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友希】天空之城
*童話故事
*文長接近1.6萬,只有R和AG人物出場,全員命終,結局自行定義,我想你懂我意思了,請自己斟酌觀看
*只有蘭視角
01
「喂──蘭,醒醒,醒醒哦──」
恍惚中感覺自己的臉被不斷輕拍著巴掌,我嘗試睜開了眼睛,可是身體沉得無法動彈,喉嚨也很乾,像是從沉睡中醒來一樣,視線終於開始漸漸清楚的時候,看見了四顆頭就擋在我上方各自帶著不同表情凝視著我。
「啊,醒了醒了!」
「……?」
睜開眼之前好像聽見了自己被叫做「蘭」,但我的腦袋一片空白,連看著我的四個人是誰都不知道。
我勉強動了動手指,身體還是很難受,也說不太出話,總之這四個人看起來一點惡意都沒有,有兩個露出了很擔心的表情,一個看不出在想什麼,一個是「太好了」的感覺。
「雖然本人還沒有說話,但小摩卡總覺得不會吧──」
那個看不出在想什麼的人好像就是剛剛叫醒我的人,巴掌也是她打的吧……不過她說的話我聽不太懂。
不曉得她在指什麼。
「唔……我也覺得,好像不太對勁,是不是……失憶啦?」
同樣露出擔心神情的粉紅色頭髮的人,變成了尷尬的表情,而她說的話讓人很好理解。
失憶……我腦裡確實什麼也沒有,只是剛剛稱呼我為「蘭」,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我確定那就是我的名字吧。
因為實在不曉得怎麼面對這些看起來跟我很熟的「陌生人」,我努力讓脖子動了起來,就躺著對她們點了點頭。
「哇!怎麼這樣啊!蘭!妳還記得我們是誰嗎!?」
「小巴……冷靜一點,都說失憶了,嗚……」
本來以為另一個擔心我的人可以安撫那個激動的,結果她說完就快哭了,無奈的心情讓我的身體漸漸恢復了知覺。
「我怎麼了啊……」
只有我一個人躺著,肯定是我出了什麼問題吧,終於能動的手緩緩往上提,一邊摸著頭一邊坐了起來,好像也沒在頭上摸到會痛的地方。
「唔……掉下來了?」
「啊?」
沒想到得到了一個莫名其妙的答案,我已經開始明白那個白髮的女生說的話不太能信了。
坐起來之後,腦袋還是有點昏昏沉沉的,她們一直凝視著我,好像在等奇蹟發生一樣,不過怎麼可能啊。
「話說可能很抱歉……但妳們是誰啊?」
在心裡一直用特徵稱呼她們也很沒禮貌,不管怎麼樣還是問問名字吧。
「嘛……總有一天會想起來的對吧?妳們說呢?」
紅髮的人沒有先回答我,而是當著我的面跟其他人說這種我也知道什麼意思的話,是覺得我以後會想起來吧……當然,我也這麼希望。
「哦──應該會吧,那妳趁現在記著我是最可愛的小摩卡喔--」
「……摩卡是嗎?我知道了。」
「雖然蘭失憶了,但感覺個性沒變耶!哈哈哈!我是巴喔!」
「巴……還滿像的。」
「嗚嗚……蘭,我是緋瑪麗……!」
「欸?別突然抱過來啊!才剛能動而已……身體又麻了啊……!」
「嘿嘿,還是小蘭的個性呢!我是鶇唷。」
「嗯,鶇……」
姑且在有點混亂的情況下記下了她們四個人的名字,思緒稍微整理好之後我才好好看向了其他地方。
原來我根本不是躺在什麼休息的地方,這裡好像是……荒郊野外啊?
「所以說發生了什麼事啊?我難道不是撞到頭嗎……?」
我皺起了眉頭又稍微瞇起了眼睛仔細凝視著大家的服裝,確實我身上也是一套的,衣服有很多口袋,裡面也都有裝東西,只是我不記得裡面都裝什麼了,而她們身上的工具,讓人覺得好像是──
「這個嘛……調查途中小蘭誤觸了不該碰的植物,所以昏過去了,至於失憶的效用,我們也不太清楚會持續多久呢……」
「調查……所以,我們是什麼……?」
確實有點像探險家的模樣啊,不過放眼望去也沒看見奇怪的植物,應該在我昏迷之後處理掉了吧?還是把我搬到其他地方了?
「是夕陽冒險隊哦──」
「……?」
摩卡說的話好像不太能信,以防萬一我又看向了感覺最可靠的鶇,結果她對我點了點頭。
「總而言之,我們現在在執行任務呢!蘭!不是發愣的時候了!」
「欸?」
「報酬很高的喔!就算完成任務後蘭的記憶還沒有恢復,也可以用這個報酬金去看醫生呢……!」
「這、這樣喔……」
聽到是工作途中變成這樣的,突然就很有罪惡感,明明我什麼也不記得。
我趕緊從地上爬了起來拍了拍自己的衣服,正想問鶇我們到底在進行什麼任務的時候,下意識抬起頭望向了天空。
湛藍的天空只有幾片白雲飄著,太陽在另一邊,仰望藍天還不至於刺眼,嘴巴隨著抬頭的角度自己張了開來,但是我也沒有想到喉嚨會自己發出聲音──
「友希那……」
「欸!?」
「呃……?」
我下意識呢喃出來的應該是一個人名,緋瑪麗聽見嚇了一跳,我也很錯愕,心跳不知道為什麼稍微激動了起來。
「我真的叫蘭嗎?」
失憶了,雖然沒有喪失太多知識,但是第一個說出口的名字也不是她們說的「蘭」,我理所當然懷疑了起來。
「當然啊!不然呢!不過確實有友希那這個人啦!」
巴一手挽住了我的肩膀用豪邁的語氣和我說,像是叫我不要擔心,我也覺得安心了起來。
雖然旁邊摩卡的表情,讓人覺得很奇怪就是了,讓人想敲她頭的那種奇怪。
「總之,小蘭,不把現在的任務完成,是沒有時間解決其他事情的喔……」
「我知道了……那就麻煩妳們和我說明了。」
最後還是鶇悉心向我解釋了我們的任務內容,說是被委託找東西,只是那個東西不知道為什麼現在分散在各地,要是不趕快找回來就會釀成什麼大事的樣子,大家都露出了很無奈的表情。
因為太奇怪了,我逼問了鶇,感覺她就是會回答我,而她也真的再透露了一點──是一個東西在高空中被分解不過沒有爆炸,所以散落到了各處,並不是真的很遙遠的距離。
早就該這麼跟我解釋,還以為是世界各地啊。
不過究竟要找什麼,我還是很不明白。
只覺得她們應該沒有騙我,因為我的手也蠢蠢欲動,想要操作什麼工具去尋找一樣……
友希那……?
