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友希】惡與惡II《死裡逃生》
※是第一章的前傳,只有蘭、友希那、巴出場,蘭繼承的故事。
※文長2.1萬字,請自行斟酌閱讀時間
※為什麼標題是中文,當然跟之前一樣為了帥啊。
就算要出賣靈魂,也要找個付得起價錢的人。(約翰·沃夫岡·馮·歌德)
01
聽不清法師在唸什麼、也聽不清母親在哭什麼,整個喪禮,湊友希那覺得只是身體自己動了,那一天自己究竟做了什麼,她也不記得了。
可能就是一直看著棺材上,父親的遺照吧。
父親就突然這麼殉職了,還被說是她時常看見的美竹叔叔下的手,這個消息一直在她耳邊徘徊,就是聽不進她的腦裡。
喪禮結束以後,她的母親也因為無法接受現實而回到了娘家,友希那獨自一人留在了東京,或許是不想要看到自己的女兒就聯想到自己的丈夫,友希那很體諒母親不再聯絡她,她也不再去主動聯絡母親了。
還只是高中二年級的她也並非無依無靠,她的青梅竹馬今井莉莎就住在隔壁,叔叔阿姨也都很照顧她,生活費全靠父親留下來的保險金以及殉職的國家賠償,她的母親只拿走了原先的夫妻共同財產,房子也留給了友希那。
她父親過世後的一個月,在寺廟裡已經立了墓碑,友希那也想像母親一樣乾脆不要面對現實,但是她覺得那是因為母親已經老了,而她還有漫長的歲月,她根本不相信父親的死因,明明是警察高官,警察卻也只是立刻咬口說是黑道幫派美竹組殺的人,沒有任何詳細調查,把美竹組當家就這麼關進了牢房。
友希那明白的,另一邊肯定過得比自己還要苦。
父親跟美竹當家交情好又不是假的,怎麼想都是被冤枉了,然而因為被大肆報導,甚至連她父親的喪禮,美竹組想來都無法來,還被說果然就是犯人,連上香都不肯──分明連這種情況都是那群無關的人幹的好事。
雖然不能逃避,友希那也沒怎麼去看父親的墓碑,但是自從她有次心血來潮去看了一下,發現有人給自己父親帶了花,於是她隔天又去看、再隔天也去看,也都還是被放了花,幾乎是每天都有人來供花。
她其實猜得到是誰,也安心了一些,她想見她,所以特地一早就去守在了父親的墓碑前。
但是卻這麼剛好那天下了雨,她就撐著傘,像在放空一樣站在父親的墓碑前。
過了很久,她才聽見踏在地上水灘的腳步聲,而且那人似乎有點錯愕。
友希那其實也不知道該不該轉過頭,她猶豫了一下,才緩緩轉過身,看見的是同樣撐著傘又拿著一束白花的──她想見的人。
美竹當家的女兒,美竹蘭,只是她只看著蘭的腰部以下。
她們其實沒有什麼交集,美竹當家就算和她父親交情好,也不是會時常到家裡作客的那種普通人交情,畢竟一個是警察高官,另一個是當地黑幫當家。
「我……那個……」
先開口的是蘭,再怎麼說失去性命的是湊家,她父親只是被關了起來,即使也很冤枉,但她也害怕自己每天來供花的行為,看在湊友希那眼裡像是在求饒──她只是想讓自己父親心情好受一點而已,天天來為他的摯友獻上一束花。
「妳們家……還好嗎?」
因為友希那沒有發出聲音,所以蘭多說了一句。
「還好吧。」
得到了友希那的回應後,蘭鬆了一口氣,她走上前去給友希那的父親供上花,友希那並沒有讓位給她,就讓蘭只能靠自己很近。
蘭把雨傘夾在自己肩上,蹲下來放上了花束並雙手合十說了每天都說的話就又站了起來,她覺得友希那好像對自己沒什麼好印象,所以就想趕快離開。
但是卻被她的聲音給留住了。
「我相信妳父親。」
「欸……?」
蘭把傘稍微舉高了一點盯著用傘稍微遮住臉的友希那,她是很吃驚。
「那妳們家還好嗎?」
接著又被友希那反問,蘭簡直是高興到愣住了。
「……還、還好……」
蘭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忽然就難為情了起來,正要慶幸好險友希那的雨傘是稍微遮著臉的,友希那就把雨傘抬高了。
她們兩人終於好好對上視線的同時,友希那稍微疑惑地睜大了眼睛,傘靠近了蘭的傘讓她們之間不會淋到雨,就伸手嘗試去觸碰她的臉頰。
「欸、那個……」
蘭不知道友希那要做什麼,但她明白友希那要碰的是自己臉上的傷口,所以她稍微別過了頭不讓她碰。
「怎麼受傷了?」
友希那跟蘭不熟,但怎麼想蘭至少都是地方黑道當家的女兒,怎麼可能輕易受傷?
「……很常有啦。」
意外的關心讓蘭紅透了臉,礙於立場她又不敢直接退開。
看見這反應,友希那不自覺就笑了,卻是相當認真地凝視著蘭的雙眼,兩人之間保持了幾十秒的沉默,直到她看見蘭吞了口口水,才又笑著開了口。
「我父母都不在了,我可以去妳家嗎?」
02
蘭也沒想到自己真就把友希那撿了回家,除了在父執輩的情分上、更是在彼此父親所遭遇的事情上,她根本不能拒絕。
只是她有想過把一個警察高官的女兒帶回黑道組織裡是不是好事,更何況現在美竹組還處在其他組想趁虛而入的混亂之中──這個混亂結束之後,絕對又是一陣內亂。
不過看來友希那是不怎麼介意的,當天來看了一眼後,隔天立刻就打包行李住過來了。
蘭本來要安排一間客房給友希那住,但是這個和自己一點也不熟的友希那,卻執意要跟她住同一間房,她的臉都要燒壞了。
蘭的母親本來也只是把友希那當客人而已,直到她們在友希那住進來的第一天一起用餐,她隨口問了句──
「友希那小姐,是要進我們美竹組嗎?」
蘭的母親也就只是好奇的口吻罷了,但是所有人聽見後都直接看向了友希那。
面對這些多多少少看起來有些兇惡的視線,友希那若無其事地先夾了一口菜才泰然自若地開口了。
「不,我要成為警察廳的警察。」
「……欸?」
公然在黑幫組織本家的飯廳裡說出了這句話,友希那倒是震驚到了不少人。
「我要查清楚這件事,不會放過那些警方高層的……」
剛剛還有點平淡的友希那,語氣裡總算多了些悔恨,也把飯碗和筷子放了下來,好像忽然沒了食慾。
飯桌沉默了許久,大家都不知道要說什麼的時候,蘭的母親也放下筷子開了口。
「這樣啊,那妳留下來便是了。」
「謝謝。」
友希那說完就又拿起了碗筷,坐在一旁的蘭也鬆了一口氣,飯桌的氣氛也變回最開始的感覺。
蘭偷偷往友希那瞄了幾眼,對方雖然不是像她一樣的家庭出身的,她覺得友希那吃飯的模樣也是很有教養,不知道為什麼,她聽見母親說友希那可以留下來,心情有點雀躍。
但是多吃了幾口飯後,她又開始擔心了。
這裡可是任何人都有可能明天就死了的地下社會。
她也從來沒料到父親會是被這樣扳倒的,唯一的依靠沒了,除了外面的勢力想要趁機奪取地盤,美竹組裡不忠誠的勢力也開始崛起,活在這種世界,最正確的辦法就是暴力,她身上的這些傷是為了最近的鬥爭,和巴的搏鬥訓練而來的,整個家裡恐怕只有友希那不知道怎麼防身,她擔心得要命。
吃完飯後她們就回到了房間,沉默地待在一個空間,各自去洗了澡又再次回來,蘭思索著要把友希那的床擺哪裡的時候,就被友希那看穿了,直接出言阻止她不需要第二張床。
「欸?不然妳要睡哪裡啊?」
「跟妳睡不好嗎?」
「……」
