈！？」
　　「……不行也沒關係。」

　　雖然說了是想來彌補的實話，前提就是我們已經不是戀人關係了，不願意的話我也無可奈何吧。

　　「又、又沒有說不行！」
　　「嗯。」

　　能夠看見她臉紅又彆扭的表情，或許就是今天最大的收穫了吧？
　　我走在了她旁邊，但是我們離開了學區的範圍也沒有牽起手，我是想跟她牽手的，才意識到我們沒怎麼這樣上過街，見面的時候通常就是在彼此的房間或是旅館了，偶爾上餐廳吃個飯，那麼現在牽她也有點唐突，而且她把手插口袋了。
　　事到如今真的才覺得遺憾吧。
　　那個知曉我全部的人，我現在卻不能隨意地對她說喜歡。

04

　　友希那さん忘記了。
　　說實話，她之前就沒有記得過，但我還是忍不住抱了小小的希望，雖然也有想過我主動提出來的話就不用失望了，總是會對她有所期待啊。
　　一年接著一年，完全沒有打算去記得的話，好像我也不再那麼重要了。
　　我們是同性，不會結婚的，所以不會有什麼結婚紀念日，只會有交往紀念日不是嗎？
　　我們交往的日子剛好就是我的生日，每一次我都有約友希那さん去餐廳吃飯，她有跟我說生日快樂，卻從來沒聽過她跟我提起是交往周年紀念日，所以我想她是真的不在乎，可能我的生日比較重要吧……確實也有準備禮物給我，但她怎麼就沒發現，我也都有在我生日當天，送她東西？
　　比起我幾歲，我更想從她口中聽見她記得我們交往幾年了啊。
　　今年，還特別誇張。
　　眼看那天就快到了，我不聯絡她，她就不聯絡我了啊？完全沒有要主動約我出去吃飯，她還記得嗎？當初就是覺得會這樣，才想跟她住在一起的啊。
　　她還真適合自己一個人……
　　今年是第四年，也就是滿了三年，比起慶祝我的二十一歲生日，我更想慶祝這種有意義的交往紀念日。
　　春假我跑去打工了，存來的錢就為了給她買一份禮物，但我特地……等了那麼多天，就真的都不打算主動找我，終於等到的當天也只和我說了一句生日快樂，生日就算了，也沒有多說什麼，到頭來，只有期待的我像個傻子啊。
　　完全不知道她在做什麼，這樣的，真的是受夠了啊。
　　仗著她有在賺錢，就都拒絕由我開房間，所以只能是她找我，雖然也會去對方的家裡，但是為了避免一些麻煩，父母在的時候通常都不會想去，所以我跟她的相處，怎麼看都更像……更像……那個……炮友啊。
　　如果她只是想跟我當炮友，那根本就不需要交往吧？因為交往了就會擅自有期待……然而我完全沒被她放在心上，湊友希那啊……那可是湊友希那，當初告白就不覺得會成功了，不如說現在和她交往才是最讓人吃驚的，就這樣過了三年……事到如今，如果她只是單純喜歡我的身體，那我可能也不會太沮喪吧。
　　我就不曾覺得，有人可以奪走她的心。
　　但是她如果有最喜歡的身體，而且還是我的話，那也真是……挺榮幸的。
　　不想讓自己繼續待在這種騙局裡，我和她提了分手，事後也有想到，如果我沒有提的話，也不會傷到自己了吧。
　　因為她根本沒有想要阻止，所以我們就真的分手了。
　　這都算些什麼啊……
　　沒想到她會這麼輕易地答應，從她面前離開，比起難過，我倒是笑了出來，雖然不是開心的笑。
　　啊啊……所以從一開始，我就是笨蛋啊。

　　「哈哈……算什麼啊……」

　　她偶爾會說我像貓，但根本連貓都不如啊。
　　叫我來我就來，叫我走我就走，分明是狗吧。

　　「算什麼啊……」

　　也算不了什麼吧。
　　我喜歡的人給了我機會和她在一起，她的第一次也是我的，該知足了吧？
　　明明從一開始就知道，湊友希那是不會談戀愛的……她才不明白什麼是喜歡和愛，明明就是抱著樣的覺悟告白的，到手了就以為她明白了嗎？
　　不明白啊。
　　算了，至少不是出軌，說不喜歡我嗎？從一開始就沒怎麼喜歡吧……所以也沒什麼好生氣的了。
　　眼淚，流個幾天就乾了。
　　明明在心裡說了那麼多次算了，卻在她找我的時候，又二話不說去見她了……

