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友希】白貓的宿願
*這是HE,交往中的關係
*今年的最後,送給各位的禮物,文長將近2.4w,請找時間慢慢閱讀
*是和【蘭ゆき】黑貓的記憶,對應的一篇文,但兩篇並沒有關聯
*日文出沒:さん(桑),其他名字都用中譯了
*友希那家的貓咪姑且就直接用了「喵醬」,但請別當真的有這麼一回事w
*其餘細節在後記
01
那是我八歲的時候。
家裡養了一隻年紀和我差不多的白色短毛貓,從我出生時就一直跟在身邊,我很喜歡牠,我相信牠也很喜歡我的。
牠沒事就是在家裡、院子裡跑來跑去,有時候還會躲起來,但不怎麼跑到路上,可能也有,牠就算偷偷跳牆出去我們也不會知道,總之在我們呼喚牠的時候,牠都會乖乖出現。
每天早上醒來,就會發現牠睡在我的腳邊或是身上,因為牠白天的時候都會在院子打滾,母親吩咐我,除了洗好澡的時候,會跑到外面的家貓並不是真的很乾淨,所以我就沒有抱著牠睡覺。
那天,我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可能剛好牠在玩的興頭上,我要出門跟莉莎去公園玩的時候,牠一直跟著我到家門外,又在大門前等著我開門,想說反正牠都會乖乖回來,偶爾讓牠從正常的管道出去又不會怎樣,所以我就沒有攔著牠,開門讓牠跟著我一起走到路上。
只是,車來了。
雖然我沒有要過馬路所以根本不會去在意車,轉過身就要走去旁邊的今井家時,在車子靠近的瞬間,我的眼角瞥到了衝出去的白色身影。
「喵醬──!?」
我的視覺像是被按了慢速播放一樣,腦裡已經看見了衝出去的牠會直接被輪子輾過的路線,我驚慌地跟著衝出去想要把車攔下──
『叭──!』
「哈!」
『砰!』
那幾乎是一瞬間的事情,車子沒有停下來,喇叭聲彷彿就是直接在我耳邊放出來的,劇烈的疼痛和刺激讓我睜不開眼睛。
全身上下都好痛,熱能好像漸漸從身體裡流出去,是血吧?事到如今明明仍然如昨日的記憶一般,感受如此鮮明──卻在我睜開眼睛的時候,我居然只是靠在我們家的牆上看著馬路上的情況。
我驚恐地伸出了自己的雙手,什麼事都沒有,身上也沒有任何髒污甚至受傷,更別說流血了。
所以我抬頭看見馬路上那灘血的時候,嚇得立刻跪在了地上,眼淚無法克制地流了出來。
「欸?友希那!哇!友希那……!」
跑出來的人是莉莎,她也只是剛好跟我約的時間到了所以走出來,看見我跪在路邊就很驚訝地靠了過來,接著她恐怕是看見了路中的畫面,所以趕緊伸手摀住了我的眼睛。
「友希那!?」
大概是聽見莉莎的大喊加上剛剛的喇叭聲讓人以為我怎麼了,父母也跟著從屋子裡跑了出來,不過我沒事,所以他們就稍微安心了一秒。
「……!」
接著就看見了路上的貓咪屍體吧。
倒在血紅裡的白,並非那般乾淨無暇。
我記得那天之後,我哭了很久很久,我也沒跟莉莎去公園玩,好幾天都吃不下飯。
我最愛的牠就這樣在自己眼前被撞死了。
那一幕一直深深映在我的腦海裡,心情不好的時候,當晚就會再夢到一次,我又會哭好久。
後來,家裡也沒有再養貓咪了,恐怕是覺得遇到了這種事情再養一隻,好像有哪裡怪怪的吧?
比起再養一隻來取代遺失牠的傷痛,最後我養成了去公園裡和流浪貓玩的習慣。
我到現在都還覺得,牠還跟我們住在一起,美好的時光仍然在心裡,永遠不會消失的。
消失的是,我最純真的笑容。
02
高中二年級快結束的時候,喜歡上了一個人,雖然是在知道她喜歡我的情況下喜歡上她的。
自從我開始會獨自一人去Live House表演、甚至到後來組成了Roselia,就一直都有人會抱著愛慕的心情來向我表白,但是每一個我都拒絕了,也沒有想過要談戀愛,卻沒能打從心底拒絕得了她──美竹蘭。
應該說我當時根本沒有冒出要拒絕的想法吧。
我也活了十七年了,從來沒有遇到會像她一樣如此猛烈對我表現的人──並不是求偶,她其實只是想告訴我她能贏過我,結果後來就完全是在對我展現她的好。
因為她不會對其他人這樣,該怎麼說,這樣的反差讓我也跟著在意了起來,甚至就這麼簡單地喜歡上了她。
蘭當初也不是抱著喜歡我的心情來挑釁我的,她大概也是到了後來,發現這份感情已經變成喜歡了吧……
原來戀愛不過就是這麼簡單的一件事,是莫名其妙就發生的,正好我們互相吸引,所以就交往了。
我們的交往,非常順利地通過了第一階段、第二階段,甚至來到了第三階段。
在她父母都不在的一天,來到了她的房間,聽著她彈吉他,聊個天、沉默的時候開始親吻,緩緩吻到了床上,最後脫下了彼此的衣服。
不太拿手的第一次,最讓人為之興奮,我們的身體交纏在一起,肌肉的用力令人心跳和呼吸都加快了起來,在數不清的呻吟之後,我們抱著彼此疲累地在床上喘著氣。
呼吸漸漸平穩了以後,隨著日落,才發現房間也已經全黑了。
「蘭。」
人生還沒有那麼快樂過,想和她更幸福的感覺從心裡溢出,卻疲累得只能呼喚她的名字。
「嗯……」
明明不久前還那樣在床上翻雲覆雨,現在卻又露出了害羞的神情。
「我喜歡妳。」
「……嗯。」
接著她就一臉不知所措地往我的胸口塞,最害羞的事情都做完了,現在才在害羞?
只是我很高興,不知道跟她在一起可以這麼快樂,還想和她繼續下去,但心裡存在著一些只有自己才知道的違和感。
扣住她的脖子讓她爬起來,我們又再次接吻,再也不想放開。
以前都不知道真正喜歡上一個人、並且對方也喜歡自己,會是如此美好的事情,甚至沒有想過會和對方在床上如此親密,開始有點明白世間那些無時無刻都想談戀愛的人了。
然而不得不承認,在床上的激烈運動有點令人精疲力盡,幾乎是閉上眼睛就能睡著的狀態,但是不能睡,我催促了蘭和我再去洗一次澡。
美竹家很大,大到我開始覺得,喜歡她、讓她喜歡我真的好嗎?蘭是獨生女,甚至背負了要繼承花道的使命──如果她沒有這個意思的話就當我沒說吧──這樣的家庭,缺乏的就是代代相傳的繼承人,如果蘭跟我的感情能夠一直走下去,怎麼對得起她的父母……?