明明只講得出名字,卻覺得她好像也是我在找的人,但願我的記憶會慢慢恢復吧。
02
巴駕駛著一輛小貨車,緋瑪麗坐在副駕駛座,我和摩卡、鶇坐在後面的貨廂裡,只有三分之二有棚子遮蔽,後段的三分之一是會被曬到太陽的。
我靠在和車頭連結的地方看著不斷遠去的風景,一點熟悉感都沒有,讓人覺得有點飄渺虛幻。
開過的路不太平坦,好端端地坐著卻會因為地面坑洞而稍微彈起,心情因為這樣有點煩躁,想把臉塞進彎起來的膝蓋裡也會一直被迫彈起來。
我們不在城市或村莊周圍,附近是樹林和湖泊,環境還不錯,就是有點疑惑這裡真的會有我們要找的東西嗎?
翻了翻口袋的東西,沒想到剛醒來的時候以為是很多工具,結果卻是各種硬幣,我難道是硬幣收集家啊……但數量也沒有太多。
隨手掏了一個銅色硬幣出來,我不記得這片大陸上有什麼國家,上面印的文字我也不太懂,但是盯著花紋,總覺得會捨不得拿來花,可能真的是拿來收集的,我不是很想問她們,因為就連失憶的我都覺得帶這麼多不同的錢幣在身上很有問題。
收起了這個銅板,我又掏出了一個銀色的,一面寫著幣值,另一面是一個銀色長髮的女人──
「哈……!」
「小蘭?」
體內有什麼驅動著我站了起來,但是卻因為搖搖晃晃的不小心就摔到了旁邊。
「痛痛痛……」
「哇……看起來很痛耶。」
撞到木箱還真是吃痛,只是比起喊痛,我覺得有一件事情要趕快告訴大家。
「那、那個!」
「怎麼了嗎?」
我趕緊穩住身子,乾脆就雙手雙腳都壓在下面,有點緊張地望著鶇。
「我覺得這附近好像有什麼……!」
「欸?」
我對她們兩人大喊,她們卻是先疑惑地望向彼此,接著才對我瞪大了眼睛。
「哦……蘭的直覺沒有因為失憶消失呢,太好啦──」
摩卡一邊說著就一邊往我靠了過來,總覺得她又在戲弄我,結果是爬到我剛剛靠著的地方敲和車頭連結的窗戶。
「巴親、小緋,要停下來了喔──」
車子終於不那麼晃動的時候,我望著摩卡探進窗裡和巴跟緋瑪麗說話的樣子,才意識到她剛剛說了什麼。
我的直覺?
雖然還滿相信她們四人的,但又忽然覺得我是不是被綁來當作工具的人啊……身上也只有硬幣,到時候恢復記憶,要是真的被騙了,我不僅不能反抗也不能逃跑。
可能我想太多了吧?我又轉頭看了一眼鶇,她對我開心地笑了一下,還對我擺出了加油的手勢,而且興致滿滿。
就連收回頭的摩卡都一副得意的模樣拍了拍我的肩膀,即使不知道她是在得意什麼,我覺得她們是我同伴的機率,應該比是我的敵人還高吧。
「那麼蘭先鋒,就請妳和小緋隊長交換位置吧!不過小緋的身材沒辦法從這扇窗戶爬過來,還是下車和她交換吧──」
「哈……」
會這樣無厘頭,應該是很好的朋友吧。
話說誰會從那扇窗爬進爬出啊?我當然會好好從貨廂跳下去和開門下來的緋瑪麗換了位置。
03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會有這種直覺,也可能是跟我身上這些硬幣有關係?說不定有什麼特殊功效?雖然我覺得要是真的有,那還挺愚蠢的。
總之換我坐在了副駕駛座,根據我的直覺指引巴往我認為的方向開,只是一旦這麼開了,我們就沒有開在正常的道路上了,開在野生的草皮上,對植物跟車子都有點抱歉,所以大家後來都下車了。
到底是為什麼,我會覺得就是某一個方向……?大家好像對這件事完全不訝異,只有一開始她們驚訝的是我失憶了還有這種感覺而已。
我們進到了沒有人整理的樹林裡,每一步都踩在長得很高的雜草上,讓人有點不安,怕會踩到其他藏在下面的東西。
只是越往裡面走,像是有什麼在呼喚我的感覺就越強烈,心臟不禁用力跳了起來,每走幾步就緊張地吞了一次口水。
我有一種預感,就是找到了要找的東西後,我可能也會想起什麼……
「所以我們要找的東西長什麼樣啊?」
就算知道了方位,又不知道長怎樣,難道待會要在草地裡亂摸嗎?
「嗯……小蘭看到了,就會知道了!我們也沒有見過呢……應該是長得像零件的東西?」
由鶇向我解釋的話,一切都很容易相信,但我還以為她們已經找到了幾個,說起來也沒給我看過,原來我們才剛開始執行任務啊……一開始就失憶的我也太讓人說不出話了吧。
「所以有金屬探測器啊。」
再看了看巴跟摩卡手上的東西,失去記憶的我現在才知道那是什麼,那大概也有了概念了。
「要找稀有動物也是可以的喔──」
「吼!時間不夠啦!等任務完成了,摩卡想找稀有麵包也陪妳找喔!」
「欸──小緋人真好,不過我想跟另一個人找呢。」
「嗚……!」
看著她們的互動,覺得她們應該都是好人,如果我再懷疑她們,肯定就是我想太多了。
不過找稀有麵包是什麼東西啊?
