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友希】心路歷程
*只是想補充一下我許多文章裡面沒寫到的細節
*文長接近1.9萬字,請自行斟酌閱讀時間
*雖然是補充細節但跟我的任何一篇長文都沒關係
*因為是二次元所以還是沒寫得那麼現實。
01
上了高中後,才和父親因為國中就組成的樂團起了爭執,但是父親接受了以後,我也漸漸能夠接受本來完全不打算繼承的花道,就算是獨生女又怎麼樣──以前是這樣想的,後來坦然接受了。
除了這些以外,還認識了其他同樣有組樂團的人,不管是同校的、不同校的,學姊或是學妹,身邊多了很多人。
我能感受到自己有所成長,也因為這件事和身邊的她們吵了一些架,思索過後選擇了獨自前進,但是會帶著大家,希望有一天,大家也能漸漸追上我。
最後,我的高中生活裡,還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
就是我開始談起了戀愛。
就像以往經歷的那些事情一樣,掙扎又掙扎,在無法承受痛苦的時候和好朋友分擔了痛苦,卻見不到美好的明天,以為會迎來壞結局的時候,沒想到竟是完全相反的快樂結局。
說結局好像太誇張了,我僅僅也只是和人交往了而已──和我一直尊敬的湊友希那交往了。
交往不是終點,不如說這之後才開始更多的考驗。
但是剛開始交往的時候果然還是想好好體驗一下這份美好啊,那些事情就擺到後面再去思考吧。
即使,我們偷偷摸摸的。
「美竹さん。」
只有在大家都有事的時候,才能在放學時間看見我的戀人來到教室門前找我。
「……湊さん。」
我很喜歡她,可是交往後每次見到她,總是沒辦法阻止那份害羞的心情,大概是真的沒辦法相信湊さん也喜歡我喜歡到會跟我交往吧。
「回去吧。」
所以看見她用以前不會露出的笑容對我,心裡的某一處就有快要炸裂的感覺。
「嗯。」
別過頭回應了她以後,她也不會太管我,我們就並行一起前往校門口,只是沒有走去車站。
難得可以兩個人獨處,但是沒有去其他地方的打算,太早回家就等於提早分離,湊さん就提出了走幾站再搭車回去的提議,所以我們就沿著電車會經過的路線開始散步。
羽丘很大,是中高一貫的學校,像我們一樣沒有社團或是其他校內活動的人,放學就會立刻離開學校,至少學校方圓兩百公尺裡都還是很多學生走在路上吧……
我和湊さん就只是安安靜靜地走在一起,雖然覺得有哪裡怪怪的,卻也沒有真的很奇怪。
我把書包背在沒有人的那一邊,湊さん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原本就是那樣的習慣,事到如今才發現我沒有注意這件事,反正她今天也背在沒人的那一邊,我們兩人走得很近,偶爾會擦到她的手背。
啊啊,真是讓人心煩。
我們不是不會牽手,只是……還是覺得人太多了而已。
湊さん提出要跟我散步回家的提議,不過她只要離開了車站周圍環境就不太認路,其實是我在認路的,為了想避開別人的視線,我就稍微鑽了一些小路。
走到住宅區就會發現很安靜,周圍比較常聽見的是小學生的聲音,想著可以牽手了,我卻還是有點害羞地先用另一隻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頭髮掩飾這份心情──
「……!」
然後就被湊さん牽住了。
她慢慢握住了我的手掌,然後張開手指,我也自然而然地張開,她的手指就溜進了我的指縫之間,輕輕地和我十指交扣。
「美竹さん。」
本來想要就這麼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牽好手以後,湊さん叫了我的名字,所以我只好稍微側過頭去。
她本來是面無表情的,那樣冷酷的表情上,嘴角緩緩彎了起來,她的身體靠了過來,手臂和我碰在了一起。
「等很久了?」
「才……」
大腦下意識就這麼反應了,沒有把話說完,我又看向前方然後慢慢低頭,踢掉了路上的一顆小石子。
「……才沒有……」
「嗯。」
為什麼她可以讓人這麼喜歡啊?
真是狡猾。
02
還好我本來就有中午吃飽後自己一個人待著的習慣,不用特地找藉口避開她們去找湊さん。
湊さん要是也吃飽飯了的話,會自己來屋頂找我。
我們能獨處的時間真的很少,湊さん又不會開口邀請我去她家,我也不想當第一個開口的,再加上家裡有爸媽啊,說不定湊さん也是一樣的想法吧……
雖然也想過只要關上門,父母就不會看見了,不過更害羞的是不敢讓她進到我的房間吧,我想先去看看湊さん的房間。
只是想到要是在彼此的房間,那又該怎麼辦……
光是兩個人在屋頂上──
「美竹さん。」
耳朵稍微被湊さん的聲音輕輕刺激,整個人就快要不行了。
「唔……」
就算平常很少人上來屋頂,為了不讓意外發生,我們就走到了小屋的背面,沒有坐下,她就讓我稍微靠著牆然後抱著我、我抱著她,享受短暫的美好。
為什麼只是和人相擁也能感到幸福啊?
而且,越是和她擁抱,就覺得有哪裡越來越無法被滿足。
她的手溫柔地在我背後緩慢地撫摸,爬上了我的肩膀,最後會來摸我的臉、摸我的頭髮,她就躺在我的肩膀上側過頭不曉得盯著我的哪裡。
在心裡喊了無數次的我喜歡妳之後,我也伸手摸了她的頭髮,再慢慢往上來到她的肩膀,只是最後卻擠不出勇氣,只好又抱回了她的背。
但是她就好像永遠都知道我想做什麼一樣。
「……!」
躺在我肩膀上的她,用那柔軟的觸感輕輕碰到了我的下顎邊緣。
我的臉頰簡直就像是被正午的太陽直接照射到一樣,熱得不行,然後她就緩緩從我的肩膀上爬了起來,雙手都捧住了我的臉,手掌的溫度彷彿是適時來幫我降溫。
不過當然不是這麼一回事啊。
「嗯……」
閉上眼睛的同時,她的嘴唇便貼了上來,軟軟綿綿的她緩緩和我摩擦,身體像是完全麻痺了一樣,連腦袋都一片空白,只想著再擁有更多的她。
只能在這裡、在這種時候,偷偷摸摸地和湊さん接吻。
然後也就只有這樣了。
要是真的有那個機會……但是卻常常去彼此的家裡,父母難道不會發現什麼嗎?