即使如此,她仍然選擇喜歡我,和我交往,不過可能也只是選擇享受眼前的快樂而已,我也是,但我是認真的。
簡單地和她一起沖了澡之後,我們又稍微泡了澡,明明在床上的時候,掌握到技巧後就有點不受控制地侵略我,下了床又變成了害臊的她,只是我明白,那都是因為很喜歡我才會這樣。
洗好澡、吹完了頭髮,和她稍微吃了一點零食,睡前的盥洗都弄好了以後,我們又爬上了床並關燈。
總覺得還有想再來一次的感覺,但是蘭只是緊緊抱住了我,她的臉在我的脖子邊磨蹭,我摸了摸她的頭。
「睡覺吧。」
她睡,但我不能睡。
03
做夢都沒有想到會和湊友希那交往,甚至像個普通的戀人一樣做了許多事,可是我最開始更沒有想到的應該是居然會喜歡上她。
我尊敬的人,最後變成了我的戀人,甚至會和我纏綿在一起,一起洗澡、一起泡澡,以後肯定也還會有其他一起做的事情,然而我很不能明白。
我們跨越了那一線的第一晚,以為可以很甜蜜地和她相擁入眠,我簡直幸福得不能再更幸福,從來沒有這麼快樂過,滿滿的安心和喜悅令人只想快點和她一起進入夢鄉,所以我抱著她閉上了眼,沒多久就失去了意識。
『嗚……嗚……嗚……』
睡夢中,我被很熟悉的聲音吵了起來,那是手機的震動聲,可是響了三聲後就又立刻停了,意識矇矓中,我覺得那是友希那さん的手機在叫,因為也是第一次和她睡在一起,會有沒遇過的事情也很正常。
反正沒有繼續震動,所以我很快又睡過去了。
『嗚……嗚……』
不知道過了多久,又一次被微小的震動聲吵了起來,但仍然就只有吵醒我的那幾聲而已,醒來之後就停了,恍惚之中想著以後要跟友希那さん說睡覺還是靜音吧,我又睡了過去。
『嗚……嗚……嗚……』
我又被吵起來了。
這次好好睜開眼睛看了一下,可是也沒有什麼能看的,只有友希那さん的頭髮。
她背對著我,背部跟我的身體緊緊貼在一起,上面的那隻手也和我抱著她的手貼在了一起,呼吸很平穩,彷彿沒有被震動吵起來一樣。
想著懷裡是心愛的戀人,又不禁覺得很幸福地睡了過去。
『嗚……嗚……嗚……』
下一次被震動聲吵醒的時候,房間裡已經稍微透了一點外面的陽光進來,我們還是一樣的姿勢,只是直到這時候我才有點清醒。
那個震動聲──不是放在床頭櫃上這種硬質的地方會發出的聲音,而是有點被什麼東西包住,才會那麼微弱。
我覺得很奇怪,也有點好奇,所以抬頭看了一下,床頭櫃上只有我的鬧鐘和其他本來就在的東西,沒有友希那さん的手機,沒記錯的話她昨天睡前確實拿了上來。
反正都有點醒了,我就輕輕放開了友希那さん,從床上爬了起來,眨了眨眼睛看向自己的矮桌跟電腦桌,只有看見我的手機,於是我把視線放到了友希那さん身上。
「……?」
她……握著手機,然後就稍微轉過身,睜開眼,眼神朦朧地看向了我。
「……怎麼了?睡不著。」
她的眼皮有很沉重的感覺,我對她搖了搖頭,又躺了回去跟她抱在一起,這次她也轉過來抱住了我,雙手都在我的背後,但是有一隻手掌沒有碰到我──她還拿著手機。
好奇怪啊。
剛睡醒而已所以還沒辦法思考太多,只覺得被她抱著好舒服,被她輕輕吻了鼻尖之後,內心湧出的情緒讓我又難為情地往她的脖子鑽了過去。
雖然也覺得難得可以這樣悠哉地待在一起,一直睡覺是不是很浪費,卻還是又立刻睡了過去。
早上徹底被自己的鬧鐘叫醒了之後,因為知道父母幾點會回來,趕緊和友希那さん整理了一下後,就送她回去了,完全忘記提起要請她把手機關靜音的事情了。
04
第二次和友希那さん過夜,是在她的房間。
和第一次一樣,有點忍不住衝動,就和她在床上弄得滿身大汗,本來我們有點反省的,想說應該也要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情,例如在她的房間一起作詞,結果最後還是把彼此推到了床上。
後來也是很普通地又再次去洗澡,弄到好來又已經是睡覺時間了,這次,我想起了上次的事情,所以有點猶豫地提了出來。
「那個……友希那さん,睡覺的時候,手機沒有關靜音嗎?」
「欸?」
畢竟說得好像是我被吵醒了一樣,其實不想讓她有這種想法,我才沒有直白地說,但她還是露出了一臉驚訝。
「妳被吵到了嗎?」
「呃、不……就,很好奇為什麼會有那麼多通知。」
要說的話我好像也沒有因此睡不好,所以不知道怎麼回答,就隨便編了理由。
只是友希那さん感覺有點為難,稍微看向了旁邊才又轉回來好好盯著我,眉頭也皺了起來。
「抱歉,因為有點重要,所以還沒辦法靜音……」
「是什麼東西啊?」
「……以後會告訴妳的。」
雖然也就只是隨口問問而已,沒想到居然不是現在告訴我,而是以後告訴我,讓人跟著皺起了眉頭。
是什麼東西,可以讓友希那さん半夜一直握著手機等待通知?
可是我之前醒來的時候,覺得友希那さん好像也沒有起來看通知,就只是握著而已啊?
反正她現在不告訴我,我也不想逼她告訴我,要是真的嚴重影響到了我,那就到時候再抗議了。
於是我就又看著她拿著手機上床,互相擁抱之後,就開始睡覺了。
『嗚……嗚……嗚……』
不知道幾點了,外面很安靜,又被她的手機震動聲吵了起來,但也只是一瞬間的事情,稍微恍神一下就又睡著了。
『嗚……嗚……嗚……』
不曉得過了多久,我又醒來了一次,也不知道友希那さん是什麼時候轉過身去的,又變成我抱著她睡了。
不禁把臉埋進了她的肩膀,聞著她的味道再次進入夢鄉。
『嗚……嗚……嗚……』
同樣還是深夜,我又被吵醒了一次,這次是在第一個聲音的時候就醒了過來,終於稍微感受到友希那さん的動靜,她好像就只是動了一下,但並不像是滑開螢幕看了內容的感覺,真的就只有那麼一瞬間的動作。
我終於沒辦法克制自己的好奇心,半夢半醒地想著早上醒來逮到機會一定要偷看一下她的手機,一邊想著,就做到了我偷看她手機的夢。
夢裡被她發現了,她擺出了一副我不信任她的態度,我不禁慌張地想解釋,然後就被說了分手,嚇得我立刻驚醒,害怕地把懷裡的她抱得更緊。
同時又聽見了她的手機傳來了震動聲。
『嗚……』
然而這次震動只有一次,我聽到她的呼吸,好像跟我一樣在通知來之前就醒來了,可能是因為我做惡夢,下意識的動作已經吵醒了她。
不過我也藉此稍微發現了那個震動的原因,那不是什麼訊息的通知,回想起來連續的訊息才不會這樣有規律的發出震動並且長度一致,所以那個震動的原因是──鬧鈴。
我覺得很不可思議,為什麼?居然是鬧鈴?
友希那さん是刻意設定鬧鈴把自己吵起來的?
可是睡前她跟我說的是「因為有點重要」,這個鬧鈴,對她來說的意義是什麼?
還是她是設定鬧鐘要起來看什麼重要的訊息?所以她其實本來就是靜音的,反倒是設定了震動的鬧鈴叫醒自己……?
搞不懂她。
因為想不透所以又睡過去了,只是這一晚,我還是被震動吵醒了好幾次,即使都不至於就再也睡不著,再怎麼樣都開始覺得煩了。
所以忍到了早上,先讓友希那さん去盥洗的時候,我趕緊偷偷拿起她的手機,她的密碼我至少還是看過的,解鎖了以後,不是先點開訊息欄,而是去打開了她的鬧鐘程式。
「……!?」
從我們決定要睡覺開始到預計起床的時間,她每……二十九分鐘?就設了一個鬧鐘。
所以,整個晚上,至少響了十五次……?
友希那さん,在做什麼啊……?
因為實在是太讓人錯愕了,我趕緊把她的手機放回去,也不打算待會問她,就只是坐在床上發呆了起來。
還是友希那さん,意外的是個怪胎?
05
不知道為什麼不敢去問本人,反而在遇到莉莎さん、而且是獨處的時候,就順便開口問了她。
「那個……莉莎さん,友希那さん睡覺的時候是不是有怪癖?」
真的是非常理所當然地就開口發問了,直到莉莎さん露出微妙的表情之前,都沒注意到自己說了什麼。
「嗯哼……蘭,什麼時候變成了『友希那』さん啦?」
「欸、啊、欸……呃……」
我和友希那さん交往,也已經滿久的了,可是我們還沒有跟任何人說過,原因是我們還不知道能不能一直持續穩定交往,所以不打算隨便公開。
只是我這就自己露餡了。
「而且睡覺的怪癖?怎麼啦?蘭,難道會跟友希那一起睡覺呀?」
「呃、那個……」
想把話收回來也沒辦法了,莉莎さん可是清清楚楚地聽見了,我只能紅著臉別過頭,想要從這裡逃跑,但是莉莎さん卻伸手按住了我的肩膀。
「蘭,我知道的哦,只是友希那沒有跟妳說吧?友希那有什麼都瞞不過我的,所以要是發現她很奇怪,我會去問到她跟我說,就別擔心啦,我對妳們沒有偏見啦。」
「呃、這、這樣啊,真不愧是莉莎さん……」
嘴上這麼說,其實有點不甘心,原來友希那さん的什麼事,莉莎さん都知道嗎?所以我問的這件事,莉莎さん肯定也是知道的吧?
「那……所以,友希那さん,有……怪癖?」
「嗯……怪癖?蘭,不如跟我形容一下?」
莉莎さん好像沒有頭緒一樣,說的也是,也有可能在莉莎さん眼裡,友希那さん長久持續下來的這件事,在她眼裡稱不上是怪癖?
「就是……睡覺的時候,每半小時就設一個鬧鐘……」
「……!」
然而我把應該是沒有誤會的事實告訴了莉莎さん後,她忽然瞪大了雙眼,接著又像是要掩飾這個反應一樣,心虛地看向了別處。
「這樣啊,友希那,沒有跟妳說呀。」
「……說什麼?」
友希那さん一定有事情瞞著我,所以她才會說「以後會告訴妳」,而這件事,看起來莉莎さん絕對是知情的,不知道她會不會對我說溜嘴。
不過也很有可能只是跟Roselia有關係,這樣的睡覺方法可能也是一種訓練之類的,但是……友希那さん一定騙了我啊,每半小時就醒一次,不可能是在等待什麼訊息吧?雖然她也沒有說是在等訊息……
「啊哈哈……只有這件事呢……友希那如果還沒有告訴妳,我是不能擅自說出來的。」
「……所以莉莎さん是知道的啊?」
「啊……」
「……這樣啊。」
結果都發展到會上床的程度了,我還只是個比不過青梅竹馬的戀人嗎?
