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女遊戲的詐欺路線（三）

07

　　該說當初被騙到店裡玩的不愧只是體驗版嗎？根本不太清楚伊莉梅和艾諾雪私下還有過什麼交集，因為玩的是伊莉梅的視角，從來就不知道艾諾雪到底喜不喜歡聽別人唱歌……但她說是就是吧？
　　為了討好艾諾雪，我差一點就要回答我喜歡唱歌了，然而想到了我並沒有能夠唱給她聽的歌，要是唱了Afterglow的歌肯定會被覺得異類，因為在這個世界裡沒有那種歌……更是不符合侯爵家的身分，所以我只能說我不會了。
　　不過我還是有機會用唱歌討好艾諾雪，既然她說她喜歡聽，那我就有機會學習這個世界的歌了，希望她不是騙我的……我可是非常有信心能用唱歌博取她的好感度啊。
　　只是……有點失望啊，我以為她喜歡聽別人唱，自己也會喜歡的，要是她唱歌了，會不會跟湊學姊一樣？
　　不，也沒什麼好失望的，她也不是湊學姊，就算唱得再好……也不該對她抱有什麼期待，只不過是遊戲裡的人物而已，有什麼誇張的設定都不奇怪。
　　只是覺得有點煩而已，面對長得跟湊學姊一模一樣的人，被問了湊學姊問過我的問題，我卻不能如實回答，明明那麼喜歡唱歌的，我竟然也有需要撒謊的一天。
　　心情真是鬱悶，睡也睡不太好，就這麼莫名其妙地過了一個晚上。
　　還好不會接連著好幾天都是宴會，本來想趁著還有機會的時候去偷偷練好社交舞蹈的，隔天被叫去吃早餐之後，艾諾雪竟然邀請我一起上街。

　　「我想去街上看看。」

　　說實話，我也好想去，這裡可是遊戲裡的世界，而我們的身分又是侯爵小姐，看到喜歡的東西──幾乎都有能力買！現實世界裡可沒有這樣的機會啊！

　　「我、我也能去嗎……？」

　　我不能立刻表現出非常興奮的感覺，我小心翼翼地詢問了艾諾雪，結果我看見她一臉「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的表情，總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做作了。

　　「很久沒上街了，身為侯爵家的子女，我們也得隨時走在潮流尖端才行。」
　　「……姊姊您說的是。」

　　真的說得非常有道理，這樣就有隨時都能上街的理由了，不過我總覺得自己好像只是被訓了一樣。
　　用完早飯後，我們又各自回房換了一套衣服，想想真是麻煩，雖然現實世界也這樣吧？有居家服和外出服，睡衣也會換一套……但是在這裡換的都是那些很麻煩的洋裝啊，以前的歐洲貴族都怎麼過生活的啊，真是奢華。
　　換好衣服後，我們兩人就一起乘坐馬車出門了，明明坐同一台馬車就好了，她還讓兩位貼身侍女坐另一台馬車。
　　昨天去參加宴會的時候就已經坐過了馬車，現實世界裡其實也不是多稀奇……想坐還是能找到有馬車的觀光景點，但是我到現在才想到一件事──

　　「姊姊的身體還好嗎？」

　　我怎麼就忽略了這點啊！這應該要一大早就問的，現在問究竟會降好感度還是……？

　　「……原來妳沒有覺得我在裝病呢。」
　　「欸……啊、怎麼會……姊姊不是真的不舒服才一整天都待在房間嗎？」

　　雖然我是有覺得很奇怪，但她這樣說的話代表她在裝病？那個艾諾雪為什麼要裝病把自己關在房間一整天？總不可能只是為了不想參加昨天的宴會才裝病的吧？遊戲裡她可是非常期待在宴會欺負伊莉梅的。

　　「……我之前那麼對妳，妳真的不會怨恨我嗎？」
　　「呃……」

　　完全沒想到她不回答我的問題還反問了這種明明看起來完全無關的事情……這是在考驗我嗎？當然說實話我一點都沒有怨恨她啊，因為我又不是之前的伊莉梅，我怎麼知道她都怎麼對待伊莉梅的？但是如果是我自己被壓榨很久，她突然對我好還問我這種話，我肯定沒那麼快原諒她的，所以要是說沒有，那更假了啊……而且誰都知道這時候要回答沒有。