可能就是因為我總是這麼想,所以才會聽到父親對我說那句話吧。
自從和父親和解了以後,明明沒告訴他什麼時候有Live,他卻能來送慰問品,肯定還偷偷在台下看了,都是摩卡她們幹的好事吧。
父親就是來偷看了很多場,有一天在只有他一個人教我插花的時候,他很隨意地就這麼提起了。
「蘭,之前讓妳念女校的用意是避免過早的異性接觸。」
「喔……」
其實我也隱隱約約知道,也不用特地告訴我,所以聽到的時候也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反應。
「但是去看了妳們的表演,發現很多小女生好像很喜歡妳。」
「……哈?」
我真是完全沒料到父親的下一句話是這個,所以眉毛不自覺就往中間皺了起來。
「嘛,這也是常有的事情吧,不過妳沒興趣的吧?」
「……什麼東西?」
父親一臉坦然的模樣,語氣卻是有種半威脅的感覺,讓我直覺感到了一絲絲警告。
「別因為有趣就接受了小女生的告白,妳可是美竹家的繼承人。」
「……」
父親講得很委婉,但我知道他是在說──我不希望妳是同性戀。
「知道了嗎?蘭。」
「哈……那麼無聊的事情,我看起來有興趣嗎?」
父親看起來鬆了一口氣,而我卻造就了第一個謊言。
03
我是真的很喜歡湊友希那,從最一開始尊敬她、在意她,進而升級成為戀愛上的喜歡,開始想要擁有她,就算當初的自己再怎麼抗拒,最後都覺得好像就是那麼理所當然而已。
不管湊さん的心路歷程是怎麼變化的,反正我們終究在一起了,在一起之後,就要一起面對很多事情。
我很高興她一直都願意抽出時間跟我相處加深我們的感情,也或許她其實本來就有時間。
例如兩團的練習時間剛好重疊,但只有我們兩人在練習時間之前無所事事,就會在錄音室的休息區坐著等彼此的團員。
明明在她身邊應該要很開心的,卻會因為和她待在一起想到那些事情。
「唉……」
「怎麼了?在嘆氣。」
也沒有想瞞著她,但是嘆氣真的不是故意的,看見她擔心的表情,就會想著──啊啊,她是真的喜歡我。
「沒什麼……就是父親又說了些話……」
「說了什麼?」
我本來和湊さん面對面坐著,這麼說了以後,她就拉著椅子坐過來我旁邊靠近我。
即使交往了,怎麼還是能每分每秒都在害羞啊。
「就是很像在……委婉說他不希望我是……同性戀……」
不過說出這句話之後,害羞的感覺就完全消失了,只有滿滿的無奈,而且湊さん也沒有反應,就只是無聲地盯著我。
「我們的事情,要瞞到什麼時候啊……」
也不知道要用什麼辦法讓家人去接受,日子過一天是一天,我只能肯定我會一直喜歡她。
「噗呼、」
「欸?」
在我這麼煩惱的時候,居然聽見了湊さん偷笑的聲音,剛剛還想著會一直喜歡她,差點就要站起來對她生氣了。
「只是想到美竹さん想著的是要一直瞞著而不是要為此分手,就有點開心。」
「誰、誰會為了這種事情分……分手啦……」
因為沒想到她會這麼想,我差點就對著她大喊了出來,還好即時想到了我們在哪裡,最後只是很小聲地說完最後一個字。
「這樣啊……換成是我跟妳說我父母不會接受,妳聽起來不會像是我找藉口來分手嗎?」
「啊……」
確實有這種感覺,好吧,不過看見湊さん對我露出笑容,我不禁又害羞地別過了頭。
湊さん那樣說的意思,就是她也想跟我一直在一起……吧。
只是這個不是解決辦法啊,沒辦法告訴父母我和女生交往了,即使是我那麼尊敬……很多人喜歡的湊友希那,如果選擇說了就是家庭革命吧?
「唉……」
「美竹さん,要不要來我家?」
「欸?」
然後,湊さん終於問了我我一直很想聽見的那句話。
「和我……過夜?」
「……!」
明明是面無表情的臉,卻覺得她是在對我笑,感受到自己臉頰發熱的同時,也沒忘記要回答她,所以就點了點頭。
「啊,蘭,找到了──」
「啊,友希那!讓妳們久等啦!」
接著就這麼剛好的,打工結束的莉莎さん和摩卡出現在了錄音室,真的是害我差點抬不起頭。
04
第一次去到湊さん的家是交往兩個月後的某個星期五的晚上,因為放學之後還各自有活動,才會晚上吃飽飯後才來,甚至都已經在家裡先洗好澡了,想說這樣比較不給別人添麻煩。
不過我是來住到星期日的,所以……明天還是得在湊さん的家洗澡。
「……我全家都姓湊,妳要不就趁這時候改叫我名字吧──蘭。」
「欸……」
湊さん在指定的地方接到我之後,在進到她們家之前,突然就轉過頭來叫了我的名字,讓人臉紅得暫時沒辦法進到屋子裡。
但、但是……對啊,就趁這個機會……
「友……友希那……さん。」
「嗯。」
明明是鼓起了勇氣叫的,她對我這麼稱呼她完全沒什麼反應,就只是淡淡地應了一聲,然後帶我走進了房子裡。
「我回來了。」
「打、打擾了。」
姑且是跟父母說我要來湊……友希那さん的家裡一起作曲,所以父親還給我帶了伴手禮來,要是他知道湊……友希那さん是我的交往對象,還會這樣嗎?
啊啊,真是改不過來。
友希那さん、友希那さん、友希那さん、友希那……さん。
來門口迎接我的是……友希那さん的母親,我就在門口把伴手禮交給了她,然後友希那さん就帶我上樓了。
不想去想像,剛剛那樣親切的阿姨,要是知道我是友希那さん的女朋友,會變成什麼態度。
不想被她的家人討厭啊。
走進友希那さん的房間,除了她本來的床以外,地上還鋪了一張床,我想說那就是我的所以把我的包包放到上面並坐下來的時候,友希那さん忽然伸手把我拉了起來。
「欸?」
「……這是鋪好看的,妳當然是跟我睡一張床,女朋友。」
「……!」
就像是害怕被誰聽到一樣,友希那さん靠著我的耳朵,這聲音讓人的耳朵整個發麻了起來。
「不過要稍微裝出睡過的痕跡。」
「……我知道了。」
大概是我有一點遲鈍,友希那さん這麼說了之後我才知道為什麼多鋪了一張床,而我也才發現其實我下意識明明也是想說睡同一張床的,卻在看見地上的床鋪後,就覺得自己要睡那裡。
房間這麼大,也有客人用的床鋪,卻要跟友希那さん擠一張床還睡兩天,父母當然也會稍微疑惑一下的吧。
但是他們看不見,所以我晚上還是可以跟友希那さん睡在一起……要跟她睡在一起……我可以……抱著她睡覺了?
吞了口口水盯著友希那さん平常睡覺的床,她已經走去了別的地方,終於來到了喜歡的人的房間,我又往窗戶看了過去,窗簾是拉起來的,不知道看出去是什麼。
然後我又往她的方向看了過去,友希那さん站在衣櫃前,她正在解開扣子。
「我換個睡衣。」
「嗯……欸?」
後知後覺地發現她在脫衣服,我趕緊轉到另一邊,但是卻又好想看啊!