樹林越往深處,雜草也就長得越高,除了擔心踩到什麼,也害怕會有什麼具有攻擊性的野生生物跑出來了。
然而我內心的直覺很強烈地指向了一個地方。
「啊。」
我望向了那個地方,又不得不抬起了頭。
「哎呀,是在樹上嗎?蘭。」
巴也立刻跟著我抬頭,我們凝視的是這附近最高最茂密的一棵樹。
「好像……在樹上吧。」
內心有個聲音讓我快點去找「它」,甚至覺得樹葉中的某一處在發光,但那肯定是縫隙間的陽光吧。
「那、就爬上去吧!」
緋瑪麗立刻對我擺出按住二頭肌的模樣,原來她擅長運動,讓人有點意外,雖然感覺不太可靠。
巴對我丟出了繩子,讓我綁著,說的也是啊,我不上去的話要怎麼找啊……但是爬樹嗎?
我有點不安地看向了大家,卻又帶著一點雀躍,想要快點找到那個零件,說起來其實也不用全部人都上去吧──所以摩卡遞給了我攀爬的工具,剛剛對我做姿勢的緋瑪麗最後也只是在下面看著。
巴率先爬了上去,讓我跟在後面,這樣確實讓人安心,因為不想耗費太多體力,所以用的工具是可以嵌進樹皮的,只要沒有把一圈樹皮撥下來就好了吧。
因為我是在後面的,我對巴喊了方向,一直到可以摸到最粗的樹枝後,巴才讓路給我讓我先上去。
我有想了一下如果我們要找的東西是從高空中散落的,的確有可能卡在樹上吧,也有可能是──
「巴,找到了,就是那個鳥巢!」
被鳥叼回窩的,不過上面看起來沒有鳥。
「哦!知道了!看我的吧!」
本來還以為巴大展身手要爬過去直接把鳥巢拿下來,沒想到是直接射出了一個裝備,伸開了大爪把整個鳥巢抓住就收了回來,只是鳥巢裡的東西理所當然沒有被縫隙很寬的爪子抓住,而是直接從鳥巢掉了出來下落──
「喂!蘭──!」
「哇啊!」
我下意識就隨著那個銀色的東西往下跳,卻被巴用蠻力給抓住了,我也嚇了一跳。
我要是這麼跳下去,和我綁著繩子的巴差點就要跟著受傷了啊。
「唔!」
為了不讓巴的手拉傷,我趕緊又要抱住樹幹,卻直接撞了上去,簡直痛得要命……
可是我還是不想讓那個東西──先被我以外的人拿到,我就這麼順著樹幹要滑下去,快到地面的時候巴倒是直接跳了下來。
在地面的摩卡、鶇和緋瑪麗已經在雜草裡尋找那個東西了,我也不顧身上還有一條跟巴綁在一起的繩子,比誰都還快地奮力踩了雜草,甚至直接向前撲到地面上,好像雙手往前一握就能握住它──
「……!」
確實在大家都找到之前,雙手抓住了一個冰涼的金屬物體,我就趴在地上看著雙手壓平的雜草裡,我的手心握著一個質感非常好的金屬零件,上面有一些線條紋路。
「小蘭?」
「這是……!」
我彷彿看見它發了光,然後我就暈過去了。
04
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在同一輛車的貨廂裡,一路上又是凹凸不平的道路,跟第一次醒來的時候感覺不太一樣,手腳很快就能動了。
「啊──蘭醒了喔。」
「醒了嗎?太好了!」
第一個發現我醒來的是就坐在旁邊吃麵包的摩卡,接著鶇就立刻靠了過來看看我的情況。
「我又……」
「又?啊!太好了,小蘭這次沒有失憶了對吧?」
我沒有又失憶,只是又暈倒了,真是羞愧地沒辦法把話說完,只能點點頭。
「那個、那個東西呢?」
「哎呀,蘭對初次見面的東西那麼在意呀──」
我還記得讓我暈倒的是什麼,我想知道它怎麼了,不想理摩卡的玩笑,而且看起來為什麼只有我一個人暈倒了……
「嘛……直接觸碰確實是不太好的呢,我們把它裝進盒子裡了,喏!」
「欸?這種事早點說啊……」
沒想到是不能直接觸碰的,我接過了鶇遞給我的透明盒子,裡面的東西看得很清楚。
我不知道它為什麼像是有一種魔力一樣,吸引著我一直看它,我就小心翼翼地捧著它,稍微往後挪了屁股靠上和車頭連結的地方,只想盯著它。
「這是什麼的零件啊?」
即使說話不看著別人的眼睛很不禮貌,我還是沒能抬起頭看向鶇。
「蘭覺得是什麼就可以是什麼哦──畢竟是超級厲害的東西,從高空摔下來還沒有破碎,厲害吧──」
「那倒是……」
摩卡像在開玩笑,只是鶇並沒有備註什麼,好像她說的就是事實一樣。
我猶豫了,我開始不確定是不是要相信她們了。
因為我剛剛做了一個夢啊。
──友希那。
夢很模糊,夢裡有友希那的模樣,一個長髮的女人,不記得她是摸了我的頭還是做了什麼,或許摸了吧,說著她要去工作就離開了我,然後應該是巴的人就來陪我玩了……
確實也是巴說了「有友希那這個人」,但為什麼不跟我說是誰啊,除非……除非她對我很重要,而她已經死了。
我有點無力地放鬆了身體,不再那麼小心翼翼捧著盒子,開始讓零件在盒內滑來滑去碰到邊角,還是看不懂這是什麼東西,上面的紋路應該是和其他零件合在一起的關鍵吧。
總覺得,忘記了什麼很重要的事情……
友希那……
肯定跟友希那有關係吧……
05
第二個零件理所當然也是靠我的直覺找到的,這次我事先戴上了手套,甚至拿了一個長夾,誰知道我碰到那東西的時候還是暈倒了──該不會只有碰到的第一個人才會這樣啊?