05

　　結果，不就證實了友希那さん只把我當炮友嗎？
　　都說分手了，還想跟我發生關係……看來她很迷戀那份快感啊。
　　我卻覺得這樣也行啊，她就只跟我一個人，我在她心裡還能算是比較特殊的吧？
　　說到底，我喜歡湊友希那的什麼啊？我能承認的就是我確實覺得她很厲害，但同樣也覺得Afterglow很厲害，所以希望她不要無視我們，漸漸地就變成了想要她看著我……她真的注意我的時候，內心會有一副得逞又不想承認的感覺，這樣反反覆覆，不知不覺就已經喜歡上她了。
　　我不知道其他人喜歡上一個人的時候會是什麼心情，我只知道我很想要獨佔她，想要被人崇拜的她在台下是屬於我的，我有一段時間對這種心情產生了自我厭惡，因為怎麼會這麼想啊……？
　　可能……只是想做到別人做不到的事情吧。
　　不管怎麼說，雖然有這樣的想法，我也想讓她開心，在根本沒告白的時候就擅自想了我們的未來……想到了自己不是男性，可能沒辦法給她某方面的幸福，只要我辦得到的，都想去做。
　　所以當她跟我說，不想把家事交給我做的時候，我有一點沮喪。
　　然後我就想到……我也不想給友希那さん做家事啊，會不會是同一種心情啊？只是我覺得她可能沒想那麼多，只是住在家又有母親打理才是最划算的吧。
　　跟她交往了三年，結果我也沒搞懂她。
　　雖然我也不喜歡太過密集的聯絡，但是友希那さん這麼長時間的放置，真的就是我最後的極限了。
　　答應我要交往……就要有點責任啊。
　　然後她竟然還能做出這麼好笑的事情。
　　完全不聯絡就來學校找我？真的是……很不喜歡聯絡？

　　「那間我想進去看看。」

　　而且還這麼自然而然地在商店街跟我約會起來了。
　　我明明也還沒回答她，只是擺了一張不知道怎麼辦的表情，她就握住了我的手把我拖進了店裡。
　　明明想跟她牽手，卻又覺得我們什麼關係都不是了，所以才把手插口袋的，以為她也不會碰我的，終於在這種時候挽住了我……看到貓咪商品專賣店的時候！
　　交往後也還有一段時間，她並沒有承認她喜歡貓，我直接戳破了以後，她就不再隱瞞了，只要一看到貓，在我面前就完全不保留形象──畢竟都上床過了，還有什麼形象啊？
　　但是，就是因為又看見了她這副沒有冷酷形象的模樣，讓人有點不爽。