蘭現在甚至有點覺得友希那一切都是在演戲,其實相信她的父親就是自己的父親殺的,就等著躺在同一張床上毫無戒備的時候取走自己的性命,她有點害怕地吞了口口水。
剛剛都把蘭看穿了,友希那這次當然也是看穿了蘭,她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我可以脫光衣服跟妳睡。」
「哈……!?」
想都沒想到友希那會有這種發言,蘭立刻就紅透了臉,也明白剛剛的想法真是失禮了。
「我現在就脫了吧。」
「不、不需要!妳不要脫!我才沒有懷疑妳!」
「是喔?好吧。」
「……」
面對友希那一副惋惜的表情,蘭覺得自己好像被耍了,卻也只能害羞地別過頭。
要睡的時候,她們一起躺上了床,蘭的床說大也不是大、說窄也沒那麼窄,兩個人平躺都沒問題,只是友希那卻是側躺盯著她看,她被盯的那一半邊都發熱了起來,才有點無奈地轉過身去面向她。
「……做什麼啊?」
「覺得寂寞罷了。」
「是喔……欸?」
蘭更沒想到友希那說完就伸手抱了過來,把臉埋進了自己懷裡,她都還沒反應過來,就發現友希那的身體在顫抖。
「那個……友……友希……那?」
從昨天見到面以後,蘭甚至還沒叫過她的名字,所以叫得不知所措。
她發現自己胸口的衣料好像被染濕了,擴散之後就涼了起來,她終於明白友希那怎麼了,只好同樣伸手抱住了她,輕輕拍著她的背。
友希那從喪禮以來便沒有哭過,這一哭她哭了好久,卻也沒有哭出聲音,蘭抱著她顫抖的身體,覺得她體溫都降了下來,又去把棉被拉上來好好蓋住她的肩頭,不讓她著涼。
友希那的家人一個是死了,一個是離開後斷了音訊,蘭知道自己的處境根本比不上,她的父親即使坐牢,也還是能夠探望,更何況現在還在繼續上訴,她的母親也還在身邊,她根本無法體會友希那的感覺,所以就只能這樣,緊緊抱著她。
不過她明白,自己的父親恐怕也不會被放出來了,還有可能難逃死刑,此後,她們說不定──
就得相依為命了。
03
來到了美竹組以後,友希那上放學都有專車接送,蘭倒是不怎麼去上學,她覺得沒必要,反正去了也只是被人懼怕而已。
她的四個青梅竹馬也有一個總是留下來陪她,是已經誓死效忠美竹組的宇田川巴,也是她的得力搭檔。
她們黑社會有人在警界裡接線是很常有的事,所以還有另一人──青葉摩卡打算未來考警察,只是沒有想到友希那會來罷了。
雖然可能到時候也都遲了,想要把美竹當家放出來還要有力的律師、甚至是能夠再次接受上訴的檢察官,她的四個青梅竹馬們,各自都想好了未來。
而蘭,要在父親回來以前顧好美竹組。
原本就對美竹組虎視眈眈的外人、覬覦著當家之位的組內人,趁著組長入獄,一直在伺機行動,而且知道的人都知道──基本上是沒有機會被放出來,想要取代美竹,這是再好不過的時刻了。
擁有美竹組正統繼承權的就只有蘭一個人,只是這算得了什麼?她不過是一個未成年的小女孩罷了,誰願意聽她的?
現在面對外亂,基本上也不是她指揮的,畢竟沒人喜歡自己的地盤被打擾,在內患之前,組裡的人都還是明白敵人是誰。
但是擊退了這些敵人後,人人都搶著說是自己除掉對方的、誰的貢獻度高,暗示著當家不在的時候,就該由他接替這個位置。
蘭怎麼可能這麼輕易把家業就這麼讓給人,更何況她的父親根本還沒死。
所以她要讓所有人信服,就要幹一點骯髒的事情。
外面的敵人已經解決了,現在要開始解決逐漸變成敵人的自己人。
「蘭,我從爸爸那裡問來了,不太安分的是西竹一派跟都竹一派,被他們拉攏的派別可能變多了。」
同樣沒有去上學的巴就在蘭的房間裡和她商討她們接下來該做的事情。
「也只有他們了吧……之前父親還在的時候,沒事就想找碴啊。」
蘭看著巴擺在桌上的照片,是之前西竹和都竹的勢力入夥時的個人資料,她只是稍微瞇起眼睛盯著,連碰都不想碰。
「怎麼樣?我爸要是公然幫助妳的話,會顯得毫不重視組長,所以只能由我幫妳了,武器也是少量支援。」
「啊──沒關係的,就是要自己來才有辦法被信服,也是證明給父親看。」
嘴上這麼說著,蘭愁眉苦臉地用手拖著臉,正在想辦法卻又沒有半點頭緒。
她待的地方可不是只靠血緣就能說服別人的,即使底下十個勢力只有兩個站出來搶組長之位,透過實力奪得後,其他八個勢力也依然得屈服他們,想反抗的人也依然得透過相同方式去反抗,有人能夠贏過現任當家,那就繼承,這麼簡單罷了。
所以重點在於,蘭能不能防過這兩派勢力跟贏得其他派的認同。
「總之是比速度的吧?誰先解決誰,誰就贏了。」
「是啊,所以妳要挑好放話的日子。」
蘭下意識摸了摸臉上的傷口,這真的不是跟人打架受的傷,是和巴一起訓練受的傷,自己碰到的疼痛感,反而讓她露出了笑容。
「他們全部就在等我公告,也讓他們等太久了啊,明天就開始吧。」
蘭扭了扭脖子,從當家被捕已經超過一個月了,外患解決了,也就終於下定了決心,一副自信的模樣看向了巴。
巴略帶著一點不安,卻也還是對蘭笑了,壓著自己的手指發出聲音,然後從背後掏出了一個沉重的物體「砰」地一聲放到了桌上。
「別的我再拿來,妳先帶著我的寶貝吧!」
「……還真是隨身攜帶啊。」
蘭無奈地盯著桌面上的手槍,猶豫過後還是去拿了過來,然後就起身去丟進了自己的抽屜裡。
「妳就這麼隨便放啊?不怕被那個湊小姐看見嗎?」
「她又不會說什麼……」
「話說妳們睡在一起嗎?」
「……」
「怎麼了啊!我就沒看見另一張床才問的嘛!為什麼要瞪我啊!」
「巴,妳回去準備準備了吧。」
「哈哈,那我就先回去啦!」
把巴送到了大門後,蘭甩了甩自己的手臂,最後就直接走進了自家的訓練場。
04
隔天一早,就連友希那準備上學的鬧鐘都還沒有叫,她就被蘭的動靜吵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見蘭一邊打呵欠一邊要走下床,她忍不住就伸手捉住了蘭的衣服。
「什、什麼?」
蘭沒想到會被友希那抓住,畢竟她要幾點起床應該都是她的自由,所以有點錯愕。
「……今天要做什麼?」
她就沒見過蘭這樣早起,覺得肯定有什麼事,慢慢從床上爬了起來用嘶啞的聲音詢問。
「哈……沒什麼,我要宣布我要繼承了而已……」
蘭也還有點困,無精打采地回應了她,伸手要去拉掉她的手卻突然被抱住了,她又愣了一下。
「……那我今天也不要去上學了。」
「哈、哈……?」
像是早就知道蘭會有什麼反應,友希那緊緊抱住了她不讓她有辦法轉身,同樣是剛睡醒的蘭也總算搞清楚發生了什麼。
雖然睡在一起,除了那天友希那哭了以外,就沒這樣碰過,腦袋瞬間清醒的她都紅了臉,想伸手去扳開她在腰上的手,卻又害怕自己的手在顫抖被發現,完全動彈不得。
「當妳的見證人。」
「……很危險。」
「原來妳也知道的啊。」
「……」
蘭才知道自己被套話了,但她又不想讓已經失去父親的友希那再有什麼三長兩短,一大早的就皺起了眉頭。
「妳真的不要來吧。」
蘭最後還是伸手抓住了友希那的手,卻沒有把她拉開。
「那妳答應我,我今天還有家可以回來?」