畢竟我暈倒了以後就不知道後面發生了什麼……
只是又做夢了,夢到了友希那……我才發現上一次跟這一次的夢,我在夢裡都只是個小孩子,我好像很喜歡友希那,想要跟著她,卻也有點討厭她,難道她是我的母親之類的……?那也很奇怪吧。
大家都沒有問我有沒有恢復記憶,只擔心我有沒有暈倒之後又失憶了。
我想她們根本就不會在意我的記憶恢復了,那也就代表我的記憶恢復對她們來說不是壞事……畢竟也在我的夢裡都有出現,所以我不是被綁來當工具的。
但是夢理的場景,怎麼覺得不太對啊?雖然還沒辦法好好形容那種感覺,就是好奇怪。
因為她們形容零件是從高空散落的,我們尋找的路徑也應該要是環狀的比較妥當,找第三個零件的時候已經開進了一座城市,在別人家的屋頂上。
白天行動太引人注目了,雖然晚上爬到別人家屋頂上也會被當成小偷,我們還是選擇了晚上。
巴輕而易舉地就把我送上了屋頂,我靠在沒有燒柴的煙囪邊等她跟著上來,不經意抬頭望了眼沒有雲朵的夜空。
「友希那……」
如今看著天空下意識說出友希那我也不覺得驚訝了,好像看著天空就一定會想起她。
「嘿、咻!」
「……!」
巴爬了上來,我看向了她,眼角卻看見了夜空中的一道閃光,我又驚訝地看回了天空,但是什麼也沒有。
那一種心情,像是自己錯過了什麼一樣,非常失落,只是我很清楚絕對不是錯過一顆流星。
「好啦,蘭,我牽著妳就不怕掉下去了。」
巴調整了工具後對我伸出了手,我只是看著她的手心有點恍惚。
「蘭?」
「啊……好的。」
我握住了她的手,然後膽戰心驚地在斜屋頂上走了起來,我們要找的東西可能被卡在一片磚瓦的縫隙裡,至少直覺是這麼告訴我的。
我想要第一個碰到,又想知道第一個碰到的人是不是都會暈倒,可是莫名的佔有欲還是勝過了這個好奇心,雖然擔心了我在屋頂上忽然暈倒會怎麼樣,但是我也相信了巴……
踩著可能會因為我們的體重而脫落的瓦片,我每個腳步都不太穩,甚至要蹲下的時候都不小心把巴抓緊了。
我看見它在一個瓦片的縫隙裡,再次下定決心後,瞥了一眼巴,她對我點頭,我才伸手去碰了那個銀色的零件。
然而這次我並沒有暈過去──我又瞥見了夜空的閃光,就只是那麼一瞬間而已,但因為驚愕所以下意識握緊手中的零件,我想我最後還是暈了過去,因為沒有自己怎麼離開屋頂的印象了。
這一次醒來並不是躺在泥土地上又或是貨廂裡,是一張床,才想起了我們為了等晚上,在這個城市裡留宿了,大家給我留了空間,讓我一個人一間房,床邊擺了那個裝零件的透明盒子,我明白這是她們沒有在利用我的證明。
我從床上坐了起來,把透明盒子抱過來在手上,然後打開了盒蓋。
我用手指輕輕戳了每個零件,確認我沒有任何反應後,將它們都拿了出來,我面向了床邊的桌子。
應該……可以組起來了吧?雖然只有三個。
看了一下它們外觀上的線性紋路,其實感覺怎麼合都可以,就是會有一點偏差,卻還是意外地合起來了……
「欸……」
別說它們合起來了,甚至就不能再分開了。
我嘗試想要把剛剛合上的拔開,卻找不到原本它們的切口,嘗試用轉的──
「……!」
那些紋路忽然冒出了光芒,我想用手遮已經來不及了。
也不用去想,我肯定是又暈了一次。
要不然也不會做夢了──
「友希那……」
「怎麼了?」
友希那一邊操作著什麼精密工具,一邊回應了我,而我卻想打擾她,想抱住她手臂。
「妳這樣就很好了啊……」
「……那妳這樣就好了嗎?」
友希那放下了手上的工具,往我這裡靠過來了一點,轉過頭好像就能吻上我一樣,我不禁紅著臉後退了一點。
她卻又笑著靠了過來,我就只能睜著眼忍住皮膚的感覺,不要退縮。
「不想放妳一個人度過悠久漫長的歲月,我是研究者……如果能記錄時間,那又何嘗不好呢?」
不知不覺中自己已經長得比友希那高了,可是她感覺也沒有變老。
「我也不用活那麼久啊……明明……拆了就好……」
回過神來才發現我已經捉住了她的衣服,她看我的眼神裡有著一絲絲渴望,我也無法避開她的視線,想起來我在她旁邊干擾她,就是想要她多看我一點。
而不是那天之後就把我當──
06
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天亮了,我手上還握著被我組裝起來的零件,它們真的再也沒了接痕,但我也知道為什麼了。
我把零件收回了透明盒子裡,一直坐在床上發呆,不曉得過了多久後才有人來敲門,不用開門也知道是她們,但我還是要開門,然後就離開了這座城市。
我坐在副駕駛座,除了對其他零件有反應以外,我什麼話也不說了。
以環狀行駛的方式找散落的零件確實很有用,很快就「感應」到了下一個零件的位置,開了半天的車便抵達了目的地。
是一座湖。
「啊──這可難辦了,蘭,是在湖底嗎?」
「……」
我看著湖面,不想理會她們,想嘆氣卻連嘆氣也做不到。
「蘭?」
「我一個人下去就好了。」
什麼工具也沒有帶,脫掉了口袋很多、裝著硬幣的那件外衣,瞥了她們一眼,我就跳進了湖裡。
「蘭──!?」
雖然不太會游泳,但肯定能辦到的。
因為我甚至沒有呼吸。
我不需要呼吸。
我──根本就不是人類。
越往深處越沒有陽光照進的湖底,我仍然看得一清二楚,其實我有「還是」人類的時候的記憶,所以這種感覺很奇怪,不用呼吸,但是需要進食……心臟,也會動。
然而我的心臟,大概就和我們在尋找的東西是一樣的。
那是友希那的心臟。
被我從高空丟下來的。
07
「明明該有的設備都有了,就是缺乏真正的實驗體嗎……」
看著友希那、莉莎姊、白金博士跟冰川博士都在煩惱,就像是有什麼要竄出來一樣,我忍著想說的話,心跳得有點難受。
同樣是研究員,我也知道啊,找到一個健康的活體當實驗對象,那是多麼困難的事情,更沒辦法完全相信如果實驗成功了,對方會一直聽我們的話。
那麼……難道不是……
「友希那……」
在大家分散開來行動以後,我把友希那拉到了角落,明明想開口和她說,卻只是叫了名字就說不出口了。
「……」
友希那沉默地盯著我,像是知道我要說什麼,看她想阻止我卻也沒真的阻止我,只有視線裡不斷傳來了壓力。
「就拿我當──」
「不行,要也是我。」
「……妳是這個研究的主要負責人耶!」
雖然很不甘心,友希那才是這項研究的發起者,平常有意見都還是只能聽她的,但是這件事我才不會退讓。
「要是失敗了怎麼辦?」
「難道妳想著會失敗?那妳們還尋找什麼健康活體?不如不要做了吧!」
我知道她這麼問只是想勸退我,覺得會失敗的話,那她想自己下海,我也會攔住的。
「……」
而且我這麼提出來,她應該很高興,畢竟問題能夠解決──所以不知道要跟我說什麼吧?