　　「妳還真是不管什麼時候都很喜歡貓啊。」

　　究竟是說給她聽的諷刺還是說給我自己聽的啊──心裡想的就是她一直都很喜歡貓，卻沒有很喜歡我。

　　「我也……」

　　她本來立刻就要回答我什麼，卻沒有把話說完，只是抬頭對我訝異地眨了眨眼，結果也還是沒繼續說，在這樣的誘惑下，竟然帶著我離開了商店。

　　「是妳有想買的東西才來逛街的吧？耽誤妳了呢。」

　　她先放下了我的手臂才這麼說，我還以為她就要這麼走了，卻在放開手臂候轉而牽起我的手。

　　「我……」

　　都說了是想隨便逛逛啊，弄得我都不會說話了。

　　「妳、妳想看可以繼續看啦……沒有要買的東西，想回家就回家了……」

　　我是真的沒有想到她可以這麼輕易地從她最喜歡的地方抽身，這樣反而是我覺得掃興了，就又拉著她走回了店裡。

　　「那就下次再來，直接回去了吧。」

　　然後她又把我拉到了店外。
　　怎麼突然就不要看貓咪了啊？時間明明還有很多，這麼想跟我回家──

　　「我……我父母在家耶。」
　　「……我也不是每次都是以那種事為目的的好嗎？」

　　友希那さん今天終於露出了不耐煩的表情。
　　說得好想只有我在想那種事情，但是她不是覬覦我的身體才這樣黏著我的話，她今天是來做什麼的啊？真的是要來彌補的……？

　　「那、那妳要來我房間做什麼？」
　　「我就想看看妳而已。」
　　「……」

　　身體反應讓我不小心就把她的手握緊了，說起來，明明分手了，還牽著手啊。

　　「隨、隨便妳啦！」

　　但我還喜歡她，想要她對我好一點，也是事實啊。

06

　　讓我認真形容現在的關係，我想，或許能說成是蘭在鬧彆扭吧……我感覺得到，她還喜歡我，畢竟都能跟她手牽手回家了。
　　就算她還喜歡我，我真的不明白她為什麼提了分手，根據我對她的理解，她絕對不是想要用分手來引起我的注意力──即使現在確實引起了我的注意力，我想應該是有一個特別的原因，讓她對這份感情失望了。
　　因為她不可能不知道，要是用無聊的小事和我提分手，我肯定會直接答應的，什麼都拿分手來威脅的話，太不成熟了，還不如不要這麼幼稚的對象。
　　我也覺得就算我現在跟她說我還喜歡她、我想跟她在一起，卻想不出她到底為什麼和我提分手的話，她也不會想繼續跟我交往吧。
　　究竟是什麼……有那麼嚴重的事情，會令她想要放棄我？我總不能直接問吧？
　　真的是生日嗎？我確實也沒有和她解釋為什麼今年甚至連錄音都不是，而是一則簡短生日訊息，因為在我要解釋之前她就和我分手了。
　　不至於我們前面幾年的相處只因為今年的生日沒慶祝就當作沒發生過吧？
　　雖然我覺得多半跟這件事脫不了關係的樣子。
　　不曉得她的房間裡有沒有什麼蛛絲馬跡，但是可以的話，果然還是希望她親口告訴我。

　　「幹嘛一直看我啦……」

　　我也沒想到她回家就是先乖乖地做作業，沒辦法幫她寫作業的我不管坐在她旁邊前面後面，都只能看她吧？

　　「都說了是來看妳的。」

　　更何況我來之前就這麼說了。

　　「現在才覺得沒看夠喔……」
　　「什麼？」

　　她講得很小聲又含糊，我是真的沒聽清楚她說了什麼。

　　「算了，不要害我寫不完就好了。」
　　「當然不會。」

　　又突然變回正常的音量，我下意識附和了她，卻也因為她的忠告而想到了一個主意。
　　我幾乎是沒看過她寫作業的模樣，認真的感覺讓我不禁就提起了嘴角，我挪動了身子往她靠近，雖然想著盡量不要打擾她，但肯定會打擾她的，我靠在了她的肩上，身體也貼著她，才想到或許我們就不曾這麼做，交往了三年，能夠在床上就是盡量在床上……更親密的接觸是數不盡的，這樣平平淡淡的感覺，卻幾乎沒有。

　　「……」

　　感受到蘭的呼吸停了一下，接著呼出來的像是憋了很久，我是真的沒有要打擾她的意思，只是想靠著她而已。
　　往前看就是她的作業，工整又秀麗的字跡，之前一起作詞的時候就看過了，但是不管看多久都不會看膩。
　　果然，我有點後悔了，可能還是想打擾她。
　　想起來之前在互相的家裡作詞，沒有這樣的接觸就是因為作詞做到一半就爬上了床……畢竟我是在床上尋找靈感的，自然而然就是那種走向了。

　　「蘭。」

　　靠在她肩上呼喚她的名字，她就有點不情願地轉了過來，或許是發現我想做什麼吧，不過她沒能躲過我，稍微抬起下顎就能碰到她的嘴唇了。
　　本來以為放開她之後她會有點激動地跳起來說「妳還說妳只是想看我」，但是她並沒有，臉是紅了，表情卻像是正在被點燃一樣，慢慢抿住了嘴唇。
　　這一刻，我非常想和她說我喜歡她。
　　然而我無法說出口。
　　我不能在還沒有找到分手的原因之前，試圖當作什麼都沒發生，又讓她留在我身邊。
　　我才明白，當初她喜歡我卻忍到最後才告白的時候，或許就是這麼難耐吧。

