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まふえな】如妳所繪
*文長4.1萬
*醫生真冬(28)x高中繪名(18)
*只是白開水～白開水～白開水～
01
下班回家路上，我看見一個女高中生在路邊踢石頭，沒想到現在還有人會這麼做，踢石頭然後追石頭，再踢得更遠，雖然我也在想，她不用回家嗎？看見她把石頭踢出人行道，連交通號誌都沒看就要追著石頭去的時候，我想答案已經定了。
「喂。」
「什、什麼？」
我在她差點闖紅燈之前抓住了她的手臂，她有點吃驚地看著我，好像不覺得有人會阻止她。
「很危險。」
「……」
我說了之後她才轉頭看了一眼號誌，我聽見她「啊」了一聲。
我不是非要多管閒事，只是如果這個女孩子就這麼被撞了，而且不是致死傷害的話，我感覺我待會要回醫院加班，因為我是第一個目擊證人，本來職業就是那樣，我肯定會過去確認生命情況……救護車就會把我也跟著帶走。
「記得看路。」
放開她的手之後我就走了，但是走了幾步之後聽見了也有一個腳步聲跟著我，我只好回頭。
「……」
「……」
回頭和那名女高中生對上了眼，她沉默後就擅自別過了頭，如果不是跟著我，那麼我停下來的時候她也能繼續走。
所以，她跟著我，不過也能理解成她以為我轉頭要跟她說話才停下來的，沒有問清楚之前都不能下定論。
「……妳回家也是往這裡走的嗎？」
「那個……」
她雖然開口了，但沒有用說的說完，而是對我搖了搖頭，那麼，她是在跟著我，我只好嘆氣之後徹底轉身。
「妳不會是覺得，跟著我就能跟我回家吧？」
「我……」
她打算就這麼跟著一個陌生人回家嗎？現在的高中生……和過去的高中生，我都沒有理解就是了。
「妳就算跟到我家門口，我也沒有義務讓妳進去吧。」
「可是妳都會擔心我的安危了……」
「……」
我沒有很想跟她說因為我是醫生，所以要是她在我面前出車禍，我可能就得回去上班。
而且要是說了是醫生，通常會被認為很有錢，那為什麼不能收留一個想離家出走的女高中生？
……跟我有什麼關係？
「那我帶妳去警察局吧。」
「哈！？正常不是這種走向吧！？」
「正常只會是這種走向吧。」
無法理解，她為什麼覺得我一定會看她可憐讓她進家門？而且離家出走的未成年被我帶去警察局不是很正常嗎？我又不知道她是誰，只有警察可以查資料。
「……真是的，算我跟錯了行吧？我又不是沒錢，自己也能去旅館住一晚……」
她先是用不滿的表情跟我說了前面那句，接著好像就是自言自語，一邊說就越過我走了，我從後面看她打開自己的書包，好像準備看錢包裡有多少錢。
我覺得我不用管她。
但是聽見高中生說旅館、一晚，還是個女孩子，即使她說的好像是自己要住，我還是輸給她了。
「等一下。」
「……妳還想把我送去警察局！？」
我再次抓住她的手臂後，她很震驚地抽了回去，我還以為她會覺得我改變主意了，沒想到是怕我要強制帶她去警局。
「沒有，妳跟我回去吧。」
「哈……？」
明明是她自己跟著我的，現在說她可以去我家，為什麼還一副不高興的模樣？
「反正我不會對妳亂來，旅館附近的人不一定。」
「……我才沒有要做那種事！」
她甚至抱住了她的書包拿來遮住胸口，即使本來就什麼都沒露。
「……我話說完了。」
不讓她跟我走的時候不滿，讓她跟我走的時候又反抗，我覺得算了，只要不會進醫院都跟我沒關係，說完就換我越過她繼續走了。
走了幾步後又聽見了應該是她的腳步聲，我沒有轉頭確認，就這樣一路走回家，直到轉角會看見她的身影，才確認是她。
放任她和我走到租的公寓前，開門的時候等她再靠近一點，走進去後換她扶著會自動關上的門，我才走了進去。
「等一下。」
我讓她站在玄關，沒有讓她脫鞋，剛剛是因為不確定她有沒有跟著我、也不知道最後她會不會進家門，我才都沒問。
「給我看妳的學生證。」
「……好。」
她乖乖站在玄關從書包拿出了學生證，我翻開後上面寫了「東雲繪名」，神山高中……是老家附近的一間高中，離這裡也沒有遠到哪裡就是了。
她是三年級，出生日期挺前面，原來不是未成年，她都已經十八歲了。
「好了。」
我把學生證還給她之後就走進屋子內了，她也跟著我走了進來。
「那、那個……所以妳叫什麼？」
我頓了一下，沒想到我只顧著要她的名字，忘記了我對她來說也是陌生人。
那一瞬間閃過了周圍人對我的稱呼，只有「朝比奈」，除了家人，沒有人會叫我的名字啊。
……反正我都不是用在外面的那副模樣對待她的，也沒有關係了吧。
「……叫我真冬就好了。」
「欸？剛剛那種態度，叫名字倒是這麼隨便嗎……」
「……」
不想多跟她說什麼，放下東西後我先去找了有沒有能給她用的盥洗用具和睡衣，之前出差過幾次，有從旅館裡拿走那些一次性的牙刷組，看來派上用場了。
確認有這些東西後，就不用出去買了，我準備吃晚餐，看了一下明明一開始就打算跟著我回家的人，讓她稱心如意了，現在卻連書包要放哪裡都不知道。
我還以為她不知道自己在給別人添麻煩。
「……繪名，吃晚餐了嗎？」
「欸……還沒……」
確定我得多準備一人份，但看她的模樣可能到我弄完晚餐都還不會放下書包。
「……隨便放就好，別晃來晃去了。」
「好……」
她回答得不是很爽快，感覺她想跟陌生人回家，只是在我阻止她闖紅燈的那一刻決定的，心裡什麼計畫都沒有。
實際來了很不安嗎？
這樣我就安心了，感覺她不會亂來──或是不知道怎麼亂來。
我煮了泡麵給她吃，因為泡麵有固定的調味包，不用擔心好不好吃，不過從她等我弄晚餐到坐下來吃，我都感覺她很不自在，那麼還想著到陌生人的家做什麼？
「第一次離家出走？」
即使我問出口才想到，如果不是第一次，那麼應該會去上次去的地方吧。
「……本來沒有真的這麼想的……」
「……」
看來是我誤判了，如果我那時就這樣放著她不管，等到她走到旅館門口，說不定就會折返回家，那麼，今天什麼事都不會發生了。
「……後悔了啊。」
自己沒事找麻煩，不禁呢喃出我後悔了──
「也沒有到後悔……」
卻被以為是問她後不後悔，但是她沒有後悔，畢竟她目前沒有在我這裡發生壞事。
我沒有再說多什麼，我倒是挺滿意她並不吵鬧，我們各自吃完自己面前的晚餐，她還主動說要幫忙收拾，我就去洗澡了。
02
洗澡途中有一度忘記了家裡現在多了一個人，出來後看見繪名有點無精打采地坐在剛剛吃飯的位置望著……應該是素描本？的空白頁，我才又把她想了起來。
我靠近看了一眼，確實什麼也沒有，但有握著鉛筆，我並沒有多大興趣，只在乎接下來會在我房間發生的事情。
「……明天，會去上學的吧？」
明天不是假日，臨時離家出走，她肯定也沒有其他行李，衣服，應該要洗的吧。
「……嗯。」
她坐著抬頭看我，這時候才意識到她小我很多，確實只是個高中生，臉看起來還很稚嫩。
「那妳洗澡的時候衣服脫了丟那裡，我順便洗了。」
「……好。」
如果她就像這樣不會添麻煩的話，今天讓她在這裡過一晚也沒有關係，我就去拿了我剛回來就準備好的盥洗用具跟睡衣給她。
她去洗澡後，確定她把換下來的衣服丟進了洗衣籃，雖然內心明白不至於見到內衣內褲，卻有點遲鈍地意識到了我只拿了睡衣，也沒關係吧？她明天應該就回家了。
設定了洗衣烘衣後，我也沒有其他事做……平常的我回到家後，吃完飯、洗完澡就睡了……今天我還得等家裡的訪客洗完澡。
雖然對繪名要畫什麼不感興趣，因為她一筆都沒有畫，不知道怎麼打發時間的我也坐在了我剛剛吃飯的位置，反方向看著她的素描本，她沒有因為去洗澡就收拾了，還開著空白的那一頁，從這個角度能看見厚度，那不是第一頁。
……我沒什麼興趣。
等待的時間沒事做，手機裡也沒有特別要看的消息，我托著臉頰在桌上繼續凝視對面空白的那一頁，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閉上了眼睛，突然聽見浴室的門被打開，我有點像驚醒了一樣睜眼，轉過頭去，剛走出來的繪名手上拿著什麼，她看過來的臉皺著眉頭。
「那個……真冬，洗好的內衣褲要曬在哪裡……」
「……欸？」
仔細看了一眼，她確實拿著濕的內衣褲吧。
我不記得我有拿內褲給她。
「……妳就掛裡面開乾燥。」
「……好。」
指示了她之後，她又進浴室裡了，我愣著等她再次出現在我面前，然後慢慢坐到了我對面擦頭髮。
我覺得我就算不問，答案也是肯定的，但是，就唯獨這個好奇心，現在沒能壓下去──
「……妳沒穿內褲嗎？」
「……」
繪名擦頭髮的動作突然停止了，我明明知道答案是什麼，而且沒有的話我也沒有可以拿給她穿的內褲，我為什麼要問？
「……抱歉。」
沉默幾秒後，我覺得這種問題果然還是不該問，跟她道歉後她把頭髮擦得都遮住了臉頰。
「我……我是真的沒有穿，但又不是真冬要道歉的事。」
「……這樣。」
我們又沉默了。
我帶了一個陌生的女高中生回家，現在她在我家沒有穿內褲，雖然知道前因後果，這讓我覺得氣氛有點奇怪。
更何況，我本來是打算讓她跟我睡一張床的，因為我也沒有沙發，更沒有給客人用的床。
繪名又不是沒穿衣服……就算有個萬一她今天是打算來強制讓我們發生性關係然後告我的詐欺犯，我的手長在我身上，要不要動是我決定的，所以如果到了會被報警的程度，我並不會覺得自己沒有責任。
而且還有另一種責任──我應該要關心她吧？如果她明天又出現在這裡的話呢？要知道她為什麼離家出走才能解決這個問題。
「……在畫作業嗎？」
不過我看著她只想到了這個問題。
「啊……不是……這個、是……」
沒想到我的問題就讓她難以回答了，但是已經得知了不是學校作業。
「那沒有作業要做嗎？」
「……」
她頓了一下，那麼就是有其他作業要做吧。
「明天要去上課的話，要做作業吧。」
「說是這麼說……」
「妳說了明天會去上學，那就在這裡表現出妳不會翹課的模樣。」
我用手指點了點桌面，讓她在我面前做作業，要是不會做的話，我覺得我應該還記得……
「那種、學校……！哈、」
「……什麼？」
然而她卻有點不滿地蓋上素描本，甚至呢喃都能讓我聽見，還聽起來很生氣，我有點錯愕。
不是神山高中嗎？我記得風評跟我讀的宮益坂沒差到哪裡去……不過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在我困惑的時候，繪名已經離開位置去拿書包過來了。
「哪有人離家出走還要乖乖寫作業……！」
看來她確實在生氣，這讓我不禁反思了一下，過去的我不管怎麼樣都會寫作業……那是因為……
「……抱歉，那繪名就不要寫了吧。」
「……哈？」
我差點就做了和媽媽一樣的事情了。
已經高中三年級的繪名不想寫作業，不可能不知道不寫作業去學校的後果是什麼，而我還不管她的想法，要她一定照著我想的去做……
「抱歉，妳不想寫就不想寫，或是在自己想寫的時間再寫吧。」
「……」
剛從書包裡拿出像是習題本的繪名，現在的表情我有點難以形容，那是生氣嗎？
「……謝謝。」
「啊……現在想起來要說了啊。」
「……」
不過她沒有生氣，反而跟我道謝了，就連我也才想到，我讓她到了我家，我也沒想過要她道謝什麼的，明明她也不是未成年了，我根本沒有義務出手相助。
「妳很晚睡嗎？我要睡了。」
她也沒有再把習題本攤開，我覺得今晚已經沒事了吧。
「我……欸……我要睡哪裡？」
我不知道她原本是想說要睡還是還沒要睡，她也終於想到看了看我房間，這裡可沒有多的可以給她睡的地方。
「妳也看得到，只有一張床。」
「欸……？我……我是可以，但真冬不委屈嗎？」
沒想到不考慮後果就給我添麻煩的人還會顧慮一下我的感受嗎？
其實我並不怎麼在意，雖然是加大的單人床，但是我也沒怎麼有過平躺的時候。
「……沒關係，是我決定的。」
即使說她給我添麻煩，決定讓繪名走進這裡的是我。
「那就現在一起睡……不然，我怕吵到妳，然後晚一點又不敢上床……」
「還以為繪名是更厚臉皮一點的人呢。」
「我才……啊啊，這種情況讓我怎麼否定……！」
看來她也同意自己算是臉皮厚的，不然也不會真的跟到這裡來。
「那就去睡覺了。」
「……好。」
我問了她想睡哪邊，她想靠牆，我就答應了，不過這樣她得先上床，於是還等她吹了頭髮。
繪名上床後，我才接著上去，都還沒躺好的話，在我這個狹窄的單人床無法避免接觸，我並不覺得有什麼特別的，因為我很快就背著她側躺了。
兩人都側躺的話，就能不妨礙到彼此睡覺了。
有沒有繪名其實沒有任何差別，本來的我就是這麼睡的，所以，就算後面多了一個人，我也很快就睡著了。
03
凌晨的時候，我被一些聲響吵醒了，頭腦稍微運轉了一下之後意識到那是衣服和布料的摩擦聲，想起了今天床上還有另一個人，所以是很正常的聲音，而且那個聲音沒有持續多久，可能只是翻身或是姿勢不好睡，我就沒有多理了。
再次有意識地醒來就是鬧鈴響了。
我想我一整晚都沒有換姿勢，背對繪名面對房間，我的上班時間算早，差不多也能讓她準備去學校，所以我決定轉身看她是不是醒了。
「……」
兩個人躺在一起，轉身如果要不捲到棉被，無可避免地要把棉被稍微拉起來再轉過去，天已經亮了，拉起棉被能看見棉被下的身體。
轉過去後我閉上了眼睛，但是我決定放棄思考，所以我又睜開了眼睛。
「繪名。」
她也看著我。
「……為什麼沒穿衣服？」
她要是想用這種理由誣陷我，我姑且還能自證清白就是了。
「那個……因為我沒穿內褲，這樣穿褲子感覺很奇怪……脫了之後，只有穿衣服又更奇怪……吧？」
「……是嗎？」
這個理由也不是不能說過去，只是一個高三女學生，雖然滿十八歲了，被相處時間只有一晚、還不是做那種事的陌生人看到裸體，也不會驚訝一下嗎？
不過我也不會驚訝，我從還沒進到醫院工作就看過無數的身體了，甚至任何形狀都有……
我想確認一下，她說的是不是實話，如果要誆我，就算是演戲也好，應該會在被我看見裸體的時候至少大叫一下。
所以我又掀開棉被大方看了她的身體。