「那可是……」
「妳有什麼疑慮的話,當初為什麼要執行這項計畫?」
從頭開始參與的我,當然知道她又要說什麼,但我都明白的,明白了啊,她顧慮的地方,甚至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即使是機器人也不可能永遠都不會壞的,就算維修過後還能繼續活動,總有一天所有零件都會有再也無法使用的情形,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什麼永遠。
製造一個改造人,或者被說是靈魂轉移──這不太科學,是進行心智轉移,如果研究成功了,可以拯救很多意外死去的人,或是延續重要人物的性命,說起來並不怎麼正道,這項實驗如果公開的話肯定會被撻伐。
畢竟若是研究成功了,變成了可以隨時執行的項目,那又是有錢人才能夠擁有的資源了。
想得到永生──活得比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類都還久──的人,如果只要有錢就能這麼做,誰知道他是善還是惡,但關於這件事,未來肯定也不在我們管轄的範疇了。
我們只是獲得了資助,就要完成這項研究罷了。
如果能夠成功,也算是達成了一種人生目標啊。
「……我明白了。」
我也明白的,友希那最後肯定會點頭答應的,不管怎麼樣,由發起者最親近的人來當實驗對象,還有什麼能比這個有說服力嗎?
「……妳不害怕嗎?」
她握住了我的手,這反而給了我無上的勇氣。
「是妳在害怕吧……害怕失去我嗎?友希那。」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不害怕,大概是因為即使我決定這麼做,我也都還是在她身邊吧。
「我……」
她把我的手握緊了一點,所以我也把她拉過來直接抱住,想到會有一段時間無法這樣擁抱她,才開始覺得不捨。
「但是我相信妳啊。」
如果連我都不相信我的戀人了,誰要相信她呢?
08
但我真的不該相信她的。
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她讓自己也成為了實驗體,是跟我截然不同的。
我之所以不知道,就是因為在我身上做的實驗比她的難多了,打造了各種年齡的身軀,慢慢轉移到成熟體上,我要經歷多次轉移,確認把心智轉移到了人工的身體上後,也還是能夠再轉移到下一個身上。
友希那只是單純地把自己的身體改造了而已,只是不像我是一次性轉移到人工身體上,而是一個部位一個部位慢慢改造。
我原本的身體,也在我躺著的時候做了跟友希那一樣的改造,說是最後要試試能不能再轉回去。
我還能這樣思考,知道這些事情,當然表示實驗是成功的。
不過我感覺我當了好久的小孩子,漫長的實驗過程,甚至連友希那的嘴唇都沒碰過,只充斥著金屬的味道。
當時,想到友希那我就覺得很訝異,卻也不想把這件事呈報上去──原來在人造身軀上,也還是會對性有反應的啊。
然而實驗成功的這件事,當然不可能只有這間研究所的人知道而已。
「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負責保護這間研究所的其中兩名機動人員──巴跟亞子在研究所內響起了紅色警報的時候,一邊大喊一邊跑了過來,嚇到了當時正在幫我做調整的白金博士和冰川博士。
「紅色警報……是……?」
我從實驗床上爬了起來,看見白金博士緊張地揪住了冰川博士的袖子,亞子很慌張地在向她們做解釋。
警報的聲音一響一響的,讓離她們比較遠的我沒有聽清楚,只看見兩位博士互換了眼神,然後讓我先待在這裡不要亂動,她們要去友希那的實驗室,眼看所有人就要離開我身邊,一頭霧水的我只能對巴大吼,要她給我解釋完再離開。
「還能是什麼問題!敵方知道妳們研究成功了,聘了大量傭兵來搶研究成果啊!」
巴只留下了這句話,就提著槍又衝出了我這間實驗室,不斷亮著的紅色警報開始讓人害怕了。
雖然和友希那是分開實驗的,但我知道她的實驗室其實就在隔壁而已,由莉莎姊負責,所以我跳下了實驗床,走到了旁邊漆黑的玻璃面前,明知道什麼也看不見,還是貼上了雙手,連臉都貼了上去──
『轟隆隆隆!』
「唔啊……!?」
才剛貼上去,忽然就一震地動山搖,直接使我向後跌了一大跤,身邊所有儀器都晃得倒了下來,我除了抱緊我的頭不讓任何東西砸傷我,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是什麼樣的攻擊可以造成這種晃動?那必然是很可怕的攻擊……我嚇得可不輕,想要去到友希那身邊,唯一的門卻被堵住了,我只好再次站起來,用力敲打著這片漆黑的玻璃。
「友希那!友希那!」
如今我終於明白為什麼這間實驗室全部用無法看見任何一側的玻璃搭造,是為了像今天這種情況,不讓任何人知道我在裡面──畢竟我是敵人的目的。
「友希那……!」
所以我這樣喊著友希那,也沒有人會聽見,我敲打玻璃,也一點用處都沒有。
友希那應該也是好好被關在一模一樣的實驗室裡,但是剛剛白金博士和冰川博士都說要去找友希那,果然友希那還是這裡主導大權的人啊,那她……她就不可能還待在裡面吧。
如果我們的戰力輸了,友希那不想把我交出去,肯定會犧牲自己來隱蔽我的存在,不要這樣啊……
「友希那……」
沒有人聽見我的呼喊,當我無力地又坐在地板上時,才發現晃動早就停止了,但是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我趕緊又站了起來去把堵住門口的東西推開,我在成為實驗體之前也是這裡的高階研究員,我是不可能被鎖在任何一個地方的,刷了卡就立刻開了門。
然而外面卻也是一片漆黑,好像停電了,雖然我看得清楚,遠處還能聽見槍聲,我知道離這裡非常遠,所以不是很擔心,我著急地跑到隔壁實驗室的門前,卻發現裡面沒有任何人。
「啊啊──!」
槍聲停止後是別人的尖叫聲,我覺得是入侵者的聲音,代表我們還沒有輸,但是友希那她們去哪裡了?