突然覺得有點委屈也很難過,都已經是我們第二次相擁入眠了,為什麼友希那さん還有一件讓人完全無法理解的事情瞞著我。
而且莉莎さん知道我們在交往,友希那さん也沒有告訴我。
想必她還有很多沒告訴我的事情吧。
想要壓抑卻又無法壓抑,就這麼忍不住對莉莎さん抱了一點敵意,開始吃醋,嫉妒她,果然我在友希那さん心裡的地位,隨著時間的前進也不會贏過本來就很重要的人啊。
所以我二話不說就轉身想從莉莎さん前面逃跑。
「等等、蘭,不是那樣──!」
「……已經夠了!」
好幼稚,一點骨氣也沒有,完全不想面對事實,我就這樣任性地跑走了。
為什麼莉莎さん可以知道關於友希那さん的所有事情?
問了就會說出來嗎?
可是我那天,還不是問了友希那さん?就只換來一句以後會告訴我,也不知道那個以後究竟是多久。
是什麼樣的人才會在睡覺的時候設置每半小時醒一次的鬧鐘啊?嚴格說起來也不是半小時,而是「二十九分鐘」,太奇怪了吧?
搞什麼啊,其實該不會只是怕我用異樣的眼神看她,所以還不敢告訴我吧?如果是那樣的話也很讓人生氣啊,她就覺得莉莎さん可以完全接受,而我不能嗎?
越想越生氣,所以我從那天之後,開始躲起了友希那さん。
06
明明那天在我家都還好好的,後來也跟平常一樣相處了幾天,又過了幾天,蘭就開始躲我了。
我們前一天還好好地在聊天,隔一天她就開始對我不理不睬了,完全不知道原因,也覺得莫名其妙。
不過我一開始還沒有發現以及確信,是過了三、四天之後才確認她是在躲我,好像也已經太晚了。
我不記得做了什麼會讓她躲我或是跟我鬧彆扭的事情,但如果第一天她不太理我,只是稍微耍點小脾氣想要我安撫她、多一點情趣,而我完全沒發現才導致她後面幾天也都不理我的話,那真的也是……莫名其妙。
這個世界上,除了我以外,最了解蘭的人大概就是青葉さん了,所以與其去找莉莎商量,我反而先在聊天程式上找了青葉さん。
「美竹さん最近發生什麼事了嗎?」
因為還沒有告訴莉莎以外的人我和蘭交往的事情,所以刻意裝做了和她不熟的樣子。
畢竟青葉さん也不是無時無刻都在注意著手機,過了很久才收到回覆。
『蘭?嗯──也沒有什麼特別奇怪的地方喔?』
只是看字面,彷彿青葉さん本人就在我耳邊說話一樣,都能明白她的語氣了。
「這樣啊,但是她好像刻意躲著我。」
我覺得青葉さん肯定是知道什麼的,所以也沒有就此善罷甘休,直接告訴她我想問的事情。
『蘭要是做錯事了,肯定會自己找一天去道歉,需要時間──不過湊さん,做了什麼嗎?』
看青葉さん的說詞,好像蘭自己做錯事的話也會躲著人一樣?真是可愛,不過我就是毫無頭緒才來問青葉さん的。
「我不知道,也沒有和她爭執。」
這是事實,我告訴她的時候也沒有心虛。
『嘛,湊さん這麼說了的話就是了吧──要幫忙製造一個可以獨處的時間嗎?』
於是青葉さん就很好心地想要幫我想辦法了。
「那就拜託青葉さん了。」
畢竟我也不想要就這樣一直持續下去,蘭可是我的戀人,她完全不給我機會靠近她,我們總不能就這樣結束了吧?
『那我準備好了再跟湊さん說──』
接著我便收起了手機。
其實我也不知道青葉さん知不知道我跟蘭在交往,她是蘭最好的朋友,而我最好的朋友在我跟蘭的關係改變後不久就來逼問我了,或許蘭也是同一種情況吧?
反正我不會去管,只是很感謝青葉さん不管是在知情又或是不知情的狀況下仍然會幫我。
大概過了三天左右,青葉さん的通知就來了,說是當天的練習時間,正好她不用打工,所以會把蘭提早帶去錄音室,當然也事先跟莉莎確認過我們有練習才會跟我約錄音室。
她說我可以去她指定的錄音室待著,到時候她會直接把蘭丟進來並在外面堵住門不讓她有逃跑的機會。
不過她也完全沒有跟蘭提到關於我的事就是了。
所以當蘭被丟進了錄音室,看見我在裡面,而背後的青葉さん又神不知鬼不覺地默默退後關上門,她才露出了驚慌的表情。
我朝著她的方向走了過去,她就立刻轉身嘗試開門,結果就如青葉さん告訴我的,她好好堵住了門,蘭完全打不開,最後我就直接伸手越過她,把門鎖給扣上了。
畢竟不想要有人突然進來,唯一能慶幸的就是這裡隔音良好,就算在門口說話,門外的青葉さん大概也不會聽到。
「我做了什麼嗎?」
明明跟戀人共處一室,見到我只想跑,第一句話當然也不是什麼開心的問候了。
「……」
結果蘭只是很想避開我一樣,踮起了腳尖,想盡量離我遠一點,看了真難過。
「妳不說,我怎麼會明白?」
我不想跟她生氣,我是真的很喜歡她,要是就這麼結束了我們的感情,我絕對不會服氣的。
不管做什麼,都只能努力,所以要是我不知道她在想什麼,那我就努力去了解。
盯著她的側臉好久,才發現她的眼眶紅了起來,接著便稍微轉過來看向我並開口。
「……妳也不會跟我說啊。」
「……欸?」
完全沒想到她的第一句話就讓我聽不太懂,我錯愕地盯著她,下意識也抱住了她。
怕她掙扎跑走,即使只有兩個人,這間錄音室還算是滿大的,要是她怎麼樣都要躲我,我會很傷心的。
「所以……妳有問我嗎?」
「……」
蘭又沉默了,因為她這副模樣,我的心頭都揪了起來,我們明明是好不容易才確認互相喜歡的,就要因為連我都不知道的事情鬧僵嗎?
我也忽然想哭了,抓緊了她又放開,有點沒辦法施力,就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明明,從那時候開始,就一路堅強了過來,讓自己不再哭的。
「為什麼莉莎さん就可以什麼都知道,而我就不能啊……」
還好在我真的哭了之前,蘭又開口了,只是她的這句話,讓我很驚訝地從她肩上爬了起來看著她的臉。
她也是強忍著哭泣的模樣。
「……」
莉莎知道而蘭不知道的事情,我心裡還是有頭緒的,可是,莉莎難道告訴她了嗎?難道因為她知道了,所以躲開我了嗎?那還真是……沒辦法說她什麼。
「妳都知道了?」
如果她是因為這個原因躲著我的,我開始害怕了起來,有點畏縮地放開了她,甚至換成我想退後。
「哈……不知道啦!」
然而她卻抓住了我的手不讓我離開,這一次由她抱住了我。
「可是莉莎さん好像知道友希那さん有什麼秘密一樣,讓人很不爽啊!」
接著她又繼續說,雖然語氣聽起來很生氣,我卻因為她終於開口了而感到有點開心。
終於知道她為什麼不理我,吃醋還吃得挺深的,只是我也有錯,心情忽然有點複雜,不過莉莎也完全沒有告訴過我她們談過這件事,真讓人無奈。
「這樣啊……是睡覺設鬧鐘的事情嗎?」
唯一一個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就是這個,而且那確實也是我的秘密,不會再有其他事了。
「哼。」
真可愛,沒有躲開我的鬧彆扭,我也很喜歡。
不過有一件事情她誤會我了。
「其實,莉莎並不知道我有設鬧鐘,她知道的是另一件事。」
「……欸?」
我沒有說謊,所以我刻意盯著她的眼睛說話,讓她知道我是認真的,她就像是心虛一樣又往旁邊避開了我的視線。
「蘭……有一件事情,我害怕告訴妳,但是妳想知道的話,今天就來跟我一起睡。」
父母今天在家就是了,我只想趕快解開我們之間的誤會,所以今天就算只是單純地來睡一覺也好。