「……欸、」
她的第一個反應是因為冷所以全身縮了起來。
「繪名意外地很冷靜啊。」
「……真、真冬才是冷靜過頭了吧！？」
她這時候才慌張地跟我搶了棉被，好好蓋回了自己身上，我不太確定，這種反應是不是我要的。
「我平常都在看。」
「欸……欸……？」
甚至把我這邊的棉被也搶了過去，不讓我蓋了，她睡了一晚就忘記這張床和棉被都是我的嗎？
「甚至裡面也常常看。」
「……」
她臉色一瞬間發青了，我難道不是開了個玩笑嗎？
「我很會做手術。」
「欸？啊……欸？真冬是……醫生？」
「是嗎？」
「什麼啦……」
我不是很想承認，因為我的擔憂還是跟帶她回家之前一樣，如果她就想賴在這裡怎麼辦？
「繪名也要起床準備上學了吧。」
「……」
所以我暗示了一下，待會我梳洗完，就要換她去了，要她也跟著我一起出門，不過她為什麼沒有反應？
「……那個，我沒有要騙妳的意思，而且也沒有問我……學生證上只寫了班級，但我是夜間部的。」
「……欸？」
這時候我才明白她為什麼昨天那個時間還在路上，並不是不想回家所以放學後在外面閒晃，那個時間她可能剛放學不久，才剛決定不想回家，來到了那個車站……
還有，不用急著晚上寫作業……
不過，這些又跟她早上得跟我一起出去有什麼關係？
「妳想在我家睡到要去上學？妳以為我會答應嗎？」
「不能嗎……？」
「……」
昨天說她臉皮不厚，現在卻光著身體貼近我然後用讓我雞皮疙瘩的聲音問我嗎？
雖然家裡沒有任何貴重物品……
「真冬……不能嗎？說不定我內衣還沒乾呢……」
「……」
這才是她的真面目嗎？我有點說不出話，甚至因為她靠過來所以被迫放得有點不舒服的手，不知道為什麼就伸過去像是抱著她一樣了，意識到的時候已經來不及收回來了。
……不是解剖用的大體，也不是因為進了低溫手術室所以很冷的身體，是跟我差不多的，人的體溫。
原來一個人健健康康的時候，這麼能讓我感受到活著的意義。
「……為什麼不想回家？」
我不會隨便把她留在這裡，但姑且也想知道理由，就像生病我也得搞清楚病因……連我都在找藉口了嗎？
或許我不管聽到什麼理由都會讓她留在這裡了吧。
「……昨天三方面談，發生了有點討厭的事……而已。」
「……」
就只是這麼一句話，甚至沒說清楚，卻讓學生時代的回憶一下子復甦，喚醒了我最討厭的部分，卻也是造就現在的部分，我一瞬間就理解她了。
不過對她來還說真是巧合，這個理由我完全能接受。
「……留著吧。」
「……欸？」
我放開了她，下床後先去找了家裡的備用鑰匙放在床頭，我就去洗漱了。
04
升上三年級，總會有個三方面談來討論關於升學的問題，雖然不管怎麼樣都會請家長來，一開始導師也會先跟學生單獨談過──
「東雲……妳是因為妳父親，所以妳也要考美大嗎？」
「……我怎麼可能只是因為他？我也很喜歡畫畫、也有一直在畫畫……」
導師看見我遞上去的意願調查，填著的都是美大，本來學生資料上就有寫父母的職業，雖然不意外對方會這麼問，但還真是我最不想被問的問題！
「東雲，妳二年級還沒這麼填吧？」
「……」
二年級的時候確實是根據成績亂填了，這樣才不會被導師叫去問話，而且沒什麼問題的話就不會找家長來面談了。
「妳現在才填這些，我是不知道妳畫得怎麼樣，反正妳父親是畫家，那麼繪畫方面就不是我要說的，但是妳想過學科的成績嗎？」
「離考試也還有一段時間吧……」
「如果妳之前都沒認真念書的話，現在開始認真讀也不是沒有可能達到標準，所以妳之前認真過嗎？」
「……」
雖然不到認真，但也不到應付……導師是想直接說我就算畫得好也考不上吧？然而我連畫都畫不好！
「妳知道妳填的第一志願多難考上嗎？妳不是亂填的吧？」
「哈……」
為什麼不是鼓勵我啊？
「東雲平常有在打工嗎？」
「沒有是沒有……」
「那麼白天的時間在畫畫嗎？」
「……」
也不都是──我是晚上放學回家後，一直畫到凌晨才睡覺，白天是用來睡覺的，難道要這麼說嗎？
「我們學校很少有美大志願的，老師再幫妳找找資料，不過我想妳父親對這方面比較熟吧？三方面談能請他來嗎？」
「三方面談是媽媽來……！他、他最近可忙著了……！」
「這樣啊……那好吧，反正老師再幫妳找找資料。」
就這樣，我和導師的單獨面談結束了，感覺不是很好，不知道對方到底是在鼓勵我還是勸我志願不要填這幾間，也沒有說要看我的畫作……
就沒有那種看了我的畫之後，對我很有信心的展開嗎？連看都沒有看……
本來想說找媽媽來就能隨便應付三方面談，但是誰知道，三方面談──我明明再三跟媽媽交代過了要她來，我在辦公室看見的卻不是媽媽而是那傢伙！
還沒輪到我，但是那傢伙已經在辦公室了……！在辦公室跟導師談話……！
我本來想進去把他拉出來，然而我只是走到門口就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繪名應該是考不上的。』
「……！」
我最熟悉的聲音，連在其他人面前，也在否定我……！
『就算她現在努力，為了入學考試的題目而學習作畫技巧，那麼她也只是會考試而已，沒有成為畫家的才能。』
「什……」
『即使如此她也堅持要讀美大的話，面對幾乎半數以上都是重考生的同學，她也會因為明白自己和人的差異而感到痛苦，所以，我並不希望她成為畫家。』
『但是東雲先生，您和繪名同學談過──』
『我跟她說過了，她沒有成為畫家的才能。』
「……」
這些都算什麼？在沒看過我的畫的人面前，直接跟對方說我沒有才能……？
『如果她執意要這麼做，我也不會阻止她。』
「……憑什麼……憑什麼覺得我做了就不好……」
我顫抖著跟門拉開了距離，明知道等一下他們就會來找我，我卻還是跑回教室拿走書包，再跑出學校──還好從教室到校門口的路徑不會經過剛剛的辦公室，不然我跑不快也跑不久，要是被發現了怎麼辦？
但是，真的走出校門口後，才覺得，這又該怎麼辦？
待會導師和那傢伙肯定會去找我，然後發現找不到我，就會覺得我給大家添麻煩了……反正丟臉的是那傢伙，他剛剛就沒關心過我在導師面前的形象！那我給他丟臉又怎麼樣？
我今天不想見到他，就算會害媽媽擔心，我今天也不想回到有那個人在的地方，不想被他問我為什麼曠課了、為什麼在三方面談的時候沒出現，為什麼都沒跟他們說……
那他們、又有跟我說嗎？明明是讓媽媽來面談的……
然而我又能去哪裡？唯一的好朋友愛莉……現在可是行程很多的偶像，總不能就這樣叨擾人家，而且我這是在做什麼？不僅是隨便曠課，連未來想做的事都被否定，我怎麼好意思……去找已經在做一生工作的愛莉。
所以，我隨便搭到了另外一個人也還算多的大站，這樣找起我來也不容易……就在這裡閒晃。
我不想看手機，本來是去上學的，早就設定成了靜音模式，所以只要不看的話，就不知道有沒有人找我。
可是我不知道該做什麼才能緩解這樣的心情。
「啊……」
看見了路邊的石頭，想到了一個好辦法。
也說不定這樣散心過後我還會改變心意，就會回家了……只是我不覺得這顆是好石頭。
所以我一路低著頭走在人行道上尋找合適的石頭，當我找到的時候我不知道我走到了什麼路，雖然人不多但也不是沒人，但我現在踢石頭肯定不會被覺得奇怪了。
於是我就開始踢起了那顆石頭，決定就這樣跟著石頭滾的方向一直走、一直走。
一直用同一隻腳會不舒服，就換了另一隻腳，這樣反反覆覆踢了幾次，途中停下來休息過，意外地需要體力……？
即使好像沒什麼意義，休息過後又覺得還想繼續踢，因為我還不想回家，我一邊意識著不要往感覺會很可怕的小路踢，一直都踢在有人車分到的馬路上，前面有人的話我就不踢……明明給導師造成了麻煩，卻會顧慮陌生人呢。
我不知道我到底在外面待了多久，不想看手機……反正天已經黑很久了。
就在我一邊猶豫要不要回家、還是去哪個可以過夜的地方過一晚的時候，因為一邊想事情一邊踢石頭──
「喂。」
「什、什麼？」
手被抓住的瞬間我嚇了一跳，但因為是不熟悉的聲音所以還沒到那麼緊張，至少不是來把我抓回去的人。
「很危險。」
「……」
什麼？
「啊……」
抬頭看了一下周圍，才發現自己差點闖紅燈了，不只邊走路邊滑手機很危險，邊走路邊踢石頭也很危險呢……
「記得看路。」
對方放開我後還叮囑了我，她的臉在路燈下被照得很清晰的那一刻我看清楚了……好好看的人。
我不知道自己踢了多久的石頭，但又不是只有剛剛在想事情，說不定這不是我第一次差點闖紅燈……不過，只有她向我伸出了援手──說援手可能有點誇張，我還是想相信一下。
我不想回家。
不是很常聽見高中生沒回家是因為跟別人回家了嗎……雖然對方也是女性，就因為是女性，會通融我吧？
所以我跟著她走了……
然而事情的發展跟我想的不太一樣，她因為發現我跟著走所以轉過來質問我，最後竟然說要帶我去警察局！？
我可不要因為逃課還不想回家就被人抓去警察局被那傢伙領回去……！所以我當然是後悔了，就要直接走掉，找個旅館還更快──
「等一下。」
「……妳還想把我送去警察局！？」
誰知道這次居然是她跟著我，還又抓住了我，嚇得我趕緊抽掉，因為我又不是闖紅燈了。
「沒有，妳跟我回去吧。」
「哈……？」
然而，剛剛不讓跟的人，說了什麼？確定她不是要把我偷偷帶去報警嗎？
「反正我不會對妳亂來，旅館附近的人不一定。」
「……我才沒有要做那種事！」
我想都沒想的事被她說出口，我還嚇得不輕，怎麼就把我想成那樣了，還是她才是有那種思想的？所以我有點緊張，結果她竟然就這樣走了。
「……我話說完了。」
走了，頭也不回，就這樣走了，沒有要跟我多解釋什麼。
「……哈？」
她不會是要把我帶去賣掉吧……？不過她剛剛自己都說了警察局，先跟上去，要是真的有什麼異狀，我隨時拿著手機等著報警……手機，好吧，雖然不想看，但還是只好拿著了。
說到底，她長得更好看……身材也比我更好，我跟去一下，吃虧的也不是我吧？
05
但是我沒想到，真的是來到她家了。
她恐怕也是沒想到我真的跟來了，到了進門才問我的名字，卻沒有要跟我說她的名字，所以我也問了。
我不知道她姓什麼……門外沒有掛名牌，她只說了她叫真冬，要我叫她真冬，可能不習慣被人稱姓氏或拉開距離吧，畢竟都願意讓我這個陌生人進家門了。
這裡看起來就是她家沒錯，她一進來就有很多事做，我不曉得該把自己的東西放在哪裡，不敢隨便亂走，要是她突然又把我趕出去怎麼辦？
不過她去弄了晚餐給我吃，好像很細心一樣知道我不知道東西要放哪裡，叫我隨便放……只是跟她一起吃飯的時候，又沒什麼話聊，只有被問了離家出走和明天上學的問題。
就算逃跑了，也還是要面對才能過下去啊。
不過我是第一次離家出走，不如說，直到跟到她家門前，都還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要離家出走……所以也有點不安，感覺也該跟媽媽聯絡了。
我在真冬去洗澡的時候姑且跟媽媽通話了，說我今天住在朋友家，其他的都不想說，媽媽也沒太責備我……
「唉……」
彷彿沒有人欣賞我的畫一樣，拿出了隨身帶著的小素描本，想畫點什麼來證明自己是會畫畫的，卻又什麼都畫不出來，腦裡一點想法都沒有，一直擅自浮出那傢伙跟導師在辦公室裡說的話──我才不會委屈到想哭，不會哭，那算什麼，誰會為了那些話就哭……
只是，畫不出來就是畫不出來，反覆拿下筆又放下筆，不畫畫的話，好像也沒有其他事能做了。
不過真冬很快就洗好了，拿了給我換洗的衣服，交代了浴室裡的東西後就換我去洗澡了。
我想了想，還是把內衣內褲洗了，應該明天會乾吧？我下午才要去上學，到時候還沒乾就吹一吹……話說，我能在這裡待到下午嗎？
反正我都洗了，不想一整天都沒換衣服……但是，她沒有拿換洗的內褲給我，這是理所當然的吧？不會有吧。
所以我出來之後，說我洗了內衣褲，她也確實沒有問時間問題，就這樣帶過了。
我回到座位想繼續試試能不能畫出什麼，她就坐在我面前發呆，好像沒事做一樣，又突然叫我寫作業，我一拿出來後又跟我道歉說不用了，這是什麼心情轉折啊？
只是，真冬說要睡了，她說我們睡一張床，我只能跟她一起去睡，因為看了看真的沒有我能睡的其他地方，要是我晚點睡，我肯定不敢吵她……
於是，就真的睡在同一張床上了。
「……」
我說要靠牆所以我先上床，她上床後就立刻轉身背對我，給我留了空間，然後房間就沒有其他聲音了。
「……」
第一次在別人家、跟別人的同一張……單人床上睡覺，她好像很習慣側睡一樣，躺下去後就都沒動靜了，能聽見的呼吸聲也很安穩，感覺安靜到我只是稍微動個腳趾都有聲音。
……沒穿內褲只穿褲子睡覺也是第一次，好奇怪，褲子下面的結構跟內褲本來就不太一樣……雖然沒碰到也沒什麼特別的感覺，但還是好奇怪。
要是有個萬一分泌什麼沾上去怎麼辦……是自己的內褲都還好，到時候又不是我洗這件褲子……之後也不是我穿吧……想想就有點不好意思。
「……」
能不能……脫了？都是女生，也沒有關係吧……
不過我也沒有真的脫了，只是先把睡褲往下拉一點，這樣好像也可以，打算就這麼睡了──閉上眼不知道過了幾分鐘，又覺得這樣的觸感好怪，所以還是真的把褲子整件脫了。
褲子的問題不擔心了，我準備再次入睡之後，過了幾分鐘，果然又覺得更怪了，在別人的棉被裡，只脫了褲子……而且是因為沒有穿內褲。
都、都這麼怪了，要不衣服也脫了？
「唔……」
一想到如果被真冬發現我全裸的話要怎麼辦？要是她很有關係，那不如還直接利用……就這樣留在她家怎麼樣？不想回去有那傢伙在的地方……找個辦法讓她接受我繼續留在這裡……！反正我都莫名其妙跟來了，她不是該負責一下嗎？
所以我把睡衣也脫了，睡褲踢到腳邊，睡衣塞在枕邊，比起只有睡褲沒穿，果然還是全身都沒穿更不尷尬，即使想到後面有人也會覺得尷尬就是了。
她要是這晚翻身碰到我，那都能說她要負責的吧……？
抱歉，真冬，能不能讓我多留幾天──
06
