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友希】過去以後

01

　　我向湊さん告白，是她高中三年級生日的時候，其實我根本沒有這個打算，要不是她逼我，我還不曾想過我會說。
　　那一天我鼓起了勇氣，放學後走到了三年級教室找她，本來想著趕快跟她說生日快樂，立刻送完禮物就要跑掉的，卻忽然被她拉到了沒人的角落，一直被她死命盯著看，那表情就好像是不等到我告白就不死心一樣。
　　當然，我怎麼可能會說啊？
　　跟她告白，那還得了啊？
　　然而那個無論如何都想把這份心意傳給她的感覺，偏偏在這個當下、這個氣氛，就要從心中滿溢而出。
　　我是想說的啊，如果我們不是同性……或許會直接說出來吧。

　　「美竹さん。」

　　湊さん把我送她的禮物抱在懷裡，好像很開心一樣，因為臉頰很熱，不太想看她的臉，但我還是勉強抬起頭看向了她的眼睛。
　　然後湊さん就稍微放開一隻手去將她的垂在胸前長長的頭髮撩到了耳後，明明只是身為女人一個很平常的動作，我卻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心跳加速的同時也想起了曾經在網路上看過的──突然碰頭髮，一定也是在掩飾緊張。
　　我不曉得湊さん為什麼也要緊張，直到她這麼對我說──

　　「……我以為妳會順便說個妳喜歡我呢。」
　　「……哈？哈──！？」

　　因為完全被說中心情了，也來不及掩飾，直接做出了絕對會被她發現的反應。
　　湊さん看見我這樣，她沒多說什麼，只是默默把懷裡我送她的禮物舉了起來，最後遮住了她的半張臉，對我眨了眨眼睛，好、好狡猾啊……
　　但是、但是啊……
　　湊さん……這不就是在跟我說……就算都是女生……她也不覺得怎樣嗎？

　　「對、對啦──！」

　　所以我有點激動地回答了她剛剛的話，偏偏不直接告訴她我喜歡她。

　　「這樣啊……」
　　「……」

　　但她為什麼是這樣平淡的反應啦！

　　「美竹さん。」
　　「做、做什麼啦。」

　　明明被逼著告白了，我才發現她根本沒有對我表示心意啊，有點不滿地別過頭，說實話好想從這裡逃跑。

　　「今天是我生日呢。」
　　「……啊？那不是廢話嗎？」

　　剛剛都那樣了，她居然直接扯開了話題，我有一種被她算計的感覺，就算喜歡她也有點不想跟她說話了啊……

　　「我有一個生日願望。」
　　「……欸？」

　　湊さん這才緩緩把手放了下來，終於看見了她剛剛遮住的半張臉，難得……染上了紅暈。
　　然而湊さん沒有告訴我她的願望是什麼，只是默默對我張開了雙臂，就彷彿要我──抱她一樣。

　　「……」

　　我下意識吞了口口水盯著湊さん的胸口，有點膽怯地向上看她的眼睛，她竟然是那麼理所當然的表情。

　　「欸、啊……欸……擁抱？」

　　如果不是的話我抱過去就很糗啊，姑且還是有點害羞地問了出口，沒想到湊さん還真的對我點了點頭。
　　真拿她沒辦法啊，抱就抱啊──心裡是這麼想的，真的邁出步伐的時候感覺像是踩在泥沼地裡一樣，寸步難行，甚至完全不敢看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所以說那個……這是……那個……」

　　──是接受我的心意了嗎？
　　但是我怎麼樣都問不出口，卻能鼓起勇氣同樣張開雙手抱住了湊さん，然後她立刻就抱住了我的背，那一瞬間忽然都覺得死而無憾了啊。

　　「和我交往嗎？」

　　真的，差點就覺得自己要死了。

02

　　和友希那さん交往算來也快要滿三年了，現在的我已經是大學二年級，也跟她在外面同居要兩年了。
　　每天的生活大概就是那副樣子，我出門去上學，她出門去工作，晚上比較沒事的話親著親著就已經在床上脫光衣服了。
　　就是很普通的情侶吧……
　　我不是很會說什麼甜蜜的話，也覺得她要是聽到我說，第一反應肯定是愣住而不是開心吧？就算會開心，也不是第一反應啊。
　　友希那さん也不太會說，可是她一說起來就很讓人想把臉埋起來。
　　但不管怎麼說，有些事情還是要透過言語，才能得到安心感啊。

　　「我們……會一直在一起嗎？」

　　說出這句話之前，其實也想過友希那さん可能會責備我，不過她卻只是伸手過來抱住了我，用臉蹭著我的臉，就靠在了我的肩上。

　　「嗯，即使妳不愛我了，我也還想在妳身邊。」
　　「……才、才不會不愛妳啊！？」

　　沒想到她會說出這種話，讓我緊張地立刻就反駁了她並把她抱緊。
　　怎麼可能會不愛她了啊。
　　會一直在一起……
　　不過就跟她說的一樣，即使她不愛我了，我可能也想一直在她身邊吧，不是像現在這樣，就只是，默默守護著她──只要她不是因為愛上別人所以不愛我了。

　　「一起慢慢到老吧。」
　　「……嗯。」

　　平平淡淡的，這樣就很好了，沒有什麼大起大落，也覺得很幸福。
　　即使有一些爭執也很快就解決了，好像大致上都是我在鬧彆扭吧？也不是說友希那さん就不會鬧脾氣，只是她鬧得比我有理由一點，我就很沒有理由。
　　像是最近──
　　我總覺得最近有一種心塞的感覺，只是沒有第一時間提出來，所以觀察了一陣子。
　　友希那さん好像有什麼沒告訴我一樣，能夠兩人一起吃飯的時候，一直覺得她好像要開口，最後又抿住了嘴唇。
　　並不是要張開嘴將料理送進口中的那種開口，她先看了我一眼，又很快看向了其他地方，正常人都會疑惑的吧？所以我就盯著她，她最後就只是低頭又繼續吃著面前的食物。
　　我認識的友希那さん，不是這樣的啊。
　　就好像……好像瞞著我的是很不好的事情一樣。
　　出軌的話是不可能的，唯獨這個我覺得是不可能的，我又不是不明白她多愛我、怎麼愛我的。
　　但是就算沒有喜歡上別人……分手……也是有可能的啊。
　　我能想到她會再三猶豫要不要告訴我的話，就只剩這個了。
　　不過我們之間又沒有什麼問題，也沒感覺她在忍耐這段感情，直到剛剛我煮飯的時候不也還是黏著我嗎？
　　換個方向想──是那個嗎？