　　「那個……我畢竟是突然被帶回來的，姊姊之前那麼對我，有任何不合理嗎？」

　　於是我找了一個應該算是安全的答案，艾諾雪就算再怎麼欺負伊莉梅，都是因為伊莉梅不熟貴族間的禮儀啊，即使生母是地方伯爵的女兒，因為是偷偷生下伊莉梅的，也就沒有在伯爵家長大，被艾諾雪看不起真的是理所當然的吧？

　　「這樣啊……妳是那麼想的，那麼從現在開始好好學習……」

　　她這樣回答我，看起來剛剛不是在套話，只是後面越說越懷疑她自己一樣，眉頭都皺了起來，我卻是差點就要笑出來了，因為長得跟湊學姊一模一樣的人竟然在說學習。

　　「伊莉梅。」
　　「是、是……？」

　　結果她突然很正經地叫了我的名字，剛剛還在想失禮事情的我不禁坐正，說實話我也還是有點害怕如果她跟我體驗的遊戲模式裡一樣欺負我，我可能真的很不好受。

　　「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跟妳說。」
　　「是、是什麼？」

　　體驗版完全沒有這種橋段啊！緊張得要命，我已經不用刻意裝，音調就是這麼自然提高了。

　　「妳問我是不是真的身體不舒服，算是也不算是……我或許撞到頭了。」
　　「欸！？沒、沒有受傷吧！？」

　　原來是剛剛的話題，但是她突然這麼一提我實在是嚇到了，因為這個世界又不是醫術會很高明的那種，她要是撞到頭是很嚴重的那種，那不是很可怕嗎？

　　「受傷是沒有，但是……我可能失憶了。」
　　「……」

　　我不禁對她眨了眨眼，她的表情非常認真，就算她還是那個會欺負伊莉梅的艾諾雪，欺負人的時候肯定是用嘲諷般的臉吧？如果是演戲，也一定是把自己演得很可憐來逼伊莉梅做事情，然而她現在很認真。
　　她失憶了？所以她才突然對我──對伊莉梅好的？這有可能嗎？

　　「抱歉……伊莉梅，之前瞧不起妳是因為我們的差距太大了，但是現在我忘記了許多學過的東西，說不上是侯爵家的大小姐，希望妳這次能明白我為什麼會和妳道歉了，不要再那麼怕我了。」
　　「……」

　　是啊，我終於明白為什麼面前的艾諾雪跟體驗遊戲裡的艾諾雪差這麼多，原來是她也沒辦法表現出貴族的氣息了？但是為什麼？因為我來到了遊戲裡，那一天不小心太晚去吃早餐延誤了原本的時間，讓她後來撞到頭了嗎？結果遊戲就輕鬆了起來？

　　「我……知道了，不過我不會因此不尊敬姊姊的。」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反正就算她現在是不會欺負人的艾諾雪，她是湊學姊的模樣，我不可能討厭她的啊，她就算欺負我，我也只會很難過而已……

　　「嗯。」

　　她應了一聲，我們的話題就結束了，馬車也停下來了，我們已經到了市街上，準備下車的時候我才想到──我不是也是「失憶的伊莉梅」嗎？
　　這有可能嗎？
　　如果她……不是艾諾雪？就跟她的外表一樣……是湊友希那的話？