「……好。」
聽到她的允諾,我稍微放心了。
但是直到今晚我睡著再醒來之前,都不是真的安心。
07
今天就按照約定,練習結束、吃完晚餐後,來到了友希那さん的家,名義上是要跟她一起作詞,所以也就沒什麼問題。
因為她的父母今天在家,加上我們之間的隔閡,雖然想抱抱她,但是並沒有和她在床上翻滾的心情,所以我們就只是靠在一起看個影片、聽個音樂打發時間,直到我們都想睡了的時候。
「蘭,我還是會設鬧鐘,但是我設定一小時,而且不用震動,會發出音效,妳也會被吵醒,妳就……醒來看看我吧。」
睡前,友希那さん這樣吩咐了我,我不是很明白,總之她表示要用實際行動告訴我為什麼會設那麼奇怪的鬧鐘,我也沒有反對。
不過有一件事讓人忍不住提了出來。
「不會是友希那さん的夢遊很恐怖吧?」
「那倒不是……我應該不會夢遊吧?」
「我哪知道啊,妳不是半小時醒一次嗎……」
「……總之,睡了吧。」
心中的隔閡還沒消失,就會不經意地想跟她吵架,只是友希那さん並沒有被我影響,稍微摸了摸我的臉安撫我,就讓我躺上床。
其實我很不安,不知道友希那さん的秘密到底是什麼,為什麼這個秘密跟睡覺的時間有關係?躺下去以後,她背對著我窩進了我懷裡,雖然我抱著她,卻沒有真的睡著,一直有點害怕。
直到友希那さん的手撫上了我的手背,不斷溫柔地來回安撫,我才稍微感到安心,身體就沒有那麼緊張了,她的動作越來越慢之後也停了下來,大概沒有過很久,我們都睡了過去。
『鈴鈴鈴鈴、鈴鈴──』
鬧鐘響到第六聲的時候,被切斷了,記得那是一小時的鬧鐘,入睡沒多久就被吵醒,身體非常疲憊,但我記得友希那さん的話,所以努力睜開了眼睛。
「欸?」
隨著眼睛的睜開,才發現懷裡的觸感消失了,我沒有抱著友希那さん,可是她剛剛確實把鬧鐘切掉了,我是看著她拿著手機躺上床的。
所以我很緊張地爬了起來看著本該躺著友希那さん的另一側,驚恐地眨了眨眼睛適應房間的黑暗,只是因為窗簾是拉上的,外面的燈光透不進來,不管多久都很暗,我有點害怕地抓著被角,而且好像看到了會動的──白色的東西。
「……」
我的背脊忽然發涼,完全無法忍住害怕的反應,我抖著手嘗試觸碰友希那さん的位置,我摸到了她原本穿在身上的睡衣。
我們沒有脫衣服睡覺,然而她的睡衣現在並沒有被穿在身上,完好無缺地被放在她的位置上。
「喵──」
「……!?」
接著那個確實存在的白色的東西就發出聲音了,我嚇得差點從床上跳了起來,還好只是稍微往後退了一點。
立刻冷靜下來後,我才想到我根本不必摸黑,趕緊伸手按下了床頭前的電燈開關,燈亮的瞬間,因為太突然所以又瞇起了眼睛,當我看見了面前到底有什麼東西後,非常訝異地瞪大了雙眼。
「友、希那さん……?」
一隻白貓就坐在友希那さん原本躺的位置上對我搖著尾巴。
白貓對我沒有什麼表示,就只是一直盯著我,等到我確認牠並不可怕後,才緩緩挪回了自己的位置。
接著牠就向後轉,用手去撥了友希那さん的手機,一直把手機撥到了我的身體前,然後抬頭盯著我,同時用腳掌拍了拍螢幕。
估計是要我打開手機,所以我就拿了起來並打開螢幕,可是上面什麼新的通知都沒有,可能牠要弄什麼給我看,於是我又把開著的手機放回了床上。
我看著牠只是瞥了一眼螢幕,之後又繼續盯著我,這份沉默持續了很久,最後牠突然鑽進了棉被裡,正訝異牠在幹嘛的時候,棉被裡的東西忽然慢慢膨脹了起來,沒太久,友希那さん的臉就鑽了出來。
「……友希那さん?」
看見了熟悉的臉,我安心了一下卻也還是很害怕,害怕裡面是貓的身體,所以我就伸手去掀開了棉被。
「……!」
結果是裸體的她,嚇得我又趕緊蓋了回去。
「……妳明白了嗎?」
拉好棉被的友希那さん在剛剛那些奇怪的事情過後,就只是問了我這句。
「不不不,這樣到底要明白什麼……剛、剛剛……那隻貓是……」
我完全沒有理解狀況,而且不想把我認為的事實說出口,那也太愚蠢了,友希那さん剛剛變成了一隻貓?我在做夢吧?人怎麼會變成貓又變回來?況且剛剛那隻貓在我叫友希那さん的時候又沒有回應我,不是吧……?
「是我。」
「……」
然而她就直接推翻了我的想法。
「關燈了我再跟妳解釋吧,隔壁會看到的。」
「啊。」
即使房間的窗簾很厚,日光燈這麼亮還是會透過去,會被看見床上有兩個人,不是什麼問題,就只是會被笑話而已,所以我立刻伸手關了燈,再次窩回了棉被裡。
不過靠過來的友希那さん是光著身體的,只剩下我的衣服和她的身體隔絕,柔軟的觸感讓人忽然覺得睡前的那些矜持都像白痴一樣。
只是友希那さん緊緊抱住了我,所以我沒辦法動,就聽她溫柔的聲音,彷彿催眠曲一般,在我耳邊輕輕道來。
08
家裡的貓咪死後,我大概哭了兩個星期都還沒有從傷痛中脫離。
小時候,不太理解什麼是死亡,如果喵醬是直接消失,父母跟我說牠死了的話,我或許不會傷心這麼久,還會默默等著牠回來。
然而我看著牠在我面前被車輾過,橫屍馬路中央,五臟六腑都噴了出來,看著那抽搐直到毫無反應的四肢,再怎麼不知道什麼是死亡,看到這一幕都會崩潰的。
那可是每天都來跟我睡的喵醬,從小到大都在我身邊,比起父母,牠更黏我,每天回家和牠玩耍就是除了跟父親唱歌以外最快樂的事情了。
這樣的牠,變成了一半的肉泥死在我面前。
但我最後還是走出了傷痛,大概花了一個月,已經哭到不知道眼淚是什麼之後,才被莉莎帶出了家門。
她為了把我帶出房間,花了很多心思,無時無刻都在關心我,說實話,有一段時間甚至覺得很煩,不想要被別人關心,只是她最後還是成功了。
害怕自己一個人睡覺的話,又會想到喵醬,所以那時候就會去莉莎的房間過夜,因為不想要旁邊有溫度,會讓人以為喵醬回來了,我是睡在她母親為了我鋪在地上的床鋪。
也是那時候發現這件事的。
「友、友希那!?友希那?在哪裡?」
那天清晨,聽見莉莎很驚慌地在找我,可是我明明就躺在地上的床睡覺,以為她說夢話還是夢遊,我有點不耐煩地從棉被裡爬了出來──本來是要爬出來的,卻發現不太對勁。
「喵──」
「……欸?喵?」
想要出聲呼喚莉莎,卻發出了貓叫聲,就連我自己都嚇到了,所以也沒有很意外莉莎的語氣有點驚訝。
我不知道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事,但只想趕快鑽出棉被,用盡了力氣從厚重的棉被裡爬出來之後,發現所有東西看起來好像都變高了。
「友、友希那……?」
接著我和莉莎對上了視線,我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那麼驚訝地盯著我,所以我本來又想叫她的。
「喵。」
卻只能發出貓叫聲。
我們幾乎是同時確信了我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我變成貓咪了。
然而發現這件事後,我幾乎比莉莎還要驚慌,因為誰知道我能不能再變回去,慌張地想哭卻發現哭不太出來,先不管愣著的莉莎,我就跑到了鏡子前趕緊確認自己的身姿。
「……!」
……喵醬。
我變成了喵醬!