「啊?那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蘭也不知道友希那想像了什麼畫面,至少不會是槍林彈雨甚至是房子今天就被炸掉了,這才無奈地拉開了她的手。
「所以……這裡已經是我家了?」
直到她發現友希那只是為了說這句話,不禁又愣了一下,好不容易消去的紅暈又浮了出來。
「……妳、妳愛住就住?」
害羞也沒辦法,再拖下去就來不及了,蘭總算扳開了友希那的手要站起來,但是友希那卻也跟著爬了起來。
「蘭。」
「……!」
然後在蘭的臉頰上偷偷親了一口。
「我今天要去上學,所以提前祝賀妳成為美竹組當家。」
「謝、謝謝……?」
被親了以後,蘭就看著友希那非常自然而然地躺回了床上拉起棉被睡回籠覺,自己只能更無奈地搔搔臉,然後就走出了房間。
難得是自己比較晚起,床變成了一個人的之後,友希那稍微往蘭的位置挪了過去,側躺的手就放在她躺過的地方,閉著眼用力吸了一口氣,又笑著進入了睡眠。
05
蘭讓家裡的小弟們佈置了廳堂,平時沒有桌椅的地方也都擺上了桌椅,甚至友希那出門上學的時候才準備好了一半。
平常擺著礙事,也就只有大型集會的時候會這麼準備,更何況他們本來就不能隨意在其他場合集會,要公布重大事項,在「原」當家的家最合適不過了。
不是平時休閒的裝束,蘭換上了價值不斐的和服,為了不讓人覺得她柔弱,拉下了一邊的衣袖,露出了纏著繃帶的半身,用華麗的飾品盤起了頭髮,就在她的左肩上露出了一朵紅花的刺青。
她的母親便是那副嬌弱的模樣,只有說話的份量贏人幾分,暫時接管她丈夫的事業,卻管不了永遠,這樣的日子繼續下去,美竹母女就要失去了話語權,所以蘭不得不站出來。
然而一旦公告要集會,蘭甚至用不著說出今天的目的,在擊退了外敵的當下,基本上,所有人都明白她的意思了。
當每一個派別的首領,背後都站著幾個看起來很會打架的人,彷彿每個人都做好了迎擊的準備似的,這讓蘭可笑不出來,但她又得裝出很游刃有餘的模樣笑著面對所有人。
「看來所有人都到齊了啊。」
相較之下,蘭身邊就只有她母親和巴,以及原本是她父親心腹卻願意效忠於蘭的三位手下。
不過對蘭的父親忠誠的人,即使不效忠蘭,也不代表會對她的行為有異議,能夠在當家無法管理的現在,穩定整個美竹組是再好不過的,但又不想要有一種背叛當家的感覺,所以他們基本上只會默默支持。
「我有事要宣布。」
蘭從位置上站了起來,她盡量不要讓自己的手或眼睛有什麼小動作讓人覺得她在緊張。
「蘭大小姐,這麼大費周章,肯定是有要緊的事吧?例如組長要出獄了──?」
即使大家都知道要宣布什麼了,也還是會有人想找一點碴,就是蘭戒備的西竹一夥。
「……父親事實上還沒有坐牢,也沒有出獄一說,但是要回來恐怕要花上很長一段時間。」
面對找碴的「叔叔」,蘭還是露出了微笑耐心地回答了他。
但是當她要開口說出下一句話的時候,生理反應讓她的眉角抽了一下,她想深呼吸一口氣卻又不能讓緊張顯露在外,所以她最後做的是把手壓在桌上不讓手有機會顫抖,努力擠出了得意的笑容。
「也因為要花上這麼長時間,所以我要宣布,我要繼承父親的位置──父親要是回來了,他依然是當家,這一點不會變。」
把最後一個字說完的時候,蘭甚至不清楚自己剛剛的聲音有沒有顫抖,只是一看見底下有人面有難色,她倒是更有了自信。
空氣忽然變得沉重,一時之間無人開口說話,也就代表目前沒人同意,不過她開始覺得比起害怕,更像是一種刺激的感覺,讓她全身熱血沸騰了起來。
「規則我想大家都明白,有異議的話,那就儘管放馬過來。」
也不怕立刻就有人掏出槍要了她的命,蘭甚至一腳抬到了桌子上,雖然只會顯得她有點孩子氣而已。
沉默了一陣子之後,蘭正要開始覺得尷尬了,就有人緩緩抬起了手給予了她沉穩的掌聲。
『啪、啪、啪、啪』
幾個凶神惡煞的面孔緩緩拍著手,也不是熱烈的感覺,像是有點不滿,卻又同意她成為下任當家。
蘭瞥了一眼西竹跟都竹一派,他們也都拍了拍手,這反而讓她心有餘悸,只是既然目前看起來沒有要鬧事的感覺,她把腳收了回來再次坐回位置上。
「既然『暫時』無人有異議,父親被捕已經快要兩個月了,這兩個月來美竹組的例行公事因為大家都知道的原因停擺,所以趁機也召開月大會──」
宣布完了繼承以後,蘭很快就進入了狀況,由於是「工作」,剛才沉悶的氣氛一揮而散,所有人都正經了起來。
花了一整個早上商議整個美竹組內的情況,到了下午散會時,已經有不少人會對蘭露出欣慰的笑容,整體看起來是很和諧。
除了──
「呼……終於結束了。」
看著人都走光了以後,蘭才鬆了一口氣,整個人癱在椅子上,旁邊是替她搧風的巴。
「哈哈……是啊,比想像中的還順利,有點奇怪啊。」
「嘛……雖然會議結束了,但是今天還沒結束,隨時都要好好警惕啊。」
「不過,蘭,妳挺有一手的嘛!」
「啊……別鬧啦,巴。」
畢竟都還只是十六歲的小女孩,兩人說著說著就動起手一副想要打架的模樣但卻是在玩耍。
是蘭先停下了動作,發現蘭沒有要反抗後,巴也停下了動作,和她一起望向某個方向,聽見了車聲以後,巴還是一副爽朗的模樣。
「看起來是湊小姐放學回來了啊。」
「看來是吧……我去接她。」
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蘭就帶著巴離開了廳堂並走到了院子,才剛踩上了綠色草皮上的石階,忽然就有她熟悉的弟子衝了過來──
「你們做什──」
「少主!趴下!」
『砰轟──!』
「蘭!」
蘭甚至還來不及反應過來,就被許多人壓著,看見了火光、又有熱風吹了過來,然後是撞擊的聲音,在燃燒的聲音持續了五秒以後,她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友……」
停在家外面的車子炸掉了。
「友……友希那啊!友希那──!你、你們……!」
蘭趕緊把壓著自己的人都支開,她又驚又慌地想要跟著不斷跑過她身邊的人一起跑到院子外查看那台爆炸的車,只是她幾乎說不出什麼完整的話。
「少主!危險啊!」
「友……」
蘭也很快就被人抓住了,就怕車子二度爆炸,但是她一被抓住就無力地跪了下來,腦袋一片空白,她想呼喚友希那的名字,嘴唇卻只會顫抖。
「那個……蘭……」
巴的聲音甚至也沒有平常那般沉穩,她靠近了蘭要拍拍她的肩,卻被蘭一手揮掉。
「別告訴我……」
蘭知道在剛剛聽見車聲的時候,所有來參加集會的車都已經開走了,這個時間開回來的,就是載著友希那的車,她就跪在地上抓著草皮,都要把草跟泥土分了開來──
「……告訴妳什麼?」
「……欸?」
結果友希那的聲音很平靜地出現在她背後,她嚇得立刻跳了起來,不敢置信地盯著毫髮無傷的友希那。
「今天的集會怎麼樣?妳怎麼跪在地上?」
明明庭院外面看得見有東西熊熊燃燒,友希那倒是很若無其事。
「欸……妳沒事啊……」
蘭瞪大眼睛盯著友希那,想要伸手確認又不敢真的觸碰她,換來了友希那的挑眉。
「我有事比較好嗎?」
「嗚……」