因為不是自己的房間和床，還沒穿衣服睡覺，位置又很擠，我沒有睡得很熟，真冬的鬧鈴叫了之後我也醒來了。
脫完衣服後我就故意面向真冬睡覺了，醒了之後才發現她真的一整晚姿勢都一樣……這不是完全沒碰到我嗎？感覺我的計劃要失敗了。
但是，我還以為她要是醒了會直接下床，沒想到居然拉起棉被轉了過來，我確定那一瞬間她看到了，她還眨了眨眼，我還想說她要是不知道，直接下床的話我還能慢慢穿上衣服當作什麼都沒發生……
「繪名。」
我忍不住嚥下了口水。
「……為什麼沒穿衣服？」
果然，那些計畫都是天馬行空，只是因為沒穿衣服，被同床睡著的人碰到，就這點小事要怎麼威脅別人讓我留下來？更何況是……她長得太好看了，我不好意思說謊。
「那個……因為我沒穿內褲，這樣穿褲子感覺很奇怪……脫了之後，只有穿衣服又更奇怪……吧？」
「……是嗎？」
她好像不太相信我，又沒有追問什麼，但是怎麼還不下床？難道我還要在她面前穿衣服──
「……欸、」
她突然把棉被掀了起來，看我的身體！有穿睡衣都會冷了，更何況是我沒穿衣服，害我趕緊縮了起來。
「繪名意外地很冷靜啊。」
「……真、真冬才是冷靜過頭了吧！？」
她怎麼能這樣掀開來大方看我的裸體還說這種話……！我只好伸手去把棉被搶了回來。
「我平常都在看。」
「欸……欸……？」
看什麼……？害我忍不住把棉被都裹得更緊了一點。
「甚至裡面也常常看。」
「……」
裡面，是、切開來……嗎？她……不會是殺人犯……
「我很會做手術。」
「欸？啊……欸？真冬是……醫生？」
「是嗎？」
「什麼啦……」
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開玩笑的，但是聽到手術而不是解剖，還是稍微放心了，所以我沒穿衣服對她來說根本沒差……
不過她果然，說了要我起床上學，我只好現在才承認我讀夜間部──
「妳想在我家睡到要去上學？妳以為我會答應嗎？」
「不能嗎……？」
感覺她有點冷漠，但是我顧不得傷心，我還不想回家……只能做作一點。
「真冬……不能嗎？說不定我內衣還沒乾呢……」
但是話才剛說完我就要不行了，我還沒穿衣服，居然就這樣貼在別人身上，不過重點部位我都輸給了她，而且色誘根本沒用吧？我們都是女性──她，突然把手放過來抱住我了？
「……為什麼不想回家？」
咦？色誘有用……？應該不是吧？真冬放在我背上的手，感覺不到任何意圖。
所以我想我還是跟她說實話，即使我不覺得她會體諒我……只是因為那種小事就逃家，大人會叫我快點回去吧？
但我還是只能說了──
「……昨天三方面談，發生了有點討厭的事……而已。」
說完覺得自己要被趕走了，真的連自己說出口後，都覺得到底算什麼？這樣就離家出走還翹課，好幼稚。
「……留著吧。」
「……欸？」
然而，真冬卻沒有把我趕走，就只因為這樣的理由，她把我留下來了。
甚至還沒有給我多解釋的時間、也沒有多問，她就下床了，去拿了什麼回來之後放在床頭，我就看不見她了。
「真的……假的……」
她放在床頭的是鑰匙，我愣了好一段時間，才在她回來之前把睡衣穿好了。
07
真冬也沒有給我準備早餐，她就放任我躺在床上，然後出去上班了。
居然這麼信任我，就這樣把我丟在她家……愣得我在床上都沒有睡意，她怎麼就不怕我把這個鑰匙拿去賣給有心人？
話說，真冬也沒有跟我交換聯絡方式……！
跟她說要睡到下午，結果我根本睡不著，只好就這麼坐了起來，去確認自己的內衣褲到底乾了沒有。
乾了之後我換回了制服，我差不多再真冬出門上班後一個多小時，我就帶著她給我的鑰匙離開了。
我要回家。
回家拿我的行李過來。
那傢伙要是想說什麼就給他說，雖然可能會給媽媽添麻煩，回家後我還是先跟媽媽說了我最近要住在朋友那裡不回家了。
媽媽沒有多問我什麼，多拿了一點點零用錢給我……突然覺得有點愧疚，我又不是跟媽媽吵架……但是，媽媽也有錯吧？不是讓她來三方面談嗎？為什麼變成了另一個人……反正在家裡吃了早餐，我就又離開了，還好沒有遇見那傢伙。
回到真冬家後，把行李放到我原本放書包的地方，因為沒事做所以想說還是來寫作業，就乖乖寫起了作業……
吃了遲一點的早餐就覺得午餐不用再吃了，我一個人在真冬家待到要去上學的時間，我就出門了。
為什麼給了我鑰匙，卻沒有想到要跟我交換聯絡方式……？
只要今天放學後也回真冬家，就沒什麼問題了吧？
不過在那之前──
「東雲，妳昨天去哪裡了？要不是妳父親，我就把妳記曠課了！」
「……抱歉。」
「妳不知道昨天是三方面談嗎？我派去叫妳的同學，說妳有過來！妳怎麼可能不知道？」
「……」
來到學校免不了先受到導師的責備，但是我也很不高興，就是因為我有過去，我有過去……
「反正不是跟那傢伙談好了嗎？你們就是想直接勸我放棄……！那我還去面談做什麼！」
「什麼？既然妳都聽到了，就該知道我們只是在為妳做最好的打算──」
「導師你連我的畫都沒有看──！」
我也不是想在學校這樣表現脾氣的，還是對著師長，但是我怎麼能不生氣？就因為我讀了夜間部，父親是畫家，我卻只讀了夜間部？
「……反正他不是說了，我要是想這麼做也不會阻止我，那還要談什麼……！我家人都同意了！」
「唉……我知道了，妳父親說了，讓妳去試試看，我又能說妳什麼，但是像昨天那樣無故缺席會造成不良影響，妳之前不是都有請假嗎？」
「……我知道了，對不起！」
不想跟導師再多說什麼，反正他也同意了那傢伙的說法，對昨天的曠課道歉我就自己走了。
結果到最後，導師也沒有問我畫得怎麼樣。
上次跟我說的參考資料大概也不會拿過來了吧，就想讓我試試我填上去的三所志願。
說我成績可能不夠──莫名地在這時候想到了真冬，昨天才認識的人，今天早上跟我說她是醫生。
又想起了昨天晚上她要我去寫作業，是不是因為她還在讀書的時候，就是這樣？回家先寫作業什麼的……但是怎麼又叫我不用寫了呢？
雖然只是一瞬間，覺得如果我成績不好，那麼真冬是不是稍微能教我──這也太給她添麻煩了，我都那麼不要臉地住下來了。
不過她都把我留下來了，今天說不定會帶一張床回來，如果不用跟她睡一張床，應該就能少添一點麻煩吧……
08
沒那麼去在意繪名的話，去上班後就真的把她忘了，也沒有跟她交換聯絡方式，我可能有點大意了，就這樣把鑰匙留給她了。
我一直到回家後才想起這件事，進到房間內，看見昨天放了書包的地方多了別的東西，稍微鬆了一口氣，她今天還會出現吧？不是拿著我的鑰匙就不見了，不然我要換門鎖了。
「欸……」
所以怎麼會多東西？我擅自翻了一下，多的這袋是她的其他換洗衣物，她還回過家了？離家出走還能自己回家拿東西過來，那我就當作沒什麼問題了。
不過原來她真的讀夜間部，我下班了她還沒回家，所以，昨天翹課了。
沒辦法聯絡她，我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回來，我就沒有準備她的晚餐，等我吃完她也還沒回來，我就去洗了澡，洗完澡她也還沒有回來，差不多到了十點半──
『喀』
家裡的門終於被打開了。
我租的公寓也沒有多大，我坐在床上都能看見門口，確定小心翼翼走進來的那顆頭是我昨天見到的，我就放心了。
「……歡迎回來。」
「我……我回來了？」
因為看見這種場景就會自然想說出這種招呼，不知道是多久沒有說過了，不過她回答的時候也有點遲疑的樣子。
「妳去上學了嗎？」
「去上學了……」
我大她十歲而已，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變得有點像是親子在問話，我不是這種打算……
「……吃飯了嗎？」
卻還是只能像是那種關係。
「抱歉……沒有，我是不是之後自己買回來比較好……？」
明明早上那般厚臉皮，現在跟我說話好像畏畏縮縮的，我沒有回答她，對她招了招手讓她過來我前面，等她在我面前站好，我伸出了雙手。
「欸、」
我握住了她的腰，確認了一下她的身材，即使今天早上親眼確認過了，摸了我才更確信。
「……繪名點外賣吧。」
她肯定有刻意減肥，如果答應她讓她每天自己買回來，那會亂買吧？不知道有沒有拿零用錢。
但是我也不會煮什麼，連著兩天讓她吃泡麵可能不是好主意，畢竟我自己今天都不是吃泡麵……所以我拿我的手機點開了外賣交給她。
「啊……！手機！真冬，我們都沒交換聯絡方式……！」
「……啊。」
在那之前繪名緊張地掏出手機，我只好又收回來跟她換了聯絡方式。
「……朝比奈真冬？」
「嗯。」
換了之後，繪名不知道為什麼連唸出我的名字都有小心翼翼的感覺，不過她笑了。
「真冬點給我吃，我去洗澡……！」
「好吧。」
突然又變回厚臉皮了，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啊，欸……說起來，真冬有買我的床嗎……？」
「床？沒有，妳要是不想跟我睡，那還是回家吧。」
「欸、欸……？」
即使這並不是我想跟她睡的意思，只是經過昨晚，我並沒有感受到多加一張床的必要性，而且也不知道她會住多久，我沒有會來過夜的朋友，也不想讓別人覺得這裡能多睡一人。
「妳去洗澡吧。」
「……好。」
她還是乖乖去洗澡了，如果不想跟我睡，就不用去洗了。
其實她的錯愕有意義嗎？不是都在我床上裸睡了……至少她今天不會不穿內褲了吧。
09
洗好澡後，真冬給我點的外賣也來了，我們一樣坐在昨天的位置上，就只有她看著我吃飯，我看她也都不滑手機……
「真冬，平常下班回家就是吃飯、洗澡……睡覺？」
「嗯。」
「欸……」
我以為醫生就跟電視上看到的一樣，回家還會寫什麼論文或研究病例之類的，看來真冬可能也不是什麼大醫院的醫生？不過，每天的生活就只有這樣？就算多做我想像的那些事情，好像也只是讓人窒息。
「真的沒有其他興趣嗎？」
「……沒有吧。那繪名有嗎？」
結果就直接把話題拋我身上來了，感覺很難再問下去，只好乖乖回答她吧。
「雖然也不好說是不是單純的興趣，我喜歡畫畫……」
「但是昨天什麼都沒畫出來啊。」
「那是因為……！」
昨天只是很氣憤，只是想證明我能畫，結果卻什麼主題都想不到。
不過我又不是一整本都是空白的？所以吃到一半，我就趕快離開位置去拿了我的素描本過來，直接遞給了真冬。
「我前面有畫……！」
「這樣啊……」
真冬好像不太感興趣，我不知道是不是做錯了，又突然覺得很委屈，為什麼都不先看我畫得怎麼樣？但是真冬接過去了。
即使她還是面無表情，卻也好好從第一頁翻開了我的素描本，我吃起飯來都變得戰戰兢兢的，就算是我，也不想短時間內再被人否定──
「真好啊。」
「欸？」
然而她也不是說我畫得很好，是什麼真好？
「……能從上面看出來繪名好像真的喜歡畫畫。」
「那、那是理所當然的！」
不管是那傢伙還是導師，都沒有去了解這件事，我忍不住就激動起來了，不過真冬並沒有因為我突然大聲而看我一眼，她還在繼續看我的畫。
……好開心。
甚至她──
「只有這本嗎？」
「啊，因為畫滿就會換新的一本，舊的都在家裡……」
「那繪名會把這本畫完嗎？」
「欸……基本上都會畫完吧？」
「這樣。」
她好像想看我的其他畫，我從昨天到現在，或者說這星期，好像都沒有這麼開心。
真冬看完就把素描本蓋上了，放在桌子另一邊，沒有直接還我，是讓我不要拿去收起來吧？
「……有喜歡做的事情真好。」
「……真冬一直都沒有嗎？」
「嗯。」
我愣了一下，真冬幾歲了？我不知道，但是她昨天跟今天表現給我的生活好像真的很無聊，也不用手機找點有趣的事情，是都試過了，還是……？
不過，我能幫大人什麼忙啊？還是不要自以為是了……
「繪名。」
而且就算我想說些什麼，真冬也先開口了。
「什麼？」
「……等到這本畫完的時候，妳就回家吧。」
「……欸？」
雖然內心明白這句話是逐客令，但是這一本，還有超過一半都是空白的……這不是立刻趕走我的意思，甚至這等於沒有期限的意思不是嗎？又不知道我畫一張多久。
「真冬應該不是要規定我幾天畫幾張吧……」
「沒有，繪名想畫就畫，不想畫就不畫。」
「那我不是也能一直賴在這裡……？」
這個人都能在沒有聯絡方式的情況下給我鑰匙了，我感覺她可能也沒有想到──
「繪名不是喜歡畫畫嗎？如果要妳畫給我看，那我相信會畫完的。」
「啊……真狡猾，不過我會畫完的。」
即使是這是被說之後就不能住在這裡了，但是我還是很開心，真冬說我要畫給她看。
只是吃完飯之後，我這次選擇拿作業來寫了，真冬依舊坐在我對面，這樣我才能藉機多問一些相關話題。
「……真冬真的是醫生吧？」
「嗯。」
沒想到這次很乾脆地承認了，明明早上還跟我開玩笑。
「是什麼科的醫生呀？」
「……我不是說了我裡面外面都常常看到嗎？」
「……欸？外科？」
真冬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我又愣了一次，外科醫生不就是電視上演的那些都在寫論文或是回家也忙著看文獻的醫生嗎？
「怎麼了？有不會的題目嗎？我應該還會……」
「……啊，不是，不過要是有不會的可以問真冬……？」
「嗯。」
總覺得很開心，笑臉好像都壓抑不住了，真冬不僅收留我還對我這麼好，雖然我不知道是為什麼……也可能跟她覺得平常生活無聊有關係吧？
怎麼說都是我賺到了，真冬是吃虧的那一方，而且還是我喜歡的臉，直到我畫完那本素描本，我都可以跟美女住在一起耶？
「真冬可不能隨便帶第三個人回家喔？畢竟我不貪妳財不貪妳的美色，下一個人就不知道了。」
「……是嗎？不過繪名已經是我的教訓了，所以不會再發生了。」
「這、這樣？」
她的意思是不是帶我回家有點後悔？我就不多問了……因為她都沒趕我走了。
寫完作業後，我今天想畫畫了，因為真冬說要看我的畫，不過我又想到她昨天很早睡……今晚的我已經沒有關係了，我覺得我可以在真冬睡著之後爬上床，好像沒那麼過意不去了。