我不知道友希那在哪裡,可是我卻想去一個地方找她,這種直覺非常不好,明明只是覺得應該在控制中樞……
研究所的防衛其實也不差,敵人並沒有入侵到內部,路上沒有人的屍體,我一路光著腳在黑暗的走廊上奔跑,跑了好幾層階梯,遠遠就看見控制中樞的大門敞開,我鬆了一口氣。
當我越走越近,腳步卻也越來越慢,最後只能停在我沒有想像過的畫面前。
「友希那……?」
友希那坐在一張椅子上,旁邊是表情複雜的莉莎姊、不敢看我的白金博士,還有似乎想跟我解釋什麼的冰川博士。
友希那是活著的,只是……
「這是在做什麼?」
我明白絕對不是什麼好事,沒人可以立刻和我說明情況,那就代表她們也處在一個尷尬的情況下。
友希那坐在一張金屬椅子上,不曉得是她體內還是外部的無數電線,連接著她的皮膚,而她閉著眼靠在椅背上。
又是什麼沒有告訴過我的實驗?
「那個……是……」
白金博士打算告訴我,卻被莉莎姊攔了下來。
「哎……蘭,跟我走一趟吧。」
莉莎姊對我伸出了手,我並沒有握住她,只是轉身示意我會跟她走。
再怎麼說莉莎姊都是友希那身邊待最久的人了,不可能會害友希那,更不會害我,我沒有理由不相信她。
我和莉莎姊走出控制中樞的時候,走廊上的燈一個個亮了起來,看來是備用電源終於啟動了,只是我還是覺得哪裡不太對,特別是腳踩著的感覺,或許是因為我沒有穿鞋子。
莉莎姊在路上聯絡了摩卡,她也是防衛人員,似乎在確認我們要去的地方路上通行無阻,然而我也不是不知道這間研究所的地圖,甚至因為成為了改造人就深植在腦裡了,莉莎姊要帶我去的地方,分明是外面。
「莉莎姊?」
「嘛……來就是了,用說的肯定不會有人相信吧!」
莉莎姊肯定不是要把我交給敵人又或是她是間諜之類的,但是這種情況下往外走,難道不危險嗎?雖然要去的地方當然是小門。
我抱著半信半疑的態度,最後在門前遇見了摩卡,這讓人放心了不少,由她打開了門,外面的陽光透了進來,我下意識伸手擋住了視線,緩緩和莉莎姊一起走了出去。
啊……看來外面並沒有被破壞──我第一時間的感想是這樣,但是多看幾眼後,總算感到了不對勁。
藍天,還有強勁的風,甚至是不習慣的雲模樣。
我瞪大了雙眼,再次看向莉莎姊的時候,她又露出了無奈的笑容。
我奔跑到了這塊土地的「盡頭」,不敢置信,整間研究所連帶著底下的土壤,我們飛在空中……
「這種情況友希那也預想到啦,這就是我們最後的殺手鐧了……」
「什麼……」
帶著整間研究所逃到空中,算得上是殺手鐧?而且如果有這種措施,豈不是從建立之初就……?
友希那,從一開始就打算把自身投入實驗吧。
「這樣不是更容易被狙擊了嗎……?」
一邊想著其他的事情,嘴巴自己問了莉莎姊。
「隱形了哦!」
得到了這個答案後,我就望著對面無盡的藍,跌坐在了地上,不曉得是要無奈還是高興。
友希那早就打算這麼做了,但是不知道我的想法,她等到我主動提出來以後就毫無後顧之憂……明白了身為戀人的我也能陪她到永遠,而這件事變成了是我自己決定的。
我不在乎,我不覺得這有什麼,我擔心的是──
「但是友希那她……?」
我抬頭看了眼也在欣賞風景的莉莎姊,剛剛友希那是那副樣子,那以後的她呢?
結果莉莎姊避開了我的視線,她也不知道啊,或是她知道,但不確定。
身為研究員,這當然是思考一下都能明白的事情。
肯定是友希那在操控的啊。
我就想轉身跑回友希那在的控制中樞,背後卻傳來了巨響,回過頭看見是一台架著槍管的直升機,我嚇得又跌坐在地上的時候,換摩卡衝了過來擋在我和莉莎姊的面前。
她掏出了一把不太像是槍的東西,我看見電流從她手上射了出去,直升機立刻亂了方向,不是螺旋槳而是機身旋轉了起來,下場最後是什麼,我雖然不會看見,但任誰都知道。
我錯愕地盯著先把莉莎姊扶起來的摩卡,不是被嚇到了,是我心裡開始有一種無法接受的情緒。
我們為了延續人類的生命進行的研究,卻使得我們殺了人。
我還是自己爬起來轉身就跑回了研究所內,我們該做的都做到了,即使是我們也無法選擇未來的客戶,不明白攻擊我們的人士只是想把研究成果占為己有來發布,還是單純只是貪婪的人類,
但不管是哪一種可能性,現在難道也是友希那要的結果嗎?