「欸?等等……怎麼了?剛成為組長的人別在這裡──」
眼看蘭就要哭了出來,友希那趕緊捉住她的手帶她往屋子裡面走,就這麼一路把蘭帶回了房間,著急地把她丟進房間裡並關上了門。
蘭本來低著頭,只剩她們兩人的時候蘭才抬起了淚眼汪汪的臉盯著友希那。
「我、我以為妳……」
「被炸的是旁邊那台車,而且我早就下車了。」
友希那當然也知道蘭擔心什麼,簡單說明了以後就伸手去替她擦掉了眼角擠出來的淚水。
「沒事就好……」
蘭抬起手握住了友希那的手,稍微把她拉近了一點,讓友希那有點吃驚地對她眨了眨眼,另一手很順勢地就抱住了蘭的腰。
「原來妳這麼關心我?」
「……」
友希那忍不住露出了笑容,被這麼問的蘭只是撇頭看向了旁邊。
「今天累壞了吧?」
面對友希那的提問,蘭已經不想回答了,就任憑友希那把自己慢慢抱進懷裡。
本來想拍拍蘭的頭讓她放鬆,只是蘭今天是做了造型的頭髮,有點難以下手,友希那的下顎靠上了蘭的肩膀,她的手只好貼上了蘭露出來的背,回想著剛剛站在蘭背後看見的畫面,有些故意的用指尖輕輕在她背後摸索,把脖子往前伸了一點,盯著她背後的圖樣然後用指腹按住。
「……做什麼啊?」
「沒什麼,我喜歡。」
「……」
不曉得怎麼回應友希那,蘭也把臉埋進了友希那的肩膀,剛剛的眼淚都縮了回去,忍不住偷偷揚起了嘴角。
「要不是很想上廁所,我剛剛就被炸到了,想一想還是有點可怕。」
「我……我會查清楚的。」
蘭不敢去想像友希那當時還在附近的話會怎樣,本來還在笑的嘴角都收了回來,把友希那抱緊了一點。
「嗯。」
雖然是這種氣氛,蘭發現友希那的手在背後解她的腰帶之後,倒是很害羞地衝出了房間,說要去查看外面的情況。
06
「蘭,炸車已經確定是都竹所為了,沒有表態但是其實支持我們的元老傳來了消息說西竹正在大金收買其他也沒有表態的派別。」
美竹家其中一台車輛被炸毀的隔天,巴一早就來向蘭報告了。
「……能被錢收買的,就不要理他們了,反正也只是能夠買來的忠心罷了,最後還是會因為局勢背叛。」
即使說要繼承美竹組,蘭也沒怎麼想要亂動家裡的錢,所以聽見有人被收買,她才不會像個傻子花更多錢把人買回來。
「那麼他們總算有動作了,妳要先下手為強嗎?」
「也是啊,難道我要等到家被炸了嗎……」
蘭有點無神地癱坐在椅子上,只是處理地下社會的政務的話,她倒是不覺得怎麼樣,但是一旦要她打打殺殺,她也很煩躁。
好像生命一點都不可貴一樣,即使地下社會裡確實也有些死不足惜的存在。
「先動手的是都竹吧?好好計畫一下,明天或後天就直接殺進去了。」
「啊哈哈!在這個世界要讓人聽話果然要靠拳頭啊!」
「巴……再陪我練練槍吧。」
「嘛……我覺得蘭已經很不錯了!但還是練習一下吧,我也沒真的指著活人過啊……希望不要吧。」
「是啊,希望不要啊……」
但是怎麼可能。
出生在這樣的家庭,就算被父親保護得好好的,蘭終究還是迎來了這一天。
她們只能先在紙上談兵,把認為該做的準備都做好,聯繫一些支持她們的人請求支援,然後養精銳續。
蘭當然沒有殺過人,不過出生在這裡,她常常見到死人,死狀悽慘,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她們用假槍練習了開槍、訓練了被熟人用槍抵著頭的感覺、聽著板機在耳邊差點扣上的聲音,訓練反射神經,畢竟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就是不要讓自己處於驚慌狀態,如果能隨時保持冷靜,勝利的機會就多了。
但是蘭也不可能一走進去就開始廝殺的,她還是要先和對方談判,談不攏才會行使暴力手段,最好是直接處理掉都竹一派的首領,那其他人就不敢說話了。
畢竟不是在自家,用不著盛裝打扮,隔日出門蘭穿的是西裝,裡面穿了一件防彈背心,槍就藏在西裝外套裡,沉得讓她不太適應。
蘭其實也覺得沒什麼好談的,她父親還在時,都竹就喜歡找碴,這種禍根留著可以做什麼?不如就捨去父親的心軟,直接除掉就行了──她當然也想過父親把都竹跟西竹留著的用意,如果是他們背後有可以利用的東西,只要全部奪過來也就不必留著,所以她父親的用意很簡單。
就是想讓不安分又沒有大作為、只會耍小聰明、怨天尤人的這兩派,永遠嚐不到快感罷了,只要美竹當家一直是最強的,他們不服從,也就只能被人當笑話看。
然而美竹當家被冤枉入獄,倒是讓他們以為機會來了。
出門前,蘭的手下又悉心檢查了車子才敢發動,一路上她坐在後座,就把外套裡的槍拿出來不斷擦拭,很不安地握著這個冰冷的殺人工具。
快要抵達目的地的時候,她才把槍收回了外套裡面,深呼吸了好幾口氣,特別是車停下來的時候她的心跳已經稍微加快了,雖然想自己打開車門,但是被司機率先一步替她打開了。
蘭穩住了心情,下車後還有兩台車也停在了她的車後,是她今天帶來的人,她拉了拉不習慣繫的領帶,轉頭看了替她關上門的司機。
「你就在外面看車吧。」
「遵命。」
蘭又緊張地拉了拉西裝外套,走到她旁邊的巴也是不斷拉著領帶,他們一群人走到門口的時候,守著門的都竹手下還算是畢恭畢敬地迎接他們入內,那副看似和藹可親的笑容,反而更像是在看著獵物入了虎穴一樣。
蘭今天來訪的目的說是「定期報告」,正好就是美竹當家被捕的將近兩個月,除了沒有例行的會議,也沒有這樣定期來各個派別的拜訪,這成了蘭直達敵營的最佳藉口。
美竹組底下有很多分支,但是並沒有全部分支都共享情報,所以前一天的會議也不會讓每個派別都報告,商討的只是美竹組整體的事項而已。
「剛繼承就這麼勤奮,不愧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啊。」
蘭一來到都竹首領所在的房間,他就一邊抖掉菸頭一邊歪著嘴角不懷好意地笑著。
「難道我要坐在家裡等著你把整棟房子炸了嗎?」
只是蘭一點都沒有客氣,上來也是直接對他笑著冷嘲熱諷。
「哈哈哈!這話怎麼說啊?美竹少主。」
都竹裝作完全不知道有炸車一事,甚至伸手拿了旁邊的酒瓶悠哉又倒了一口酒。
「我覺得也沒必要解釋什麼了。」
蘭看他這個態度,就只是面無表情地下了一句結論,接著向前多走了幾步來到了他的面前。
「妳……!」
二話不說就從外套裡掏出了手槍抵在他額頭上,甚至連站在旁邊的巴都一起舉槍指著他。
「妳這是做什麼啊?美竹大小姐?」
不過房間裡並不是沒有其他人,大家見到蘭拿槍抵著首領的額頭,其他在場的人當然也是全部掏槍指著她和巴,但是跟著蘭進來的其他手下也各自舉槍對準了一個人。
「這就改口叫大小姐了啊?我可是在你們面前得到所有人同意繼承的當家,全部都是美竹底下的人,現在也舉槍對著我?」
被至少五把槍指著,或許是還有其他人幫忙,蘭和巴也絲毫沒有畏懼,蘭反而更是壓住了對方的額頭讓他開始向後仰。
「妳敢?」
「為什麼不敢啊?」
蘭知道不敢的反而是拿槍指著她的那些人,她緩緩壓下了手槍的擊錘,食指就扣在扳機上,巴則是更早她一步都快要按下扳機了。