「做什麼呢,妳也要換睡衣。」
「唔……!?」
所以她把衣服脫到一半就走過來拉住我的手的時候,我其實有點興奮,卻又不敢真的往她的身體看,只好努力不去看已經敞開的襯衫,她的內衣在我眼角若隱若現……我還是盯著我的包包把睡衣拿了出來。
「……友希那さん!?」
我沒有往她的方向看,我的眼角看得見她,所以看見她把內衣也脫下來的時候我終於忍不住大叫了出來。
「大驚小怪的……」
她沒有半裸太久,立刻就套上了睡衣,但是換完衣服之後就過來在我旁邊盯著我,這讓人怎麼換衣服啊!
「幫妳脫?」
「我自己就可以了──!」
即使是戀人,這樣也太快了一點,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啊!
不、不過友希那さん,這是……沒穿內衣對吧。
這、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真的想盯著我換衣服。
「妳轉過去啦!」
「總有一天還是會看見的不是嗎?」
「……」
「而且有可能是明天?」
「……!?」
「想看我的嗎?」
「拜、拜託妳轉過去……」
「好吧。」
怎麼可能不想看啊!
就只是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而已啊!
而、而且就這樣站著看對方的身體,不是很奇怪嗎?要也是在床……床上……
「怎麼了?換這麼慢?」
「唔──!?」
結果她根本就沒有轉過去,嚇得我把脫下來的上衣丟到了她臉上,然後快點解開自己的內衣拿下來,就把睡衣套了上去,也換了褲子。
既然她沒穿,我也就不穿吧……
彼此都擁有的東西,害羞什麼啊……但就是很害羞啊。
「跟我去刷牙吧。」
「……好。」
然而她為什麼能從頭到尾都那麼冷靜啊?
對我沒興趣嗎?可是剛剛說了那些話……
「……!」
反正別人看不到,我終於能鼓起了一點勇氣,伸手抓住了正要去開房間門的她,把她拉入了自己的懷裡。
在友希那さん因為疑惑而轉過來的瞬間,堵住了她的嘴唇。
趁機伸手摸了摸她的耳朵,啊──是熱的。
「……走吧。」
被我放開了以後,才終於看見她微微泛紅的臉頰,可是我好像也好不到哪裡去,只能低著頭跟在了她的後面。
就連刷牙的時候都不敢抬頭看鏡子了。
05
那一天,雖然在房間燈關的時候,覺得自己能夠和友希那さん躺在一起、在舒服的棉被裡稍微接吻,最後相擁入眠,整晚都聞著她頭髮和身上傳來的香味,抱著的不再是有點厚度的制服,而是只剩下一件薄衣物的柔軟距離,早上醒來時又能看見她睡覺的模樣,無法控制自己的心跳,也感到無比幸福,可是也覺得好像都是那麼理所當然,我們的幸福,就是這樣平淡而已吧。
離開她的房間,在她家裡的其他地方,我們就無法貼這麼近,所以在還沒起床的時候,再次抱緊她,把臉埋到了她的肩膀附近,享受平常無法體驗的觸感。
友希那さん一直都順著我的動作,每一次都能知道她也很喜歡我,我就想更喜歡她。
第二個夜晚,我們再也忍不住了,躲在棉被裡面努力不讓聲音發出來,體驗了一次歡愉的長夜……那是多麼不想和她分開的感覺。
然而走出了她的房間,我們就要裝作只是個朋友。
把友希那さん帶回家也一樣,要時時刻刻注意自己的表情,不要讓父母發現有哪裡不太一樣,不知道怎麼樣的相處方式才是最好的。
摩卡她們都沒那麼常來過夜了,想和友希那さん相處久一點的話,果然就是睡在一起,但時常往對方家裡跑也讓人很害怕啊。
一抓到父母不外出過夜,就會急著找對方來,這種無法正大光明談戀愛的心情,真煩躁。
而且好不甘心啊。
不過換個角度想想啊,要是我交了男朋友,我也不會這樣正大光明地在對方家裡過夜或是帶他回家吧……不如說要是交的是男朋友,絕對不會想給家人知道的吧?
但是友希那さん……我是多麼想告訴父母,她就是我喜歡的人,一個很厲害的人……
唉,也才交往幾個月,其實也不用那麼急的吧,等到我高中畢業了,上大學後擁有更多時間去打工賺錢,開始學會獨立之後,再告訴父母也不遲吧。
只是在那之前──
「畢業後我想搬出家裡。」
「嗯。」
因為也不是什麼很意外的事情,雖然對土生土長的東京人來說有點稀奇就是了。
「這樣妳畢業以後也可以來跟我住……」
「欸?」
但是這就很意外了,我以為只是友希那さん搬出家裡的話,我去找她就不用顧慮太多了,沒想到她還想著我畢業後的事情。
然而也沒有說得那麼簡單啊。
我就是個搬出家裡顯得很奇怪的東京人啊……家裡什麼都有,要考的也是東京都內的大學,父母會讓我搬出去嗎?
搬出去又是一筆開銷啊,我能用什麼理由說服他們啊?
「妳要讀哪間大學?我就租那附近的……」
友希那さん就像是還不想考慮這些一樣,先把目標建立好了,再去想怎麼實行,所以就開始思考該住哪裡了。
不過聽起來好奇怪啊。
「欸?友希那さん自己呢?」
為什麼是根據一年後的我要上的大學?雖然確實也要參考一下,抓個中間值,但她說的是我大學附近。
「我沒有要上大學,我會和經紀公司簽約,所以……錢的問題就先不要想了。」
「這可是我第一次聽說……」
「我看起來很喜歡讀書嗎?」
「那倒是完全看不出來。」
「……妳在拐彎抹角說我笨?」
「……才沒有好嗎!?」
友希那さん要是個笨蛋我就不會喜歡她了啊,成績又不是證明智力的唯一標準。
只是她不上大學的理由確實能夠說服我。
「所以妳要讀哪間大學?」
「欸、呃,第一志願是這間,第二志願是這間……」
「嗯哼。」
說實話,雖然剛剛那樣和友希那さん說話,其實我好像也不是很清楚她的成績,她也沒問過我的,所以現在把我的志願學校告訴她,就有種成績被看穿的感覺。
「那我就先來物色房子吧。」
「好的。」
還好友希那さん真的不是很在意成績吧,確認我要讀的大學在哪裡之後,距離她畢業也還很久,她就準備開始找房子了。
沒有要上大學,高中畢業後直接和經紀公司簽約,就這麼開始工作的友希那さん……好像也比較有機會告訴父母了吧。
啊啊,不行啊,怎麼把希望都寄託在友希那さん身上了,我也要爭氣一點,才不會被父母說我配不上湊友希那啊。
更何況又不是只有我的父母。
然而我能夠得到父親認同的地方,最直接的,就是在花道上取得成果給他看,讓他對我放心吧。
如果真的是這樣就好了。
06
那只是一個普通的假日,普通到我只是跟自己的戀人出去約會而已。
事前跟緋瑪麗她們去買了衣服,難得連平常會嫌緋瑪麗挑衣服很久的我都挑了很久,而且還被她們調侃了一番,問我為什麼突然這麼認真挑衣服,雖然主要都是摩卡起的頭就是了,只有她知道我跟友希那さん在交往,為了欺騙其他三個人,總覺得自己的良心又受傷了。
說什麼我難得也想慎重選一次衣服、偶爾換個風格什麼的,雖然都是實話,只是最主要的原因還是想讓友希那さん對我露出我平常會對她露出的表情,總是只有我一個人對她的便服心動,太不公平了。
我有想究竟是穿的酷一點還是少女一點更能打動友希那さん的心,最後還是覺得成熟一點就好了吧……她穿得都很成熟。
不過與其說是便服,不如說是友希那さん整個人的氛圍跟在學校的時候不一樣吧,也跟在床上的時候不太一樣……
她有化淡妝。
所以這次出門約會之前,我也稍微嘗試化了一下妝。
「蘭,怎麼了?今天打扮得這麼漂亮?」
然而第一個誇獎我的是看見我要出門的母親。
「出門打扮得好看一點有什麼奇怪的啊……」
母親每次出門參加集會還不是都盛裝打扮。
「是沒什麼奇怪的──戀愛了?」
「……哈!?」
反應之後才覺得糟了,我動搖了,所以又趕快反駁母親。
「怎麼可能啊!那種無聊的事情!」
「好好,反正是想給誰看見不一樣的自己是吧?」
「我要出門了……!」
母親繼續問下去的話,我完全不覺得自己能夠隱瞞到明天,只好趕快避開她直接出門。
只是啊……又撒謊了啊。
說戀愛是無聊的事情,那我要是在未來的哪一天告訴父母,我和友希那さん是在高中二年級就交往的,那不就傷了父母的心了嗎?
