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まふえな】陪伴

　　我不曉得，其他人會不會偶爾也有這樣的感受，因為我不曾問過。
　　早上睜眼後，或許能用電子產品的「開機」狀態來解釋，電源通了，硬體在運作，但到開機完成，需要一段時間。
　　就在那段可能不到幾秒的時間，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知道我正在做些什麼、剛剛又在做些什麼。
　　不過很快就開機完成了。

　　「……」

　　繪名的睡臉映入眼簾，遲來地感受到了自己手臂麻痺了，她躺在我的手臂上睡覺，她的手也繞著我的腰抱著，但我們並不是在誰的床上。
　　這裡是SEKAI，我被手機設定的鬧鈴吵醒了，即使只有震動聲。
　　早上六點，我和繪名在SEKAI一起睡了三小時，我該回房間了。
　　只是我沒想著要叫醒她，我繼續看著她的臉，繪名睡覺的時候很平靜，給人一種安心的感覺，想到我一起來我們就得分開了，我忍不住伸手摸了她臉頰邊的頭髮。
　　給她躺的手臂彎了起來想抱住她，但我只是彎起來停在了空中又慢慢放下，因為好像會吵醒繪名。
　　繪名沒有因為我的任何動靜醒來啊。

　　「……繪名。」

　　不知道為什麼，想呼喚她的名字，不過我並沒有要叫醒她，所以說得很小聲。
　　看著繪名的臉，就會覺得很神奇。
　　我怎麼會和繪名交往？不如說，我怎麼會喜歡繪名？為什麼，是繪名？
　　這些問題問自己，我得不到答案，但是問繪名，也不可能知道答案的，因為這些是我做出的選擇，按照我自己的想法……
　　事到如今還是會對看著她的臉就湧出的心情感到不可思議，大概有點溫暖，卻也有點令人躁動，還有一點貪心，全部，都只對她一個人。
　　明明不想吵醒繪名，還是忍不住把她抱緊了。

　　「唔……」

　　所以繪名發出了被我吵醒的聲音。

　　「……真冬？」

　　繪名呼喚我的時候，聽起來也像疑問句，所以我想，她也跟我遇到了一樣的「開機」狀態吧。

　　「……繪名。」

　　我再把她抱緊了一點，明明得分開了，卻又捨不得分開，好奇怪啊，每一對相愛的戀人，都會有這種心情嗎？
　　那麼，我是正常的嗎？

　　「……我們，睡多久了？」

　　繪名清醒了，她的聲音有點嘶啞，她的手來回撫摸我的背，我只是繼續往她肩窩蹭，繪名摸著都軟軟的，我們只鋪了一件毯子，也蓋了一件毯子，但是這樣就足夠溫暖了。

　　「……六點了。」

　　我也才開口說了「繪名」以外的單字，發現自己也是嘶啞的，只好先吞了幾次口水，不過繪名沒有再說些什麼。
　　她的手還在我背上動著，我知道她沒有再次睡著。
　　從她肩膀抬頭，突然就換她往下埋進了我的懷裡，不再躺在我的手臂上，少了繪名的重量，得到解放的手臂漸漸舒服了起來，但我並不會怪她躺了很久。

　　「真冬……」

　　繪名又叫了我的名字，我輕輕「嗯」了一聲，她還是沒有再說什麼，不過雙手緊緊抱住了我，讓我越來越不想放開她。
　　繪名，這種心情真是不可思議啊。

　　「明天……不，沒什麼……」

　　繪名在我懷裡嘀咕了些什麼，不是我沒聽清楚，而是她沒說出任何重點，我也稍微往下挪了身體，讓我們能面對面。
　　跟剛剛不一樣，繪名已經醒了，是能和我互相凝視雙眼的繪名、是有表情的繪名，我不知道為什麼想往她的眼皮親過去，所以她閉眼了。
　　放開的時候，我還沒有再次和她互相對上視線，嘴唇就被堵住了。
　　繪名沒有伸出舌頭，我也沒有，她只是覆在上面，時間像是暫停了幾秒，我們才磨蹭了起來，又很快地分開了。

　　「討厭……」
　　「欸？」

　　繪名跟我接吻的時候，會有兩種情況，一種就是靦腆地笑著跟我說喜歡，另一種就是現在這樣，突然跟我說一句討厭，我都會愣一下。
　　我想我是很喜歡繪名的，不想要她討厭我。

　　「……在SEKAI什麼都不能做……」

　　但我知道她不是討厭我，而是討厭眼下這種情況。
　　明明只有我們兩人，卻明白知道這裡不是只屬於我們的密閉空間，是一個開放空間……
　　「存在」於此的其他人，為了我們，是刻意避開我們的，而我們也該為了他們著想，不會做不該在開放空間做的事情。
　　我靠上了繪名的額頭，和她再次互相凝視，臉上有彼此呼出的熱氣，不知道臉頰是因為這樣熱起來的，還是別的因素。