「喂喂喂,有話好說啊,這位少主,當家都不曾這麼對我,等他回來的時候,對妳豈不是失望極了啊──」
都竹首領一手拿著菸,另一手拿著酒杯,完全無法掏出武器,兩隻手就這麼停在空中,但他才沒有立刻死心。
「不會啊,如果你不效忠美竹組,那麼死了有什麼問題嗎?」
蘭露出了微笑,她發現自己一點都不緊張,手指甚至蠢蠢欲動。
「那可大有問題了啊!我可是──」
「居然是先反駁這個嗎?所以不就是沒有效忠美竹組嗎?有什麼問題啊──我想想,就是你底下的資產會被會計過戶到美竹組整體名下,再不然就是既然沒了都竹這一勢力,資源全部分給其他在場表示願意效忠我的人,待遇可不錯啊?」
「妳……!」
蘭刻意講得很大聲,就是想試試這群對她舉槍的,會不會有人輕易背叛。
但是每個人也都分別被另一支槍指著,沒有人敢輕舉妄動,然而都竹也沒有想反駁,像是在期待這之中會有人開槍攻擊蘭一樣,他會不會屈服,已經很明顯。
「這種反應,看來是談不妥了吧?」
「哈!那妳想怎──」
『砰!』
沒有等他說完,蘭就開了槍。
大概是沒有人想到蘭真的會開槍,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看著人就這麼向後躺在椅子上,從額頭的洞口流出了深紅色的血液。
蘭的手俐落地甩了一下又舉起來直接對著最近的一個人,絲毫沒有顫抖,彷彿不是第一次殺人一樣。
「所以你們現在是要殺了現任美竹組組長,還是?」
不再露出微笑、也不是真的面無表情,蘭的眼神像是隨時都能殺了下一個人一樣,扣著扳機的手指就要按下去。
『框啷框啷框啷』
不過都竹派的其他人更快地投降了,他們紛紛將手上的武器丟到了地上並且對蘭舉起了雙手投降。
「很好,但勸你們從實招來,多說一點,獎賞加倍啊。」
蘭讓其他手下去把槍都撿了起來,然後把這些人的手都綁起來,讓巴聯絡了處理屍體的人,裝作沒事一樣就立刻離開了現場。
07
蘭並不是真的殺人無感,該演的戲演完了以後,她一回到車上,雙手就抖個不停。
即使只是一個扣下扳機的小動作,子彈發射的後作用力都還在她的肌肉上似的,為了不讓其他人瞧不起她,她甚至努力睜著眼開了槍。
「嗚呃……」
回想起人是被自己殺的,她已經開始想吐了。
明明不是自己身上的東西,甚至扳機按下就脫離了,但是子彈射穿人的感覺,已經深深烙在她身上了。
一個曾經有用的生命就這樣被自己一發子彈收拾了。
「哈啊……啊啊……」
要不是坐在前後座有用玻璃隔離,中間只有一個小窗口的車子裡,甚至巴坐在副駕駛座,她也不會立刻就暴露出來。
她用左手緊緊抓著右手腕想讓右手停止顫抖,但是左手也抖個不停,這種說不出來的感覺讓她眼眶都紅了起來。
父親的模樣浮現在腦海中,但是她無法想像他究竟是會誇獎還是責備她,而且想到父親還在坐牢,蘭又更難過了。
當友希那的面孔浮現出來,她卻焦急地甩了甩頭,不想要在做了一件壞事後,讓她的身影出現在還混亂著的腦袋裡,又無法真的甩開。
她好想要友希那抱抱她。
她也不曉得自己為什麼會這麼想,也許曉得,就不想承認而已。
努力在車上安穩了情緒,想閉上眼陷入一片黑冷靜卻又更容易想起剛剛的畫面,她只好一直睜著眼看窗外。
所幸回到家後,一走到別人的視線範圍裡就又能夠演戲了,她裝作非常平靜的模樣,讓都竹的手下們把他們原本想幹的事情吐得乾淨後,交代了一些事項,她連巴都敷衍過去,就一個人回了房間。
明明只是開了個槍,血也沒濺到自己身上,蘭就是覺得很噁心,她在浴室裡沖了好幾次澡,卻好像什麼也洗不掉,好像別人的生命爬滿了自己的全身上下,除了噁心還是噁心,她只好改沖冷水,讓自己不要那麼舒服,或許能夠蓋過另一個不舒服的感覺。
最後她用大浴巾包覆了自己的身體,水滴不斷從她濕淋淋的髮絲向下落,落魄地坐上了床。
她知道她不能感冒,就是不想動,但是房間門忽然被打開她差點嚇得要衝去拿槍。
「妳……」
「怎麼把地板都弄濕了?」
她訝異地盯著這時間不該出現在這裡的友希那,穿著制服一臉平淡地把門關上並鎖起來,甚至把書包丟到一邊就自然而然地去拿了一條毛巾過來套住了蘭的頭。
「妳怎麼……」
妳怎麼在這裡──蘭覺得不用問出口也能知道答案,所以她最後沒說完。
「我住在這裡,『家人』聯絡我家裡有事,我就回來了。」
不過友希那還是擅自回答了她。
友希那幫她擦拭頭髮的動作很溫柔,像是在按摩一樣在她頭頂擦了一下子,又讓毛巾抵住她的後頸,用兩邊把尾端的水都吸乾,然後她的臉就湊了過來。
蘭的情緒很亂,她想見到友希那,可是不想是現在,但又有點開心,只要見到她就可以了,她沒有想做什麼,然而友希那彎下腰就這麼貼上了她的嘴唇。
「……!?」
再怎麼說都沒有想到,被放開了以後她就只會睜大眼睛盯著稍微露出微笑的友希那。
「別著涼了。」
友希那捏了捏她的臉才終於坐上床,抱住了只裹著浴巾的她,雖然想著再親一次,不過還是放棄了。
她沒那麼喜歡趁虛而入。
08
都竹死亡的消息,因為都竹一派的手下全部被蘭以更好的條件收買,這件事並未傳出去,自然也不會流漏到西竹那邊。
當然正常情況下是這樣的。
為了整頓都竹首領死後的事情花了兩天,結束後蘭立刻收到了來自西竹的邀請,當初自信滿滿地說要讓所有人刮目相看,才幾天的時間她就已經累了,想到就頭痛。
比起前幾天的都竹,西竹這下就是已經全副武裝等待她自踩陷阱了,恐怕不是蘭直接走進門舉槍抵在他額頭就能解決的事情。
而且這場約也不能不赴,畢竟說的是請現任當家來協助處理某些事情,如果不去而逃過上任的七天期限,那又會被說對組內的工作根本不上心,更輕易被人扳倒。
西竹把蘭約在了一棟五層的大樓,是他們旗下的企業,也是西竹一派平時集會的場所之一,只是個談公事的地點,蘭也沒有理由不去。
選了幾個她覺得身強體健又手腳俐落的手下,加上巴總共帶了六個人去赴約,該計畫的事項都計畫好了,就是沒料到當天進到大樓裡,一個人也沒看見。
「哈……總不會要把這棟樓直接炸了吧?」
不過大樓出入口是自動門,蘭沒有覺得他們掉入陷阱被困在了裡面,也在他們正在起疑心的時候,旁邊的電梯發出了抵達一樓的提示音。
要是就這麼全員戒備,反而會讓人明白意圖,他們只是退後了很多步,避開電梯開門後的視線範圍,只有站在比較後面的人暗中握著槍柄。
「……美竹少主。」
然而電梯門開了以後,只是走出了一個人,看見蘭就跟她打了招呼。
「……這迎接是不是有點慢了?」
除了有點慢,也太輕浮了──蘭沒有全部說出來。
「抱歉,首領在樓上等著,還請各位搭乘電梯吧……」
來迎接他們的人忽然變得很抱歉的模樣,不斷點頭又彎腰請他們進電梯,但是蘭卻跟巴互看了一眼。
「五樓是嗎?」
「欸?啊……五樓,是的。」
巴只是好奇地問了一句,對方像是恍神一樣愣了一下。
「那我們年輕力壯的未成年用走的,不需要搭電梯。」
也沒有現場商量什麼,蘭丟下了這句話就跟巴很有默契地轉身要朝逃生口的方向走去。
「欸、欸……這不好吧,怎麼能讓少主爬樓梯,我們幾個小的搭電梯……」