08

　　難得來到了遊戲世界，我想看看這個世界，但我已經不是很想好好扮演艾諾雪的角色了，反正她被討厭只是因為她一直蠻橫不講理，那麼我表現出什麼都無所謂的態度，難道還會招來不幸的結局嗎？
　　即使我根本不知道艾諾雪的結局是什麼就是了……
　　我不想去學習那些貴族知識，覺得頭很痛，我寧可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失憶了，也不想要假裝成之前的艾諾雪抓緊時間把我不知道的知識補上，所以除了我的侍女以外，我終於告訴了伊莉梅。
　　從現在開始不用再假裝是那個什麼都會、什麼都知道的艾諾雪，我鬆了一口氣。
　　雖然聽見她說艾諾雪之前欺負是很合理的事情……我開始覺得這裡的人都有點奇怪了，是為了什麼要一直忍受被欺負呢？突然被帶到侯爵家，被迫用幾天時間熟悉貴族生活，就像我突然跑進了遊戲取代艾諾雪一樣，我辦不到，所以就該被欺負嗎？
　　我感覺甘願被欺負的人只是笨蛋而已，也覺得那些男主替她懲罰艾諾雪也只是在插手不關他們的事而已，伊莉梅從來沒有站起來，就算跟地位再高的人結婚，未來也沒辦法好好打理貴族之間的事不是嗎？
　　換個角度想，艾諾雪真是用心良苦……如果她跟這個隱藏路線一樣，實際上是喜歡伊莉梅的話，就只是有點不坦率而已。
　　告訴了伊莉梅我已經不是之前的艾諾雪，她也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感覺這之後我應該能好好和她相處的，畢竟是美竹同學的模樣，如果沒辦法跟現實一樣相處，總是有點違和……

　　「那麼我們先去看看飾品吧。」
　　「好的。」

　　馬車到了目的地後，首先去了珠寶店，即使我對珠寶沒有那麼大的興趣，好像身為貴族不看看珠寶有點奇怪。
　　說實話，確實琳瑯滿目，這一生還沒踏進過珠寶店，但我想東京的珠寶店肯定也沒有這般壯觀。

　　「啊，霍蒙侯爵家的大小姐，歡迎歡迎……需要我為您介紹新進商品嗎？」

　　珠寶店主人看見我們後只來跟我打招呼，我想並不是因為空白的那「一個星期」就讓所有人都不敢向伊莉梅示好了，而是艾諾雪本來就是常客，他不認識伊莉梅理所當然。

　　「也給我的妹妹介紹一下吧。」
　　「啊、是、是的，請問是……艾諾雪小姐的妹妹？」

　　果然不認識的樣子，所以我點了點頭。

　　「伊莉梅。」
　　「好、好，是的，我為兩位小姐介紹一下新進商品！」

　　如果她不是美竹同學的模樣、而我也不是我自己的模樣，艾諾雪和伊莉梅還是有長得像的地方的，只是現在我完全看不出來而已，不曉得在他們眼中，我們又是怎麼樣？

　　「這是我們最新的首飾之一，鑲著宛如世上最動人紅玫瑰的璀璨寶石，和侯爵家的小姐肯定相配！不過……這一款或許比較適合黑頭髮的伊莉梅小姐。」
　　「……」
　　「欸？我嗎？」