幸好沒有告訴家人我今天是要和誰出去的。
不過在我度過了開心的一天約會回到家之後,在客廳遇見母親就被她很自然而然地搭話了。
「蘭,妳應該沒有喜歡女生吧?」
「哈!?怎麼突然問這種問題!?」
這個問題實在是太過突如其來,我差點就要弄掉了拿著的手機。
「就只是好奇而已,媽媽聽爸爸說妳在樂團表演上很帥氣,不像在家裡賢淑的樣子。」
「就那樣……?」
樂團表演的話,可能真的有點和平常的自己不一樣吧,不過就這樣?這樣就問我這個問題?
「和妳關係很好的學姊,也是樂團的主唱吧?」
「啊……?所以?」
完全不知道母親到底想說什麼,只覺得她好莫名其妙。
「媽媽希望妳不要搞混了自己心裡的感情而已。」
「妳到底在說什麼啊?」
雖然大概知道她想說什麼,但是也不想覺得她真的在說那種話。
「希望妳像個正常的女孩子。」
「……我一直都很正常。」
有那麼一瞬間想對她生氣,想想又算了。
我在她眼裡看起來都已經不正常了嗎?
總覺得很委屈,所以就不理母親了,直接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表面上裝得像是她誤會太大了所以有點不爽,其實也只是被說中所以很難過。
一個個的,都隱隱約約覺得自己的女兒是同性戀然後只想著讓我當個正常人。
但是──我有哪裡不正常嗎?
07
友希那さん高中順利畢業了,她在我未來想讀的大學附近找的房子是一個人住其實很寬敞的1LK,一間臥室,然後是接在一起的客廳、廚房,分離式衛浴,也有陽台,是為了一年後我也能住進來才特意選寬敞一點的空間。
雖然也還是能搬家,但不管怎麼說還是考上那間大學才不會白費友希那さん的努力吧。
友希那さん想要我畢業後也能搬出來,我就把離家近的大學剔除掉了,現在的志願是離家至少一個小時路程的大學,也就代表著友希那さん現在住很遠。
不過自從升上三年級以後,我們Afterglow五人也開始進入了備考狀態,樂團活動稍微減少了一些,緋瑪麗被父母勒令去補習,她怕寂寞就抓著巴一起去了,至少這還是學習,但是我看鶇的課外活動倒是變多了……畢竟變成了學生會長啊。
至於摩卡,成績本來就不錯,行程沒怎麼變化的就是她了吧?所以她乾脆就多排了一些打工。
那些因為樂團練習減少而空出來的時間,如果是放學後到晚上都沒事的話,我就會去友希那さん住的地方……讀書,她其實沒有那麼長時間待在家裡,至少在我要回家之前都會回來,不過也還是有可以整個下午都跟她待在一起的時候。
家人並不知道我晚回家的日子都是去友希那さん住的地方,我都拿知道我和友希那さん交往的摩卡當藉口,說我跟她一起去讀書了,反正我是真的有在讀書,他們也管不了那麼多。
沒有和友希那さん相見的日子,我們晚上會打電話,不過我都是躲在棉被裡面講電話的,怕家人光是路過我的房間門口就能聽見我在說話。
真的是做什麼都得偷偷摸摸的。
不過高三這一年,過得還算順遂,但該來的也還是會來,模擬考讓我確定了我應該是能考上那間大學,所以就得向父母提出我以後想搬出去的請求了。
該怎麼提才好?