　　「……妳應該不是想要養貓吧？」

　　姑且我們住的這間公寓禁止養寵物，只是家裡備了很多貓罐頭，就是因為她平常休假喜歡出去餵流浪貓，想養一隻在家裡也不是不可能吧？

　　「嗯？沒有，如果條件允許的話確實想養……但妳會幫我照顧嗎？」

　　所以重點不是後面那句話嗎？因為想知道我願不願意幫忙照顧才吞吞吐吐──不對啊，友希那さん直接就問出來了，而且這裡根本不能養。

　　「條件允許的話啊……」

　　反正養貓的話，我確實也沒有不想幫忙的意思，就老實回答她了。
　　……問題不在這裡。

　　「這個就算了，妳是不是有什麼話想跟我說啦……」

　　一直處在奇怪的氣氛，我也會受不了啊，而且肯定不是我的錯覺，我都跟她交往多久了？

　　「……」

　　她沒有回答我，倒是沉默地盯著我，這就是絕對有什麼想跟我說啊！

　　「到底有什麼沒辦法直接跟我開口的……」

　　除非她其實是想準備什麼驚喜給我可是瞞不住？不過最近又沒有什麼特別的日子……有什麼必要給我驚喜啊？而且如果是驚喜，應該會是那種興奮到有點坐立難安而不是這種空氣沉重的感覺吧？

　　「我……」

　　沒有沉默太久，她終於決定要告訴我了，我忍不住放下了餐具盯著她，也有點緊張地吞了口口水。

　　「……我要去國外發展。」
　　「……欸？」

　　這還真的是──天大的驚喜啊。

03

　　我們之間的沉默一直保持到吃完飯、收好桌面，甚至都去洗完澡了，我一直都沒跟友希那さん說話。
　　不是她不告訴我，也不是我不想聽，就只是……覺得應該要找一個更好的時間跟場合談這件事，所以她才會直到我逼問之前，也很猶豫吧。
　　夜晚躺上床後，我們都側身面對彼此，我就只是無言地盯著她，她則是伸手過來摸著我的頭髮跟我的臉，最後連臉都靠了過來，在嘴唇要貼上之前，我們一起閉上了眼睛。
　　她的嘴唇很溫柔地摩擦著我的，在棉被裡的腳自然而然就纏到了我的身上，我伸手過去抱住了她，總是她先發出細微的聲音，令人開始按捺不住。
　　僅僅只是這樣，我就明白友希那さん的心屬於我啊……對她沒有任何不信任，要是吃醋了，都是因為自卑覺得自己是不是不夠好，不過她要是吃醋了，好像是覺得我太有魅力了──說誰啊。
　　所以我不怎麼擔心我們的感情，就只是會比較害怕一些外界因素。
　　我們因為交往所以習慣了彼此的存在，那會不會因為分開久一點，就也習慣了一個人……？忽然發現其實沒有我也沒差，畢竟她最重要的是音樂啊。
　　她說她要去國外發展，我還不曉得究竟是去哪裡、去多久、怎麼樣的發展，更何況我是第一次聽到啊。

　　「蘭。」

　　終於在她躲開了我的進攻，把臉埋在我胸口的時候，她開口了。

　　「說是去國外發展……我是想去國外學習……所以會待一段時間。」
　　「……」

　　而且就這麼切入了主題，剛剛被她點燃的慾火忽然都冷卻了。

　　「至少一年──蘭？」

　　她說到一半我就轉過身背對她，不想聽了。
　　友希那さん好像不死心一樣，就從背後把我抱緊，她的手緊緊纏在我的腰上，但我一點都不想碰她。
　　去國外至少一年，怎麼可能只有一年啊，友希那さん高中的時候就沒怎麼努力讀書，她是要去哪個國家啊？英語系國家的話，好吧，那有可能一年……
　　如果不是英語系國家，語言不通她要怎麼學習啊？所以肯定要先從外語開始學的吧……我不相信這個「至少一年」，是花費一年就可以的意思，所以她肯定會待在國外很久啊！
　　而且她難道……不會接到在國外的工作嗎？
　　這一去不就很久很久、偶爾才能回來？甚至以後就直接定居國外了……
　　雖然她還在我旁邊，什麼實感也沒有，但是想到我們不是分開一兩天、也不是一個星期……是有可能一兩個月甚至半年才能見到，啊……我不知道啦！
　　不想去想了啦。

　　「蘭，這是我一直以來的目標……」
　　「……哈？」

　　不想思考的時候，卻被她說了這麼一句，我簡直想從她的懷裡起身。
　　一直以來的目標？
　　一、直、以、來？
　　我跟她都交往快三年了，我從來沒聽說過這回事啊……？

　　「我是妳的誰啊……我怎麼從來不知道啊？」

　　明明她抱著我，卻覺得背後好冷，想要她放開我……

　　「那是……」
　　「……居然還有理由啊？」

　　沒想到還真的有瞞著我的理由，「戀人」這個身分原來不足以讓我們之間沒有隱瞞嗎？

　　「聽我說，蘭──」
　　「……先讓我靜一靜吧。」

　　要不然會吵起來的，我不要啊……但我可能是更不想面對吧？
　　友希那さん沒有多說什麼就直接安靜了，卻還是把手伸了上來緊緊扣住我的肩膀，手指輕輕摸著我的手臂想要安撫我一樣，忽然覺得我好任性啊。
　　她要是突然想到的、沒有那樣吞吞吐吐，也沒有跟我說是她一直以來的目標，只是臨時起意的話，可能我也不會這樣吧……
　　但她不是啊。
　　果然是我妨礙到她了吧。
　　和她交往，妨礙到她了啊。
　　畢竟在我和音樂之間，果然還是想選擇音樂啊。
　　非得要離開我到很遠的地方……
　　交往之前，其實我也有這個覺悟吧？但是有什麼辦法啊？變得越來越喜歡，怎麼會想跟她分開？明明保持現在的生活，就能夠像這樣平平淡淡，覺得可以一輩子一起走下去。
　　……也沒有說她去國外生活就沒辦法走下去了，只怕她會漸漸習慣沒有我的生活、我也習慣了她離開，害怕有一天，我們的心裡就沒了對方了。
　　那還不如，從一開始就不要踏入對方的生活裡啊。
　　明明只是隨便這麼想想──