事實太過衝擊,我也跟著愣住了,我們一人一貓就這樣一個愣在床上,另一個愣在鏡子前,只是不曉得過了多久,也沒有很久,我的身體又開始發生了變化。
「友、友希那!」
「……!」
然後我就變回了原本的自己。
當然是裸著的,所以就紅著臉跑回了原本的床鋪裡面,一臉不知所措地抬頭看著在有高度的床邊垂頭往下盯著我的莉莎。
「友希那,剛剛那個……不是我在做夢吧?」
「不知道啦!」
因為又一次看到了喵醬,害羞退去了以後,我的眼眶就被淚水佔據了。
我們首先都覺得是在做夢,所以在棉被裡把睡衣穿了回去以後,彼此就又裝作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在清晨又睡了回去。
然而等到莉莎早上的鬧鐘一響,我們起床後,發現我又變成貓了。
這一次,因為明白到底是幾點幾分被吵醒的,莉莎機靈地在我變回人之後又看了一眼時鐘,發現我過五分鐘就變回了人。
後來我們又做了很多次實驗,像是睡多久會變成貓,所以那段時間我才會常常跑到莉莎家過夜。
反覆測試過後,發現我只要睡著並睡滿了三十分鐘就會變成貓,沒有睡滿半小時都不會變成貓,而醒來之後五分鐘才會變回人。
好在學校的午休時間,吃飽飯後,也沒有足夠到半小時能睡覺,在外面沒有變成貓咪的困擾。
從八歲一直到今天,我每天睡覺都會變成貓,後來睡覺醒來的時候也不會先亂動,所以還不至於裸著下床,只是睡衣總會變得很亂就是了,這也不是什麼困擾。
也因為睡衣這件事,我才能發現真的是直到那天去莉莎家過夜為止,我都還不會變成貓。
事情都過了一個月以上,才忽然會變成貓,雖然很奇怪但我們也沒有去探討,畢竟小孩子,很喜歡神奇的事情,而這件事只有莉莎知道。
本來我也以為,可以在每天睡醒看見喵醬,是一件很高興的事情,甚至還在床邊放了鏡子想要珍惜那五分鐘──直到我喜歡上了美竹蘭,跟她進展到了會躺在同一張床上的關係後,才發現這件事,好像有點困擾。
戀人會在睡覺的時候變成貓,恐怕只有我才會欣然接受吧。
本來好端端地抱著戀人睡覺,醒來的時候卻是只會喵喵叫的貓,真不知道蘭究竟會作何感想。
09
感覺聽了一個童話故事,加上是友希那さん的聲音,沒有給她回應我就又睡著了,睡夢中感受到她輕輕吻上了我的嘴唇、鼻子、額頭,還有臉頰,一切都是那麼幸福。
然而一覺到天亮,鬧鐘響的時候,發現自己懷裡的人變成了一隻毛茸茸的白貓,心情有點複雜。
「友希那さん……」
我伸手撫摸的白貓的身體,她彷彿還真的連內心都變成貓一樣,看起來很舒服地翻出肚子,試圖伸手抱住我的手用臉磨蹭。
結果我還一不小心就摸上癮了,當下甚至忘記這是友希那さん,所以五分鐘後,變成了我在揉她的胸部,我簡直臉紅到想滾下床。
「起床了,要去上學。」
她這麼說著還是轉過身輕輕抱住了我,嘴唇也擦過了我的嘴唇,繼續躺在枕頭上盯著我,完全沒有要起來的感覺。
「……想請假。」
我也不想離開她,好想繼續跟她賴床,就這樣在床上待一天。
「……我爸媽在家呢。」
「……說說而已啊。」
當然我也知道現實沒有那麼美好。
又吻了我的臉頰後,友希那さん先爬了起來,棉被從她身上滑下,目不暇給的身軀從我面前一閃而過,轉身就背對著我,我就看著她的髮絲一根一根從肩上往中間聚集。
好想現在就抱住她,所以我就沒忍著,起床從後面抱住了她。
摸著友希那さん光滑的肚皮,想往上的時候被她的手制止了,像是要搔癢一樣摸著我的手指和手背。
「怎麼了?換妳變成貓了?這麼愛撒嬌。」
「……才沒有。」
才沒有在撒嬌,只是不想離開友希那さん而已。
「那就快點起來了。」
友希那さん看了一眼時間,就又繼續催促我,我只好放開她,看著她站起來把衣服穿上,走出房間前還故意靠過來又親了我一口。
誰能想像得到啊。
友希那さん不僅會這樣調情──還會變成貓。
關於這件事,還有很多問題想問她,只是現在沒空吧。
我跟她都洗漱完畢後,友希那さん的母親也準備了我的早餐,有點戰戰兢兢地在餐桌和她的家人們一起吃完早餐後,才跟友希那さん走出門。
我知道友希那さん平常都是跟莉莎さん一起上學的,只是今天莉莎さん偶然地去參加了熱舞社的晨練,所以只有我跟她一起去上學。
離開了她家之後,過了一個轉彎,她就默默地牽起了我的手。
「……!」
雖然不是沒有跟友希那さん牽過手,但是能夠這樣被她牽著一起去上學,讓人幾乎都快要忘記怎麼說話了。
這樣平平淡淡的幸福,差點就要讓我覺得友希那さん會變成貓也沒有什麼大礙,好險我也並不是真的這麼想。
友希那さん睡著後三十分鐘就會變成貓,我原本安心地抱著我的戀人入睡,不過三十分鐘她就會從我懷裡消失變成一隻貓,整個夜晚碰到的不再是她的身體,而是友希那さん曾經養過的貓咪?
我是可以接受她會變成貓,但我──不能接受她們知道這件事卻不去尋找解決辦法。
畢竟這可不是什麼正常的事情,要是她以後在外面工作,在移動的過程中睡著、跟Roselia一夥人合宿,甚至去做美容就睡著了,那怎麼辦?我怎麼會不希望我的戀人可以一覺到天明?要守著這個秘密,她就永遠不能在其他人面前睡著啊。
莉莎さん是友希那さん最好的朋友,而我是友希那さん的戀人,我們能接受,但不代表其他人就能接受,我才不希望友希那さん一生都這樣。
一定有什麼原因的。
所以既然我知道了,我就要弄得更清楚。
10
又在下一次的休假,蘭的父母正好周末出差,假日也不會回來,我理所當然地就去她家住了兩天。
當然不是只為了待在一起而已,她難得嚴肅了起來,吃飽飯後就在她房間裡面對面坐著,然而也就只是表面上而已,真正要開口的時候,她就開始害羞了起來。
「那個……友希那さん不是在貓過世之後就會變成貓的吧?」
原來如此,是因為話題有點難開口,雖然我們都知道今天要談什麼,但並不知道從何說起。
「根據記憶的話,確實是在喵醬離開之後一個月吧。」
「……妳有什麼頭緒嗎?」
因為發生得很突然,加上當時是小孩子,並不想追究原因,在她問我之前,每次都剛決定要思考就放棄了,因為其實也沒有太影響自己,而且還有其他更重要的事。
所以我也沒有記得很清楚,只能對她搖搖頭。
「那個……」
不過蘭看起來沒有灰心,表情並不是立刻就放棄了的樣子,卻沒有把話說出來,她只是站起來走到我旁邊坐下,接著就抱住了我。
本來還在好奇她怎麼了,於是她便繼續開口。
「雖然回憶可能很不好,想請友希那さん想一下車禍當時……發生了什麼。」
她的語氣有點沒自信,怕我不會答應吧,只是聽到她這麼說,才發現了她的用意。
是怕我真的不願想起那段回憶,可是要是願意去想,她應該是覺得我會很痛苦,所以先來抱住了我。
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了起來,我摸了摸她環抱在我腰間的手,頭跟她靠在了一起放鬆身體,慢慢回憶著過去並開口。
「說得也是呢……不過已經過了快十年了,沒關係的,我記得很清楚……啊。」
照著她說的話我回想了一下,接著就立刻想到了一件我沒有對任何人開口說的事情。
「怎麼了?」
見我突然愣住,蘭拉了拉我的袖子,我才看向她。
「想到一件事……」
「是什麼!?」
大概是因為我立刻就有了頭緒,蘭很激動,而我也跟著激動了起來,雖然還不至於在言語上激動,但我也緊緊握住了她的手。
「出車禍的時候……我以為是我被撞了。」
「欸?」
「我有被撞的感覺。」
「欸……?」
那個感覺我從來不曾忘記,卻也不曾想起,只記得喵醬死了、記得我會變成貓,然而告訴蘭之後,她只是一臉不敢置信。
「我、我可是把友希那さん的全身上下都看過了……」
「……」
沒想到驚訝過後,她突然就來一句感覺跑偏了很多的話。
「……怎麼可能有被車撞的痕跡。」
「原來是在講傷痕啊……不過我並沒有說我受傷。」
「欸、啊……」
我充其量也只是告訴蘭,我有被撞的感覺,但也只是感覺,沒有說我真的被撞了,不過回想起來,那個感覺真的很奇妙。
「不過友希那さん,妳再說得詳細一點吧?都會變成貓咪了,有奇怪的感覺好像很理所當然啊……」
「說的也是。」
我都會變成貓了,有一些奇怪的經歷好像也很正常──雖然普通人應該不會這麼思考的。
所以我認真回想了一下,把那天的經歷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蘭。
只有那一天,不管怎麼樣我都不會忘記的,大概比考試內容記得都還要清楚。
我記得我──衝出去要攔住車,我確實已經踏出去了,但是車子剎車不及撞上了我,我也有被撞到的痛感,甚至還有血液從身體裡流出來的感覺,現在想來我既然都會在睡覺的時候變成喵醬,說不定也是牠那時的感受。
只是那樣也很奇怪,都跑出去了的我,下一秒睜開眼睛卻貼在牆壁上。
把這件事告訴了蘭之後,她像是在思考什麼一樣沉默了一陣子,最後突然一臉鐵青地看著我。
「……怎麼了?」
看她好像很害怕一樣,就連我都跟著緊張了起來,我趕緊握住了她的手。
「不……那個……呃……友希那さん,該不會是……被、被、被附身了吧?」
「……」
看她整張臉都有點泛白,好像真的非常害怕,只是聽到她究竟在害怕什麼,我差點就要笑出來了。
原來她害怕這些東西啊。
「就算是被附身,也是我的愛貓喔?」
「說、說是那麼說……」
而且變成貓的時候,完全是我在操控自己的身體,沒有什麼被附身的感覺,雖然說這種話也很奇怪就是了。
「是不是……有什麼未了的心願啊?那個……喵醬。」
「……」
完全沒有想過,當初再怎麼難過,都只想著要喵醬復活而已,後來……我就會變成貓了。
難道是我的心願?
「就跟人一樣,突然死去……」
「變成貓咪的時候也還是我的意識,就算想知道也沒辦法吧。」
我知道蘭想說什麼,可是她想知道的事情,我們沒辦法知道,我只能對她露出一個遺憾的笑容。
「……我會好好研究貓的。」
「欸?」
結果蘭的結論讓我嚇了一跳,但是也很驚喜。
「絕對會讓友希那さん跟喵醬都滿意的……!」
看她信誓旦旦的模樣,我除了下意識點頭還笑了出來,然後轉身撲進了她的懷裡。
其實我一直都抱著消極的態度,總是想著既然都變成這樣了,那只要去克服就好了,從來沒有這麼積極地想要讓我的身體恢復。
喵醬的願望……是什麼呢?我從來沒有想過,現在才想,也還不會太遲吧?