　　「妳是不是在生我的氣？」

　　結果我最後還是問出口了。

　　「……」

　　我想我這麼一問，讓她更生氣了。
　　但她卻沒有對我鬧脾氣，她不看我而看向了她的作業，眉頭皺起來的感覺，就像是她也有點作賊心虛一樣。
　　那，答案就是她確實在生氣，而且只是因為一件小事。
　　是因為我好幾天不聯絡她？沒有給她生日禮物？被說了分手也該送遲到的生日禮物？
　　真是的……到底是什麼事情鬧到她想放棄我們的穩定感情？明明也不是完全沒有激情，還回答我「不愛了」，如果還會生我的氣，那她就不是在說自己了，所以是說我？

　　「妳覺得我、不愛妳了？」

　　終於把這句問出口的同時，一股心情湧上心頭，那就像是自己被冤枉……被最信任的人冤枉一樣的感覺。
　　好像全世界都背叛了我，連我的想法都不在乎，直接給我這麼下定論──但難道不是我自己的錯嗎？最開始，我就沒有在她說了不愛了的時候，多問她幾句。
　　她轉過頭盯著我的眼睛，微微吃驚的表情，彷彿就是她的答案。
　　我才知道所愛之人不相信自己的感覺，究竟多麼令人難受。
　　我有一點生氣，甚至想直接離開，但是我沒有這麼做，我只是退後幾步，跟她拉開了幾步的距離，依然坐在地上。
　　雖然像是被冤枉了一樣，稍微想想，不就是我自以為的愛情，沒有讓她感受到嗎？

　　「算了……交往也不只是愛不愛的問題，是我們的生活方式……不合吧？」

　　我也不想把自己弄得太難看，退一萬步來說，就算她確實還喜歡我、還愛我，也有可能是覺得跟我在一起不快樂才打算分開的，探討究竟愛不愛似乎根本不重要。
　　她沒有立刻回答我，吃驚地都停下了動作，我甚至不知道她有沒有在呼吸，如果答案是這個，說實話，我也不曉得怎麼樣去改變了。

　　「妳明明……」

　　她終於開口說話了，卻沒有把話說完，就看了我一下又看向其他地方，就跟今天在大學的時候一樣，似乎要先猶豫才能把話說完。

　　「明明都會來做這種像是『彌補』一樣的事情了……幹嘛還問我啊……」

　　她這次是徹底別過頭，只給我看了側臉，好像是打算就在這種情況下繼續寫作業。
　　我愣了一下，接著才稍微明白了她的意思，確實，我以前不曾這麼做，這也是我的一點點改變，雖然不覺得分手後才改變有什麼意義……算是符合了她的目的？
　　結果跟我說了分手這麼嚴重的用詞，依然只是鬧脾氣，想讓我多重視她一點嗎？
　　如果是之前，確實有點生氣的，現在看著她就像是鬧彆扭的貓咪，有點沒辦法生氣，因為被說分手都抵不過我被她冤枉的心情。

　　「唉……」

　　感情的事情就是很麻煩，所以以前能夠避開就想避開的。
　　但我也說了，當初蘭來和我告白，我就覺得她可以和我共度一生才決定跟她交往的，就算我們不能結婚生子，我也希望是這個人陪我白頭偕老。
　　今天來找她，也算是想好好說清楚吧。
　　反正我已經打擾她寫作業一次了，再打擾一次也不算什麼了？

　　「欸？」

　　爬過去抱住了她，用眼角確認了她手的位置，收走了她手上的東西放到桌上，我另一腳跨過了她的一腳，彼此都有一隻腳卡在雙腿之間。

　　「妳想要什麼？」

　　雙手按在她的胸上，她再退後一步就靠上了櫃子，無路可逃了。

　　「我……」

　　她真的退後了一步靠上櫃子，很明顯地吞了一次口水，我想她是一時半刻說不出來的吧，但是我有答案的。

　　「我就想要妳。」

　　怕她避開我，伸了一隻手上來扶住她的臉頰，緩緩靠近，看見她緊張閉上眼的模樣，我也很滿意地閉上眼──

　　『叩叩』
　　「……！？」

　　嚇得我從她身上跳起來轉身一起靠上了櫃子。

　　『蘭，有點心可以吃喔。』

　　蘭的母親在她門外說話，並沒有開門進來。

　　「好、我知道了──！」

　　為了讓門外的母親也能聽見，蘭回應地特別大聲，不過並沒有起身。
　　我想我們暫時都站不起來了，心跳得還沒能緩下來，本來的話，她母親應該是會稍微開門探頭進來的，之前為了不讓她父母起疑，如果我們是在對方父母在家的時候來拜訪的，就不會做那些事情、也不會鎖門。
　　她鎖門了。
　　剛剛沒能達成的事情，現在也不想去做了，我就靠在她肩上緩緩握住了她的手，她也把我握緊了。