04

　　『嗶嗶嗶嗶、嗶嗶嗶嗶！』

　　熟悉的鬧鈴讓我一醒來就往旁邊拍了過去，甚至很順手地把鬧鐘拿下來準備再多往後延十分鐘繼續賴床，但是當我把鬧鐘調好了以後，我卻直接從床上坐了起來。
　　……這裡是我的房間。
　　完完全全就是我的房間。
　　我有點不敢置信地再看了一眼鬧鐘，這是配合高中上學時間設定的……啊？

　　「夢啊……」

　　雖然這麼脫口而出了，不過要是做夢的話怎麼可能會這麼想啊？肯定會很急急忙忙起來去上學，也不會想到我現在是大學生，更不會覺得這是一場夢。
　　所以我立刻下床去拿了我的手機，還不用解鎖我就發現了──這是我的舊手機。
　　隱隱約約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只是不太想相信，我吞了口口水才打開手機螢幕，上面的日期──
　　是我高中二年級那一年……還是友希那さん生日當天，我瞄了一眼書桌，禮物都已經擺在那裡了啊。

　　「啊哈哈哈……」

　　捏了一下自己的臉皮。

　　「還是做夢好吧……」

　　我沒有忘記昨晚失去意識前，我到底都想了什麼，但是比起和友希那さん重新來過，回到這個時間，不就代表我要重新學習一次了嗎？搞什麼啊……
　　再說了我怎麼可能因為這點小事就真的想要從友希那さん的生活裡離開，開什麼玩笑啊？真的是天大的玩笑啊……回到過去這種事情這麼輕易實現的？
　　別這樣啊……我還回得去嗎？我才沒有想要離開她……
　　不要啊……變成這樣，才是真正和友希那さん分開了吧！？我都還沒好好回答她啊！

　　「怎麼辦……怎麼辦？」

　　慌慌張張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難道我真的要換上制服出門去上學嗎？就這麼接受自己回到了過去的事實？
　　今天是友希那さん的生日，我怎麼可能因為昨晚睡前那樣想，回到過去的今天就不送禮物給她！我還是要和她說我喜歡她、我還要和她交往……我不想離開她的啊。
　　如果今天還是跟以前一樣，就能回去了吧？畢竟什麼也沒有改變，要是回不去了……那、那也還是沒什麼改變啊？
　　知道了我們以後會為什麼爭吵、知道我會誤會她什麼、知道她在意我做了什麼，可以從現在開始成熟一點，避開那些事情──如果我真的沒有回到原本的時間。
　　不曉得我到底為什麼回來了，但如果說我真的想改變什麼，就是與其被她逼著告白，不如我一開始就坦率地說出來吧！
　　都已經跟她交往這麼久了，我怎麼可能會不敢面對她？
　　這一點，現在肯定是我的優勢了啊！
　　我倒是要看看……這個時候的友希那さん會不會因為我而害羞，就這麼決定了，回到過去也不盡然是壞事吧？
　　雖然，今天好像有一個小考的樣子……

　　「高中學的東西，這不是忘得一乾二淨了嗎──！」

　　比起跟友希那さん重來，還是讓我回到原來的時間，我能接受她出國發展……但別讓我寫一樣的功課、考一樣的試卷，做一樣的事情啊！
　　這要是惡夢的話，快點讓我醒來啊！

05

　　結果還是抱著半信半疑的態度出門上學了，換上高中制服的時候有點彆扭，就覺得會不會只是一場玩笑，穿制服走下樓的時候會被父母用異樣的眼光看待，但沒有。
　　就是兩年多前的某一天，我還是高中生的時候。
　　摩卡、巴、鶇、緋瑪麗也都還是高中生，這不是一場夢、更不是玩笑，那一天發生的事情，都跟我記憶裡的一樣，即使有些不太記得了，就是會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然後確定我曾經經歷過了。
　　未來我們會寫什麼新的歌詞、會有什麼衝突，我也都記得，這樣好像是我在作弊啊，希望今天過了我就能回到「現在」，要不然……我該怎麼辦才好？
　　忍著忍著，一天也過去了，好不容易等到了放學，即使一整天就在等這個時間，也和當時完全不一樣了。
　　那一年我就只是因為急著想給友希那さん禮物，所以一整天都坐立難安，但我今天只是想著要趕快完成這件事，我還想回去……反而沒有那種害羞的感覺。
　　甚至曾經都當過三年級了，走到三年級的教室也不覺得有什麼，擺脫了大家後我立刻就上樓找到了友希那さん，她也很快就注意到了我。
　　這次不想被她逼著告白，我要直接告訴她，但是就不會直接被她拉到沒人的角落了……所以，我就拉住了她的手，帶她走到了那時候的位置。

　　「友……咳咳咳咳、湊さん，生日快樂。」

　　嗚哇，差點就說錯名字了！嚇死我了……

　　「……美竹さん，謝謝。」

　　友希那さん看起來有點疑惑，但還是收走了我遞出去的禮物，接著就盯著手中的禮物。
　　怎麼跟以前不太一樣？
　　說起來，過了一天才終於看見她，忽然有一種安心的感覺，也覺得看見還穿著高中制服的她，有點可愛。
　　不好，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我要在湊さん盯著我看之前，先告訴她──