「真冬不先去睡覺嗎？我上床的時候會努力不吵醒妳的。」
所以我就問她了。
「……嗯，記得要來床上睡。」
「我會啦……畢竟又沒其他地方睡……晚安，真冬。」
「晚安，繪名。」
真冬說完就離開我面前去躺床了。
結果我還是不知道真冬大了我多少，但是從剛剛開始感覺稍微有點不一樣了，不管年紀，好像跟她親近了一些。
不過我應該還是會早點去睡覺，這樣真冬才不會睡在燈光下，那麼，就要來想想，我今天要畫什麼才好呢？
10
結果我還是沒有畫什麼，因為感覺自己在日光燈在待得越久就越對不起真冬，所以我決定跟她一起早睡，明天也不用跟她一起起床，晚一點起來也能繼續畫圖。
於是我就關燈從床尾爬了上去，真冬依舊是側躺背對我這一側，棉被也顧慮到我會上來所以只蓋了一半，我只能都慢慢來，真冬沒有半點動靜。
其實我覺得如果是我在這種時候被吵醒，也不會有什麼動作或發出聲音吧。
反正即使為了不發出太大聲響而慢慢來，我覺得我還是躺得很快，蓋上棉被就躺好了。
今天我試著平躺，真冬一個人側躺的話，確實我還可以平躺……只是手腳不能張太開，感覺睡得有點憋屈，真冬就不這麼覺得嗎？
明明是自己家，結果因為多了一個人，連舒展的空間都沒有……還說了那種不知道到什麼時候的期限，又不買一張床。
「……」
對啊？為什麼？她是說我不想跟她睡就回去，所以是想跟我睡的意思？
欸？不就只能是這個意思嗎？真冬都說她是醫生了，多買一張床沒多少錢吧，像那個nit○ri不就有賣很便宜的套組什麼的……說起來我自己買也可以嘛。
「……」
才不要呢，真冬想跟我睡，要是我不順著她的意不跟她睡了，會不會更早把我趕出去？
不過那我就得習慣跟真冬睡了……難道她這麼快就習慣了？這麼說好像也不太對，她可是一整晚都沒翻身……啊，所以才無所謂的嗎？
真冬平常就習慣縮起來睡……？為什麼？
要真冬平躺的話，那就會碰到我，如果要她好睡一點都會碰到我，那麼不如就直接碰……
「唔……」
雖然心裡那麼想，真的要做的時候就連動都不敢動了……今天早上我可是裸著貼上真冬了，現在有穿衣服怎麼反而不敢動了！
不過就是抱住真冬不是嗎？
但我當然……害怕被討厭，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只是既然我早上都裸著貼上去了，應該已經沒有比那個更過分的事情了吧。
「……」
所以，我終於努力動了手腳，往真冬那面翻身，這樣就直接快要貼到她的背上──然後，手伸過去。
「……唔、」
就這麼抱過去，自己也還是很難為情的……
「……呼、」
「……！」
以為弄醒真冬了，但只是比較用力的呼吸聲，然後就沒其他動靜了，真冬這麼難醒的嗎？真的嗎……？
這些都先不管，早上還只是貼上去而已，我的手可沒有亂碰，現在抱住了真冬，才確定真冬的身材……真的很好。
抱了大概一分多鐘都有了，真冬都沒反應，這才給了我一點勇氣，再往真冬貼得更緊，臉都能埋進了她的頭髮裡，但是都要不敢呼吸了，沒呼吸卻心跳急得跟什麼一樣，肯定是憋著氣，臉就都跟著熱了──真冬真的都不醒的嗎？要是她在醫院休息然後被其他人抱住呢？
「……真冬……」
「……什麼？」
「……！？」
結果她竟然是醒著的！這讓我說什麼好？
「繪名，我已經說妳可以留著了……」
「欸……？」
結果真冬先開口說了，但是我沒有聽懂她為什麼突然要這麼說。
我知道真冬已經願意讓我留在這裡了……怎麼在我抱她之後說──
「不用使這種手段……」
「……哈！？」
愣了幾秒我才突然意識到真冬在想什麼，還沒反駁之前手就先放開然後直接往後退到貼牆。
「我才不是在出賣自己的身體……！」
「……這樣？」
反駁之後，真冬語氣有點疑惑地轉了過來，本來我應該要因為她的誤會不太高興，不過想起自己今天早上確實是那種打算……？我就自己閉嘴了。
「那為什麼抱我？」
我看不清楚真冬的臉，可能是閉著眼睛問的，雖然被真冬誤會了，但我還是在意真冬的睡姿，所以又往前挪了一點，即使沒有早上貼著她那麼近。
「……真冬難道是習慣側睡嗎？」
「大概是吧，不過這是問題的答案嗎？」
「那、那我只是因為不知道真冬是不是為了我才側躺的，如果是的話想說就算平躺碰在一起也沒關係……」
其實自己知道現在這樣解釋，也和當時抱過去之前的想法有點差異，我肯定是有那麼一點點想抱住真冬的心情，才抱過去的吧。
「……我沒關係，繪名想躺可以躺。」
「所以說……也不是那樣。」
我下意識又往真冬靠過去了一點，早上做過的事反而變得簡單了一些，比剛剛要抱過去都還輕而易舉，我就又往真冬貼上去了。
「……繪名平常跟人睡嗎？」
真冬的手又跟早上一樣自然繞到了我背後，我突然才想問她是不是也習慣這麼做，就和她問題的背後含義一樣。
「才沒有，我都一個人睡的！真冬才是很習慣跟人睡吧？」
然而問出口的瞬間，心情怪異了起來，就害怕我會聽見──聽見什麼？為什麼會害怕那種答案……
「……沒有，繪名應該也是第一個。」
「……」
真冬的這個答案，也不是說就是我真正想聽的，但我突然睡意全無了，在真冬懷裡睜大著眼。
呼吸變得有點奇怪，就算現在意識到也來不及調整回來了，甚至還得先嚥下一次口水，感覺安靜的房間裡，這點聲音都能被聽到了。
從我在那條路上遇到真冬開始，她對我做的事情，都是她的第一次……吧？第一次，所以應該也不知道喜歡還是討厭，就像現在的我也是。
「那真冬……這樣睡會不舒服嗎？」
至少我是想這麼做，我靠近了真冬。
「……不會，可以了嗎？沒什麼問題就睡了吧。」
「……好。」
真冬真的是不喜歡我多說什麼一樣，就這樣抱住我催我睡覺，呼吸頻率根本沒有任何波動。
……真冬是把我當小孩在照顧嗎？
11
『鈴鈴鈴鈴、鈴鈴、』
「……」
真冬轉身按下鬧鈴的瞬間我醒來了，在她躺回來的同時，我突然都清醒了。
就這幾秒鐘明白了自己整夜都和真冬抱著睡，而且就連我自己都沒有翻身，當然更讓我意識清醒的是，真冬又抱回來的這個舉動。
……不是真當我小孩子吧？我也十八歲了好嗎？昨天可還脫光衣服最後只能出下策準備誘惑她，我知道就算是兩個女人，可也有能做的事情。
「……真冬。」
手動一動，這不就摸在真冬胸上嗎……意識到了之後都要不敢動了，真冬就算看習慣了「身體」，自己難道被摸慣了嗎？
「……繪名也要跟著醒嗎？」
她怎麼能問我的時候還很自然地摸摸我的背？
「才不……」
我偏要趁機抱緊真冬，讓她不能起床，看她是會嫌我煩還是順應我……順應我這個到前天為止都還是陌生人的──室友。
「……繪名？」
我連腳都纏了上去，真冬就只是叫了我的名字，沒有推開我、也沒有任何掙扎。
我說，這對於兩個成年女性，已經不是尋常互動了吧？除非真冬真的把我當小孩。
「……真冬陪我……」
那我就先像個小孩一樣撒嬌看看。
「……繪名，從一開始，就該找男性不是嗎？」
「欸……」
但這句話，明顯不是把我當小孩……？
「那麼妳是，這樣就能滿足的嗎？」
「……！？」
真冬的手從後面往下繞進了我的大腿內側，摸了我最敏感的地方就又收了回去，害得我整個人突然緊繃，一句話都要說不出來。
「都是人的身體，我能做繪名想做的事情……但是做了之後呢？繪名在想什麼？」
「……」
真冬說著說著又伸過來摸了一次，甚至另一手收回來把我額頭的瀏海撥開……親了上去。
「用這個藉口留在我這裡嗎？如果繪名換一個對象迫害跟妳發生性關係……妳不怕對方因此報復嗎？」
「我……」
有一種被說教了的感覺，但是我被真冬摸了兩次，是不是被占了便宜……卻又不能說她什麼，我好像這麼輕易就被煽動了，然後又沒辦法好好思考。
「而且我已經給繪名留下來的理由了吧？我去洗漱了，給妳一點時間整理要怎麼和我說實話。」
「……」
真冬說完，不顧被她煽動慾望的我，就這樣直接掙脫出我的手腳然後下床了。
雖然聽見了水龍頭開水的聲音，心跳在耳邊的聲音更甚了一些，指尖都在隨著心跳抖動，就是想讓我也慢慢伸手向下撫摸被她刺激到的地方，然而我還是一動也不敢動。
真冬……沒有把我當小孩子，卻也是我無法觸及的大人。
她知道我的意圖，還用這種方法想要我自己好好跟她解釋，但是我──我要怎麼說，現在單純是因為真冬條件太好了呢……？
畢竟我前一晚，才剛說出了我不貪真冬的色……電燈要是關了，確實看不出什麼，但看得清楚的時候，那可不是只有我一個人覺得好看吧……
12
我不知道繪名想做什麼。
前一天早上我還是知道的，但那是因為我沒有說她可以繼續留下來，現在已經給了她一個時間還算長的期限，她暫時可以不用為了能不能留下來的這件事求我、煩我才是吧。
難道繪名只是單純想做那種事情嗎……？
我在刷牙途中盯著鏡子，我看了看我笑不出來的臉，上面接著皺起了眉頭。
繪名如果想做那種事情，就不該跟我回家，而是在路上找男的，而不是不知道是不是同性戀的女性……不過我自己思考也沒有什麼意義，繪名剛剛沒有一個問題能回答我，我說了給她時間整理，希望她能誠實說出口。
洗漱完之後，我出來看到她沒有反應，躺在床上閉眼了，我也沒有奢望她能在剛剛那樣短時間內整理好要跟我說的話，就這樣睡過去不煩我反而更好。
我走到床邊看了她一眼，真的就這樣熟睡過去了，自己也能好好睡，為什麼剛剛要纏著我……？
「……」
還在思考繪名的行為，卻因為自己的手伸出去摸了她的瀏海而愣住了。
「真冬……？啊、抱歉，睡過去了……」
繪名這樣就醒了，還跟我道歉，我想應該是在道歉這段時間沒有在思考，不過我沒有期待。
「沒有要妳現在想……小孩多睡一點也可以。」
「……小孩……？」
雖然繪名姑且成年了，還沒高中畢業的人，一般也還是當他們是孩子，在我眼裡她也確實是……但是繪名聽到我這麼說之後，表情就像在質問我一樣。
難道她不覺得自己是孩子嗎？從昨天開始住在我這裡，她有打算付房租嗎？
「那、那妳剛剛對我做什麼……妳、妳摸我的……」
「……」
我收回了本來還輕輕碰著繪名臉頰的手，手上殘留的觸感不是她的頭髮或是額頭，也不是臉的觸感，而是回憶起了隔著睡褲和內褲摸到了繪名體溫高的那一處。
我為什麼會摸？我只是想教育她？但我也不會隨便摸別人，就算是面前突然來了一個人說想和我開房間，我也不會答應、更不會說出剛剛對繪名說的那些話。
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就這樣接受了繪名？即使我並不是真的想和她做那些事情。
「……繪名。」
但我還是要求證一下，所以我把繪名的身體按平，我也又坐上了床，她平躺用疑惑的眼神看我，而我伸手覆上了她沒有穿內衣的胸部。
「欸……」
「……」
繪名的語氣和表情都很困惑，卻沒有揮開我的手，不過我也沒有多摸，我趁著她還愣住的時候往旁邊拉起了她的手，換把她的手放到了我胸上，操控她在上面用手心畫圈。
「欸、欸……」
繪名即使發出了錯愕的聲音也沒有收回手，而我確定了被繪名摸的話，也不會感到不舒服，不過她剛剛在床上就摸到了，所以我自己也不意外吧。
「……繪名是想做這種事的嗎？」
剛剛說了我能對她做，我想我也沒有說錯，只不過是摸索身體而已，我沒有什麼抗拒。
「沒……沒經驗的人說不想做做看肯定是騙人的吧……！」
繪名是回答了，但也有點激動地把自己的手抽回去了，不過收回去後，他又躺著張開了雙手，像是要我抱她一樣，所以我只好俯身看看她要做什麼。
「……真冬把我弄濕了……不想辦法的話，妳出去後……我會在妳的床上……」
被繪名抱住後，她在我耳邊斷斷續續把話說完，即使也不是真的說完了，但我確實知道她在說什麼。
「我、我也不是想得到什麼，但是真冬好像在勾引我……我才不是小孩子……」
「……」
被繪名說了之後我思緒有些空白，她說是我在勾引她，所以空白之後我回想了短短的這兩天怎麼和她相處的。
……她可能也沒有說錯，但不是因為她先貼上來，我才對她動手的嗎？為什麼是我在勾引她……
「剛剛的答案……因為真冬長得很好看……做了一次可能確實不會滿足，可能會想要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什麼的，所以不是為了留下來，就是……人理所當然會追求美的事物吧……！」
「……」
本來要她今天用一天想想的，現在就回答我了，這倒是我沒怎麼想過的方向，反倒讓我也想問自己，雖然我不抗拒繪名，但這麼做又對我有什麼好處？
……或許就是她說的，沒經驗的人說不想試試看，大概是騙人的。
誕生為人，在大部分人的成長階段，最為好奇的其中一件事，難道不是這件事嗎？即使性行為在我的工作中，是會成為奇怪案例的事件罷了……而我還沒有接觸過不是意外的那些正常性行為，畢竟如果正常就不會來醫院了。
「……真冬現在不去上班，會遲到嗎？」
「……」
繪名拉著我的手，又把我的手往她那裡放了，讓我摸她啊。
不繼續的話，她是說要在我的床上自己來嗎？隨便她吧……
「嗯，我要去上班了……繪名在家想做什麼就做吧，別帶其他人來就好了。」
「哈、哈……！？」
她要我摸，我就搔了一下然後收回手，起身看見她埋怨我的樣子，我沒理她就去做早上的準備了。
我不是拒絕了繪名，只是果然還是晚上吧。
13
出門前看見繪名用一臉不服氣的模樣在床上死盯著我，還好她沒有下床纏著我，這倒是挺乖的。
所以我什麼都沒有給她做，我就去上班了。
最近因為沒有什麼事，手術次數雖然沒有下降多少，都是些小手術，沒有需要久站超過五小時的手術，救護車也先送大醫院而不是我去的這間小醫院，所以這幾天一直都是沒加什麼班就能回家了。
只要當天不是輪到問診，那麼要做的工作都需要高度集中力，第三天而已，我理所當然地又在上班時間忘了繪名這個人。
不過我今天想起來的時間並不是在晚上回家看見家裡有不屬於我的行李。
「啊……」