　　「我前陣子很忙。」
　　「……我知道啊。」
　　「覺得聯絡妳後又只能放置妳，有點過意不去。」
　　「是喔……又不是那個問題。」

　　她說謊，語氣聽起來明明像是她也有在意，但不是最在意的而已。

　　「因為我沒給妳生日禮物？」
　　「……」

　　不是吧？

　　「才不是。」

　　好險她否定了，但我總覺得這也有一點關係。

　　「……妳還記得我們什麼時候交往的嗎？」

　　她問的時候又把我握得更緊了，還側過頭來看了我一眼，那是希望我答對的神情，但是我不可能答錯的。

　　「不就是妳生日嗎？」

　　不管怎麼說，我都不會忘記自己選的日子吧？

　　「……那我們交往多久了啊？」

　　問得好像她不清楚，想從我這裡得到答案一樣。

　　「不是剛滿三年妳就和我分手了嗎？」
　　「……」

　　突然就不說話也轉回去了，怎麼了，問題出在這裡嗎？

　　「啊。」

　　說起來，有一件事情很奇怪。
　　每年我送蘭生日禮物的時候，她也會送我，我以為她是不想要欠我，所以她每年送我生日禮物的時候，我也會在當天送她別的禮物。
　　現在看來，似乎不是那麼一回事。

　　「比起妳的生日……交往紀念日比較重要嗎？」

　　如果是這樣那就說得通了……雖然也太孩子氣了一點。

　　「……」

　　不回答我，看來是知道自己很幼稚吧？
　　但是三年……確實是個有意義的數字，高中也是讀三年的，三年可以發生很多事情。

　　「那怎麼辦？不是有人連等都不等就直接分手了嗎？」
　　「我……」

　　就算一開始是我的問題，明明知道該補的我一定會補上，還是決定要先和我分手呢？
　　我不曉得，她是不是覺得我沒那麼喜歡她？但是她也不曉得，看見她著急的模樣我就覺得很喜歡。
　　用沒靠著她那邊的手轉過來摸上了她的大腿轉身，我又一次貼近了她的臉。

　　「雖然是妳跟我告白的，最後說要交往的是我，所以我不會再說一次了，但是，我喜歡妳，蘭。」

　　越往她貼近，她的臉就越退後，我看見了，她又吞了口水。

　　「我沒有一直在妳身邊，所以不會知道妳究竟想要什麼，妳不如直接告訴我？」

　　本該打到我臉的呼吸也沒有，她自己也間接強調我們都交往三年了，還沒辦法心平氣和地面對我嗎？
　　那才好呢。
　　但我想她今天肯定是沒辦法收回分手說要再次跟我交往了。
　　沒關係，還有很多機會，不過能在她房間碰她的機會，我想──已經沒有了。

07

　　把我買了卻沒交給友希那さん的禮物交給了她，是一條項鍊，她硬要我幫她戴上，但是卻在我幫她戴的時候一直要親我。
　　老實說，我也不想再跟她說一次請跟我交往。
　　這樣我們又要從今天開始算交往日期了嗎？雖然感覺已經不是很重要了啦……我受不了的，又不是她不把交往紀念日放在心上。