　　「那個，湊さん。」
　　「……嗯？」

　　被我叫了名字之後，友希那さん的眼神看起來有點迷惘，真奇怪，之前沒有這樣的吧……因為我的態度不是那時候的我嗎？
　　然而不曉得交往後已經說過了多少次的話，到了這時候卻又讓人緊張了起來，果然，想到這是和我交往之前的友希那さん，還是會害怕的啊……

　　「我、我喜歡妳……」

　　明明以為可以很坦然地說出來，卻忍不住低下頭，看著友希那さん手中拿著的，我剛剛送她的禮物盒。

　　「這樣啊……」
　　「欸？」

　　等等，她這樣平淡的反應，太出乎我意料了，當時她不是也有點害羞的嗎？我錯愕地抬頭盯著她的臉，為什麼會是有點無奈的表情啊？
　　難不成面前的友希那さん也……也是從「現在」回到這時候的？

　　「我有點話想跟妳說，妳願意聽我說嗎？」
　　「……好。」

　　沒多想什麼就答應了她，接著就換她拉著我的手，把我帶上了屋頂。
　　本來覺得友希那さん該不會也是從現在回來的，但如果是這樣，我感覺哪裡怪怪的啊。
　　到了屋頂以後，友希那さん跟當時一樣，把我送給她的禮物抱在懷裡，然後就靠在了小屋的牆上，我就也靠在旁邊，本來很想就這麼碰到她的身體，但是現在的我們，還不是那種關係啊。
　　只是當時的我們也沒有這樣，她要和我說什麼？當初不是直接就交往了嗎？

　　「其實我隱隱約約知道美竹さん喜歡我……」
　　「……」

　　等等，這是當時完全沒有聽過的話。

　　「還沒回應妳吧？我也喜歡妳。」
　　「……唔。」

　　明明都已經和她交往很久、什麼都做過了，為什麼事到如今還會害羞啊。

　　「……我本來想說，美竹さん如果沒有向我告白的話，就這麼算了。」
　　「欸？」

　　這不對啊，當時她可是一直盯著我，硬要等到我說出來，就是一副妳不告白我就不放過妳的感覺，所以我們最後才交往了啊？
　　這個友希那さん，也是從現在回來的嗎？如果是這樣的話，她沒有立刻就發現我也是嗎？

　　「兩個互相喜歡的人，是會交往的吧？」
　　「欸……嗯……就……就是那樣吧。」

　　但是她不是我的友希那さん吧，我的直覺告訴我，她就是活在這個時候的友希那さん，所以我又害羞起來了。

　　「我很高興妳給我準備了這樣的生日驚喜。」
　　「……！」

　　友希那さん說著，頭就靠到了我的肩上，剛剛刻意保持的距離就這麼被她消除了，她還抱著我給她的禮物，放下了一隻手來挽住我的手臂。

　　「雖然還有半年，但我高中畢業後──」

　　等等……？

　　「就要去國外發展了。」
　　「欸？」

　　怎麼會這樣？

　　「我喜歡妳，想跟妳在一起，也想要達成自己的目標，但是妳能接受這樣的我嗎？」
　　「……」

　　為什麼變成了這樣？當初友希那さん沒告訴我的事情，忽然在這一天告訴了我？

　　「……友希那さん？」
　　「欸？」

　　所以我試著用現在的自己呼喚她的方式，叫了一次她的名字，結果我稍微轉頭看她的臉──她只是變得比剛剛還要更害羞，害得我也臉紅了。

　　「妳總是直接叫莉莎的名字，終於也肯叫我的名字了呢。」
　　「那、那是……」

　　友希那さん的表情真的看起來很開心，就像是第一次聽到我這麼叫的時候，那副驚喜的模樣。
　　這個友希那さん，不是我的友希那さん啊。

　　「所以……妳的答案呢？」

　　友希那さん似乎沒有想要聽我解釋為什麼突然叫了名字，反正也只是叫名字吧，她比較在乎我能不能接受那件事。
　　我想了想，總覺得有點難受啊，明明昨天之前，我都還很幸福地和她在一起，每天晚上床邊一定有她在，現在卻要我做出選擇。

　　「……如果我接受不了，就是失戀了嗎？」

　　如果不能接受她高中畢業後會前往國外發展，我們的關係就到這裡為止，那我們這個互相喜歡的心意，算什麼啊？

　　「並不是那樣說，那我就晚點去而已，等到妳能夠接受我們遠距離戀愛……如果再怎麼樣都不能，我會……放棄妳吧。」
　　「欸……？」

　　不管是她的第一句、第二句、甚至最後一句，全部都讓我吃驚，我一時之間說不出話，就只是很驚訝地盯著她。
　　她是願意留在我身邊的啊……
　　就算去了很遠的地方，她也想著要跟我談戀愛的啊……
　　只是如果我完全不能接受，果然她還是會放棄我的啊。
　　當然──沒有我不能接受的這個選項的啊。

　　「妳要去多久啊？」

　　她不是我的友希那さん，可能就是因為這樣，我終於能冷靜下來和她談這件事，但或許這個時間點的友希那さん會覺得我變得很奇怪吧。

　　「不知道，可能很久，也可能不適合就回來了……所以太適合的話，說不定就留在那裡了。」
　　「……是喔。」

　　雖然下意識回答了她，但是我的腦裡一片空白。
　　原來，對她來說還有「說不定就留在那裡了」這個選項啊。
　　我沒有對她感到難過，反而對自己難過了，如果這是友希那さん一直以來的真心話，那她究竟是……多麼愛我啊？
　　想到她是跟我交往了快三年才提出來，還是那種難以開口的態度，從她的指尖都能感受到她自己也多麼難受。
　　為了我……她把自己的人生計畫延後了多久啊？
　　已經夠了啊，知道她這麼喜歡我就夠了。