繪名在下午傳了訊息給我，說她出門上學了，這一瞬間我還是覺得，她就像是在和家長報平安的孩子，而我是那個家長……
『路上小心，晚餐想吃什麼？』
甚至我也不得不發出像家長一樣的訊息。
『真冬吃什麼我就吃什麼！我可以加熱！』
不過繪名傳過來的訊息就沒有那麼像「我的小孩」了，我鬆了一口氣。
從今天起食物都要變成買兩份……
或許是那些年沒有味覺卻也沒有去治療，導致我長大成人之後，即使想到要治療也不是那麼容易尋回我對味覺的認知，我說不清是甜的還是鹹的，但是我能聞出來。
總之因為味覺不太作用，我每天吃的東西是在一個週期裡不斷循環，但如果遇上一些意外或是輪到的那天並不想吃這個餐點，就會跟其他天交換，有這樣一個固定的菜單，省去了我每天思考要吃什麼。
我不知道繪名要住多久，但至少一個月內她能吃到各種不同的東西……也暫時不會知道我吃不出味道。
唯一的問題是，如果我自己煮，調味料只是按照健康比例放下去的……以後都外食吧。
「啊……」
我真認真在擔心三天前剛認識的高中生啊。
「……」
才剛想完吃飯的事情，繪名又傳了訊息過來，這次是一張照片。
繪名沒有想過我背後可能有人嗎？她坐在床上拍照，穿著今天那件睡衣，長度足夠遮住她的重要部位，但是看起來像是沒穿內褲，由上往下拍的照片，所以下面沒看得那麼清楚。
今天……還真的在家裡做了些怪事嗎？然後出門的時候傳給我……
『話說在前頭，我不是包養妳。』
我只是讓她留下來而已，也不會給她錢花。
『我也沒有在賣身！』
她傳了個生氣的貼圖過來，附上了這句話，我又放心了。
不過既然我們都不是那樣的身分，那這是為了什麼？
繪名沒有再傳訊息，我也沒有，我收起了手機，決定繼續把她的事情拋在腦後，再次專心上班──
14
今天有急診手術，等到手術結束後，已經是晚上十點半了。
脫下手術服並再次消毒洗淨過後，又直接去了更衣室換回今天出門前穿的便服，這時候我才從衣櫃裡拿出了手機，因為之前的我都是這麼過的，所以我這時候才發現我又把繪名忘了。
『真冬還沒下班嗎？』
收到了她的訊息，才想起來我不是說要負責她的晚飯嗎？我趕緊打卡下班之後走出醫院，給她打了電話，但是沒有人接。
在洗澡？還是什麼？還是因為我沒有回去，她就離開了？
我覺得後者比較不可能……卻還是趕了點路，走得比平時都快，急著回家確認家裡是不是還有繪名。
直到我走到門前，繪名都還沒有任何音訊，我著急地打開門後，看見玄關的亮燈和不屬於我的皮鞋，我頓時就鬆了口氣。
「哈……」
走進來脫下鞋子後，聽見了在洗澡的水聲，我無奈地搖了搖頭走進房間放下我的東西，看了垃圾袋裡沒有食物包裝的痕跡，桌上也是乾淨的，趁著她還在洗澡，我叫了外賣。
我坐在一直以來吃飯的位置等著繪名從浴室走出來，心情似乎有點複雜──我沒能搞懂我走進門後的安心，難道我希望繪名住在這裡嗎？
我只是不希望她住在我這裡的時候出事吧。
『喀』
卻又為什麼，在聽見浴室的門打開之後，我起身走了過去？
「……真冬？」
就站在穿著睡衣，髮絲還滴著水的她面前，盯著她，就只是想盯著她，但我想不出要說什麼。
「……歡、歡迎回來？」
繪名倒是被我盯到有點困惑地開口了。
「……我回來了。」
然而回答之後，我也想不出我還想說什麼，卻不想挪動腳步，繪名沒有繞過我走去哪裡，她就在我面前也盯著我，然後擦頭髮。
「……工作辛苦了……？」
我不是想要她說些什麼，不是在等她的任何發言，說對了之後我這個障礙物就會消失，不是那樣，我只是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做什麼、也什麼都做不了。
我……只是想盯著繪名，確認她在我面前。
「……真是的，真冬，到底要我說什麼？這樣可以嗎？」
「……」
繪名覺得自己是被我擋住了去路、沒有說出我想聽的話，所以她最後抱住了我，我不禁愣了一下。
在床上抱過她了，所以繪名那剛洗好澡、身體有點熱還帶點濕氣，甚至是飄過來的，本該很熟悉的洗髮水味，都是含在熱氣裡的感覺，讓我有一瞬間恍神了。
回過神來我也已經用雙手抱住了她。
「……妳中午吃什麼？」
但自己也沒想到，現在開口問的是這個問題嗎？只是突然意識到我只想到了她的晚餐，那麼到中午都還在家的她，吃什麼？
「我有去便利商店買點吃的……」
「……這樣。」
摸了摸她的背，明明也不是真的要抱著，卻也沒有放開她，我甚至是抱緊了一點，心情和身體都有些未曾有過的感受，但也絕對不是想要脫下她的衣服、把她帶去床上實現早上那個約定。
「……真冬。」
不過繪名也沒催著我放開她，她說話的聲音突然變小了，所以我也只是輕輕應了一聲。
「那妳晚上真的跟我做嗎……」
「……」
用聽得都知道她也問得很不安，就像是怕問了這個問題之後，我會把她趕出去似的。
我倒也不是沒興趣，作為對人體很熟悉的醫生，只有這部分不太清楚，畢竟這是唯一沒有實際在別人身上摸過的地方吧。
我也很好奇。
「嗯。」
摸了摸她的頭，放開她之後，她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就只是一瞬間的事，她突然抓住了我的肩膀，臉靠過來的時候我還以為她要和我接吻，雖然我沒躲開，但最後觸感並不是停留在唇上，而是嘴角。
心跳好像漏了一拍，連我都會有這種感覺嗎？
繪名退開的時候，表情真的像個小孩子了，我下意識伸手攬住了她的腰，或許我該照個那些看見的電視劇或是電視把她壓在牆上，但我自己後退靠上了牆，抱住她之後也按住了她的後腦，和我接吻。
「唔……！？」
這是除了考急救術證照的時候，也沒有做過的事情，就算做了也是跟假人，而且現在並不需要往裡面吹氣。
我不明白人們接吻是為了什麼，但是這一刻我能說，真人、活著的人，嘴唇確實和我曾經接觸到的那些不一樣，軟軟熱熱的，還有緊張的呼吸會吹過來，微微張開雙唇，就會沾上彼此的唾液，稍微睜眼看見的是繪名皺起來的眉頭，她的手在我肩上也抓得很緊。
我再次閉上眼，伸出舌頭和她交會，她很快就躲了回去，卻又像是禁不起誘惑一樣慢慢探出來，我抱著她慢慢沿著牆壁坐下來，我們就這樣無聲吻了一陣子，直到我放開她，才發現她在喘氣，甚至眼眶紅了。
「……繪名不是想這麼做嗎？」
我收回一隻手試著摸了她的眼角，想確認這樣就能擠出淚水，證明她是想哭的，然後她對我緊緊閉上了眼，自己把眼淚擠了出來。
「怎麼了？」
我幫她擦掉被擠出來的眼淚，問了之後她搖了搖頭，就把臉埋在我肩上，雙手也抱住了我的肩膀，輕輕拍了她的背之後，她好像真的在哭了。
「……繪名？」
她的身體顫抖了起來，耳邊分明聽見了在哭才會有的呼吸聲，卻沒有哭出聲音，不過她既然是抱著我的，我在想，這會是我的錯嗎？還是她因為別的什麼在哭……
「今天遇到什麼不好的事了嗎？」
她搖了搖頭。
「接吻之後覺得自己要的不是這樣，哭了嗎？」
她又搖了搖頭。
「……想回家了嗎？」
她這次也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到底是什麼讓她哭了，不過她就好像是想跟我說不是我的錯，稍微爬起來之後吻了我的臉頰，我看了她的臉，眼眶已經都是淚水了，哭的模樣讓我有了點罪惡感，甚至覺得她要報警的話，我確實也沒轍了。
「真冬、當初……不是要把我送去警察局嘛……」
「……」
內心才剛想著繪名要報警，她就突然說了警察局，讓我頓了一下。
「但是、現在對我這麼好……」
還好她接著說的話是我沒想到的，我又摸了摸她的臉頰，如果要問我為什麼對她好，我或許還是答得出來的。
即使已經再也回不去了、什麼都不會改變了，可能我希望，也有人能這麼對待高中的我吧。
不被拘束、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然而事到如今，想起了我並沒有想做的事情……至少繪名有。
雖然我覺得我們的遭遇還是不太一樣，不然她也不會這麼簡單就能拿行李過來吧？而且我還不用和她的父母說話……
「……那我是要對妳不好一點嗎？」
「不要！真冬要對我好！」
「……嗯。」
我們也不是什麼關係，她也不是我的孩子，但是繪名能直接說出她的想法，那麼在我能接受的範圍內，我能做她想要我做的事情。
至少那是因為……我也沒有覺得我撿了一個麻煩回來，家裡稍微有點事做，我覺得不錯吧。
而且……繪名的體溫，我不討厭。
我也反吻了她的臉頰，她盯著我，那我們又接了一次吻，放開她之後，她已經沒有在哭了，我把她稍微抱起來示意她站起來，然後我把手機交給了她。
「那繪名幫忙等一下外賣，我去洗澡了。」
「……好。」
……家裡有另一個人的感覺，可能也不錯吧。
15
真冬的手機意外地沒有任何密碼，等畫面暗了，也不用她本人，隨時能打開看看外賣還有多久會送到，不過我沒有趁機偷看其他東西。
她洗好澡的時候外賣剛好送到，我們一起吃了遲到的晚餐，我收拾之後她去吹了頭髮，即使有點迫不及待，但也有點害怕，所以把桌面收拾乾淨後，我乖乖拿了今天的作業來寫，真冬也又坐在我的對面看我。
剛剛跟她接吻了，明明還一起吃飯了，現在卻不敢抬頭好好看她。
跟真冬接吻的時候不自覺就想哭了，雖然也說了是因為想到真冬對我真好，就覺得其他事情好委屈，因為真冬明明只是個才認識三天的陌生人，卻比誰都還要相信我。
……就因為是陌生人吧。
那麼我是要反省，長時間相處下來之後，大家就會不相信我嗎？
所以，也很不安。
真冬說了不是包養我，我也說了不是在出賣自己的身體，那我們做的這些和即將要做的事情，都是什麼意思？
我都住了第三晚了，這也不叫一夜情……等到素描本畫完之後，她說我就得回去，即使我知道並不是我回去後就徹底結束了聯絡，但是，那到底算什麼關係？
我可是……跟不喜歡的人接吻、又被摸了重要部位……不是，要說不喜歡，也不是真的不喜歡……
「繪名。」
「欸？」
在我煩惱的時候，都沒注意到真冬已經換位置坐到了我旁邊，可以和我靠著肩膀，因為很擠，被她摟住了腰。
「這題要想這麼久嗎？」
「……」
還以為她要做什麼，結果發問的表情倒是天真到沒有別的意思……
「我以為妳會想快點上床呢，怎麼寫起了作業？」
「……」
然而她是真的有別的意思，害得我因為臉頰熱起來而下意識別過頭，然後握住了她在我腰上的手。
「因為不甘心……」
「嗯？」
明明那時候也沒有哭，現在想到卻想哭了，忍不住往真冬身上多靠了一點，她就反握住了我拿筆的右手放回桌上，好像想幫我寫作業一樣，不過她沒有寫，感覺是在催促我快點做題，手被她握著很溫暖，本來因為跟她的關係有點不安，卻又安心了起來。
所以跟真冬說也沒關係的吧。
「……導師說我考不上。」
「繪名要考什麼？」
我放下了筆，真冬還是握著我的手，我稍微側過頭看她的表情，才發現真冬出門回來和早上起床是同一張臉，沒有化妝……因為要做手術吧……本身就是美女啊。
如果當初跟我說那句話的導師，是真冬這張臉的話，說不定我會甘心接受……什麼的，好看的人真作弊啊，反正我把前因後果說出來，不知道我成績的真冬，也不會毫無根據就說我能考上吧。
「美術大學……之類的。」
「……他說的理由是什麼？」
「……學科的成績差。」
「有多差？」
「只要努力一點肯定也是能達到標準的……！」
不就是差了一點嗎？我可沒有不及格到被迫留校補習或是補考之類的，只是沒認真讀書罷了。
「……這樣，所以只是學科的問題嗎？繪名要是想多做一些題目，我可以幫妳。」
「……」
昨天也是想到了真冬是醫生，之前成績肯定很好，她要教我的話還是能教的吧？不過，問題不是出在這裡吧。
「那傢伙……我爸爸是畫家。」
「……繪名是被迫學畫的？」
「不是、不是那樣……我很喜歡畫畫……要考美大也不是他逼的。」
「……欸？」
要把我最不想說的話說出口，即使還沒有說清楚，我以為別人聽到的反應是「這是什麼意思」，但是，真冬卻是很震驚一樣，為什麼？
「在家說我沒有畫畫的才能就算了……去學校也跟老師這樣說……所以，不想去三方面談……那天我跑走了，昨天去學校被罵了。」
「……沒有畫畫的才能？」
把這些討厭的話說出來，看見真冬單純疑惑的表情，倒是被治癒了一些，所以有點想撒嬌，就轉過去抱住了她。
「……導師沒有看我的畫，也沒有說要看我的畫，就跟我說我填的志願考不上。」
「這樣啊……所以繪名也討厭學校了啊。」
「……本來約好是媽媽要去的，結果變成了那傢伙去……」
「所以不想回家啊……」
真冬只是像在安慰我一樣拍著我的背，然後只在我的話裡找我為什麼在這裡的原因，沒有附和導師或是那傢伙的話。
「雖然現在才說要考……可能太遲了，但是，我想考給他們看……」
「……繪名想考的學校，是為了考給別人看，還是自己真的很想讀？」
「欸……」
真冬摸了摸我的頭髮，即使知道她是什麼意思，也沒能立刻回答出來，她也沒有催我，最後雙手都來擠了我的臉頰。
「……很想讀的話，我會幫繪名。」
「那當然是……想讀……想證明自己……」
從第一天見到真冬後，第一次看到真冬笑了，心跳用力的感覺非常明顯，雖然在說什麼想考、要讀書的話題，我卻忍不住也伸手捧住真冬的臉頰，然後靠過去吻上她。
然而我也開始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了。
16
……真冬很溫柔。
溫柔到明明不怎麼激烈，結束後心跳卻一直沒有緩下來，在關燈的房間跟她在床上相擁，稍微動動雙腿，都還能復甦剛剛被刺激到的感覺。
腦裡有點混亂，想思考的時候又被吻得只剩一片空白，在床上發出了平時根本不可能發出來的聲音，和真冬互相摸著幾天前都不會對人有興趣的部位，蓋著棉被要流汗、不蓋棉被又要因為流汗而發涼，床上充滿著水的聲音，我們一次又一次停下休息，沒多久又再次纏綿。