考大學的日子也漸漸接近,卻在每一次有機會說的時候開不了口,花道的練習也越來越不上心,總算被父親訓斥了。
「妳是不是有話想說?」
責備完我之後,聽到父親這樣問我,都覺得既然知道的話,為什麼不順便讀懂我在想什麼啊。
「有一點……」
「什麼事?」
不過機會都來了,只好趁這個時候和父親好好談談了。
「上大學之後……我想……住外面……」
「……」
低著頭緩緩吐出了這句話之後,換來的是父親無聲的沉默,就怕他直接跟我說一句「不行」。
「跟誰?」
但是他卻提了更讓人不敢抬頭的問題,彷彿真的看透我想搬出去都是為了什麼,令人背脊漸漸發冷。
「也、也沒有跟誰啊……就是想搬出去一個人住看看……不過如果有朋友要跟我合租也會考慮……」
當然不會直接告訴他我要跟友希那さん住在一起,要裝作我找了很久的合租對象,最後找到了友希那さん,他們才不會懷疑吧……
只是,就是這樣一直對父母撒謊啊。
「家裡不好嗎?」
「我又不是這樣說!我就只是說我想去外面住看看啊!」
明明是家人,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總是會不小心想要吵起來。
「那花道的練習呢?」
「……上大學更有空啊!又沒說我要逃走!」
也知道父親完全沒有那個意思,自己總是先誤解,然後用一副被誤會的態度回答父親。
「好吧,當我聽過了,等妳確定考上大學之後我們再談一次。」
「……好。」
最後,我鬆了一口氣,至少跟父親起了一個頭,再來就是等我考上大學,然後說要跟友希那さん住一起就好了。
08
為了考前衝刺,我就沒有去找友希那さん了,雖然很想她,但是她也說了不如就用這種方式刺激我──沒考上大學就不准去找她。
當然,要是達成了目標,就有相對的……獎勵。
這段日子,我的救贖就是每天晚上聽見友希那さん的聲音,即使我們每次打電話其實都沒說什麼話,幾乎都是她在哼歌,然後我就對她說一句「還不差啊」,只說得出這種話,我還滿想拿枕頭悶死自己的。
我們不太用「我喜歡妳」這種話做每一次通話的結尾,就只是很平常地道個晚安,但友希那さん要是這麼說了的話,我當下就知道我那晚會失眠了,不過我不告訴她,不然就會聽不到了。
接著──大學考試合格,我考上了當初和友希那さん說的學校,結果公布的當天就假藉慶祝的名義跟爸媽說我要去朋友家玩,跑去了我未來要住的地方過夜,畢竟好久沒見到友希那さん了,那天可是寸步都不想離開她。
一椿好事過後,就是再次和父親的對峙了。
「那、那個……之前說我要搬出去。」
「是那間大學的話,還是住那附近比較方便吧。」
才剛開口而已,父親就贊成我住在大學附近,不過我也是為了這樣才挑那間大學的啊,真正的問題在後面。
「我、我找到有人跟我一起合租了。」
「哦?摩卡她們也有人是那間大學?」
雖然很不想承認,父親也覺得我的朋友只有她們幾個人啊……
「不、不是,那個,是……高中的學姊,湊さん,她現在就……就住那附近。」
本來應該要若無其事地回答父親才對,卻還是無法克制地尷尬了起來。
「這麼剛好?她也讀那裡嗎?」
「欸、沒有,湊さん她沒有唸大學,已經在音樂業界裡工作了……」
「那怎麼住在那裡?」
這個問題真的很難回答,可是友希那さん給我準備了一個應對的答案,即使我的心跳還是在耳邊震得讓人很緊張。
「好像是因為……她的經紀公司的資源都在那裡。」
總算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說出了這句話,看了一下父親的臉,他也沒有皺眉。
「她住得怎麼樣?」
「欸……因為也是經紀公司推薦的,好像還不錯吧,我去看了一次……」
只是我這麼回答之後,父親倒是挑了眉,好像在跟我說「妳真的只去看了一次嗎」,讓人不寒而慄。
當然,經紀公司推薦也是謊言,不曉得為了說服他答應我跟友希那さん住在一起,我還得撒多少謊。
未來,回收的時候究竟該怎麼辦?
「帶妳媽去看一次吧,沒問題就跟她住吧,再確認一下房租那些費用。」
「欸?好、好的。」
父親這樣說我很開心,要帶家人去看也在友希那さん的預料之內,已經把我放在那間房子裡的東西藏好了。
雖然,父親的眼神裡好像埋著一絲絲的懷疑,就當成是我的錯覺了吧。
09
帶母親來看房子的時候,友希那さん還故意裝作在外面冷淡的模樣,看起來跟我就只是普通的前輩後輩一樣,之前去我家的時候也是這樣子,表現成我們只是一起作詞作曲而已,雖然知道都是為了演給母親看的,就有點不習慣。
這間房本來就沒有床板,買的是鋪在地上的床,我來的時候兩人也就擠一個被窩,給母親知道臥室有可以鋪兩張床的空間,就沒有被問一些奇怪的問題。
基本上,應該是沒有什麼疑點的,要是有的話就不敢帶母親來了,友希那さん也告訴母親她因為工作的關係沒有那麼常在家,好像這點讓母親更能接受了……最後答應了我可以跟友希那さん一起住。
很開心是很開心,卻也覺得有點陰鬱。
還是沒能告訴任何人我跟友希那さん在交往,想住在一起是理所當然,如果父母完全無法接受我的對象是同性,未來……不曉得什麼時候,或許很久以後,他們知道我跟友希那さん的關係的話,會怎麼想?
已經從剛交往的時候想到現在了。
我只是對父母越騙越久不是嗎?這個謊言,有被戳破的一天嗎?
而且上了大學以後,不再是女校了,每一次回家都會有機率被問那句話──
「有沒有男生追妳?」
父母的臉上像是期待的表情,甚至期待我說出有一樣,說沒有跟有都很尷尬啊。
說沒有的話,他們就會覺得自己的女兒這麼優秀為什麼沒有人追──還不是因為對有那種意圖的男性同學,我就說我有交往對象了。
說有的話,他們不就要刨根問到底了……然後會開始建議我去談談戀愛,我就只能回答說我沒興趣,他們又會說年輕就要多嘗試一點,交朋友也好,彷彿希望我帶個人回家一樣。
所以,很難過啊。
正常的父母也是這樣的吧,就是預設自己的小孩是異性戀,或是根本不會去思考這件事,覺得女兒哪天帶男朋友回家都是理所當然,壓根不會去想到還有另外一種可能性。
越是看見他們的期待,我就越來越不想回家了。
說我在大學沒有認識太多男生,就會想讓我認識其他花道流派的男性繼承人。
大學學費都是家人付的,為了讓我不要因為通車的時間減少花道的練習,也不推薦我去打工,我什麼都沒有,全部都是靠著父母支撐我的生活。
不像友希那さん擁有可以一個人支付房租的經濟能力。
友希那さん再出名一點的話,介紹給父母的難度也就會隨之下降,但是我又怎麼樣?我什麼成就都沒有,難道光是「我的對象條件很好」就可以讓父母接受我的對象是同性嗎?
我明明就還是個無法帶給人幸福的大學生而已,有什麼臉告訴父母我跟湊友希那在交往啊?
就算過了自己父母這一關,友希那さん的父母也不一定會接受我啊,說不定能接受友希那さん是同性戀,可是對象──連點經濟自主的能力都沒有,他們要怎麼接受啊。
而我畢業後……最主要的也就只是繼承美竹流而已,誰知道那是什麼時候?當家只要沒有退下來,我的金錢來源不就還是父親嗎?
去外面打工又能賺到多少能養活自己和友希那さん的錢啊?
但是那些……明明都是學生卻交往的男女,就可以被接受嗎?為什麼啊?
因為他們可以有「未來」嗎?