　　「……友希那さん。」

　　我轉過身去面對她，然後立刻就抱住了她，就像當時她向我許的生日願望一樣，她也抱住了我。

　　「……妳想去就去吧。」

　　即使不在身邊了，我想我果然還是──會很喜歡她吧。

　　「……說起來，美……蘭？」
　　「欸、嗯？」

　　她輕輕摸著我的背，有點疑惑地叫了我的名字。

　　「原來妳是告白後就會變了一個人的類型呢。」
　　「……」

　　我還是繼續保持沉默假裝很害羞吧。

06

　　「……為什麼啊？」

　　和友希那さん告白的隔天，我沒有回到原來的時間，一晚過去，我還是在自己的房間醒來的，手機上顯示的日期也只是到了隔天。
　　因為從一開始，就不一樣了嗎？所以已經不會回到當初了嗎！？
　　但是為什麼會不一樣啊……只是給禮物的時候，態度稍微變了一點，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啊？
　　難道我要重新度過一次高中生活？不是吧……
　　我是怎麼回到過去的？就只是想著「早知如此從一開始就不要踏進對方的生活裡」，就回到過去了！？

　　「哈……不要啊……我要回去啊……」

　　我要回去跟友希那さん好好談談啊，告訴她我雖然會很捨不得，可是也會繼續支持她的，會一直愛著她的……不管她要去多遠的地方，我的心都還是繫著她的啊……
　　所、所以我只要想著這些，就能回去了吧？
　　管他什麼學校……考試題目我都有印象，不用上課也行啊，就這麼再睡過去吧。
　　我要和友希那さん好好談談、我要和她好好談談，我要回去，我根本不想從她的生活裡離開……
　　再睡一覺……再睡一覺……再睡──

　　「哈……！」
　　「要遲到了！」

　　再次睜開眼睛就是被母親掀開了棉被，只是這個情況差點讓我哭了出來。
　　為什麼，還在過去啊──！

　　「我、我不太舒服……」

　　怎麼樣都不是能夠去上學的狀態，只好繼續躺在床上這麼和母親說，看我都快哭出來了，她好像就相信了。
　　母親離開房間後，我仍然繼續窩在床上，雖然被她吵醒了，可是我剛剛肯定有睡著的啊，否則她怎麼會跑進來告訴我要遲到了……
　　這樣也不行嗎？
　　我要怎麼樣才能回去啊！
　　這也太莫名其妙了吧？為什麼啊……對不起啊……我不該那麼想的啊！讓我回去啊……

　　「嗚……」

　　讓我回去我的友希那さん身邊啊……
　　我怎麼能帶著那些記憶，和友希那さん重新來過啊……即使都是同一個人，但是不能這樣吧？不要這樣啊，這樣我還怎麼跟以前一樣看待她……
　　她會不會就這樣不喜歡現在的我了……然後，我們就分手了？

　　「友希那さん……」

　　明明她還在等我冷靜下來和她好好談談，我卻想著從一開始就不該進入她的生活。
　　哈哈……
　　真是，活該啊。

07

　　再次醒來的時候，是中午被母親叫醒去吃飯，她不知道我哪裡不舒服，特地煮了粥給我，反正我確實也沒有胃口。
　　睡了一個早上結果也沒有回到原本的時間……難道未來真的已經被我改變了，所以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嗎？
　　回到我和友希那さん一起住……啊咧？
　　我們，一起住在哪裡來著？
　　……我們的房間，長什麼樣子？

　　「唔……」

　　記憶忽然混亂了起來，吃下去的東西也跟著反胃了起來，我忍不住就急忙放下碗並摀住了嘴。

　　「蘭？沒事吧？要不要去看醫生？」
　　「沒……沒事。」

　　我根本沒有生病、完完全全就是心理問題……如果回到過去是身體問題，我還真希望看醫生就能解決啊。
　　直接就吃不下飯了，和母親說了聲抱歉我就回到了房間，頭腦一片混亂，好多記憶變成了模糊的畫面，甚至連友希那さん說過的話都開始覺得有點朦朧。
　　屬於我們的未來……消失了？
　　開、開甚麼玩笑？我要全部寫起來……寫起來總不會消失吧！？那些都是屬於我們寶貴的回憶，是我和她經歷過的一切啊……！

　　「友、友希那さん……」

　　我還想回去妳的身邊啊……

　　『嗚──嗚──』
　　「……！？」

　　偏偏這種時候手機忽然發出連續震動嚇到了我，我趕緊眨眼讓模糊我視線的眼淚消失，看清了畫面後卻更是腦袋空白。
　　友希那さん打來的。
　　有那麼一瞬間，以為是我的她打來的，可是接起來只是這個時間點的友希那さん。

　　『……蘭？聽說妳今天沒來學校，怎麼了嗎？』

　　啊啊，明明從昨天開始交往了，我卻沒在今天早上告訴她我沒去學校，因為我以為，我會回到我的時間啊。

　　「……有點不舒服。」
　　『這樣啊，我放學後去看妳嗎？』
　　「欸？」

　　因為從來沒有被這麼問過，我不禁就愣了一下。

　　『好歹我們……是戀人了吧？』

　　啊啊，確實是這樣啊，但是友希那さん知道我家在哪嗎？算了，她都能夠聽說我身體不舒服了，肯定能問到的吧……摩卡她們真是多管閒事。
　　但是我──

　　「啊、欸……嗯，我也想要……妳來看我。」
　　『嗯，那我放學後去妳家。』

　　好像聽見了友希那さん輕輕的笑聲，明明……應該交往很久了……為什麼還是能因為這點小事害羞啊。

　　「嗯、我、我等妳……」
　　『晚點見，好好休息。』

　　掛掉了電話後，我就愣愣地盯著手機螢幕，摩卡她們都傳了訊息給我，只是我不太想點開。
　　一通和戀人的電話就讓我暫時忘記了剛剛著急的事情。
　　現在想了起來，又一次無力地跪在了地上。
　　那些曾經，消失了啊。
　　只剩下了我為什麼會回到這裡的原因。