　　「蘭。」

　　她一直在摸我的臉，叫完又吻過來，放開後又繼續對著我笑，真的很拿她沒有辦法。

　　「妳想要我就給妳吧。」
　　「啊？」

　　進到我房間後有那個意思的人明明一直都是友希那さん，我還沒寫完作業啊，所以有點不耐煩地應了一聲。

　　「妳的生日禮物和……交往三周年的禮物？」
　　「……哈？妳的身體我又不是第一次──」
　　「等等，妳怎麼把我說得好像很廉價一樣，還有我明明不是在說這件事……」

　　她在我說完之前先伸手摀住了我的嘴，知道自己誤會了以後我的臉也熱了起來。
　　竟然只是單純地在說要給我還沒送的生日禮物啊！

　　「跟我住吧。」
　　「……！？」

　　都是因為她提出了我沒想過會由她主動說出來的提議，所以後來，我也真的沒有再說出「請和我交往」。
　　我以為她只是隨便說說的，結果她還找了房子，笑著和我說那家事就都給我做了，她就不阻止我了。
　　當然……當然好啊。
　　我夢寐以求的同居生活，同居前一起挑房子，搬進去之後一起買家具，把家事做得友希那さん沒了我就覺得很無助……為什麼這樣反而有一種很不現實的感覺啊？
　　友希那さん是要求她，她就會為我達成願望的人嗎？

　　「怎麼了，沒有喜歡的嗎？」
　　「啊……這個就好了。」
　　「這樣啊。」

　　在家具店挑著床單的顏色，長這麼大了也沒跟父母逛過幾次家具店，甚至床單棉被套其實都是母親挑的，所以站在商品櫃面前，想著是要給新的床挑那些東西，果然好不現實啊。
　　父母竟然在學期中答應我搬出來住，知道是跟友希那さん一起住的之後也沒說什麼，這反而讓我覺得有點可怕。

　　「……友希那さん。」
　　「怎麼了？」

　　推著推車，忍不住就停下了腳步呼喚走在前方的她，她就轉了過來。
　　其實是希望她不要轉過來的，好想放開推車就這麼從背後抱上去。

　　「我們……還是戀人吧？」

　　之前在一起就很不安了，沒有再次確認關係，我當然更不安，但想到分手是自己提的，就很沒有面子撤回啊。
　　友希那さん沒有露出吃驚的表情，不如說她的表情根本沒有變化，就又往我這裡走了過來，她的手也握住了手推車的扶手，整個人就要貼過來，在我退後了一點後就停住了。

　　「從頭到尾不就只是妳在鬧彆扭嗎？原來我們真的分手了？」
　　「……」
　　「想分手也可以，不過以後妳就沒有機會再說出分手了。」
　　「才、才沒有！」

　　不小心就在店裡叫了出來，還好這條走廊沒有其他人。

　　「才不要……」

　　不安一瞬間都湧上了心頭，我拉住了她的衣角，都是因為她之後還約我去旅館，我才沒有真的失去了她的感覺，現在忽然感到了來自友希那さん的威脅，讓人很沒有安全感。

　　「那妳以後還說嗎？」
　　「不、不會了啦！」

　　明明想避開一直往前靠近我的她，我怎麼還抓著她的衣角啊。

　　「蘭。」
　　「什麼啦……」

　　她對我笑了一下，不知道她要說什麼的感覺真的讓人有點著急。

　　「從剛剛就有人在看我們了。」
　　「……！？走、走了啦──！」

　　直接拖著她往另一個方向前進，我幾乎是低頭紅著臉走過了這條走廊。
　　稍微往旁邊瞥了一眼，算得上是藝人的友希那さん也沒有做一些變裝，就這麼大方地抬頭挺胸看著前方，完全不怕被人看一樣。
　　就只有這時候會覺得，她好像很想被人知道我們在交往一樣……好像很想跟別人說我是她的一樣，就會明白她也很喜歡我……

　　「蘭。」
　　「又怎麼了啦！」
　　「莉莎說很擔心我們兩人自己來買會買不齊，所以給了我們一個小建議。」

　　友希那さん拿出了手機給我看她和莉莎さん的聊天記錄，特地指著其中一行。

　　『床單不要只買一套哦！』
　　「啊啊──！妳都跟別人說了什麼啊！」

　　差點就把她的手機拍掉了。

　　「說了每次去旅館，都會把床單弄得……唔唔、」

　　好了，我現在是真的知道她喜歡我喜歡到連別人都知道我們的事情了。

END.

今年年底本來是要寫另一個故事的長篇，由於我太會預(烏)言(鴉)了(嘴)決定留到明年，然後就隨手寫了個代替的，所以沒構思什麼

只是友希那在逗貓而已!
好了，新年快樂！明年也是蘭友希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