「啊?這有什麼不好的?」
結果對方很慌張地跑到她們前面阻止,巴立刻挑起了眉頭並捲起袖子,一副再攔路就要揍人的樣子。
「有電梯不搭,讓少主爬五樓,我、我會被首領懲罰的……!」
「我跟他解釋不就行了?讓開,我說要走樓梯,就是走樓梯。」
蘭很不客氣地推開了對方,不過在真的要打開逃生口的門時,又回過了頭。
「那你們五個就和他搭電梯上去吧。」
「遵命。」
蘭是覺得或許是抵達五樓後電梯門一打開,會發生什麼事,那麼交給他們應對也不錯,而且讓其他人搭電梯也不算沒有接受對方的好意。
「但、但是……」
「還有什麼意見啊!到底是當家說話份量比較重還是底下流派的首領重啊!」
蘭真的也不明白只是搭個電梯或走樓梯,為什麼要這麼麻煩,最後還是生氣了,差點從外套口袋裡掏出槍直接對準他。
「沒、沒事了……那少主您……走樓梯吧……」
被蘭兇過以後,對方很落魄地退縮了回去,和蘭帶來的五個人上了電梯,蘭跟巴就走進了逃生口開始爬樓梯。
不過蘭也覺得樓梯這麼狹窄,怎麼可能沒有派幾個人埋伏,她一踏上樓梯就一直把手收在外套裡隨時準備掏槍──
『轟──砰!』
下一秒的巨響和地板震動讓她的手下意識直接抽出來想要防禦什麼,並且和巴同時回過了頭。
「什、什麼!?」
巨響就只有一聲,震動也只有一瞬,蘭有些驚恐地和巴對看了一眼,卻沒能在當下立刻決定要往回走還是繼續往上爬,兩人就愣在原地。
「電梯……?」
只是她們明白能發出這種巨響的究竟是什麼,蘭有點不敢置信地說出了口。
「怎、怎麼可能……我去看看,蘭,妳待在──啊,不行,我們走,妳躲在我後面!」
完全不知道轉角過去走廊上的電梯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樓梯會有什麼,護主心切的巴根本不敢把蘭一個人丟著,她從外套裡掏出槍就搶在蘭前面小心翼翼地走出了逃生口,蘭則是背對她看著後面,只差沒有掏出槍。
「蘭!」
一看見走廊上的模樣,巴突然就大叫了一聲,嚇得蘭不顧後面轉了回來。
「什……」
電梯的門被像是被撞開又像是被炸開一樣倒在走廊上,看見這一幕,沒有人敢向前。
「那個混……帳……」
事情超乎了自己的想像,蘭驚嚇得差點要說不出話,憤怒開始在她心中擴散了起來。
電梯有什麼意外,她是有想過的,但是她怎麼樣都沒有想到西竹會連自己人都殺,也是因為剛才迎接他們的人,她才放下了戒心讓她的手下一起搭了電梯,誰會想到那個人是來自殺的?
但是他的反應完全可以串聯起來──當蘭說了不要搭電梯,他是多麼驚慌。
蘭明白,他肯定是做了某種交易,例如這樣一死可以讓自己的家人受惠,然而他的任務終究沒有達成──美竹蘭並沒有被他害死。
西竹的意圖已經很明顯了,今天也是要置蘭於死地,她想衝上去又不曉得西竹首領今天到底在不在這裡,回去也不是,而就這麼正好,一通電話打了過來──
看著畫面上顯示的名字,蘭覺得真是可笑,就是她今天要見的人。
不接也很可笑,所以她還是接了。
「哈……打來是跟我下戰帖嗎?」
蘭一接起來就很不客氣地嘲諷了一句,只是電話另一頭只有呼吸的聲音,而且是女性的聲音,她就沒接著說第二句了。
她想知道對方還想搞什麼花樣──
『……蘭,我在上面。』
「……友……」
電話裡的嗓音,讓蘭比剛剛都還要吃驚地瞪大了雙眼,拿著手機的手甚至顫抖了起來。
『來找我。』
「友希……那……?」
仍然是友希那的聲音,蘭根本沒聽她在說什麼,蘭只想確認,她到底是誰。
『我是,是前幾天親了妳的湊友希那──喀嚓』
「喂!友希那──!」
友希那就像是在開玩笑一樣,所以蘭也從驚愕變成了激動,只是電話被掛掉了之後她還是一臉不敢置信,擺出一張說不出話的模樣盯著跑去確認電梯的巴。
然後她抬頭看見了上面的監視器,立刻變回了生氣的臉。
「所以,怎麼樣?蘭。」
巴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麼,但也沒有漏聽關鍵,她知道這就是決定之後要怎麼辦的一通電話。
「啊啊……走樓梯上去吧。」
蘭有點摸不著頭緒,不過友希那都叫她上去了,更何況──
電梯壞了。
09
湊友希那住進了美竹家並不是什麼秘密、也不是什麼大新聞,但是會知道的人就會知道,不想知道的人聽過也就算了。
本家裡怎麼可能沒有想要趁著當家不在就叛亂的人存在?不過也不是說這些人都是笨蛋,他們當然明白自己至今只是這個地位就是因為他們沒有稱王的器度,那麼想要能夠過得更好,就是巴結極有可能篡位的下一個強者。
其實他們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居心,只不過想要讓生活更好──拿更多錢──罷了。
好比說美竹家的其中一個司機。
「湊小姐,不知道您到底是什麼居心來到美竹組的?」
被載去上學的途中,聽到司機這麼問,友希那有點疑惑地抬起了頭,雖然剛剛還想趁機小眠的她覺得很懶。
友希那些微瞇起眼睛看了一下後視鏡裡司機的三分之一張臉,那一瞬間想到了一件事,然後就看向了窗外才開口。
「……也沒什麼吧,我家裡沒人了,我也未成年,扶養責任,難道不是造成這種結果的美竹家承擔嗎?」
「哦。」
得到答案的司機沉默了一下,又到了下一個紅綠燈時,他才又繼續問。
「您不恨嗎?」
友希那又轉回來看了一眼上方的後視鏡,她本來可以立刻回答,卻遲疑了一下。
她當然恨,不過恨的對象是警察,而且她想了一下,這件事應該在當天來到美竹家的餐桌上就說過了,努力回想了當時的畫面,發現這個人好像不在。
友希那不是很明白這個人要試探自己做什麼,只是有些話,她也不想隨便跟不親近的人說。
「很恨。」
所以她只是這樣簡短地回答。
「會鬧出這種事都是之前的當家太溫和了,結果最後被人當成了靶子,總體來說沒有美竹組,就不會發生那種事不是嗎?」
司機說著的時候,友希那刻意偏過頭避開後視鏡,但還是下意識挑起了眉頭。
她總覺得這個司機不太對勁,講的話聽不見什麼忠誠,蘭派了一個這樣的人接送她,她開始有點不安了。
「說是這麼說,你想做什麼?」
所以友希那裝作平靜地回應了對方,司機就冷哼了一聲。
「美竹組眼下就只剩下蘭大小姐一個未成年的少女和她那弱不禁風的母親,我看是完了吧──大小姐甚至比您小一歲,不是嗎?還不去上學,哈,湊小姐,您就不怕自己的人生也栽在這裡了啊?」
「這樣啊……畢竟我無處可去。」
聽見司機越來越貶低他自己的主人,友希那最後連裝也不用裝,她就是面無表情。
「還有當家──畢竟是被栽贓的,不願意認罪,那麼就不會賠償,湊小姐,妳完全沒有收到來自美竹組的賠償不是嗎?」
「……難道他們能賠償我一對父母嗎?」
「話不是這麼說,我說的是更有實質利益一些的……例如,錢、事業、安全保障,怎麼樣?」
「你一個司機,怎麼會問我這種問題?你能賠給我不成?」
友希那其實知道司機想說什麼,就是明白對方也在試探自己,所以她就陪他玩玩。