不過這些事情先放一邊,今晚,只想跟蘭好好度過。
11
雖然友希那さん再也沒有事瞞著我,我有種舒爽的感覺,心裡卻也還是有哪裡卡著一樣,因為還沒有搞清楚友希那さん到底為什麼會變成貓。
我覺得我想的肯定沒有錯,一定是喵醬有未了的心願,才會在事發後那麼久才在友希那さん身上發生異變。
只是喵醬的願望是什麼啊……?
在床上和友希那さん弄得精疲力盡之後,睡覺的時候,就開始思考了貓咪的願望。
只是也沒有那麼多力氣讓我醒著思考,友希那さん在變成貓之前我就睡著了。
大概是睡夢中,我覺得我好像遇到了真正的喵醬。
夢裡不知道那究竟是不是熟悉的街道,反正都是夢,從來沒有去在意那麼多,我好像是跟在喵醬的後面,我看見牠從友希那さん的家跑出來,接著在小巷弄中鑽來鑽去,最後來到了另一戶人家裡面,夢裡完全沒有懷疑過自己現在到底扮演著什麼角色──醒來之後覺得我好像是牠的尾巴──反正我看得見白貓的身體,也看得見周圍的景色。
來到那戶人家之後,院子裡跑出了一隻黑貓,兩隻立刻就靠在了一起用臉摩擦著彼此,好像感情很好一樣。
接著畫面又切換到了下一幕,是友希那さん帶著喵醬出門的時候。
不過夢裡的友希那さん是現在的模樣,看著她一副理所當然地打開門帶喵醬走出庭院,只是一走出來就沒看見友希那さん了,我好像還是喵醬視角。
然而下一秒,聽見了車子的聲音,夢裡的我跟著嚇了一大跳,但是喵醬反應很快,一跳就衝到了對面,然而車子還是按了喇叭並停了下來,也聽見了碰撞的聲響。
喵醬已經跳到了對面人家的牆上,牠坐在牆上看著路中央發生的事情。
那是──倒在血泊中的友希那さん。
像是感受到什麼危機一樣,喵醬又立刻跳下了牆衝到友希那さん的旁邊,慌張地聞著她的頭,甚至伸出舌頭舔了舔友希那さん的臉頰,只是友希那さん已經沒反應了。
我在夢裡心急如焚,被撞倒在地上的是現在的她,我幾乎克制不住眼淚,想跪在地上抱住她──然後我就醒來了。
「嗚……」
甚至哭出聲音的時候,才發現,友希那さん正在摸我的頭安撫我。
「……做惡夢了?」
沒想到友希那さん還是人的模樣,我覺得很驚喜,沒有回答她就往她的懷裡鑽了進去。
以後要是我做惡夢了,但是友希那さん只是一隻貓的話,那多難過啊。
「……我夢到喵醬了。」
因為那個夢非常真實,我姑且選擇了告訴友希那さん。
「……我也夢到了。」
「欸?」
「夢到車禍的那一天,可是被撞的是我,太可怕了,就醒來了。」
看來友希那さん比我早睡著,也比我早醒來,而且聽到她這麼說,我又想到了夢裡的畫面,不禁把她抱得更緊。
「才睡了二十分鐘。」
「欸……」
睡下去才二十分鐘,我們兩個可能做了同樣的夢,然後一起被嚇醒?
「喵醬……或許真的有未了的心願呢。」
「欸……嗯。」
雖然我不確定友希那さん到底夢到了什麼,只是她能贊同的我的意見,我很開心。
「明天,可以陪我一下嗎?」
「那當然……不是還要住到後天早上的嗎?」
「嗯。」
反正明天本來就因為父母不在、約了友希那さん,所以沒有特別的預定,不過我想我大概知道她想去哪裡。
抱著她確認她的體溫,確認她還好好的,不是夢裡那樣可怕的模樣,像是永遠不想放開她一樣整個身體都跟她貼在一起。
如果喵醬真的有什麼還沒實現的宿願,我會幫忙的,友希那さん這些年來都沒有思考過這件事,我就在心裡默默替她向喵醬道歉吧。
這次睡著了以後,我又做了一個夢。
又是喵醬,可是這次夢裡有我。
我沒有看見超過肩膀的長髮,所以我確定是我自己而不是友希那さん,我就站在一個地方,腳邊有喵醬,牠在我腳邊蹭來蹭去。
明明我們從來沒見過的吧?而且我也沒怎麼接觸過貓,其實不知道貓的習性,夢裡的這副模樣卻一點違和感都沒有。
撒嬌完之後,牠就坐在我腳邊抬頭看我,於是我蹲了下來摸摸牠的頭。
「喵──」
牠對我叫了,明明只是一聲喵,卻覺得牠好像跟我說了一句話。
『不要再讓友希那哭了』
腦裡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跑進了這句話。
「喵──」
然後牠又叫了第二聲。
彷彿是再跟我說──
『也謝謝妳讓她又笑了』
接著我就醒來了。
友希那さん已經變成貓了。
只是總覺得做了一個很溫馨的夢,所以我伸手摸了摸那小巧的頭,看起來睡得很熟。
這樣好像也不差……但我果然還是希望她恢復正常。
12
隔天,睡到中午後起來吃個午餐,我們就出門了。
友希那さん帶我路過了她家門前,並沒有走進去,而是繼續往別的方向走了起來,這些路徑我記得的,就是昨天夢裡夢到的。
然而我們不是貓,不能走在別人家牆上甚至鑽小縫,認了好久的路才對得上夢裡的動線。
最後,我們走到了一間別墅前,我們就站在門前看著它的門口,驚訝地和彼此對望,才確認我們做了同樣的夢。
而這裡,也是夢裡的場景。
「姑且確認一下……友希那さん,有來過這裡嗎?」
「……從來沒有。」
所以她本人也很訝異,我們真的順著夢境來到了一個真實存在的地方。
只是下一個步驟就有點讓人卻步了。
我們來到這裡確認喵醬曾經來過的地方確實存在,然後呢?要……進去打擾嗎?
我絕對做不到的,不可能,雖然在心裡說過要幫喵醬實現未了的心願,但如果會牽扯到陌生人,我還是再考慮一下吧……
「蘭,我們回去吧。」
「欸?」
但我沒想到會連友希那さん都卻步。
她牽著我的手,立刻就帶我離開了這棟房子面前,按著原路返回了她們家,不過也只是路過,之後又走回了我家。
這一路上,友希那さん都沒有說什麼,我也沒說,我覺得可以跟她手牽手走在路上就很開心了,更何況今天還要在一起一整天,要是把今天能講的話題都說完了怎麼辦?
回到家後,友希那さん跟我一起坐在了沙發上,她躺到了我肩膀上,而我也靠了過去。
「蘭,妳說要去研究貓是嗎?」
「欸、嗯……」
然而我沒想到說完的當晚就被託夢了,害我都不知道要去研究什麼了。
「我教妳就好了。」
「說、說的也是啊。」
旁邊就有養過貓又那麼愛貓的人,還在她面前說要去研究貓,這不是我也很擅長的音樂,真的覺得有點羞恥了。
「所以我已經搞清楚了。」
「……欸?」
我今天最沒想到的就是,友希那さん居然已經弄懂了喵醬的心願,就只是做了個類似託夢的夢,去走了一遍現場,回來就想通了嗎?
「說的也是呢……喵醬。」
「欸?什麼?妳在跟牠對話嗎?」
結果友希那さん說得好像不是在跟我說話一樣,我倒抽了一口氣,差點嚇得往另一邊靠過去脫離她。
「……在跟妳說話。」
「哦、嗯。」
然後友希那さん就很無奈地看著我。
「我都不知道喵醬在外面有朋友。」
「……那隻黑貓嗎?」
在夢裡,牠們看起來確實感情很好一樣,但究竟是不是只是朋友就不知道了,如果是喵醬的戀人……什麼的,貓咪應該沒有這種概念……吧?
「先問問身邊有沒有人認識那戶人家吧?」
「說的也是,這樣比較不會太唐突……突然按門鈴問說你們是不是有養一隻黑貓什麼的,哈哈……」
雖然要是真的有養一隻黑貓又該怎麼辦?知道了之後呢?要怎麼跟牠的主人說明?完全沒有可以說出口的理由,要是被當奇怪人物怎麼辦?
所以我完全不知道怎麼跟陌生人說話啊。
忽然覺得自己好沒用啊,有點尷尬地搔了搔臉頰。
「蘭。」
「什麼?」
結果友希那さん忽然伸手過來捧住我的臉,一臉認真的模樣卻又對我笑了出來。
「來幫我實現喵醬的心願吧。」
「……當然。」
大白天的,就把友希那さん壓在了我們家的沙發上。
13
說是要幫喵醬實現當年未了的心願,也不確定自己的猜測是不是正確的。
牠讓我們夢到了牠和別戶人家的黑貓相處融洽的畫面,是要告訴我牠也有個很重視的對象吧?是不是想讓我們替牠和那個黑貓道別?