10
蘭升上大學二年級之後就很少回家了,說好要回家練習花道的,怎麼也都沒回去了?之前也是超過一個月才回去一次。
其實我大概也知道原因,她又跟家裡的人處得尷尬了的樣子,只是她都沒告訴我。
難得有空可以提早和她鑽進被窩,又沒有那麼無法克制情慾的時候,我們就在被窩裡面對面盯著彼此,摸著她那張好像很委屈的臉。
「有什麼話沒跟我說嗎?」
既然是她的戀人,當然也希望我是最理解她的、聽她說最多話的人,即使我們都不是太愛說話的類型。
「嗯……」
她就只是淡淡地承認並且伸手蓋住我在她臉上的手,然後往我懷裡鑽,說實話,這樣好可愛。
以前剛認識的時候,她總是很喜歡故意擺架子給我看,交往後態度也不是真的就軟了下來,所以她要是會撒嬌,我會承受不住,就像隻貓咪一樣,惹人憐愛。
她鑽進我懷裡之後也沒立刻開口,我就摸著她的頭髮,好像交往再久,也不會膩一樣。
「怎麼了?」
把她抱得更緊一點,希望她真的能夠告訴我,她又在我懷裡扭動了一下。
「父親他……」
果然是家人的問題,只是不曉得她能不能好好說出來而已。
「想讓我相親……」
「……」
雖然也知道肯定是蘭很討厭的事情,但沒想到會是連我聽起來都有點無法接受的事情。
蘭才幾歲?就算是非常有歷史的花道世家,也不至於在這個時代,這麼早就急著給女兒安排對象吧?我甚至不覺得蘭的家人不想讓她自由戀愛。
有點奇怪。
「多久沒回去了?」
我摸了摸她的頭,想讓她知道我不是要責備她逃避,她才緩緩從我懷裡抬起頭。
「……半年。」
「半、半年?」
因為我常常白天或下午不在,不知道蘭到底有沒有回去一下子,只知道她就算放假也很久沒回去住,沒想到會這麼久,讓我感到了錯愕。
「沒人叫妳回去嗎?」
就算不用回家吃飯或是偶爾回家住跟父母相處,蘭是要繼承花道的,總不可能就這樣兩邊都不聯絡吧?她父親難道沒有很生氣嗎?
不……或許也知道相親這件事讓人討厭所以也不會罵她,可能還有跟蘭道歉?
然而蘭卻對我搖了搖頭。
「都沒聯絡?」
「沒……」
「怎麼會?妳丟下花道不管,他們也沒說什麼?」
說出口的時候有點後悔,本來不打算責備她的,卻說得好像她也有錯一樣。
還好蘭當下沒有太細膩,只是跟我說為什麼他們沒說什麼。
「哈……如果到時候想逼我跟其他流派的人結婚,他們還怕沒繼承人嗎……」
「話也不是這樣說。」
聽過蘭之前因為樂團和父親的爭執以後,我就覺得他們應該不會逼迫蘭做什麼,至少會給蘭一個讓他們認可的機會,而且結婚是終生大事,真的愛著孩子的話,怎麼可能……
所以我覺得這件事並不是表面上聽起來的那樣。
「蘭。」
我用雙手捧住了她的臉頰,讓她好好看著我,我都不知道她說著說著都要哭了。
輕輕碰了她的額頭,在嘴唇碰到之前小聲地開了口。
「帶我回去吧。」
可能他們就是想這麼做而已。
11
雖然讓蘭帶我回家,也不是說立刻就能騰出一個大家都有空的時間,所以說了以後,過了一個星期才回去。
高中的時候就有來過蘭的家,在她父母在的時候住過一、兩次吧,來拜訪的話也是在她的父母不會懷疑的程度。
我比較喜歡讓她來我家,蘭的家太大了,安心感就相對減少了,而且還有許多人出入。
加上現在蘭跟我住在一起,她的父母都知道我是誰,我想在電視上也能看見我,即使機會很少,至少我能挺起胸膛說我是個可以獨立也能夠支撐蘭的「女人」。
為了今天,其實也做了很久的心理準備,不曉得我們會面對什麼,在腦裡進行了很多次的模擬,但我知道這些大概都不會派上用場吧。
說不出當下的感受,向她的父母說事先準備好的台詞,有什麼意義呢?是不是沒預料到的問題我就不會回答了?
進到她們家門前,緊張得像是第一次站上舞台。
一個大半年都沒有回家,回家的時候還是和室友,我想他的父母應該會有兩種想法:一是覺得我也看不過去了所以把蘭帶回來,不過我是來幫蘭說話的;二是如果他們本來就是這樣打算的,那麼也知道我想做什麼了。
蘭事先有跟父母說她今天要回來,半年沒聯絡,他父親也只是說了個「好」。
說起來我沒問蘭這半年她還有沒有拿到零用錢,如果有的話,其實也很疼她不是嗎?
一邊想著這些,終於進到她家裡之後,立刻就是她母親來迎接我們,蘭沒有看向母親,我只好自己打了招呼。
在客廳等了一下子之後,蘭的父親也來了,他們父女見到也沒說什麼,又是我一個人打了招呼。
被不認識的人告白也沒這麼尷尬吧?
「謝謝妳把蘭帶回家,湊小姐。」
在我不知道要從哪裡開始說的時候,蘭的父親先說話了。
「沒什麼……」
我可能有點太高估自己了,我從以前到現在都不是很會說話的人,覺得別人以後會理解的事情,我不需要解釋,所以一直沒有說明的習慣。
「所以,蘭,妳回家應該不是只打算沉默的吧?湊小姐都準備來幫妳說話了,不是嗎?」
蘭的父親又繼續說,看來他們確實把我認為看不下去所以把蘭帶回來的,然後會幫蘭說話。
如果只是這樣的話……?
「抱歉,我能問幾個問題嗎?」
反正他們覺得我是來幫忙說話的,看蘭也沒開口的打算,我便鼓起了勇氣。
「妳問吧,湊小姐,是她不想跟我說話吧。」
蘭的父親也同意了。
「要相親的事情是真的嗎?」
如果只是個玩笑,就不會這樣半年都不說話吧。
「我覺得她需要有一點身為美竹家繼承人的自覺。」
沒有直接回答我,也不是真的完全沒有回答到,但是這個回答反而增加了之後要坦白的難度。
這個自覺,絕對不包括「身為同性戀」。
「恕我冒昧,你們是相親結婚的嗎?」
然而這個時代,還逼迫蘭去相親……如果美竹的家庭背景和弦卷家有得比,或許我還會接受吧,但美竹家並不是。
所以,當蘭的父母朝彼此看一眼的時候,又不回答我的時候,我就知道答案了。
他們果然是──故意的。
「我想你們懷疑很久了。」
所以我不再拐彎抹角了,就直接開始提那件事,蘭這才有點緊張地抓住了我的手臂,事到如今還想阻止我。
而我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氣,努力不讓自己動搖,卻還是有點顫抖地開口。
「我們在交往。」
說出這句話,竟然是多麼恐怖的一件事,好像我肺裡的空氣忽然都被抽走了一樣,差點不敢好好看著他們的雙眼。
因為有蘭在,蘭還抓著我的手,所以我並沒有退縮。
四個人之間沉默了很久,最後是蘭的父親嘆了一口氣。
「看吧,一點身為美竹家繼承人的自覺都沒有,妳們交往又能怎麼樣?」
我們交往又能怎麼樣?除了延續血緣做不到以外,我們又不能怎麼樣了?
然而我卻沒有辦法在第一時間這麼反駁。
「我們沒什麼話好說了,妳們回去吧。」
「等……」
「別講了。」
沒想到蘭的父親這麼無情,即使這樣我也還是想解釋,卻被一直沒說話的蘭拒絕了,她就這麼拉著我的手站了起來,完全不看她自己的父母,忽然像是形同陌路一般,帶著我離開了她的「家」。
我沒有受傷,我難得地有點生氣。
一句「美竹家繼承人的自覺」,就可以一概否定任何只是他們無法接受的事情嗎?