「哈,當然不是我,我只是能夠引薦您,當然,如果您接受的話,我也能稍微過上好日子。」
「那我不接受的壞處是?」
「不久後,就會和蘭大小姐一起被解決罷了吧?」
「哦……」
面對口無遮攔的司機,友希那已經不知道要說什麼了,但是她也覺得對方願意清清楚楚把自己的意圖說清楚,挺厲害的。
「還是您自己的性命重要吧?」
「那也確實,也比你的性命重要。」
「哈哈哈!」
所以友希那說的話也稍微放開了一些,然後,那一天那並沒有去學校,監護人不是蘭的母親,她們也不會知道。
10
蘭不明白的是,今天要上學,友希那為什麼在這裡。
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司機被收買了,然後友希那被綁來這裡了,除了剛剛那幾句話,她確實沒有其他好說的了,畢竟她也覺得友希那根本不會說什麼「救我」。
爬到五樓的一路上,樓梯都沒有任何異常,也沒有敵人埋伏,巴確認了電梯裡的人都被炸死了,所以她們也用不著把武器藏起來,兩人都舉著槍一路向上。
蘭覺得友希那應該還不至於會害她,所以認為她說了她在上面,那就是在上面,如果不在上面的話,肯定會叫自己快逃吧,畢竟打過來的手機號碼,真的是西竹首領本人的。
逃生出口裡的樓梯並沒有裝監視器,畢竟不是出去就是進來,只要打開門就會被拍到,只有這點蘭還算慶幸,畢竟不用假裝自己很冷靜。
她們在四樓到五樓的轉角處,就已經發現五樓的門是開著的,甚至不需要擔心外面有人埋伏,而且門口開著能看見的角度很廣,走廊上連半個人都沒有,只有一扇門是開著的。
再怎麼樣電梯都能裝成是事故,在有監視器的走廊上,蘭也忽然覺得他們不會做什麼,更何況前方還有友希那,這才是蘭完全猜不透的事情。
她對巴使了一個眼色,再怎麼說巴都是她的摯友,這種情況,她也不想要巴護著她了,兩人並肩一起走進了開著門的房間,原本想過要不要先把槍收起來,蘭還是舉著走了進去。
一走進去看見的就是坐在沙發上的西竹首領和後面站著的幾個手下,不過她沒有看見友希那。
「哎呀,美竹少主,您父親准許您拿槍了嗎?」
一看見蘭立刻拿著槍對準自己,西竹首領倒是很有餘裕地翹起了二郎腿,語氣只是單純疑惑。
「哈……要你管啊?你把湊小姐綁到哪裡了?」
蘭甚至沒有要把槍放下的意思,更是瞪得兇狠,然而換來的卻是西竹首領戲謔般的笑容。
「誰說我綁架她了啊?」
「哈?」
『喀喀』
「……!?」
太陽穴邊忽然想起了手槍滑套拉開鎖定的聲音,蘭的眼眶下意識撐到了最大,她拿著槍的手,就這麼抖了一下。
她顫抖地緩緩轉頭,槍口最後就抵到了她的額頭,而她仍然睜大眼睛盯著拿槍的人。
湊友希那,就這麼面無表情地和她相望。
「想不到吧!『枕邊人』竟然拿槍指著妳!」
蘭沒辦法看見西竹首領是什麼表情,只知道自己是什麼表情,友希那冰冷的槍口,絲毫沒有顫抖地抵在她的額頭上,好像真的下一秒就會開槍。
不僅僅只是友希那舉了槍,原本站在西竹首領身邊的人也都朝巴舉起了槍,讓她不能輕舉妄動。
「我們家三個人少了一個人,妳們家也是三個人,還沒有少一個人。」
友希那用平淡的語氣,非常隨意地解釋了她為什麼會在這裡的理由──就是背叛了,雖然也不曾宣誓要站在蘭這一邊。
「妳……」
「這個感覺怎麼樣?」
友希那的手並不是沒有使力,她按在扳機上的手指彷彿真的會開槍一樣,甚至終於對蘭露出了微笑。
「妳不是相信……我和我父親嗎?」
或許是蘭對友希那完全沒辦法擁有憎惡的情感,被她拿槍指著,她只是越來越傷心而已。
「哈哈!她相信啊!美竹組長當然不會殺人!槍都沒開過,妳這個當女兒的,竟然殺了人啊!但可不是這種問題,問題是妳根本就沒辦法償還湊小姐啊,一個十幾歲的小鬼,管理一個黑道組織,妳在說笑話?」
西竹首領直接幫友希那回答了蘭,但是蘭只是專心盯著友希那,根本不想聽他說什麼。
「為什麼啊……?從什麼時候啊……?」
蘭的眼淚甚至都快流出來了,可能死到臨頭,才發現自己對友希那的心情是什麼。
「開始接送我上放學後……兩三天吧?」
友希那還是平淡地回答了蘭,槍口甚至在她額頭上開始微小地劃著圈。
「哈!妳還有什麼想問的嗎?沒有了的話,湊小姐手舉著也是很累吧?」
西竹很滿意蘭的反應,甚至都開始有點同情她們了,但也沒催著友希那快點開槍。
「還有一個問題……妳……喜歡我嗎?」
「遺言竟然是這種問題嗎?真可憐啊!哈哈哈哈哈!」
蘭真的看起來快哭了,最後一刻她已經不需要什麼勇氣了,手汗流得槍都要滑掉了。
友希那依然對她露出了笑容,從頭到尾都很平靜,然後緩緩張開了口。
「喜歡。」
扳機緩緩下壓──
『砰!』
槍口卻不在蘭的額頭上。
「什麼!?」
『砰!』
友希那的槍就指著西竹首領右邊痛得把槍甩掉的手下,巴的子彈則是直直射穿了左邊手下的頭顱。
「蘭!」
『砰!』
「啊!可惡!」
被巴吼了一聲,剛剛手差點都要滑掉的蘭舉槍沒能打到立即跳起來躲開的西竹首領,房間內也不只這幾個人,不過就站在門口的三人就這麼向後跳出了房間。
『砰砰砰砰!』
追擊的槍聲讓蘭下意識一直閉上眼,卻沒發現有幾發是巴打的,背後被追著的恐懼讓她腎上腺素都作用了起來,立即敲開旁邊一扇房間的門,三人全部躲了進去。
一把門甩上,三人當然都從門前跑了開來,蘭拉著友希那跑到了一邊,跑到另一邊正要找地方躲的巴立刻就又驚呼了一聲。
「蘭!蘭──!」
看見了放在房間正中央桌上正在倒數兩分鐘的炸彈,巴嚇得只說得出蘭的名字,蘭則是驚恐地握住了友希那的手臂,門外又傳來了槍聲,不管待在裡面還是衝到外面,都是難逃一死。
「冷靜點……!」
友希那試圖讓蘭不要嚇得什麼都做不了,她反而拉住蘭往角落的地方跑了過去。
「把這書櫃推開!我們躲後面!」
「欸、欸!?」
友希那甚至用另一隻手輕輕打了蘭一巴掌讓她清醒一點,巴光是看見那巴掌就冷靜了不少,趕緊衝過來要把書櫃從牆邊往前推,她們三人協力立刻就讓書櫃向前了一些。
巴讓蘭快點鑽進縫隙裡,友希那一擠進去就緊緊抱住了蘭,巴更是伸長手臂抱住了兩人。
子彈不斷打在門上,外面也沒有人敢開門,遠端控制的炸彈倒數就剩幾秒──
『砰炸──!』
「唔!」
烈焰在房間中央捲了起來,熱烈的強力風暴四處擴散,炸過來的沙發殘片撞上了書櫃,她們也被擠壓到牆上,下一秒是高溫吹了過來,書櫃也因為反作用力前後搖晃了兩下就向前砰地倒了下去。
可燃燒的地方燃燒了起來,牆壁被炸得像碳粉被用力丟過去一般有放射狀的黑色痕跡,門也被飛過去的東西撞爛了。
「沒、沒事吧!妳們!」
巴捏著自己的手臂看著還處在驚嚇裡的兩人,蘭和友希那也立刻進入了狀況,紛紛摀住了自己的口鼻。
「快從這裡出去!」
再怎麼說都是失火了,年紀最大、就代表在學校做過最多次逃生訓練的友希那立刻推了一把蘭,蘭握緊了手槍,看了一眼友希那,還在想自己沒辦法拉著她,就又被友希那狠狠推了一把。
外面的人因為爆炸不知道裡面的動靜也稍微安靜了下來,避開了燃燒的地方,由蘭帶頭,三人小心翼翼地靠近了門口。