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就只是很舒服，想要永遠陷在這裡，直到我再也不想爬起來，喘了好久都沒有恢復平穩的呼吸。
離家出走不過三天，真的跟收留我的人上床了。
「真冬……」
沒有要再做了，但我只能緊緊抱著真冬要她不要放開我，就算要下床去拿紙巾過來清理也不行，就這一刻，我好害怕真冬放開我，怕得都要哭了。
我不是真的想叛逆、也不是說離家出走就要跟外面的陌生人上床，不是想做一些不一樣的事情，我只是、只是不想見到讓我生氣的人……卻有一種為了逃避反而把自己的一切都出賣的感覺。
「……後悔了？」
真冬有好好抱著我，好像是因為跟我做過了，聲音在我耳邊很輕柔，我搖了搖頭。
「做了之後怎麼辦……我離家出走才不是、不是因為發情……」
「……我應該也不是因為發情才帶繪名回來的吧……」
真冬的手指輕輕點著我的背，那確實也是，又不是真冬裸睡，在我們做這些事之前，她就讓我留下來了。
我的不安只是……想知道我們是什麼關係，卻又不敢問出口。
因為內心明明白白真冬大了我很多歲，有穩定的工作還是個醫生，人長得好看身材也好，不像我還只是連想考的大學都被說考不上的高中生。
難道我能跟真冬說，做過了之後，我們就該有一個關係？就因為……做了這些看起來對她無所謂的事情？
「繪名在想什麼？」
燈沒有開，真冬的手又伸過來摸了我的眼角，不知道是不是在確認我有沒有在哭，如果真冬沒這麼溫柔，可能真的要哭了。
但即使被問了，也沒什麼勇氣說出口，不如問一個自己絕對知道答案的問題。
「……真冬喜歡我嗎？」
「……」
才三天，當然連我都說不出是不是戀愛情感的喜歡，真冬怎麼可能說喜歡我，所以被否定的話，我還是能接受的。
「我也不是要說喜歡真冬就是了……不過也不是討厭，但也不是那個喜歡……」
畢竟，如果我很喜歡一個人，我應該會開始想像和對方的未來……想要一直在一起什麼的吧？
然而我對真冬的想法，只是因為做了我覺得不應該隨便做的事情……有一種想要被負責的心情，所以希望她跟我確立關係？
雖然，也不是真的做了什麼，真冬又不是男的，我們又不會因為這樣就讓彼此懷孕。
但就是……就是，這些事情也不會再去路上隨便跟誰做吧？就算是認識很久的同學、朋友，我都不會跟他們做……
「……我是不討厭繪名。」
本來就沒有預想她會喜歡我，所以這個答案還是讓人高興的吧。
「……覺得妳在這裡很好。」
「欸？」
但是後面這句，讓我本來就還沒平穩的心跳又用力了一次。
「……繪名就暫時和我在一起吧，這些事在我這裡做就好了。」
「這、這個在一起，是……」
開不了口的問題，真冬好像真的說出來了，我卻也有點不敢相信，盯著她的眼睛想要確認這是真的，然後她對我笑了。
「繪名現在是我的女朋友了。」
「……！」
耳朵跟臉頰同時熱了起來，明明知道自己對真冬並不是真的抱有戀愛情感，卻還是因為戀愛話題感到了害羞和開心，即使才三天，也還是忍不住抱緊真冬然後再次吻她。
我現在是別人的女朋友了──然後我也有女朋友，反覆在腦裡想著這個事實，總有一種酥麻的感覺。
只是放開真冬後，她又開口了。
「……所以繪名要明白，這種關係，在不合的時候會分手。」
「啊……嗯。」
也不是因為情投意合才變成了這種關係，被說了這麼理所當然的事情，倒也沒有什麼感覺……畢竟我和真冬相處的時間不過幾天，要是發現無法一起生活，那我也會果斷回家的。
「也有可能長長久久……」
「……」
她摸著我的頭髮，說得很小聲，我想，大概就是跟現在的我一樣，也還想像不出未來會怎麼樣吧。
我離家出走，真冬給了我很多好處，但是，真冬究竟從我這裡得到了什麼，我們才會變成這種關係呢？
……總不會是，我做得也還不錯吧。
17
上班的鬧鈴響了，那個聲音總是令我不舒服──所以才會是鬧鈴嗎？一聽見就想關掉，沒有設定貪睡的時間，關掉就直接關掉了，我再次轉身回來抱住了床上的人。
……雖然在這之前也不是會睡到著涼，但是，最近總覺得床上很溫暖。
繪名沒有因為我翻身去關掉鬧鈴就醒來了，也可能有醒來，沒有因為我的動靜而眨眼，莫名地想親吻她的額頭、眼睛、臉頰，腦裡浮現了那些父母疼愛幼兒的畫面。
「……」
我應該不是這麼看待繪名的。
我放開她，慢慢下了床之後替她蓋好棉被，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以往都是鬧鈴響了之後我就下床了，從繪名來了以後，我就沒有準時下床過。
不過我的準備時間一直都很有餘裕，所以沒關係。
繪名今天沒有醒來纏著我不讓我下床，睡得很熟，我莫名地想在床邊多看她幾眼，看看她究竟會不會醒來──她還是沒有醒來，今天很安心似的。
所以我就去洗漱了，回來之後她也沒有醒來，換下衣服吃了早餐，我才又一次回到了床邊，繪名幾乎沒有動，讓我一瞬間以為她可能沒了呼吸或心跳，還檢查了一下。
但她只是睡得很熟。
「……繪名。」
我要出門了，她沒有醒來，我不知道怎麼形容現在的心情，只知道胸口這樣的感覺，並不大好。
所以我坐在床邊看著她，但我又不是真的想叫醒她，沒有說得太大聲。
「……我要出門了。」
她還是沒有反應，我下意識伸手摸了她的臉頰、拇指不經意碰到了她的嘴唇，這讓我想俯身親吻她，因為是女朋友了嗎？
吻了她以後，她也沒有醒來，我就這樣出門了，在前往醫院的途中傳了訊息告訴她我出門了，給她準備了吃的，在桌上用保鮮膜封了起來。
今天很難得，一直到換上工作服、打卡上班後，我腦裡都還在想著繪名的事情。
想她起床了沒有、為什麼今天會睡得這麼熟，難道只有前兩天因為在陌生環境，睡得特別不安穩嗎？還是我昨天讓她太累了？想起了手上的觸感，還有她昨日的聲音，她反攻過來後從生澀到認真的表情……在最後哭了的模樣。
我今天沒有把繪名忘掉啊。
「……生……」
我說繪名現在成了我的女朋友，只是因為想約束她，這些事情，跟我做了之後，至少在我這裡的這段期間，不能帶其他人進房間……不能再去街上找別人，所以提的。
「……奈醫生……！」
雖然沒有愛情為前提，姑且是交往了，對方也答應了，但她不能給我什麼，我也沒想著要繪名給我什麼……這件事本身很奇怪，我沒有想要的，卻變成了這種關係。
我究竟在做什麼？
「……朝比奈醫生！」
「啊……怎麼了嗎？」
「什麼怎麼了……醫生才是怎麼了，我已經叫了您三次哦！」
「這樣啊……沒什麼，只是在思考一些事情而已喔？」
還好不是手術的時候，只是在整理面前的資料，被來遞資料的護理師叫了三次，對方看起來有點擔心我的狀態，眉頭都皺了起來。
我笑著打發了對方，在沒有人的時候又放鬆了臉部肌肉，突然意識到了，就算繪名在家裡，我也都是那樣放鬆的狀態，不用特地裝成別人理想中的模樣。
真好啊。
「……」
又都在想繪名了。
我從走出家門開始，就一直在思考關於繪名的事情，但如果什麼都不想……不是更奇怪嗎？我跟離家出走的女高中生上床了，甚至是我自己說了我們這樣算是在交往，我必須開始思考她的事情，好對她負責吧……
看了看手機，繪名還沒回我訊息，稍微往上滑就會看見她昨天發的那張照片，我有點嚇到了，回頭看了看附近是不是還有別人，接著把手機收了起來。
明明昨天打開照片的時候，還沒覺得有什麼……現在，特別不想被人看見。
「哈……」
想要保護我和女朋友的隱私，這是理所當然的吧。
……但是我對她做的這些事，真的是對她好嗎？
「哈……」
至少我不是想著「這些是為妳好」，我覺得……就已經很好了。
18
我都不知道真冬什麼時候出門的，完全沒有醒來，但是她有傳訊息給我說她出門了，甚至桌上有我的早午餐。
從床上坐起來之後總覺得全身痠痛……想起昨晚的事情，那裡又不得已擅自縮了起來，我就坐在床上把臉埋了起來。
「女朋友……嗎？」
然後又轉頭看著真冬的房間，這個不屬於我的房間，現在暫時也屬於我……嗎？
明明只是不想回家，結果就在外面變成了誰的女朋友──說的是女朋友，不是戀人什麼的，即使也沒有什麼差異，但是講不出那個關係，因為我們之間沒有愛情，吧？
「這不也挺好的嗎……」
吃虧的又不是我，我可是被條件多好的人遇到了？
雖然這麼想，也不是說就想讓真冬吃虧，我也想要她覺得我還不錯……至少要讓這件事對她也是有利的。
但是，現在又能做到什麼？什麼也做不到，不先考上大學的話，我跟真冬之間的差距太多了。
她到底為什麼願意接納我？
要是今天她回來就反悔了的話呢？因為也沒有感情基礎，就算被那麼說了……我也不會死纏爛打的，只是能不能偶爾跟她做……什麼的。
結果最後，這算是出賣了身體嗎？
「抱歉……」
這個道歉也不知道是對誰說的，就想說出口，或許是對媽媽、對自己，對……那傢伙。
好歹在其他地方也算是有當父親的吧，但是我就這樣在外面亂來了。
當然也可能是對真冬說的，就這樣把真冬牽扯進來了，沒有遇到我的話，她的日常能過得很安穩吧。
不過又不是鬧出人命了。
做了之後不是挺喜歡的嗎？又不是不舒服，反而還想再多做幾次……當然都是在真冬今天回來不會後悔的前提下，希望她說的都是真的，就算要結束這種關係，也想要是因為我們相處了一陣子之後發現不合……
「啊啊……可能有點喜歡吧。」
除了剛見面的時候對待我的態度，真冬也沒什麼好挑剔的……而且那個態度，我希望她之後遇到別的陌生人，也是那種態度。
至少在晚上見到真冬之前，我們的關係也不會有任何變化，不管是前進還是後退，那都要在我們相處的時候。
所以我起床，把真冬給我準備的東西吃了，寫了昨天沒寫的作業、畫畫，時間到了之後出門上學，傳訊息給真冬報平安，放學後跟她說我放學了，今天她沒有加班，立刻就回了我訊息。
最後，回到真冬的家，今天回來之後就有熱騰騰的飯可以吃，洗完澡有真冬陪我寫作業，給她看了素描本新畫滿的一頁，睡前和她開始接吻，做了和昨天一樣的事情……一天，就又這樣結束了。
隔天也是一樣的。
再隔天都已經周末了。
今天沒有聽到真冬的鬧鈴，醒來的時候，真冬還躺在床上看我，我才意識到這個醫生是周休二日……關於真冬的事情，除了她是個醫生、大了我十歲、每天的作息，這些熟人可能也都知道的情報之外，我什麼都不知道，就已經是她的女朋友了嗎？
「……真冬，放假嗎？」
「嗯。」
「假日也沒事做嗎……？」
「不太記得平常假日在做什麼了。」
我不知道她是在撒謊，不想告訴我之前做的事情，還是……這是真的？
「那我們出門去約會……？」
「好……但是繪名要起床了嗎？」
「……」
向下看了一眼真冬窈窕的身體，心情頓時有點複雜，臉頰不爭氣地熱了起來，再怎麼說，晚上做那些事情的時候畢竟是晚上，都已經關燈了呢……
「不要，再跟真冬賴床一下。」
「嗯。」
所以我又貼緊了她的身體，鼓起了嘴唇之後讓她親我，在溫暖的棉被纏上她的腳，向下滑了一些讓耳朵靠在她的胸口，聽她的心跳聲。
真冬是我的交往對象，即使我們除了上床也沒有做什麼，但是我，喜歡她把我抱在懷裡的感覺。
這時候只有自己的心跳稍微加快，不過聽著她一直都很平穩的心跳，就會慢慢放鬆下來。
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人，這麼無緣無故地對我好啊。
會不會有一天醒來，其實我躺在自己的房間，然後發現──全部都只是夢一場呢？
19
繪名來我這裡之前，我都在做些什麼？
我應該還是會看一些醫學文獻……做手術需要體力，假日應該是去運動了。
繪名早上醒來後說我放假的話那要去約會，但我們差不多在下午兩點才出門，因為是交往的關係，或許是理所當然，我們牽著手走路。
我也不想在街上放開她，至少沒有進到店裡的時候，我並不想放開她，不知道為什麼，一旦放開了繪名，我就像是擔心她會走丟一樣，有點不安。
即使走丟的可能是我自己。
「真冬──這個可愛嗎？」
「嗯。」
我和走進商店裡的繪名放開了手，但她還是會拉著我去看商品，拿起來問我的意見。
繪名確實小了我十歲，她也還只是高中生，在我眼裡，她的一舉一動都像孩子，這是正常的嗎？
稚嫩的臉、稍微提高又變細的音調，還有時不時過來拉住我的手晃來晃去，總是要拿起商品問我這個好不好看、適不適合她，也推著我去試了些東西，繪名問可不可愛的時候，我覺得確實很可愛吧。
她沒有一次因為自己還是學生、而我是在工作的醫生而叫我結帳，即使是在她買了兩件一樣的衣服後，我才意識到一件是給我的。
「……跟真冬的情侶裝喔。」
「這樣……」
我接過了裝兩件衣服的袋子，甚至猶豫了是不是該問她多少錢，但是她笑起來很好看，好像很開心，所以我沒有問她。
繪名在買完東西後牽起了我空著的手、抱住了我的手臂，她又要拉著我去別的地方，一路上說著她喜歡的東西，她在說的時候，看起來很開心，連我都發現自己的嘴角好像擅自提了起來──
「……朝比奈醫生？」
「……欸？」
卻在這時候不得不強迫自己露出微笑，那熟悉的聲音是來自醫院同僚的。
「哇……第一次在街上遇到朝比奈醫生，原來朝比奈醫生假日也是會逛街的呢！」
「呵呵……那是當然的，今天可能是很有緣吧？畢竟東京那麼大呢。」
「……真冬？」
因為是同事，就算沒有刻意去保持，下意識就會用那副繪名沒見過的模樣對待其他人，所以耳邊聽見繪名的疑惑聲時，我愣了一下之後，我甚至是放開了繪名的手。
「這位是……？看起來好像不太像同齡人……」
「這是我的表妹，繪名……繪名，這是我的同事，安藤醫生喔。」
我大概想過繪名在別人眼裡看起來也是很年輕的，但是沒想過自己能這麼順口說出繪名是我的表妹，在我轉頭和繪名介紹同事的時候，我看她的表情都變了。
我以為繪名很成熟，並不會在意我和陌生人介紹的時候，沒辦法說出我們真正的關係。
「妳好……」
「妳好呀，沒想到朝比奈醫生還有這麼可愛的妹妹，感情很好哦？」
「嗯……兄弟姐妹裡，和繪名最好了喔。」
「朝比奈醫生對家人也很好呢，那我就不打擾了，我走囉，醫院見──」