就只是我和友希那的兩條命罷了……
「友希那!」
再次回到了控制中樞,看見的卻是白金博士和冰川博士慌張地在操控面板,在問她們發生了什麼事之前,我只顧著跳到了友希那坐的椅子上。
「友希那!友希那!」
金屬椅子像是活的一樣,椅背逐漸拆分成不同的樣貌,然後想將友希那包覆進去──
「這種事我可從來沒聽說過啊!」
我想拆掉她身上的電線,卻一個也拔不下來,友希那也毫無反應,她就只是閉著眼靜靜躺在椅子上。
「冰川博士!白金博士──!」
我很慌,成為了實驗體之後好久沒有進行研究了,彷彿真的像個孩子,只能向人尋求協助。
「美竹博士,妳也想想辦法……!我們無法從湊博士那裡奪取控制權!」
然而冰川博士又反過來向我尋求協助,這讓我更慌了,我只想得到要拔掉友希那身上所有電線,卻一條也拔不掉!
「友希那!妳想要的難道是這樣嗎!?」
難道變成這樣,內心沒有一絲絲想要陪我的心情嗎?還說著陪我度過悠久的漫長歲月……
「……」
我沒有錯過友希那皺起眉頭的瞬間,好像還發出了什麼聲音,我是不相信會有什麼奇蹟發生的,我們都是遵守科學定律的人,但是,我也想相信啊。
「友希那──!」
我的手握拳朝她的胸口打了下去,沒有傷口、沒有碎裂,而是改造過的皮膚自行開出了一個洞。
友希那已經跟我一樣,不是人類了,那顆心是我們共同研究的──我張開五指握住了冰冷的金屬,奮力拔了出來。
「美竹博士!取得控制權了!」
冰川博士的報告讓我安心了一瞬,看著友希那,本來以為會發生什麼,她卻只是靜靜的躺在像是瞬間斷電的椅子上。
「為什麼啊……」
把她的心臟丟到了一旁,我想把電線拔下來,卻還是一條都動不了,無能為力地伸出雙手捧住她的臉頰,才發現是冰冷的感覺。
一直都以為她會陪在我身邊,我也能陪在她身邊,所以從來不擔心、很信任她,原來……我們終究還是得面臨離別的一天。
友希那……這就是妳想要的了嗎?
『砰!』
「呀!」
「哇啊!」
像是撞到了什麼東西一樣的晃動打斷了我的思緒,我從椅子上摔了下來,白金博士也倒在了冰川博士懷裡,
她們剛剛取得控制權了,研究所脫離地面浮上天空並不是以友希那為動力,那麼剛剛的就只能是──敵人的攻擊。
「這怎麼可能是妳想要的啊!」
我跳起來撿起了那顆被我丟在地上的心臟,直接衝出了控制中樞,跑向了終於看見屍體的通往大門的走廊。
明明是要給人帶來幸福的研究,明明可以延續更多人的生命,卻是一具一具屍體橫倒在這間研究所裡。
如果落入壞人手裡,換來的結果是延續了人的生命而不是死人,那也很好啊!那不是我們研究的意義嗎!?
這顆心臟是我們智慧的結晶,既然想把成果搶過去,那也有點實力吧!
高空的風很大,我一手握緊它,另一手按著自己的頭髮,一步又一步想要走到邊緣。
雖然剛剛是那麼想的,果然還是不想別人白白得到它,看著靠近的直升機,我不知道他們看不看得見我,我用手指輕輕在心臟上劃了幾痕,在它發出光芒的時候握緊它,將它──朝著直升機扔了過去!
「就區區這點東西──!啊──!」
在風中大喊,想必也沒有人聽到吧。
然而,我也明白能夠讓我活命的並不是那顆機械心臟,但那也是耗費我們很多心血研發的,比起沒有完全改造的人腦──
「哈……!」
我被敲暈了。
09
不知道是誰下的指令,把我帶到了地面,讓我去尋找散落的心臟,還那麼正好失憶了──確實被當成工具了。
身上這些硬幣不是什麼莫名其妙的東西,依然是友希那研發的,偽裝成了硬幣的晶片卡,我只要用對方式就能讀取裡面的東西,並不是什麼想要告訴我的訊息,而是我在當實驗體的期間,那些沒有時間告訴我的其他研究。
在湖底找到了友希那心臟的另一塊零件,上來之後我和誰都沒說話,只是默默擰著頭髮和衣服,直到緋瑪麗過來擅自幫我擦頭髮為止。
「蘭……沒有在生氣吧?」
在頭被她握著的時候我搖了搖頭,然後接過了鶇遞過來的透明盒子,把昨天組好的部分拿出來,直接把剛剛拿到的零件接了上去。
我只是不知道要說什麼了而已。
看它的模樣是再找一個零件就齊了,但是這個構造不是這樣的。
四塊組再了一起,第五塊就會自己延伸出來,變回原本的模樣──要不然最一開始,它也無法分開。
無奈地盯著我手中的機械心臟,我還是只能開口。
「大家呢?」
我暈倒前,敵人的直升機靠近了,我只不過就對他們丟了這些零件,現在還被我自己找回來了,我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
「那些……那些人根本不知道小蘭把什麼東西丟了,就算研究所升空又隱形了,當時闖進來的人身上就有定位系統……」
鶇的語氣有點遲疑,是不曉得該不該跟我說吧,聽著就是後來還是被敵人闖入了。
「是紗夜博士說要讓友希那博士離開那張椅子,她必須是醒著的……所以……」
「我想也是,我……我當時只是失去了冷靜……」
不想要友希那變成那樣,說到底也不知道自私的是誰了。
但是還是沒人告訴我上面發生了什麼事情,一個個的都避開了我的眼神。
我覺得很不對勁,研究所連帶土地一起升空了,沒有下來,我這幾天不是無緣故抬頭,我能感受到她在哪裡……但是,其他人能嗎?