　　「繪名剛剛想說什麼？」

　　我還是想知道繪名沒有說出任何重點的呢喃是什麼，即使我認為繪名是因為說了也沒有意義才沒說清楚的。

　　「……本來想明天也跟真冬一起睡的，但是妳聽聽就好了，在這裡睡不太好不是嗎？」
　　「……」

　　聽完，忍不住在繪名身上多摸了幾下，她抗議一樣跟我說著好癢，就換我向下把臉埋進了她的懷裡。
　　明天我也想跟繪名相擁入眠，但是我也知道這並不是什麼好辦法。
　　繪名在問我要不要來SEKAI睡覺的時候，就說過了這裡沒有床，也不好帶一張床來，就算溫度宜人，我們也不會在這裡睡好。
　　還有我得等到媽媽完全沒動靜了才能來到SEKAI，代表我就算提早去睡了，也還是熬夜等到能跟繪名一起的時間，再加上其實繪名還是要跟奏和瑞希一起作業，我明明是因為媽媽的關係才沒有上線的，卻背著另外兩人，跟繪名約了結束後一起在這裡睡覺。
　　繪名本來會通霄作業的，但是因為想跟我見面，她也不得不騙另外兩人說自己今天要先下線了。
　　實際上，我們兩人在其他人都不知道的時間，來SEKAI睡在了一起。
　　有一種背著良心做些什麼的感覺，卻也不是真的做了壞事……我只是，想要有時間和我的戀人相處。
　　想……依偎在繪名身邊。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因為我們是戀人。

　　「……那不然，要來我家嗎？」
　　「沒辦法……的吧。」

　　繪名提出的邀請很令我心動，但就是因為這是想做卻又做不到的事情，才會心動。

　　「再跟妳媽媽說一次我需要模特兒之類的？」
　　「……那會感覺繪名很沒朋友。」
　　「我說妳啊……不過好像也是……明明是練習畫畫，卻只找同一個人啊……嘛，雖然石膏像也基本上都是同一個就是了，還是不太一樣呢。」

　　我們的話漸漸多了起來，繪名的聲音聽起來也算是已經徹底清醒了，看著她有說有笑的表情，我心情很好。

　　「笑什麼呢──」

　　她收了一隻手回來從我們胸前伸上來，手指按在我的嘴角揉來揉去，我也收回了手握住了她的手，讓繪名的手掌張開貼在我的臉頰上。

　　「……我很喜歡繪名。」
　　「……真是的，在這種情況突然被說，就好像我們會好一陣子不能見面似的。」
　　「繪名想見我的話，我會找機會來SEKAI的。」
　　「……一大早的，開始說情話了？」
　　「這些是嗎？」

　　繪名的表情又變了，我很喜歡她豐富的表情，現在好像是對我有點抗議，可是又看不出對我的討厭，雖然知道不能繼續賴著了，我還是閉眼湊過去吻了她。
　　寂靜的SEKAI，有繪名的呼吸聲和我們跟毛毯稍微摩擦的聲音，還有自己漸漸能聽見的心跳聲。
　　最後是，沾著水的嘴唇分開的聲音。
　　我，肯定是不想和繪名分開的。
　　但是現在不分開的話，我們的時間是不會前進的。

　　「……繪名。」
　　「嗯，我知道……」

　　繪名看著有點惋惜地又碰了一下我的額頭，摸了我的頭髮，我們就一起坐了起來。
　　明明剛剛都清醒了，坐在毯子上後我們一起恍神了十幾秒，繪名坐著抱住了我，讓我又不想離開了，可是不能這樣。

　　「……繪名。」
　　「真冬，我也喜歡妳……」
　　「……」

　　一瞬間明白了，偶爾繪名在我想跟她跟靠近的時候，對我說出的「狡猾」是什麼意思了。
　　我們又一次碰了頭、蹭了鼻尖，雙唇再次交疊，繪名輕輕拉住了我的衣服，我卻不得不握住她的手讓她放開我。

　　「繪名，起來了……」
　　「我知道啦。」

　　繪名有些不情願地跟我一起站了起來，我也頓時覺得全身都很沉重，不想離開這裡，我們各自拿了一件毯子──有我們彼此味道的毯子，本來就是各自帶一件來的，現在，有戀人的味道了。
　　我抱著屬於我的那件，站著和繪名對望，我也捨不得離開繪名。

　　「……上學加油。」
　　「啊、嗯……」

　　卻是繪名先接受了我們又要分離。

　　「等妳的訊息。」
　　「……嗯。」

　　繪名待會回去肯定還是睡覺不然就是先畫畫再去睡到要上課，所以我不會問她為什麼不先傳給我。
　　我看著繪名的手往我臉頰伸過來，手心沒有那麼熱，但是很溫暖，放開的時候幾個指腹搔過的感覺很癢。

　　「……回去吧。」

　　繪名一點也不遲疑地拿起了手機，那一瞬間我意識到她要從我面前消失了，我下意識伸出手，沒摸到被碎片帶走的她，只看見了她最後和我揮手。

　　「……繪名。」

　　明明我們不是分手，只是今天又要分開了而已，是沒住在一起的，情侶的日常生活，而且想見還能隨時見到，這一刻的心情卻很沉。

　　「……已經，又想見妳了。」

　　戀愛的心情讓我感到很不可思議，卻才發現，是這麼折磨我的。
　　我拿起了手機，停止了Untitled的播放，回到了也只有我自己一人的房間。
　　我站在房間的地板上望著熟悉又陌生的空間，默默舉起了抱著毛毯的那隻手，讓臉埋進了毛毯裡。
　　繪名的味道並不是很明顯，因為我們也只是躺著和蓋著幾小時而已。
　　但是，稍微得到了一些慰藉。

　　「繪名……」

　　想跟戀人待在一起，原來是很奢侈的一個想法嗎？
　　我不禁貪婪了起來。
　　希望，我和繪名，未來還能更奢侈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