離開了美竹家以後,換我反手抓住了蘭的手,帶著腳步漸漸變慢的她,走進了一個死胡同,轉身將她的臉按進了我的懷裡。
有一種,就連自己也被否定了的感覺。
我確實,還不夠好,還不足以帶給蘭無憂無慮的生活,不像她的父母,也不像我自己的父母,我也只唱歌而已,就連家事都不是我在做的,生活技能幾乎不會,我今天究竟是打算拿什麼去談判的?
或許根本不打算談判吧。
只是想知道,蘭的父母究竟是怎麼想的,然後──就只能再繼續努力而已。
事情不會就這麼算了的。
她也不該就在這裡放棄的。
我認識的美竹蘭雖然會逃避,但總會再次重新選擇。
12
湊友希那真是太過分了啊。
在我被家人直言拒絕的隔天,她居然又叫我回家,都不想想我的心情是什麼,一點都還沒平復,她居然叫我回家參加花道的練習……
她不知道她也是被拒絕的一方嗎?
「我不要就是不要……!」
而且這人最後甚至打算用拖的把我拖出去,到底是怎樣啊?我難過都還難過到一半而已,她卻一臉認真地要把我再帶回家。
「妳父親說了,妳一點都沒自覺,那妳就做出有自覺的樣子給他看。」
「哈!?什麼意思!?跟妳分手嗎!?」
「……我這麼說了嗎?」
完全沒想到友希那さん會順著父親的意思,還以為她要跟我分手,嚇得我差點忘記怎麼難過了。
「蘭,妳好好聽著,我會一直跟妳在一起,不過現在妳得回家。」
「他昨天不是說沒話跟我們說了嗎!?還叫我們滾回去!」
「……妳父親沒這樣說,他只是請我們回去。」
有差嗎!?
「回去能幹嘛啊!被他們關起來然後我就回不來了!?」
「他們可是妳的父母……妳怎麼會這麼想?」
說是這麼說,當初一直在懷疑我是不是跟友希那さん在一起的父母還想要我去相親,誰知道他們會不會再做出更過分的什麼?
「妳也不想想妳多久沒回去練習花道了?曾經答應父親說會好好接受並練習的吧?妳自己選擇要繼承的吧?結果妳一鬧脾氣就是半年,連這點小事情都做不好,他們為什麼要聽妳的請求?」
平常沒那麼多話的友希那さん把人教訓起來真是頭頭是道,平常應該會反駁的我也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只是她也不是兇我,說一說就伸手過來摸了摸我的臉,先吻了我一下才繼續開口。
「把妳該做的事情做好,證明我們在一起,對妳的未來沒有任何不好的影響。」
友希那さん一直都是這樣,所作所為受人尊敬,跟自己沒關係的事情就能直截了當地給人準確的建議……
是啊,跟她其實沒有太大的關係,要去面對家人的是我啊,友希那さん已經很有成就了,父親針對的也只有我而已。
「唉……我知道了。」
「嗯,就算哭著回來,我也在這裡。」
「不、不會哭著回來啦……」
應該吧。
在她出門前多和她擁吻了一下,好不想放開她,我有自信能夠一輩子都跟她在一起,卻沒有自信得到父母一輩子的接受。
但是友希那さん對我有自信……那我就會去嘗試,還要做得更好給她看,我的能力才不是只有她看到的那樣。
然而,實際上回家的時候,真的是如坐針氈。
我有家裡的鑰匙,父母不用來幫我開門,我回家換上浴衣去花道練習場的時候,父親只是抬頭看了我一眼,我就自己去窩在了角落,找回半年前的手感。
途中他也沒有來看我的練習成果,我只能自己去請教他的大弟子,然後又一個人默默在角落畫幾張圖。
第一天就這麼過去了,我跟父親一句話都沒有說到,除非他對著整個房間裡的人說的「大家辛苦了」也算是有對我說的話。
第二天,我也硬著頭皮回家了,友希那さん指責了我,說我的父親是美竹流派的當家,在這裡他最大,還沒繼承的我就算是他的女兒,在這裡也只是一個小弟子,需要自己對當家打招呼,所以我進到練習場的時候,姑且低著頭和父親說了一句「今天請多多指教」,然後又窩到了角落,今天就開始用昨天的意象圖練習插花了。
第三天,我好像已經能接受父親完全不理我卻放任我待在那個空間的氣氛了,這次我稍微瞥了他一眼跟他打招呼,我沒看著他,但他好像對我點頭了,今天我仍舊在角落修改昨天的作品,和其他弟子互相研究。
第七天,我終於能好好看著父親的臉,在進到練習場的時候和以前一樣,在他面前坐下並磕頭打招呼,然後又默默縮到角落去。
我好像完全習慣了,做著自己該做的事情,即使被無視也無所謂,因為他並沒有把我趕走。
但是這樣的行為居然持續了一個月也沒改變啊。
就算在進到練習場的時候父親也會依照禮儀和我打招呼,練習的時候會像個陌生人突然經過就給我幾句意見,我們就沒有像「父女」一樣的對話了。
我不會放棄的,我就只是定時來參加練習罷了,根本沒有任何成果可以給父親看,所以就把我們的溝通籌碼全部丟到了一個月後的花道展覽上。
姑且他是同意了我的參加。
不過我一直沒有製作出滿意的作品,這樣怎麼讓父母看得起我啊,不就是在親身表演「努力也沒成果」而已嗎?
明明想要好好表現給他們看的,卻越來越疲累,回家除了窩在友希那さん身邊就得不到任何慰藉,好像我越來越配不上她了。
也是對這種生活感到厭倦的時候,發現了一件事情──父母親沒有趕走我、沒有要我和友希那さん分手,甚至沒有再跟我提出相親,雖然也可能只是不想跟我說話?