「嗯，我們醫院見，安藤醫生。」
說著自己今天才編織出來的謊言，笑著目送了每天都會在醫院見到的同事，等到她走了以後，才發現自己的手有點空，是我放開了繪名，繪名也沒有再牽回來。
但是，繪名還在我旁邊，她看著我、我看著她，那張表情，我不會形容，好像是有什麼想說的……似乎不太開心。
「抱歉……那個是說不出來的。」
我以為繪名會明白，我們就算不是只有認識幾天，也沒辦法那麼大方地說我們在交往。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樣……真冬說我是表妹也沒關係……」
然而繪名似乎不是因為我沒有承認我們的關係而不高興，我對她伸出了手，她也又再搭上我的手，我握緊了她，她卻沒有握緊我。
「繪名？」
我姑且知道……女朋友是要寵的，所以摸了摸她的臉頰和眼角，確認她沒有在哭，若不是在大街上，我想我還會吻她吧。
「真冬身邊……」
不知道是不是安慰到了，繪名開口了，我等了幾秒，卻也沒有說完，然後她就搖了搖頭，握緊了我的手，拉著我要繼續向前。
這種感覺很不好。
「繪名。」
「欸、」
所以我用力拉住了她，讓她不能向前走，用力到繪名都只能往後跌進我懷裡，在看起來很混亂的時刻親了她。
雖然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但我覺得沒有比這樣的行為更能告訴她，我們是這樣的關係。
「跟我說。」
繪名站好之後，她的表情好了一點，對我睜大了眼睛，至少不是剛剛那樣傷心的感覺，她把自己平時根本不會撩到耳後的頭髮撩了上去，又很快地別過頭後撥了下來。
「那我們回家……」
「嗯。」
街也逛了、東西也買了，繪名活潑和不開心的一面也看到了，我就同意回家了。
20
明明一天從醒來都還挺開心的，難得白天有時間和真冬在床上打滾，沒做什麼就這樣來到了下午，和真冬出門買東西，感覺是離家出走的這幾天，心情終於放鬆下來的時候──
「……朝比奈醫生？」
「……欸？」
「哇……第一次在街上遇到朝比奈醫生，原來朝比奈醫生假日也是會逛街的呢！」
「呵呵……那是當然的，今天可能是很有緣吧？畢竟東京那麼大呢。」
在街上遇到了真冬的同事。
我看著她們說話，真冬在我因為她的態度而疑惑的時候放開了我的手，卻又在我愣住的時候向我們介紹彼此，得知了對方也是醫生，一個看起來和真冬差不多年紀的女醫生。
真冬用我沒聽過的語調和我沒見過的笑容和對方說了幾句話，腦裡突然有點混亂，一瞬間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灌了進來的感覺，直到對方從我們面前消失，我也還不能緩過來。
到底是怎麼回事？
除了真冬居然會笑會那麼開心，還意識到了真冬身邊不都是那樣的人嗎？和她一樣條件很好的人……優秀的人，在真冬身邊，都是優秀的人，那為什麼現在跟她走在一起的人，是我這個連導師都不願意信任的高中生？
然而真冬以為我是因為她說我是表妹而不是女朋友，所以難過的。
我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說，說我也知道如果我在路上遇到朋友，也絕對不可能立刻就跟別人說真冬是我的交往對象。
而是她在跟同事道別後，面對我又是那張平靜的表情和語氣，我都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只知道我……確實一點都不了解真冬，知道的只有她觸碰我的溫度。
怎麼有這麼可笑的事？我到這一瞬間突然清醒了。
真冬不過就是我在路上覺得心地善良的人，肯定願意收留想離家出走的我，然後我又死纏爛打地留了下來。
這一切都只是因為真冬的好心罷了，她做了那些我希望有人對我做的事情，難道不是因為她可憐我嗎？
我和真冬……不過就是認識不到一星期的人……
「繪名。」
「欸、」
但她用力拉住我，把我抱進她懷裡，明明不能跟同事說出我們的關係，卻在街上吻了我。
「跟我說。」
有一瞬間她讓我的心臟忘記了跳動，還以為自己要死了。
我不了解真冬，那麼去了解就好了……真冬，好像也是這麼想的，想起了那晚，她呢喃一般說著「也有可能長長久久」，至少，在她說出口的那一瞬間，就算只是那麼幾秒，她也想過我們能交往很久。
在真冬牽著我回家的路上，和她牽在一起的手心越來越熱，真冬比我高了一點點，穿出來的鞋子也有鞋跟，稍微側過頭看她，她都是那張我看習慣的面無表情。
但是，很好看啊。
剛剛對同事笑著、語氣上揚的真冬，現在想想好像有那麼一點不自然，如果一開始見面的真冬也是那樣，我想我會因為罪惡感十足，我們就不會走在這裡了。
「真冬……」
「嗯？」
真冬雖然不會對我露出那樣過於陽光的微笑，但在我呼喚她的名字後，稍微轉過來看我的她，嘴角絕對也不是平的。
「喜……欸、」
「嗯……？」
差一點，就說出了喜歡這樣的真冬。
我搖了搖頭，她又轉回去看著前方，在回家的最後一段路上，我又一次盯著她的側臉，心跳會是因為一直在走路，所以稍微加快的嗎？
我和真冬……不是交往了嗎？
我跟她說喜歡，又沒什麼關係……怎麼就沒說出口呢？
21
跟繪名回家後，雖然我也不是迫不及待知道她剛剛到底有什麼話沒說出口，但是整理了買回來的東西後，也沒有特別的事做，我們就像她最開始寫作業的時候一樣，坐在彼此對面。
因為吃飯不面對面坐的話會有點礙事，習慣了我們面對彼此坐著，不過現在似乎不是這種情況，所以我又坐到了繪名那側，摟住她確定她不會逃跑。
「……剛剛在街上是在難過嗎？」
繪名沒有逃避我的視線，她對我點了點頭，嘴巴已經張開了，卻沒有發出聲音。
「……繪名不說我是不會懂的。」
「……真冬對別人跟對我的態度，差好多……」
「……」
我忘記了，明明當場還有想到，想到我在繪名面前和在別人面前不一樣，但我以為繪名能看出來，我在家的這副模樣，才是……我？
事到如今，有「我」這個存在嗎？這個先放到一邊……那已經是我都不怎麼去想的事情了。
「抱歉，繪名，我在外面就是那種模樣，只有繪名能讓我放鬆。」
「……為什麼啊？真冬用現在的態度對別人的話，會發生什麼事嗎？」
「……」
因為是早就習慣的事情了，所以我數年來都沒有再去思考，至於一開始就沒在繪名面前假裝……就只是那天看見連自己的性命好像都不管的高中生，想到自己有可能會加班、還是因為很莫名其妙的事情，我沒能讓態度好一點。
「抱歉……會發生什麼，我也……沒再去想過了。」
這一個問題就問倒我了。
習慣的事情，我沒有再去改變，習慣的事情……原來那些是我習慣的事情了。
「……真冬，為什麼願意讓我留下來？總不能是看我可愛……妳身邊條件好的人更多吧？難道我還能是妳會一見鍾情的長相……」
我不確定繪名是不是在開玩笑，她說著好像還害羞了，但確實不是我的理由。
「……繪名想太多了。」
「我現在都是妳女朋友了！不能哄我一下嗎！？」
「繪名有點可愛吧，不過妳要聽答案了嗎？」
「……我聽。」
我什麼都還沒說，卻莫名覺得胸口漸漸舒暢了起來，繪名轉過頭好好看我的時候，我並不是覺得因為是女朋友所以想吻她，沒什麼特別理由……我想吻她，這應該是好事吧。
但是我還想和繪名好好談談，所以我只親了她的額頭，放開後，越看越覺得她像個小孩子……我是真的覺得她很可愛嗎？
「……繪名不是因為三方面談才不想回家嗎？我以前在那裡也沒有選擇權，所以覺得繪名可能需要幫助……遇到了繪名才意識到自己曾經可能也是想要被幫助的吧。」
跟她說了我當時的想法，她卻只是睜大眼睛盯著我，然後不說話了。
「不過繪名，不是說了家人和老師說的是考不上嗎？我當時是只能去考……繪名是想考，我是不想考，雖然有點不一樣……繪名有覺得自己被我幫到了嗎？」
「那、那不是理所當然的嗎？真冬幫了很大的忙……大到我都無法理解的程度……就只是這樣，妳還……還跟我上床、然後說跟我交往……？」
說實話，她跟我說不理解，但我也不是很理解自己為什麼這麼做，只能摸著她的臉頰，讓她別露出我好像是做了壞事的表情。
那樣我心情會不舒服。
「繪名……這些事情只是我想做。」
「……真冬到目前為止，做了多少自己想做的事情？」
可能我也誤會她了，她的表情看著像是難過，但語氣好像不是因為我對她做的事情難過的，所以我用雙手把她抱住了。
繪名問的問題，我還得思考一下，思考這些事情讓我不太舒服，不過只要抱著繪名，好像還能緩解一些。
「考上大學後……說想搬出來住，然後搬出來了。」
我努力回想，這大概是第一件事情吧。
「……當上醫生後，選了自己想去的醫院……」
這個……就是第二件吧？
「欸……這中間……」
「還有繪名的事情，都是。」
「……」
我說完了，繪名卻沒有說什麼，我在她沉默的時候又反覆回憶了過去，我想不到其他想做的事情了。
跟繪名做的事情，現在正在一筆一筆幫我新增這個紀錄，至少不是她逼我做的。
「所以……真冬……要我寫作業、又後悔了，說我喜歡畫畫，真好……妳怎麼能這樣對我……妳不會羨慕、然後討厭我嗎？」
「……繪名現在是我的女朋友，所以妳好的話，那我也很好。」
「說、說是那麼說……真冬，我應該沒有讓真冬做不喜歡的事情吧……？」
只有剛把繪名帶回來的時候，我有點無奈而已，現在都是我自己選擇的，所以沒什麼問題──
「……繪名能自己準備吃的嗎？」
「啊、我就想說一直吃真冬的是不是不太好……我也、我也有拿零用錢的。」
我是一點都不在意她說的事情。
「不是那個問題，繪名可以在外賣上面用我的信用卡……自己吃自己想吃的。」
「欸？真冬弄給我的，不是真冬想吃的嗎？」
「……不是。」
她終於跟剛剛都不一樣了，對我提問的音調偏高了一點，在我聽起來很可愛，被我否定後，嘴唇嘟了起來，所以我咬了下去，這個至少是我想吃的……吧。
「……我的味覺不大好，吃東西沒味道，所以一直都是用能讓身體特別健康的方式在吃，可能不太適合繪名的口味，我有點在意。」
「什麼……意思？」
雖然這麼形容有點誇張，繪名的表情總是瞬息萬變，會讓我想一直看著她。
「我吃不出食物的味道，所以繪名自己決定要吃什麼，不然我不知道好不好吃。」
「真冬……不是醫生嗎？」
「這件事跟我是醫生有什麼關係？」
「沒有味覺不是大問題嗎！？那些好吃的東西，真冬都像水一樣在吃！？不能治嗎！？」
我不知道繪名為什麼這麼激動，我沒味覺已經是好久……好久的事情了，久到我都不怎麼在意了，要不是因為要弄飯給繪名吃，才想起來大家吃飯還是得看味道……即使心底明白自己這樣不正常，平常又總是忽略了這件事。
但是，也從來沒有人告訴我要去看醫生，在自己上了醫學院後，在一些疾病有可能的症狀，發現了沒有味覺也是一種問題。
所以去治療才發現已經太遲了，也就繼續習慣了。
「繪名……」
看她擔心我的模樣，我忍不住摸了她的臉頰和額頭要她換個表情，她就變成了我最常看見的，不服氣的臉。
我不是沒有跟人說過，不過其他人總是驚訝一下就不再提了，沒想到繪名能清楚認知到這是個要「治」的問題。
「……我有好好在治療，只是遲鈍了很多而已。」
「真的？」
「嗯。」
「沒騙我……？」
「嗯。」
「那就好……」
「嗯……」
繪名在擔心我，這種感覺真新奇，被一個高中生擔心了。
「那繪名自己弄吃的，不能不吃，去輸入一下我的信用卡……唔、」
話還說到一半，繪名親了我，讓我不能繼續說，這也是挺新鮮的。
「真冬能跟我吃的時候，我們要吃一樣的……！」
「好……」
女朋友的請求，應該不算我不想做的事情吧。
「還有……」
繪名偶爾對我很強勢，但更時常這麼弱勢……到了現在看起來就像是在跟我撒嬌，今天，一直都覺得她很可愛。
「……我喜歡真冬喔。」
「欸……？」
繪名說完就立刻把自己的臉往我身上埋，第一次意識到耳朵也會有變暖的感覺，如果是害羞的話，我應該知道什麼是害羞，但是現在臉頰熱起來的感覺，我不認為是害羞，因為我不怎麼討厭。
這句話，從扮演優等生以來到最近，都還會聽到，我沒辦法忘記我每一次聽到後的心情，用無奈也無法完全形容，那很困擾我。
繪名……喜歡我啊。
明明我們是交往關係的話，最該建立在這種感情上，但那一天的我們並沒有，我會試著去喜歡她，所以繪名喜歡我，我……很開心。
「真冬之後也要像今天這樣，跟我多說一點關於妳的事情……」
「……繪名也要。」
「……嗯。」
即使今天也不算說了多少，第一次和繪名在醒著的時候相處這麼久，以及，明天也還是假日，所以我和她又上床了。
22
我來真冬這裡也住了差不多一個月了，這期間當然有回家拿點東西，媽媽也每天都有跟我保持聯絡，其實也沒有再那麼生氣了。
但是我還是想賭氣，就是不想住在家裡，不想在會被那傢伙看見的地方畫畫、不想他有機會看見我的畫。
真冬倒是為了讓我的成績進步，幫我補了很多習……特別是生理期來的那幾天。
即使我沒有因為真冬跟我說，把我留下來還有跟我交往都是因為這是她想做的事情而放心，這並不代表我的條件就變好了，所以，我想努力提升自己，至少要能夠考上想去的大學吧？
不過因為我跟家裡賭氣，想要證明沒有那傢伙的幫助，我也能考上美大，想去繪畫教室補習，只能靠真冬……
「……抱歉。」
「……就算以後有可能分手，也不會跟繪名要回這些錢的，所以沒關係。」
「真的抱歉……」
畢竟是三年級才來回來補習，上的是速成班了，學費自然貴了一些，這些不跟家裡的人拿，而是跟真冬拿，我都不知道除了身體，還有沒有能回報她的了。
「繪名每天給我看的作業……有進步我就覺得很值得了。」
「……那我會努力的！」
真冬會摸摸我的頭，雖然開心但也不能太開心，我就剩下這些時間了，我不想重考，我不是為了取悅真冬、從真冬那裡獲得成就感才做這些事情。
所以，反而真冬花錢給我去補習，還讓我們相處的時間減少了，因為真冬是個周休二日，上班時間跟普通上班族一樣的醫生。