08

　　在家裡寫著我還能想起來的關於友希那さん的事情，偶爾頭痛得什麼也不能想，就改成把Afterglow以後的歌詞寫了下來，至少沒那麼頭痛。
　　一直窩在房間裡，渾渾噩噩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看著手機顯示的時間，正好放學了，不曉得友希那さん多久之後會過來。
　　盯著手機就收到了來自摩卡的訊息，我沒有點開，她說派友希那さん來看我，所以大家就不過來了，好好享受──什麼的，啊啊，是啊，當時的摩卡是知道我喜歡友希那さん的，但是才過了一天，應該不知道我和友希那さん交往了吧？
　　真的是……多管閒事……不過謝謝啊。
　　今天睡也睡夠了，我就坐在床邊發呆等著她，不曉得母親會不會告訴我，還是就直接把友希那さん放進來了。
　　結果來看，是後者啊。

　　『叩叩』

　　本來以為是母親來敲門，結果打開的只有友希那さん一個人，我就坐在地上和開門探頭進來的她對上了眼。

　　「……」

　　忘記告訴她我不是感冒，她好像買了一些東西來。

　　「沒在休息嗎？」

　　友希那さん走進來關上了門，靠近我之前就先問了我。

　　「……休息很久了。」

　　雖然明天、後天，如果都是一樣的情況，我也還想繼續休息，不想再過一樣的日子了啊。
　　她把她買的東西放到了桌上後，就一起跟我坐在地上，身體直接靠著我，我就看著她緩緩把手伸了過來，然後握住了我的手。
　　一切在我的印象裡都是那麼習以為常，我表現不出是跟她剛交往的模樣，慢慢和她十指相扣。

　　「今天怎麼了？昨天看起來還……也說不上是很好呢。」

　　真是一交往……就變得好關心我啊。

　　「我也……說不上來。」

　　又不能告訴她實話，那要用什麼藉口搪塞過去啊？

　　「這樣啊。」

　　所以我們就只是握著彼此的手靠在一起，沉默了一段時間。
　　啊啊，我真的好喜歡她。
　　就算只是這樣安安靜靜待在一起，我也很喜歡。
　　不管是以前、現在、還是以後，都很喜歡她啊。
　　在我模糊的記憶裡，明明已經和她經歷了那麼多，卻又要全部重來了嗎？這樣究竟是我佔到了便宜，還是一種悲劇啊？
　　忍不住稍微轉了過去，盯著她還沒有因為踏出社會所以變得更成熟的臉，也就這麼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臉頰，看見她睜大的眼睛，我更忍不住稍微向前靠，再幾釐米就能吻上她了。

　　「……蘭？」

　　很少看見友希那さん因為接吻而臉紅的模樣，還沒消失的記憶裡，有我們的初吻，明明她是那麼冷靜親過來的。
　　我甚至發現她好像屏住了呼吸，所以最後還是──閉上眼貼了上去。
　　她沒有躲開，就這麼迎合了我，她的另外一隻手抓住了我的手臂，摸我的感覺像是太過刺激了一樣，緩緩顫抖著。
　　把舌頭伸進去以後，有一種很想笑的感覺。
　　這是……還不會接吻的友希那さん啊，不敢太欺負她，我立刻就放開了她，睜開眼是滿臉通紅的友希那さん。
　　怎麼可以這麼可愛啊……以前從來不曾見過她這副模樣的。

　　「……」

　　只是友希那さん除了臉紅，好像還有點不滿，她抓住了我的領子，眉頭立刻就向下壓，看起來就像要生氣了一樣。

　　「……這是妳的初吻嗎？」

　　如果說不是怎麼辦啊？但真的不是啊，就算我真正的初吻也是給友希那さん的。
　　啊啊，記憶就算慢慢消失，這些銘刻在身上的經驗，也不會消失啊。
　　我再次撫上了她的臉，都不知道友希那さん以前就這麼好摸，我輕輕將額頭靠上了她的額頭。

　　「我的初吻……」

　　明明是我戀人的臉，為什麼這樣看著就想哭啊。

　　「不管是以前、現在、還是未來……都給了友希那さん啊。」

　　但我好想回去那個真正屬於我的友希那さん身邊啊。

　　「……蘭？」

　　閉上眼睛後，能夠感受到的就是友希那さん不斷幫我擦掉眼淚的觸感。

09

　　哭了一陣子，一直被友希那さん輕輕拍著背，甚至就這麼和她一起躺上床把臉埋在她懷裡，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才好好冷靜下來，不過不太敢抬頭看她的臉。
　　她肯定覺得很莫名其妙吧？明明昨天才剛交往……怎麼隔天我就難過地哭成這樣。

　　「好點了嗎？」

　　發現我不哭了以後，友希那さん立刻就開口了，我只好在她懷裡點點頭。
　　她摸了摸我的頭髮，這個舉動讓我感到很安心，就像往常她對我做的一樣……雖然我已經想不太起來她是什麼時候對我做的了。

　　「妳是不是有什麼想告訴我？」

　　摸著摸著，她就突然問了我，我不禁抖了一下，再怎麼說她都是我現在的戀人啊，就算瞞著她的是那麼荒謬的事情，也依舊是瞞著她。
　　但是友希那さん聽了會怎麼樣？
　　這種情況……好像似曾相識啊。

　　「嗯，妳要……聽嗎？」

　　不想要對她隱瞞什麼，也不想要是到了我再也無法承受的時候才告訴她，所以我毫不猶豫地反問了回去。

　　「妳說吧。」

　　友希那さん的手最後摸到了我的耳朵，她的一舉一動都是那麼溫柔，也輕輕抬起了我的下巴讓我往上看，然後她就用拇指輕輕按著我的眼角摸著我的淚痕。
　　我想了一下，在腦裡整理該怎麼告訴她才不會顯得可笑，最後從她懷裡往上爬，讓我們的視線回到同一個高度。
　　我做了好幾次深呼吸，才終於鼓起勇氣向她開口。
　　我告訴她我是從兩年多後回到現在的，我們已經交往很久了，甚至住在一起，就只是因為她的一兩句話，我想了最不該想的事情，所以回到了這裡。
　　友希那さん的表情從我開始講之後幾乎沒有變化，她就是很認真地盯著我的眼睛，等我講完的時候，才有點茫然地眨了眨眼。
　　忽然害怕她會不會覺得我腦袋有問題，今天就分手了啊？