但是,就算見到了最關鍵的黑貓,我們要怎麼「代替喵醬」去跟牠道別?總不能叫我用睡醒的五分鐘用喵醬的模樣去見黑貓吧?我認為沒有比這個更愚蠢的事情了。
該怎麼做就先不想了,見不到黑貓的話,想再好的辦法都沒用,所以我和蘭開始行動了。
首先,就是問周遭的朋友。
我們把那戶人家的住址跟外貌記下來了,好在門外也有名牌,倒是很好問。
不過我能問的人也只有莉莎了。
「莉莎,妳認不認識這戶人家?」
「什麼什麼?我看看,唔……沒見過的名字吶……友希那,這張照片傳給我,我幫妳去問問其他人──!」
「欸?好。」
連門面很廣的莉莎都不認識,我就不知道還能問誰了,所以就照莉莎說的把照片傳給了她。
隔天,蘭也傳訊息告訴我,她身邊沒有人知道這戶人家,我幾乎就把希望都放到了莉莎的身上。
但我也沒有痴痴等待,每天回家的時候都會刻意繞遠路去路過那戶人家,目的就是想聽聽裡面有沒有貓叫聲,不過要是沒什麼事,貓也不會亂叫的,尤其是已經養了很久的。
只是稍微往遠處想想,要是這件事解決了,我是不是就不會再變成貓了?不會再變成喵醬了?我就不會再見到喵醬了?
這將近十年來,牠也一直在我身邊,從來沒有離開,幫牠達成心願後,牠就會離開了?
總覺得有點捨不得,所以內心其實也是期盼莉莎認識的人裡,不會有人認識那戶人家。
明明是偷偷這麼想的,蘭卻在我們獨處的時候,敏銳地察覺到了。
「那個……友希那さん。」
「嗯?」
看著她有點為難的模樣,就知道她要說的不是什麼日常的問題。
「妳會不會……捨不得喵醬?」
所以聽到她問這個問題的時候,也沒有很意外,不如說很高興她知道我在想什麼。
「有一點。」
我很老實地回答了她,畢竟是我的愛貓,又是以那樣的意外離開的。
「我想也是啊……」
「怎麼了,一臉失望?」
「沒什麼啊。」
不知道為什麼老實回答了之後,蘭有種失望的感覺,可是她又不回答我,好像在鬧彆扭。
或許是因為要是喵醬的問題不解決,我這一生都會是睡覺就變成貓的人,果然會造成另一半的困擾吧。
「如果有人認識那戶人家就好了呢。」
即使語氣裡包含著一點不捨,也還是想讓蘭知道我也想解決這個問題。
「……一定會有的,就住在附近而已不是嗎?」
從剛剛我說了不捨之後,蘭的語氣也沒有那麼堅定了,明白她真的很在乎我。
就沒有能夠兩全其美的方法嗎?
『叮咚──!』
就在這個讓人心情有點複雜的時候,手機傳來了通知,我用眼神取得了蘭的同意,打開了手機。
「是莉莎。」
看了一眼名字後就告訴了蘭,接著才打開訊息看她到底傳了什麼過來。
「……蘭!」
看見內容後,我訝異地抓住了蘭的手臂,這一生裡好像還沒有如此緊張過,趕緊把手機遞給了蘭。
「找、找到了!?」
看到訊息內容的蘭,也很激動地跳了起來,只是興奮過後,她又立刻冷靜了,擺出了有點難為情的臉。
所以我對她笑了一下,摸了摸她的臉。
心情即使很複雜,只要看到蘭開心,我也很開心。
14
透過莉莎的朋友──也就是那戶人家親戚的女兒,確認了他們養著一隻黑貓,今年已經十三歲了,要是喵醬還活著的話,就比喵醬還小。
只是我並不想拜託莉莎的朋友讓我見到黑貓,就只是為了見到貓咪,這樣好像太大驚小怪了,更何況見到了之後呢?果然還是沒有想法。
就在這時候,蘭幫我找到了一個很好的辦法。
「友希那さん,這個,鶇跟我說每個地區有各自的動物愛護團體……」
「啊,這個,我有在公園看過。」
蘭拿了我們這個地區的動物愛護團體的傳單給我,上面就有義工活動的照片,我有看過穿著這些背心的人出現在公園檢查流浪貓。
而傳單的用意是他們正在招募義工,我抬頭看了眼蘭,她也盯著我。
「所以……友希那さん知道我在想什麼嗎?」
「……那還不好說。」
蘭大概是想要我們去當義工,參加地區性的寵物拜訪,藉此去接觸那戶人家,只是……突然加入的義工,有這麼剛好能夠去拜訪到那戶人家嗎?或者說,真的有能力參與這種活動嗎?畢竟是跟人的接觸。
「嘛……我……就想說……去應徵義工拿到這件背心,隨、隨便假借一個名義,擅自去拜訪……」
蘭越說越小聲,她一邊說我就一邊靠過去,聽見她到底說什麼的時候,我瞪大了雙眼。
這還是我認識的美竹蘭嗎?被我教壞了嗎?怎麼辦,我越來越對不起蘭的父母了。
只是這個主意,我挺喜歡的。
「蘭,謝謝妳。」
為我做到這個地步。
我勾住了她的肩膀,二話不說就吻了上去。
雖然之前還在依依不捨,但是因為蘭的這個主意,開始覺得有點刺激,很想去嘗試,所以下一個假日,我們兩人就一起去報名義工了,只是還需要眼線,所以連莉莎和青葉さん都跟著報名了。
反正是一個出發點很好的團體,多接觸也不是壞事,即使是抱著不懷好意的心思,趁著放學後和練習之間的空檔,我們參加了大概兩個星期的活動熟悉他們的做法,終於排定了一個假日去執行蘭的計畫。
準備了一些貓咪跟寵物通用的清潔用品,例如除蚤的、玩具以及食物,還有一些基本問卷,就是要裝得有模有樣,那個假日,莉莎和青葉さん分別在團體辦公室以及那戶住家附近幫我們把風,以免有其他成員發現我們擅自進行活動。
我們穿著義工的背心,帶著一個看起來就是醫護用的小包包,緊張地按下了那戶人家的門鈴。
很快就有人來開門了,是一個老奶奶,看起來可能超過了六十五歲,表情很慈祥。
「妳、妳好,我們是……」
蘭大概是想幫我分擔一點,所以搶著要打招呼,可是她就是如此怕生,說到一半就聽不見聲音了。
我覺得這樣的她也很可愛,而且還讓我能保持微笑,所以我就自己打招呼了。
「您好,我們是這個地區的動物愛護團體,我是湊友希那,她是美竹蘭,最近在拜訪有養寵物的住家,想要調查一下這個區域的動物情況,請問貓咪在家嗎?」
「噗……友希那さん……」
說完這句話,蘭突然就笑我,我不知道她在笑我什麼,反正老奶奶沒有偷笑。
「這樣啊,貓咪在家唷,要進來看看嗎?」
「可以嗎?那就拜託您了。」
「噗呼、貓咪在家……」
不知道是什麼戳到了蘭的笑點,還好她的聲音很小,沒有被老奶奶聽到。
接著我們就被請了進來,但沒有被帶到家裡面,而是走到了庭院。
「小黑──」
還沒看見貓,老奶奶就叫了大概是貓的名字,而我們走進庭院後,才發現有個老爺爺坐在庭院裡欣賞著他們自己種的植物。
畢竟我們的背心上寫得很清楚,老爺爺看了我們一眼就對我們露出了微笑。
只是這庭院裡沒有看見疑似黑貓的生物,所以正當我疑惑的時候,忽然從後面冒出了貓叫聲。
「喵──」
我們幾個人同時往聲音來源看過去,有一隻黑貓正緩緩走過來,但我注意到老奶奶似乎有點驚訝。
「哎呀!?小黑今天居然會自己跑出來?」
「欸?請問這是什麼意思?」
因為她剛剛是很習慣性地呼叫名字的感覺,還以為這隻貓也是一叫就來的,可是聽到她那樣驚呼,好像這隻貓從來不會自己跑出來一樣。
「就是,小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啦。」
「嗯……因為上了年紀嗎?」
「好像也不是這樣的原因呢,因為是貓嘛。」
隨意地和老奶奶閒聊的時候,蘭已經蹲了下來,伸手想要讓黑貓主動靠近自己,本來還在想說如果是老奶奶形容的那樣,那黑貓是不會靠近的,結果牠還真的靠過來聞了蘭的手。
「哎呀,真稀奇,果然是因為愛護動物嘛?居然會主動靠近陌生人呢!」
老奶奶很驚訝,我也很驚訝,我還偷偷回頭看了一下老爺爺,他也很驚訝一樣。
蘭已經在摸牠了,可是我這時候卻愣在原地不知道該怎麼辦,機會就只有這次,下一次就沒辦法隨便來了,但我究竟該怎麼做?