還有他們……還是有匯錢到我的戶頭。
真難過啊。
13
我想參加展覽的作品一直都沒有進展,也沒有突破,我想是我自己有了心結。
沒有告訴友希那さん,那一天我雖然回家了卻沒有去參加花道的練習,而是坐在家裡的客廳,母親像是想避開我一樣一直在廚房或是做家事,不過最後她仍然默默坐到了沙發的另一邊。
把我想說的話說出來就好了。
如果說得出口的話──別退縮了,總不能讓友希那さん擔起我一個人的未來。
「抱歉。」
跟友希那相戀並交往又同居,我並沒有任何錯,但我還是和坐下來並沉默很久的母親道了歉。
因為──
「這些年騙了你們。」
我說謊我對戀愛沒興趣、我說謊我對女生沒興趣、我說謊我不是同性戀、我說謊我跟友希那さん只是普通前後輩、我瞞著他們和友希那さん在高中的時候過了好幾次夜、我騙他們沒人追我或是有人追我,唯獨沒告訴他們我有對像。
就算是這樣,就算我騙了他們……
「那你們……有沒有想想為什麼我騙了這麼久啊……」
好像錯的只有我一樣。
「不管什麼時候說……你們都會覺得我不正常、給美竹家丟臉……」
在我高中發現自己喜歡女生的時候,最害怕的就是被他們發現、害他們失望,我自己是知道的啊,我和別人不一樣,在世界上是少數存在,所以努力裝出「美竹家繼承人」該有的模樣,只能一個人在睡前躲在棉被裡哭泣,早上起床再裝成什麼也沒發生、學校很開心。
「只有我有問題嗎……?」
沒有可以和家人分享的煩惱,好像我就不該有煩惱一樣。
在我心態還很幼稚的時候,他們的一句句話,成為了讓我害怕開口的原因,成熟之後也不願意和他們說了。
我就一直低頭看著自己的腳,不想看向旁邊和我隔了好幾個位置的母親,也沒聽見她的聲音,如果不願意和我說話的話,我就離開了吧。
既然我不配成為美竹家的繼承人,那我……我就離開啊。
「蘭。」
但是母親的聲音,暫時挽留了我,因為沒料到她會說話,我抖了一下之後,就無法停止顫抖了。
「妳……過得快樂嗎?」
母親的聲音,聽起來也有點顫抖。
我快要發不出聲音了,但是怎麼樣都得回答這個問題。
「跟她……在一起很快樂啊……」
就算不是問我跟友希那さん在一起快不快樂,我就是想針對這個回答。
但如果她是想問我整體過得快不快樂,除去我和父母是欺瞞過來的,我大概也很快樂吧。
是啊,如果不曾騙過他們。
「……她對妳好嗎?」
母親的聲音很快就不顫抖了,可能因為是大人吧,我的喉嚨卻越來越痛了。
「……很好啊。」
告白之前想都沒想過友希那さん會對我那麼好,更別說幻想她會跟我交往了……我簡直幸福得要命啊。
「那妳對她好嗎?」
「……也沒比她差。」
差一點就心虛了,一直都是我挑起的吵架,就那麼一瞬間因為心虛所以都不想哭了。
「……湊小姐,也是獨生女嗎?」
「嗯。」
不曉得母親為什麼這麼問我,還是照實回答了。
「媽媽也捨不得妳嫁出去,但是多一個女兒好像挺好的。」
她說完就站起來離開了客廳,留下了呆愣的我,我看著她離去的方向,視線就慢慢模糊了起來。
欸……?
她說……什麼?
14
明明好像是被母親接受了,回到了我和友希那さん的家之後,我卻哭了一場,哭過之後,整個人又容光煥發了一樣。
覺得不對勁的作品總算找到了突破口,在截止日期前勉強把要展覽的作品交上去了以後,終於被父親看著眼睛了。
「看來妳還有一點自覺。」
「哈……」
也是過了這麼久才意識到,他說的自覺根本不是什麼「當個正常人」,而是不要因為不正經的戀愛而忘記自己的本分。
說起來……他最開始跟我提到這件事的時候……說的不就是……不要因為「有趣」所以和別人談戀愛嗎?
……是我自己誤會了很久嗎?
「但是妳看看他們的作品。」
「……」
他也只是說我還有「一點」自覺而已,讓我看向其他師兄師姐的作品,我確實自愧不如。
「就憑妳這樣也想配得上湊小姐嗎?」
「哈?做給你看啊!」
明明只是在說我的能力不及那些比我練習了更久的花道的弟子,卻要拿友希那さん出來說教,哼,瞧不起就瞧不起,我做就是了,怕你啊!
「好。」
接著父親一聲簡短的應答讓剛剛差點被挑釁成功的我整個人臉紅了,他對我笑了一下就把我的作品搬到了旁邊,留下垂頭坐在地上的我。
「蘭。」
然後他又走了回來,這次他摸了摸我的頭,我已經不敢再抬起頭了。
「不要愧對自己就好了。」
說完他就開門去了其他房間,繼續留下我一個人看著榻榻米,我不禁伸手抱住了自己的胸口,緩緩往下壓低了身體,就這麼用頭靠在地上。
在他把門關上之前,我依稀還聽見了一句話。
「有人陪妳的話,我們就能放心離開了。」
不要說得好像現在就要死了啊……
還要看到我正式繼承家業吧……
然後再看見我也教出了幾個得意門生……
到時候,友希那さん也一定還在我身邊的……
「嗯……嗚……」
再給你看看,我到底多麼有身為美竹家繼承人的自覺。
15
明明我煎熬了一個多月才得到父母的認同,友希那さん居然告訴我她父母早就知道了,根本不用擔心。
雖然覺得有點不公平為什麼只有我要面對這些事情,但是也很開心她的父母從很早以前就能接受我了……
不過我們的戀情,也只是得到了父母的認同而已,友希那さん是個歌手,未來會持續出現在各大銀幕上,到時候她的私生活如果有那麼一點不小心被爆出來的話,不曉得會給她造成多大的損失。
所以她也在做準備,她要攀到音樂界的頂點,然後再很爽快地公開她和我是戀人的事實。
但這可不是只有她要做準備而已……
一旦被公開了,所有認識我的人也會知道我跟女生在交往的事情,包括了我的親戚、整個美竹流派下的人,還有其他花道流派的人,所以我也要取得一番成就才行。
還好這些事情還有足夠的時間讓我們去達成,只要最親近的人接受了,好像一切都豁然開朗了。
不過父親有點煩。
「什麼時候帶友希那小姐回來吃飯?」
「哈?」
每個星期都問我一次,到底是想幹嘛?
「我們不是一家人了嗎?」
「……哈?」
說是這麼說、雖然是這麼說……為什麼從父親嘴裡聽見就有點彆扭。
「為什麼都不帶回來?」
「帶、我帶就是了!你不要再問了!」
真的是被他煩到了極點,就連母親也偶爾會問我,還說什麼今天電視上的友希那穿得真好看、不愧是蘭看上的女人,我都差點翻白眼了。
然而最讓人無話可說的是真的被我帶回家的友希那さん。
「父親。」
聽見友希那さん這麼叫的時候,我直接愣在她旁邊。
「哎呀,友希那回家啦,來來來,我覺得這件衣服一定很適合妳,妳來看看。」
「好的,母親。」
看見親生母親把親生女兒丟在一邊的時候,我忽然覺得我好想回「家」。
只是在我自己的房間生悶氣的時候,友希那さん穿著母親挑給她的衣服走進來,我盯著她站在門前在背後鎖上了門,不禁吞了口口水。
母親挑給友希那さん的是一套非常典雅的和服,還有點現代風,很神奇的款式。
然後她就一邊解開腰邊的細繩一邊往我走了過來。
直到她走到我面前的時候,胸前的兩塊布已經攤開了。
「我不會穿,妳等一下幫我穿好。」
看著她彎腰在我面前撩起了自己的頭髮到耳後,我又吞了一口口水。
所以那個「等一下」,是兩小時後吧?
END.
祝福在現實社會中為此掙扎的各位都能得到父母的諒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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