　　「……這樣啊，所以妳才那麼游刃有餘啊。」
　　「欸？」

　　結果她不僅沒那麼想，還真的相信了我。

　　「所以妳是因為未來的我說了什麼話？」

　　她摸了摸我的臉頰，有一種友希那さん頓時就變成熟的感覺，我的臉頰又熱了起來。

　　「就……那個……跟妳昨天說的一樣，說妳要去國外發展──可是妳以前真的沒有跟我說過，生日跟妳告白那天，也不是這樣啊……」

　　這件事真是有點難以啟齒，被友希那さん知道我是因為她要去國外發展才鬧彆扭的話，昨天說的話不都像是在騙她一樣嗎？

　　「……原來是這樣啊。」

　　不過友希那さん並不以為意，好像還理解了什麼，剛剛跟我接吻還會臉紅的，現在都直接面無表情地貼了過來，讓我愣了一下。

　　「雖然我不知道那時候的我是怎麼想的，但我可以告訴妳現在的我是怎麼想的。」

　　放開我後，她就伸手撥了撥我的瀏海，有一種……我們真的交往了很久的感覺。

　　「昨天就說了，隱隱約約知道妳喜歡我，可是我在昨天之前都不覺得妳有想要跟我告白。」
　　「啊……之前的我是被妳逼著告白的。」

　　我是真的沒這個打算，要不是友希那さん的視線咄咄逼人──這次是沒有退縮的理由了，所以才直接和她告白。

　　「嗯，妳昨天要是沒打算說的話，我有想著要讓妳說出來。」
　　「……妳還真有自信啊？」
　　「……由我告白也是可以的。」

　　雖然覺得她那樣想我，讓人有點不爽，但要是她沒這麼想，我們就不會在一起了。

　　「所以我告不告白跟……妳提早告訴我妳要去國外發展，有什麼關係啊？」

　　要不然話題怎麼會跳到是誰先告白的？

　　「有一點關係……如果妳是不打算說，最後被我逼著告白的……代表妳很沒有信心、也沒有安全感吧？」
　　「可、可能吧。」

　　是被她說中了，可是我不想那麼坦率地肯定，信心我還是有的，安全感才是真的沒有吧……

　　「可是妳昨天那麼有自信地和我告白，忽然就覺得如果是這樣的話，應該就沒什麼需要擔心的事了。」
　　「欸……」

　　好像聽懂了她在說什麼、又不太懂。

　　「就是……不用擔心妳的感情會動搖，但看來是我誤會了呢。」

　　她又摸了摸我的臉，忽然露出了有點欣慰的表情，像是在告訴我她願意把昨天的話收回去一樣──只是無法改變她想出國深造的心情吧？

　　「未來的我肯定是覺得沒有什麼可以破壞我們的感情，所以終於告訴妳了吧？」
　　「……」

　　我知道的啊，肯定是這樣的啊，所以我也想面對她了，卻回不去了，甚至忘記了，和她經歷過的種種都要消失了。

　　「說起來，妳上大學了嗎？」
　　「……有啊。」

　　不知道話題怎麼突然就又跳開了，我有點錯愕地回答了她。

　　「哪一間？」
　　「……那一間。」

　　把學校名字告訴她以後，她突然就沉默了一下，也沒有看著我的眼睛，像在想什麼的樣子，看回來的時候就對我笑了。

　　「我果然還是比較想跟青澀的妳交往呢。」
　　「欸？欸……什……」

　　友希那さん一說出這句話，本來只是單純驚訝，結果腦袋忽然一片混亂，我下意識就抬起手抱住了自己的頭，轉過身去背對她，忍不住蜷成了一團。
　　頭腦好脹……友希那さん的好多表情忽然浮現在腦中，冒出了升高三的春假，和她一起找房子的畫面、冒出了備考期間，我總是偷偷跑去過夜的罪惡感、冒出了高中畢業後，滿心歡喜把自己的行李箱拖進那間屋子的心情。
　　冒出了和她同居後發生一些小爭執造成的不滿、冒出了發現她因為小事吃醋所以無奈的感覺、冒出了她欲求不滿的表情──是我和她經歷過的一切。
　　都回來了、回來了！
　　雖然回來了，可是我還在這裡啊！

　　「嗚……」

　　即使旁邊的友希那さん我也很喜歡，我最愛的還是跟我經歷了那一切的她啊，我還有好多話想跟她說，甚至告訴她……我寧願她出國很久，也不要我回到過去……

　　「蘭。」

　　友希那さん的手從後面伸了過來並緊緊抱住我，她的臉碰到了我的後頸，抱我的感覺彷彿就像前天，在床上抱著我的友希那さん……

　　「如果妳回去了，我再把我沒告訴妳的告訴妳。」

　　她的嘴唇貼上了我的脖子，我的手只能顫抖地放下來，緩緩握住了她的手。

　　「友希那さん……」

　　想到空有那些記憶，我卻再也回不去了，就這麼閉上眼睛讓眼淚一痕又一痕往枕頭上流──

　　「……怎麼了，睡不著嗎？」
　　「這種時候要睡什──欸？」

　　睜開眼是漆黑的空間，身上穿的不是剛剛的衣服，友希那さん抱著我的手臂給我的觸感甚至不是高中制服，我訝異地整個人翻了一百八十度轉過去面對她。
　　黑夜裡什麼都看不清楚，我又趕緊從床上坐起來，伸手就去觸碰了那個熟悉的地方，打開了房間的電燈開關。
　　這不是我房間。
　　這是我和她同居的房間。
　　她跟我一起坐了起來，第一個反應卻是伸出手來摸我的眼角，我看見她擔心的模樣，也發現了眼眶裡溫熱的液體。
　　忍不住就這麼抱緊了她，再也不想放開她──至少今晚，我再也不要放開她了。