有時候畫室下課，能在外面見到來接我的真冬，我們再去吃個飯，回家做些日常運動，一天就又這麼結束了。
沒有什麼熱戀期，但是跟真冬說喜歡，她會給我擁抱和親吻。
跟真冬撒嬌，她有時候會露出淡淡的笑，然後開始親我的額頭或眼睛，就好像真的在疼愛我一樣，這些都讓我變得更喜歡她。
然而真冬沒有跟我說過喜歡啊。
知道真冬因為長期失去味覺，就算治療了也不太能分辨味道，所以如果我們吃一樣的東西，或是我吃一些甜食，我都會刻意親她然後做一些戀人才敢做的事情。
「真冬，這個蛋糕……很甜，怎麼吃都是甜的，不會有其他味道。」
「這樣……」
然後告訴她每一個食物吃下去的味道，她都沒有阻止過我、叫我別再這麼做，會一直吃我嘴對嘴餵給她的食物。
「這個……難吃的要死……！」
「……那繪名還餵我吃？」
「妳至少要知道什麼是難吃的吧！？」
甚至餵給她吃難吃的東西，也都跟平常一樣表情吞下去了，這時候才會深刻意識到身邊的這個人真的味覺不太靈敏。
「胡蘿蔔難吃嗎？」
「……那、那肯定難吃！」
「是嗎？」
「……真冬不覺得就真冬吃！」
「……嗯。」
雖然就是在交往，互動就是情侶一樣，直到現在，真冬也沒有說過我們是戀人。
我喜歡真冬、也時常跟她說，不過我沒有因為真冬沒有說喜歡我就傷心難過，因為直到現在我也不覺得真冬有什麼必要對我這麼好，我只能繼續努力，讓自己也成為條件好的一方，所以，現在還沒有關係。
即使是我的素描本，即將畫到最後一頁──
23
工作日的鬧鈴響起，我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習慣按下貪睡，轉身回來再次抱住沒有因為這些動靜而醒來的繪名，蹭著她的臉和髮絲，總覺得自己還會再睡過去，所以慶幸自己不再是直接切掉鬧鈴，而是按下貪睡。
即使我並未真的在下一次鬧鈴響起之前睡過去，因為我沒有閉上眼睛，我會在這時候盯著繪名的睡臉，她從我們的關係進一步那天，就不會在我鬧鈴響的時候有醒來的跡象。
只是稍微加寬了的單人床，每一晚，即使我不曾平躺睡過，側躺和她相擁入睡，總覺得這床還有點大。
也並不一定是我們前一晚讓她累了，她也早該習慣我們的睡前運動，不做的時候她也是這樣，我想……只是繪名睡得很安心，那麼我也就安心了。
我下床後，她也未曾翻過身，我再也沒見過她淺眠的模樣，所以我不忍心吵醒她，出門上班前即使來吻她，也不會醒來和我說路上小心，看她在我房間裡這麼毫無戒備，我沒有覺得不好。
繪名明明總是和我同時間上床，每一個平日都睡到快中午才起床，她會傳訊息給我，並不是跟我說什麼，而是因為我每一天早上都有傳訊息跟她說我出門了，她只是回覆我而已。
在她出門前，她總是會發自拍照給我，不過再也不會出現那一天，類似她只穿著上衣坐在我床上的照片，都是些很強調臉的照片，雖然繪名不知道，我一天比一天覺得她更可愛了。
因為她是我的女朋友吧，如果一天比一天討厭她，我想那才有問題……
雖然做手術的時候我不會想起繪名，但是一到休息時間，我就又開始思考關於她的事情，看著她給我發了去上學的消息，再晚一點還有在課本上塗鴉的照片，有時候，不知道為什麼特別想早點見到她，我會去接她放學。
繪名還挺認真在準備考大學，所以從某天開始，每天晚上回來吃完飯洗完澡，她就會乖乖寫作業、做我給她買的參考書，今天的進度都完成後，就會開始畫畫。
繪名也有幾天不會跟我一起爬上床，因為有時候正好有靈感，她就繼續畫畫了，我不能管她熬不熬夜，至少我不想去管，我希望她在這裡的生活，都和我的曾經是對比的。
至少她再怎麼晚睡，醒來的隔天，確定自己是抱著她睡的，我就安心了。
繪名也不是只有在紙上畫畫，她還會畫臉、畫指甲……化妝跟做美甲，也有在家看電影的時間、跟我一起做飯的時間，現在的手機遊戲做得很反常，明明是遊戲，卻有那種要人睡多久、喝多少水，達成現實中的什麼成就才能升級的遊戲，我還跟她一起養了電子小動物，看誰養得比較好。
……或許我是很習慣完成每一天的事項，當然是我養得比較好，然後繪名看見我的等級，她就會很不滿地說我是不是都在玩手機。
所以說現在的手機遊戲真的很反常，明明不是在玩……
還有我也會跟繪名一起畫畫。
繪名做什麼我就跟著做什麼，當然……她做模擬考的題目，我也跟著她做。
雖然說不出「有趣」，但是我不討厭，反而不跟著繪名一起做的話，我能說出「無趣」吧。
時間過得很快，繪名也為了要努力考上美大，畫畫的速度當然也變快了，那個本來就不是全新的素描本，也差不多要畫完了，上面不畫速成班的作業，所以都是額外畫的練習。
繪名是因為喜歡畫畫，所以每天堅持畫畫，我……喜歡看著這樣的她。
喜歡啊。
「……真冬。」
繪名在我面前畫上了素描本的最後一頁，看她有話想說又不說的表情，我都能意識到自己笑了。
我知道繪名想說什麼，雖然我和她那麼約定了，但是那個約定是在我跟她說交往之前。
「我……畫完了。」
「嗯。」
每一頁我都看過了，即使有些不是在我面前畫完的，我總會在她多畫了一頁的時候來看一眼，繪名的進步，我也很喜歡看。
所以我又把素描本拿了過來，從最前面翻到了最後面，等我看完，才發現她戰戰兢兢地坐在旁邊。
難道她覺得我會把女朋友趕走嗎？
「……繪名，我有東西要送妳。」
「欸？」
這個家實在是太小了，想要把東西藏起來不被繪名發現，只能藏在當初搬過來時就放在那裡的，看起來不用的行李箱裡。
我就在繪名面前打開了已經很舊的行李箱，拿出了裡面的唯一一件物品──新的素描本。
「……還沒買新的吧？」
「欸、欸……？還沒是還沒……」
買的是繪名現在用的同款，她困惑地用雙手接過，但坐姿已經沒那麼戰戰兢兢了。
「繪名不需要嗎？」
「是需要……」
我又坐回了繪名旁邊，她的表情好像在害怕著什麼，所以我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靠過去和她接吻，放開後，她的表情才好了一點。
「我和繪名是戀人吧？」
「是……欸？」
她把素描本用雙手抱在了胸口，眼睛和嘴巴都稍微張大地看著我。
「那繪名就不要記得交往前說的話了。」
「……！」
我看她震了一下，過了幾秒才把素描本放到桌上，然後很迅速地往我抱了過來。
「我還可以住在這裡？」
「那不是當然的嗎？」
這些日子來，她真的很在意素描本要畫完的事情嗎？我感覺她的聲音都有哭腔了，不過應該沒有真的哭出來。
「……真冬說我們是戀人？」
「不然我和繪名只是朋友嗎？」
「……有愛情存在的……戀人？」
我也抱住了繪名，這個詞，我們不曾談過，但是被繪名說出「愛情」的時候，被她貼著的胸口，似乎從體內暖了起來，而不是從她抱著的外面。
繪名每天都會說喜歡我，她用很多表情說過這句話，在床上用半哭的表情跟我說、在街上手牽手散步的時候，笑著轉過頭跟我說，然後就會往我貼過來。
在我去接她放學的時候，會用在家裡看不見的靦腆表情跟我說喜歡，這時候才真正覺得她還只是高中生。
還有偶爾想吃正餐以外的東西，問我能不能買給她，我答應之後，她會用有點調皮的感覺過來撒嬌然後說喜歡我……
繪名，也會在我快要不行的時候，故意在耳邊壓低聲音跟我說她喜歡我，但是下一次被我報復回來的時候會說討厭我，聽起來也不是真的討厭就是了。
我沒有拒絕過繪名的好意，卻也未曾回應過她，因為我沒有想要說出口的衝動。
不過現在已經不一樣了。
「嗯，我愛妳，繪名。」
「……欸？」
只是說出口而已，明明是自己說出口的話，心跳卻像是加快了一樣，在耳邊、在胸口，都能感受到鼓動，那一瞬間，我終於明白了為什麼繪名總是說不膩。
「……繪名，我愛妳。」
即使知道這句話傳到了對方耳裡，在胸口溢出的情感卻全部堆積在那，只能靠語言緩解它。
「現在才說……」
「不喜歡？」
「喜歡……」
和她接吻的時候，除了我們的呼吸聲、自己的心跳聲，還有衣服摩擦的聲音，好像什麼都聽不見了。
在昏暗的房間裡蓋著時不時因為動作而滑落的棉被，交換彼此的體溫，纏綿在此起彼落的細微喘息之間，等我們再次睜眼已是天明。
這樣的夜晚重複了無數次、無數次，我和繪名互相說的喜歡也已經數不清，但我們最後還是要離開這個充滿回憶的地方──
24
「恭喜妳合格，繪名。」
「嗚……嗚……真冬，那、那裡寫的，真的是我的准考證？真、真的？嗚……」
「是繪名的喔。」
繪名放榜的那天我請假跟她一起來看了，她是真的考上了，但是哭得好像有點慘吧。
因為合格了，繪名還得立刻去領新生報到的東西，我在外面等了她一陣子，等到她出來的時候眼眶還是紅的，晚點她還得回家跟父母見一面，我想她自己會看著辦的吧。
我們離開了美大之後，我帶她去吃了慶祝的大餐，還好不用取消預約……就算沒考上，也得來吃安慰餐吧？
吃完飯在回去的路上，她還一直喃喃自語說不敢相信什麼的，但是繪名這一年來的努力不就是為了考上這間大學嗎？
原來人在真的做到了自己想做的事情之後，會是這樣不敢相信自己嗎？那一年確定自己考上醫學院的時候，我好像……就是稍微安心了，然後，覺得媽媽也會開心的吧。
爸爸和媽媽是很開心，學校的老師和同學也都很開心，但直到現在，我才意識到，我因為繪名考上學校的開心，和他們當時的開心，可能不太一樣吧。
他們總是對我說「我就知道真冬做得到」或是「果然真冬很厲害」什麼的，他們的開心好像……就是，身邊有一個如他們所願的人罷了。
「繪名。」
我們還走在回家路上，我轉頭看到繪名哭過的眼睛，拿下手套摸了摸她冰涼的眼角，她還是一臉不敢置信的模樣，稍微抿著嘴唇，對我睜大眼睛。
「繪名能堅持自己的目標、把它完成，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我很開心。」
繪名努力的模樣，在我面前歷歷在目。
「這裡……現在看到繪名就會加速。」
輕輕按著胸口都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我想，我變得很喜歡繪名了吧。
「……不是，能被真冬說這種話，肯定是我的心跳更快吧……」
「是嗎？」
繪名確實是心跳會快一點，因為不常運動。
「總之繪名考試辛苦了……我有個禮物要送妳。」
「欸？哪有人說了要送東西就繼續走……！？」
畢竟我要送的東西現在掏不出來，送給一直在努力的繪名，或許也順便送給了自己，一份比較特別的禮物。
我牽著她走到了一個現在對我來說也還算陌生的地方，繪名問了好幾次這是哪裡，我還不能回答她，我帶她走進了某棟公寓，她就突然都不說話了，直到我站在一扇門前，從大衣裡面的口袋掏出了鑰匙，繪名也還是沒說話。
「……我們現在住的那間，也是我上大學的時候租的，所以契約到期的日子，也跟繪名上大學的時間一樣。」
「這是……」
我拿鑰匙打開了門，這是我在繪名去畫室的時候，擅自找到的房子，即使現在有點不確定，我沒有問過她就租了一間新的房，她會不會不喜歡。
「以後繪名會需要更大的作畫空間吧，所以我們搬到這裡吧。」
「……」
繪名沒說話，跟我一起走了進來，現在才開始害怕她不喜歡，但是，我只是想給繪名一個驚喜。
「……繪名不喜歡嗎？」
繪名沒有放開我的手，沒有自己往裡面去看看，就只是一直盯著我，剛剛才見過的哭臉，好像又見到了……
「……真是的……！那當然是很喜歡……！真冬想做的事情……我也都很喜歡！」
繪名抱了過來，我也抱緊她之後，才開始思考她說的話……我想做的事情，跟繪名在一起後，我一直都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但我都只是繪名做什麼我就做什麼而已。
已經很久沒有自己獨立去做一件不一樣的事情了。
「……這裡離繪名的大學也近。」
「……那不就離真冬的醫院變遠了嗎？」
「繪名，通學的車票是自己付錢，但通勤的車票是公司付錢，距離沒關係。」
「真冬居然還會做這種打算……」
「會啊。」
我也自己一個人在外面生活很久了，繪名是不是偶爾不把我當大人看？
我和她擁抱，站在還空無一物的房子裡左右搖擺了起來，以後我和繪名就在這裡生活了，離開了那個，我為了逃離家而把自己關進去的小空間。
這裡是我為了想讓繪名更舒服而存在的空間。
春天還未到來，沒有開暖氣的這間空房，倒沒有讓我覺得冷。
「繪名，妳願意和我住在這裡嗎？」
「怎麼可能不願意，真冬大笨蛋……」
「……我應該比繪名精明多了。」
「說這種話就是笨蛋……！」
「好吧。」
就當小孩子在撒嬌吧。
我放開了繪名，從大衣裡拿出另一把準備好的鑰匙交給她，因為她待會要回東雲家找父母，然後我們在空蕩蕩的房子裡，說這裡和那裡要放些什麼家具。
繪名在這裡活蹦亂跳的，突然想起了不到一年前，她陰沉地在街上踢石頭的模樣。
我是不知道那顆被踢到人行道外的石頭最後怎麼了，但是沒有往石頭走去的繪名，朝我走了過來。
「繪名。」
我把還在逛房間的繪名拉進懷裡，閉上眼把臉埋進了她的肩，什麼都看不到，卻開始能想像這裡之後是什麼樣的環境。
「……繪名喜歡畫畫真是太好了。」
她好像也把我上色了一樣。
「我也喜歡真冬喔？」
但是她把我的心拿走了，不過我已經不後悔了。
「我也喜歡繪名。」
因為她的心也在我這裡了。
END.
今年的最後一篇了，隨手寫的不知道為什麼變成四萬了…
總之提前說聲新年快樂
感謝今年繼續喜愛mfen的你
今年包含尚未發在網路上的(合誌之類的)文，我總共給mfen寫了109萬喔，也就是說你們可能也看了這麼多
不知道明年還有沒有這個精力(說實話明年真的奔三了…)
總之先立了flag，我通常不會記得後記寫了什麼，所以以後回顧到這篇的話才會想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