離開了地面就會面臨缺乏物資的情形,更別說水電了……而且還要一直維持在天上。
裡面的人除了友希那都只是個人類!到底怎麼了?
「帶我回去。」
果然,所有人都面露難色,她們不知道怎麼回去。
「我知道在哪裡!帶我回去!」
我上前捉住了巴的領子,我知道她一定有辦法的,我沒有看見亞子,那就代表她的妹妹也在那裡,難道就不擔心嗎!?
「……總是要回去的啊,蘭。」
巴把我的手抓開了,但還是不願意看我的眼睛,不要這樣啊。
這樣就好像在暗示我,上面已經沒有我要找的人了。
友希那的心臟在我手上,她哪裡也去不了,她還在的,我還能感覺到她,其他人……
「那大家就一起回去吧──」
只有摩卡看了我的眼睛,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是我看過她最傷心的眼神。
我們是搶了敵人的直升機下來的,那台直升機可以說是壞了,所以也沒有被追蹤,巴帶我們回到了降落的地方,說著如果是恢復記憶的我,即使壞了也能夠操作。
就像我最後看見的友希那嗎?接上了整個控制中樞……確實,她留給我的晶片卡裡有這樣的資料。
我的手掃過控制面板,它真的呼應了我。
不知不覺間,我都不知道我被友希那改造成了什麼東西,除了讓生命延續,或許讓我作為一個研究者,變得更有意義了吧……
我駕駛了本該無法再起飛的直升機,筆直地朝著直覺的方位前進,比起擔心有敵人發現我們回到上空,更怕我們來遲了。
這份擔心讓我忽略了我一直覺得不對勁的地方。
甚至在找到了真的隱形了的「天空之城」,興奮地加快了飛行速度,不管和我一起搭乘的只是些普通人類。
直升機是沒辦法停在被研究所的地基抓起來的這小塊土地上的,我一直到要降落了才發覺這件詭異的事情。
我讓大家抓緊繩子直接跳下去,但是當我轉頭看向她們的時候,一個人也沒有。
我轉回頭面向控制面板,苦笑了一聲,然後解開了安全帶,在直升機準備墜落的時候,向外跳了出去。
痛覺是留著的,這大概是友希那的惡趣味,我摔到地面上的時候痛得喊了出來,卻在打滾翻到旁邊和一個屍體差點面對面的時候,嚇得尖叫跳到了一邊。
我是擁有心智的改造人,我的人格沒有變化,我和友希那都只有腦以外的部分不是人……我們擁有正常的感受,看見這些人不是被射殺而是被從地面突出的粗大電線刺殺的,明明是個改造人卻感受到了眼眶的熱。
所有人都死了啊。
在這裡,不知道是與世隔絕了多久的高空,怎麼可能有人活著啊……
我摀著眼睛走進了研究所,因為不需要呼吸,倒是讓人更難受了。
都是我的錯,如果我沒有那麼魯莽──不,或許更早,如果我沒有提出來我願意成為實驗體,那麼實驗就不會進行了。
我根本沒有被打暈,我控制了友希那建造的研究所,殺了人……又帶走了她本來就準備給我的東西,奪走了一台正要飛上來的直升機,我一個人逃走了。
大家都只是我的幻想,開車的人根本不是巴,是我像操控直升機那樣操控貨車,我也沒有碰到友希那心臟的零件就暈過去,只不過是沒了意識,留宿的旅館只有我一個人一間房是因為大家根本就不在我身邊。
這就是我變成改造人的後遺症了吧,還是妳故意的?友希那……
「嗚……」
我遇到了鶇、遇到了緋瑪麗,我將她們搬進了寬敞的研究室裡讓她們躺得舒適。
遇到了摩卡和莉莎姊,我也將她們安置在了一起,在看得見陽光的地方。
遇到了巴和亞子,給她們找到了一塊布當作棉被蓋上了。
遇到了白金博士和冰川博士,她們就是抱在一起的,我不忍心移動她們了,只好去我以前的房間拿了依然美麗的假花,放在了她們身上。
我的友希那……依舊完好如初地像個睡美人,躺在那張椅子上。
「不要裝睡了啊。」
一邊笑著一邊靠近了她,拿著她的心臟輕輕壓進了胸口的洞裡。
聞到了和大家身上一樣的味道,友希那的腦不是機械做的,她早就死了,不像我在不同身軀上移植了很多次的心智。
電線拔不下來,那麼我就剪開,讓她可以稍微移動,然後環住了她的肩膀,緊緊擁住她。
已經不記得上一次是多久以前了,我輕碰了她的嘴唇,柔軟卻像個機械一樣冰冷。
人啊,就不要妄想長生不老這種美夢了吧。
連機械都是有壽命的,我們所做的,不過就是讓人類變得更貪婪罷了。
「我最喜歡妳了啊……」
謝謝妳想過要陪我。
我把手掌貼上了更冰涼的椅背上,只要有機械的地方,再也沒有我不能駕馭的。
但也是最後一次了。
「殞落吧。」
地面傳來了轟隆隆的震動聲,我已經不在乎了,我失去意識的時間很長,長得我已經不曉得什麼是死亡了。
當初就該明白──不管用什麼形式,只要能夠一直跟她在一起就好了吧。
雖然最可笑的是友希那製造的東西──
全部都由我毀滅了。
10
刺眼的陽光下,她們九人就在前方等著我,雖然有人好像不是在等我的,兩人已經手牽手先向前邁了出去。
我看見她站在中間對我伸出了手,我搔著臉頰緩緩走過去握住了她。
她也握緊了我,背光看不見她的臉,卻知道她在對我笑。
「妳回來了。」
「我回來了。」
我們一起走進了白光裡。
END.
我有什麼需要備註的嗎?
沒有的話推薦大家看一部很糾結的動畫電影叫做古城荊棘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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