10

　　想著蘭再過不久就要升上大學三年級了，也應該是我要提出來的時候了，可是我不確定我的計畫究竟能不能滿足兩個人，而且還稍微牽扯到了她的家人，所以我還滿猶豫的。
　　全世界似乎就只有日本和韓國的學制差不多，其他大多數都是八、九月那時候展開新學年，雖然也有完全不一樣的國家在，終究是少數，也不是我考慮的對象。
　　我不知道蘭有沒有留學的意願，但如果她想要留學的話，大概從現在開始就要準備了吧。
　　我想到的時候都會偷偷去看一下她們學校的網站，看一下留學招募日期還有姊妹校，我已經研究了很久。
　　我想去一趟英國或是美國，不過還是要看蘭可以選哪間學校再決定我最後要去的地方，再怎麼說，到了有牽掛的現在，我也沒有那種突然就一個人在國外生活的勇氣呢。
　　但是這一開口就是要她去和她父母提出留學的意願，又是一筆開銷，所以我覺得有點不好意思，而且覺得她可能會不太想依靠父母，或是根本不想和他們討論，她給我的感覺就是不管過了多久，都還是有點叛逆的獨生女呢。
　　結果我猶豫要不要告訴她的模樣最後還是被她看穿了，還沒把話語編織好就告訴了她，換來了有點措手不及的結果。
　　大概是我說的方式不對吧……每次我們爭執的原因都是她沒聽懂我的意思……
　　然後她居然就哭到深夜去了。

　　「蘭……我都還沒好好說完呢。」

　　雖然她剛剛從床上爬起來的感覺有點奇怪就是了，叫了我的名字後突然就坐了起來，開燈看見我的臉更是大哭了起來。
　　難道她剛剛已經做了我離她遠去的夢嗎？
　　還不是她不打算聽我好好解釋？
　　只是深夜這樣開著燈坐在床上，腦袋有點暈眩，眼皮也有點沉重，然而一看見她哭到紅腫的眼睛，就又喪失了睡意。

　　「嗚……我知道啦！妳可以去啦！就只是、只是……我會很想妳啊！妳不會想我嗎？」
　　「……」

　　可能因為是深夜的關係，我的腦袋不太靈光，覺得腦裡充滿了許多問號。

　　「我……我是想說看妳要不要去留學……我想跟妳一起去國外……」

　　因為沒見過她這副模樣，我真的有點錯愕，連自己說話的時候都有點動搖了。

　　「……」

　　所以接著看見她完全愣住的模樣，我就有點無奈地嘆了口氣。

　　「是妳不讓我繼續說……」

　　她那呆滯的模樣，讓我忽然覺得事情好像解決了，摸了摸她的臉，給她把淚痕都擦掉後，我再次把她按回床上一起躺平。

　　「醒來再談吧，我睏了。」

　　安撫貓咪的情緒，其實是很累人的事呢。
　　但是這隻貓咪有點暴躁的樣子。

　　「睡什麼睡啊，我都睡飽了啊！」

　　我的滿頭問號，好像也阻止不了她把我的衣服脫光。

11

　　結果來到了國外也還是跟友希那さん住在一起，我去上學、她去工作。
　　說是工作，不如說是找工作，就跟高中時候的她一樣，有機會就去各個地方表演，有空的時候我就當她一個人的吉他手。
　　Roselia和Afterglow都因為我們出國所以暫時停止了活動，不過要是放長假了還是會回家的，有時候會透過網路一起練習，當然要能夠配合的時間，畢竟時差還滿多的。
　　友希那さん並不是來國外尋找新夥伴的，只是來學習、推銷自己，筆直地朝她的目標前進──踏上音樂的頂點。
　　好在當初她在日本的時候，就有一點名氣了，實力也是無法小覷的，還不至於到了陌生的土地就完全從頭來過。
　　甚至還有經紀公司挖到了友希那さん之前在日本的實績，特地邀請了Roselia全員來參加某個大型音樂活動，大概只有那幾天……我難得和友希那さん分開了，因為她們還順便來度假啊。
　　一年很快就過去了，我終究只是來留學的，還要回去完成剩下的學業，日子再倒數的時候，我就一直在擔心該怎麼處理這件事，但是友希那さん好像都想好了──從我們還沒出國之前。

　　「終於要回家了呢。」
　　「……終於？」

　　告知她這學期已經結束了以後，反而她才是一副解脫的模樣，我的眉角不禁挑了起來。
　　她是在說我終於要離開這裡了，她解脫了？還是我們終於可以回家了？這兩個可是很不一樣的啊……

　　「嗯……妳留學期間真久。」
　　「啊？不是妳讓我來一年的嗎？」

　　怎麼忽然覺得她是在說她可以自由了……

　　「但是我沒想到會這麼不習慣這裡的食物，要不是妳偶爾會煮，我都想先回去了。」
　　「啊……」

　　原來是這樣啊。

　　「我機票都訂好了，在那之前打包好吧。」
　　「哈哈……」

　　看著她迫不及待回國的模樣，感覺有點無奈，卻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我真的是贏不過湊友希那這個人。
　　忽然不知道我之前經歷的那些到底都算什麼了。
　　嘛……反正，也是一種很寶貴的經驗吧。

　　「蘭，回去後，可以找能養寵物的公寓嗎？」

　　面對這樣的她──

　　「不行。」
　　「……欸？」

　　我從背後把她抱住，不讓她有其他異議。

　　「我還沒準備好跟貓吃醋啊。」

　　雖然我們過得平平淡淡的，我好像一天比一天還愛她。

END.

我實在是太喜歡她們了，連物理距離都越來越不能把她們拆了…
要不然原本標題訂了個”驀然回首”，想要蘭回到過去，和友希那重來了以後，原本的未來就沒有了…也沒交往，有一天，驀然回首，她就在那…blabla的劇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