　　我要是之前的艾諾雪，肯定會生氣的，因為店主竟然先給輩分小的介紹，然而我是因為他說了「黑頭髮」而愣了一下。

　　「沒錯、沒錯，哎呀，真是搭呀，艾諾雪小姐，您覺得呢？是不是和您的妹妹很合？」

　　看來珠寶店主人沒有眼光，就不懷疑常客「艾諾雪」怎麼突然多了個妹妹嗎？所幸我確實不是之前的艾諾雪……而我很在意他說的「黑頭髮」。

　　「是呢……真的是和黑頭髮的伊莉梅非常搭。」
　　「那麼伊莉梅小姐意下如何呢？」

　　這時候我才發現他原來是識相地先徵求了艾諾雪的意見才打算問當事人，而伊莉梅卻往我這裡看了過來。

　　「我……我先等一下，你有更好的珠寶給姊姊嗎？沒有的話我不會喜歡的。」

　　「黑頭髮」的伊莉梅說了像是伊莉梅一樣的話，珠寶店主人才又慌慌張張拿起了另一個珠寶擺到我面前，但我現在卻只想盯著伊莉梅。

　　「這、這是這次進的貨裡最高級的紫雪鑽石！還有能夠襯托出它的光采的豔麗藍寶石，我認為非常適合銀紫色頭髮的艾諾雪小姐！」
　　「……」

　　他說了我的髮色是銀紫色是嗎？不是體驗遊戲時給我們看見的人物設定，艾諾雪是金色頭髮、伊莉梅是褐色頭髮？

　　「真的很適合呢。」

　　在他們眼裡看起來，我就是我──湊友希那的模樣？原來不是只有我眼裡看起來是我自己，而伊莉梅看起來像美竹同學？那麼這串珠寶，確實很適合我，剛剛那串也很適合她。

　　「我、我也覺得很適合姊姊……？」

　　我從剛剛就一直盯著伊莉梅，她也點了點頭附和我，但是為什麼聽起來是疑惑的語氣？

　　「那麼這兩副都要了。」

　　既然知道了我在他們眼裡是自己的模樣，我不想繼續待在這裡了，所以我找了個能夠快點離開這裡的方式，然而──

　　「真是太謝謝兩位侯爵家的小姐了！那麼我們這裡還有更多款式──」

　　他還想繼續給我們介紹其他珠寶，這時候我已經開始覺得無所謂了。

　　「全部打包起來運到宅邸吧，帳單跟以往一樣。」

　　其實我不知道是怎麼樣的，只是覺得玩遊戲的時候看過艾諾雪這麼買東西。

　　「好、好的！謝謝艾諾雪大小姐！小的這就去處理！」

　　反正只不過是遊戲裡的錢，能把他打發走就好了，現在我只想確認別的事情，我繼續盯著伊莉梅──

　　「姊、姊姊，買這麼多真的可以嗎？」

　　然而她卻有點不識相，所以是我搞錯了嗎？

　　「妳不用在意，一直都是這樣的。」
　　「不過一眼都沒有看……要是有不喜歡的呢？」

　　或許是吧，伯爵女兒的私生女，沒有在貴族背景下長大的伊莉梅無法接受如此奢華──當然我也無法接受，反正跟我沒關係，只不過是遊戲裡的東西罷了。
　　即使我現在有點無法確定是不是只是一場遊戲而已了，我盡量讓自己不要去期待，因為我也害怕失望，卻還是壓不下漸漸激動起來的心情。

　　「伊莉梅，我看起來漂亮嗎？」
　　「欸？姊姊當然……很漂亮。」

　　為什麼有點遲疑了？

　　「如果我很漂亮的話，所有的飾品都是我的陪襯不是嗎？那麼，我不漂亮嗎？」

　　我想聽她說出口。

　　「非、非常漂亮……姊姊是最漂亮的！」

　　她看起來像是用盡了羞恥心回答我的，臉都紅了起來，我感到有點好笑，看來即使我取代了艾諾雪，我確實還是一直在欺負「伊莉梅」。
　　不曉得她現在是什麼心情，要對長得跟湊友希那一模一樣的人說出這句誇獎的話，還要稱呼我為「姊姊」。

　　「伊莉梅，原來妳的頭髮是黑的呢。」
　　「……」

　　她愣了一下，接著便瞪大眼睛盯著我，嘴巴微張好像要說什麼一樣，只是我已經壓抑不住這份心情了。

　　「妳有沒有試著染紅過？就在……這裡一搓？」

　　我笑著在自己頭髮上比了比美竹同學挑染的位置，她的臉看起來更震驚了，而我有一種激昂的心情。

　　「或許妳其實是會唱歌的對吧？」
　　「艾諾雪……？」

　　她不該這麼稱呼我的，她應該要叫我姊姊，這時候稱呼我為艾諾雪，是因為她覺得我不是艾諾雪，就算伊莉梅覺得面前的人很奇怪，她也不敢直呼艾諾雪的名字。
　　那麼這個伊莉梅為什麼會？

　　「友希那。」

　　所以我說了我的名字，「伊莉梅」那瞬間的表情，要是有手機的話，我都想拍下來了。

　　「湊……友希那……？」

　　在這個世界會宛如在說咒語一樣的日本姓名，從伊莉梅的口中說出來了。

　　「蘭，妳不叫我姊姊了嗎？」

　　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我的心跳也有點激動，即使我只是想耍著她玩的。
　　看見她的表情越來越誇張，好像下一秒就要叫出來一樣，我下意識想掩住嘴巴偷笑，但是卻有什麼先從我的眼角出來了。

　　「嗚……」

　　然而我沒想到，先哭出聲音的竟然是她。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