不過也不能這樣冒然出去變成蜂窩,蘭躲在牆邊不知道該怎麼辦,巴倒是看向了面前正在燃燒的木桌殘片,她立刻矯健地翻過前方燃燒的布沙發,抓住了木桌的一角,奮不顧身地向前去踢開了門,把帶火的木桌殘片隨便往了一個方向丟。
「巴!」
『砰砰砰砰!』
門外立即傳來了槍聲,沒有射中巴,但是讓她們確認了敵人的方位,接受過訓練的巴在牆邊對蘭比了幾個手勢,蘭也對她比了幾個手勢,然後兩人一點頭就各自朝門外對方的方向開槍。
『砰!砰!』
也不知道有沒有打到人,肯定也沒有這麼好的事情,現在僵持在這裡也沒有用,巴又對蘭比了個手勢,從口袋掏出了新的彈匣換了上去。
蘭咬緊了牙關,她覺得很煩,怎麼能讓自己的摯友就這麼去送死,但她握緊槍柄的手依然在流手汗,房間裡燃燒的溫度讓她的襯衫開始黏住了背,甚至不敢轉回頭偷瞄一眼友希那。
結果她卻被友希那點了點肩膀。
「……?」
緊張地轉回了頭,看見的是友希那湊近她耳朵的模樣,她差一點就退開了。
「趴在地上打。」
蘭真的是亂了陣腳,得到了友希那的建議後,她終於冷靜了下來,對友希那點了點頭。
蘭立刻蹲低了姿勢,甚至另一隻手也快壓到了地上,原本都要衝出去的巴看見後也才被點醒,她甚至直接向後跳了一步然後趴了下來,另一手拿出了手機打開相機,匍匐前進稍微探出了門口。
不過巴當然知道這招行不通,她是把手機當作了誘餌丟了出去。
『砰!』
然後趁機探頭開槍射了她看見的第一雙腳。
「嗚!」
外面的人總算發出了哀鳴,巴又立刻縮了回來,捨棄了裝了許多東西的西裝外套,她又拿來當誘餌,立刻把外套甩了出去,這次朝著另一個方向的人開了槍。
『砰砰!』
『砰!』
火藥就在自己臉邊擦出了火光,巴根本來不及心驚膽跳,就被從旁邊竄出去的蘭甚至是友希那嚇死了。
「蘭!」
『砰砰砰!』
「唔!」
蘭打中了對方,要不是她正好閃得快,臉頰上只是被輕輕劃過了一痕,頭髮被打斷了一截,但是她們比起壯年男子,身形都較嬌小不易瞄準,雖然也沒能把對方一槍斃命,被擊中的痛感都讓人下意識甩掉了槍。
『砰砰!』
巴才不會放過這種機會,她也衝出來再補兩槍,更是跑去撿起了地上的槍再丟一把給蘭。
守在外面的不過就三個人,她們射傷了他們的腳,巴趁勝追擊是朝他們的腰開槍,還不至於把人殺了。
當蘭和巴就要這麼再衝回主辦公室時,友希那又攔住了她們。
「其他房間裡也有炸彈。」
「啊?想也知道啊!」
「……沒有啟動的。」
「剛剛看了都知──啊……!」
友希那沒有把話講明,蘭總算是明白了,她放巴一個人在走廊上守著,然後又打壞了其他房間的門把,闖進去果然看見了桌上也有跟剛才一樣的炸彈。
蘭覺得很可笑,西竹首領本人就在走廊盡頭的房間裡,結果其它房間裡都裝了炸彈、電梯也被炸了──他就不怕自己也死了,不過根據第一個房間的情況,她發現這棟大樓還挺堅固的。
炸彈上沒有啟動裝置,但是蘭要用的話當然也不需要,她小心翼翼地抱起了炸彈,跟友希那又退出了房間,和巴對上視線,也不需要多說什麼話。
在美竹當家入獄前,蘭根本沒有拿過槍,巴就不一樣了,她父親也是蘭父親的得力助手,巴也要成為蘭的得力助手,槍法比蘭純熟了好幾倍。
所以──
「你們給我受死啊──!」
蘭把炸彈扔進了大門敞開的主辦公室,巴甚至沒有精密瞄準,她就是明白炸彈會怎麼掉落,連續按下了幾次扳機。
『砰砰砰!』
『轟──砰!』
炸彈在遠處爆裂開來,不過她們只想著要趕快解決,忘記了站在走廊也會受到衝擊,就這麼被炸過來的碎片嚇得抱在了一起。
蘭知道的,西竹首領才沒想到蘭會反抗到這地步,肯定也會留下來確認自己的屍首,所以他是沒有離開那間房的。
她再次舉起槍,毫不猶豫地衝了進去──
『砰!』
這大概就是小瞧十六歲的下場了。
11
蘭每次都吩咐在外面待命的司機早就發現了異狀,立刻聯絡了其它人過來,等他們趕到現場的時候事情已經結束了,美竹當家的左右手誇獎了蘭,事後便由他們接手了。
蘭帶著友希那坐上了車,蘭被友希那弄得不曉得該說什麼,想對她生氣又覺得她好像才是真正造就了這個機會的人。
「為什麼不跟我說啊……」
但是她最後還是開口了,她很不滿友希那竟然瞞著她。
「那妳不就演不出來了嗎?」
然而友希那只是對她笑了一下。
「我……!」
蘭想反駁可是又沒辦法反駁,她當時真的快哭了,只是又覺得友希那不會這麼做,所以當下心情很複雜,一直不曉得到底該相信還是不相信。
「所以……」
看蘭這副又快要哭的模樣,友希那解開了安全帶靠了過去,身體都要黏到了蘭身上,讓蘭錯愕地靠上了椅背。
「妳喜歡我嗎?」
蘭沒有回答,就是沉默了幾秒,最後才終於鼓起勇氣拉住友希那的衣服,直接吻了上去。
在友希那當時回答一樣的問題之前,蘭早就知道了,畢竟她在她額頭上用槍口畫的不是一個圈。
是一個愛心。
12
七天過了,蘭已經是正式被認可的美竹組下任當家,為了讓自己在這裡更有尊嚴一點,她又去刺青了,她看過她父親的背──滿滿的花。
沒有被蘭告知,當晚在床上才發現蘭背後的刺青從一朵花變成了半片花海,她有點不滿地皺起了眉頭。
「我也要刺。」
「哈!?當然不行的吧!?妳要當警察耶!」
沒想到友希那會這麼說,蘭立刻就反駁了。
「一點點就好。」
「都說了不行啊!」
來硬的不行,友希那立刻鬆開了眉頭,撒嬌似地黏到了蘭的身上。
「那一朵?」
「不……不行啦!」
「跟妳的第一朵對稱的位置,不行?」
「……」
比起等一下被吃得死死的,蘭最後還是選擇屈服了,更何況只有一朵。
她就讓友希那刺了一朵小玫瑰,自己則是從左肩一直斜線延伸到右下的半片花海。
即使因為是女性,和服脫掉半邊也還是會因為女性特徵而遮住中間一片,那也夠讓人明白了。
經過這一次事件,蘭在當家的位置上立刻就穩定了起來,本來持中立意見的派別也都再次來宣誓效忠她,但她會說她只是個「少主」罷了。
宇田川巴因為是蘭的左右手,必定形影不離,友希那沒有為此吃醋,蘭卻因為友希那沒有吃醋,偶爾耍了個彆扭。
幾年後的青葉摩卡成為了今井莉莎的後輩;上原緋瑪麗和羽澤鶇一起去考了司法考試,卻只有鶇成為了律師、沒能一次就考上檢察官的緋瑪麗成為了白金檢察官的事務官,繼續努力拚檢察官,即使後來她覺得就跟著燐子也挺不錯的──有些疏忽了學習。
然後,友希那成為了警察廳的警察──
美竹家裡一個不太透光的房間,有幾個被壓在地上的人。
「給你選吧,你要健康地走進進監獄然後讓我幫你養活你的妻小,還是我把你的兩隻手砍斷?」
「進、進監獄!求求了!美竹少主!」
「好答案。」
房間的燈立刻亮了起來,穿著華麗和服的蘭拿起了手機,撥給了一個人,沒幾聲就被接通了。
「喂──友希那。」
蘭對著還被壓在地上的人笑了一下。
「下一個案件安排好了。」
【完】
應該沒有什麼要備註的吧…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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