姑且我們來的目的是調查動物情況,可我現在卻腦袋一片空白,忽然不知道該問這對老夫妻什麼,就只是順應本能,跟著蘭一起蹲了下來,伸手試試小黑會不會靠近我。
牠看見忽然有一隻手伸出來,稍微嚇了一跳,卻也好奇地準備靠過來,然後牠的鼻子就輕輕擦過了我的手指。
「……!」
那一瞬間,時間彷彿暫停了一樣,我瞪大眼睛盯著小黑和我的手之間,微微泛出的白色粒子,它們由一點一點漸漸匯聚成一個形狀,最後再變成了一隻純白的貓。
喵醬……
小黑最後沒有碰到我的手,我看見牠和喵醬互相聞了一下,接著很開心地用臉互碰對方磨蹭,甚至看到喵醬伸出舌頭要舔牠的頭,小黑一臉享受的模樣被牠舔著。
牠們打完了招呼後,也沒有繼續打鬧,喵醬再用臉蹭了一次小嘿,就直直地往門口的方向走了過去。
「喵醬、不要走……!」
看見牠要離開,我下意識喊了出來,可是牠完全不回頭看我,優雅又悠哉地側過頭看向旁邊的牆壁,動作輕盈地跳了上去。
「喵醬……!」
再次呼喚了牠的名字,牠終於坐在牆上回頭看了我,對我眨了眨眼睛。
「喵醬!」
「喵──」
「……友希那さん?」
隨著貓叫聲,同時被蘭的聲音拉回了現實,我的手正下意識地摸著小黑的頭,但我的視線卻是模糊的。
「友、友希那さん,妳怎麼了?」
發現我在哭,蘭很緊張地掏出了手帕要幫我擦眼淚,可是我只是緊緊握住了她的手,拿來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吶……奶奶,這裡以前,有一隻白貓會跑來玩嗎……」
一邊抽著鼻涕,我忍不住就問出了口,即使有點沒禮貌,沒看著對方的眼睛。
「啊……白貓,有呢,好幾年前的事情啦,啊……說起來,小黑就是白貓不來了之後,變得很懶散呢。」
「這樣啊……」
停下撫摸的動作後,小黑就不斷舔著我的手,溫熱的液體又從我的眼角迫不及待溢了出來。
「真奇怪吶,小黑居然這麼親近陌生人。」
甚至聽到了來自後方老爺爺的驚訝,我努力低著頭不讓這對老夫婦發現我在哭,但是蘭大概也很慌張,沒辦法圓場。
「好像一瞬間看見了那隻白貓吶。」
「……!」
而我終於再也無法忍住,就這麼崩潰了。
蘭把我攔進了懷裡,不敢去想像她是用什麼表情面對老夫婦的,只是他們並沒有因為我在哭而說什麼。
反而──
「看來好好道別了吶,小黑,太好了呢。」
「喵──」
貓叫的同時,又過來靠上了我的腿,用力地倒在我腳邊向我撒嬌,我卻只能把蘭的衣服越抓越緊,越抓越緊。
「友希那さん,別哭了……喵醬,會對我生氣的。」
「……!」
我驚訝地抬頭看向蘭的臉,說著這種話,她的眼角卻也是忍著不讓淚水流下來,但她對我笑了。
不過──就最後一次,讓我任性地哭一下吧。
15
後來我們雖然是假裝的,還是好好做了一下調查,並送給了老夫婦除蚤道具跟貓咪食品,因為他們看起來很好奇,在我猶豫的時候,反而是蘭鼓起了勇氣,替我把喵醬車禍的事情、還有那個夢說了出來。
也順便向他們道歉我們是假裝的,並不是這個團體正式的活動,但他們也沒有責怪我們,只是溫柔地對我們笑了。
說小黑過了九年,終於恢復了精神,他們也很開心。
「小黑,讓你久等了。」
摸了摸跑到桌上趴了下來的小黑,牠一副看起來很黏人的模樣,只是這一幕,似乎又嚇到了老夫婦。
好像這九年來,牠真的都不理人了一樣。
要是喵醬在的話,好想跟牠道歉,過了這麼久才發現牠的願望。
我們也沒有打擾這對夫妻太久,不久後我們就離開了這間房子,雖然他們說我們有空還可以再來玩,但恐怕不會來的吧。
畢竟,明明就是不懷好意報名的義工、假借的名義來拜訪他們的,卻對我們如此好,蘭也沒有那個臉皮說還想再來拜訪。
那天我去住在了蘭的家,晚上做了一場夢。
回到了小時候,喵醬在我房間玩的時候。
「喵醬──」
我很喜歡跟牠玩,牠總是能做出各種讓人覺得可愛的動作,沒有抓到玩具就裝傻在那邊搔癢或是舔自己,貓咪真是自尊心很高的生物呢。
但我最喜歡的是,牠跳上我的大腿,就這麼自然而然地窩成一團,把我當牠的床。
不過這次,喵醬跳上我的大腿並沒有立刻窩起來,而是坐在腿上與我對望。
「喵──」
「……!」
牠盯著我的眼睛,好像在說什麼一樣。
「喵──」
然後牠就突然站了起來,兩隻前掌搭在我的胸口,伸長脖子靠近了我的臉。
「喵──」
「……!」
叫了一聲之後,牠的嘴巴輕輕觸碰了我的臉頰。
「喵醬!」
我還來不及抓住牠,牠就跳下了我的腿,往陽台的方向跑了過去,我才發現我的陽台沒有關起來。
「喵醬!」
牠的前掌剛踏進陽台,我就緊張地叫了牠的名字,這次牠回頭看了我。
「謝謝你救了我……!」
現在想來,那場車禍肯定是喵醬犧牲了自己拯救了我,我還沒有和牠道過謝呢。
「喵──」
牠就像是要回應我一樣,又喵了一聲,聽起來很愉快,接著跳上了陽台的矮牆上。
隱隱約約之中,好像看見了萬年不變的嘴角上揚了,可是下一瞬間,牠就跳了出去,再也沒回來。
從睡夢中要醒來的時候,好像還聽見了有人這麼告訴我──
『友希那,妳已經有了更該珍惜的人了』
我醒來的時候,睜開眼看見的是蘭熟睡的臉,而我的雙手還抱著她,但是視線一直沒有變清晰。
我窩進了她的懷裡,讓衣服吸走我的淚水。
後來才意識到,我也沒有再變成貓咪了。
喵醬,真的離開了。
牠路過了我的生命,這一生都陪在我身邊,看著我長大,看著我遇到心愛的她。
雖然遲了一點,終於幫喵醬告訴了牠朋友,喵醬已經離開了,不需要再等牠了。
而我也終於能放下了。
16
交往第十年,我們也都踏入了社會,我和友希那さん一起租了一間公寓,可以養寵物的。
並不是一搬進來就養了,是為了紀念交往十年,我們領養了一隻黑貓、一隻白貓。
友希那さん把命名都交給了我,所以我乾脆用花替牠們取了名字。
白色的叫丁香,黑色的叫木棉。
說實話……兩隻都比較黏我,我本來也不知道為什麼。
「吶……我也天天陪你們玩,為什麼都只跟蘭好……?」
而且我還特地都把餵早餐交給友希那さん,偏偏一起坐在沙發上的時候,牠們就是會靠在我身上,友希那さん在哪邊,牠們就在另一邊。
好像全部都得靠著我一樣。
「嘛,因為是貓嘛。」
養了幾個月後,我就得出了結論。
因為是貓啊,哪有什麼好奇怪的……?根據友希那さん以前教我的貓咪行為,這不就是貓嗎?
「可是是我對牠們比較好吧?」
「啊哈哈……」
那還真是無法否認。
我最喜歡的是友希那さん,而友希那さん,最喜歡的好像是貓咪,因為這件事,我常常跟她吃醋,也就自然而然被發現,我們兩人對貓的感情重量不一樣。
雖然是我們養的,嘛,就是當寵物去疼愛啊,但友希那さん可是我唯一的戀人,疼愛的程度當然完全不一樣。
只是我跟友希那さん吃醋她比較在乎貓,貓咪卻比較喜歡黏我,真的很有趣啊,貓。
友希那さん好像還沒發現原因就是了。
「丁香,木棉。」
我把兩隻分別抱了起來丟到也同樣靠在我身上的友希那さん腳上。
友希那さん正想抓住牠們,牠們卻又立刻逃跑到我這邊硬要貼著我。
貓咪──就是傲嬌啊。
牠們比較喜歡不黏牠們的人吧。
偏偏就是不想理黏牠們的人,可是絕對不是討厭那個人,就只是想要她對自己更好再更好而已。
我也偏偏不說──我也很愛牠們,但就是不想被牠們發現。
要不然,牠們就不黏我了。
因為,為了貓咪會跟我抗議的友希那さん,也很可愛啊。
「蘭。」
「嗯?」
看貓咪都不理她,友希那さん才會注意我,她就從沙發上爬了起來,兩手壓在我肩上,面無表情地像在壁咚我一樣。
「我愛妳。」
「……!」
不管過了幾年,果然還是會因為這句話心動。
但我偏偏就──
不告訴她。
-完-
用第一人稱寫出來就會不小心把角色塑造得太聰明的細節:
1.世界線確實原本是友希那出車禍死亡,是喵醬當下的心願換來生命的交換,因為給予了友希那性命,所以牠的靈魂也默默待在友希那體內
2.友希那在一個月後才會變成貓是因為被莉莎帶出房間後偶然有一次,遇到了要來找喵醬的小黑,雖然友希那沒注意到,但她體內的喵醬注意到了,可惜他們不是共用身體的關係,所以就變成了心願未了的狀態。
3.喵醬的願望有【一、希望主人活著】,【二、希望主人能夠再次綻放笑容】(本來目睹了之後就能升天的),後來看見小黑,所以多了個【三、希望能夠和小黑道別】
4.那對老夫婦因為活得夠久了,確實也有看見喵醬從友希那體內跑出來,只是那一段劇情,是友希那腦內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