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まふえな】遇見「妳」
*文長2.2萬
*又是一種自己ntr自己但這次是自己不知情的故事（？）
01
我和真冬交往也有十年了。
十周年紀念日當然也是好好慶祝過了。
卻在幾個月後的某一天，腦裡忽然浮現了一個問題，問著自己，我為什麼會跟真冬在一起？
在開燈的房間躺在床上，電燈沒有在正上方，盯著天花板也不會太刺眼，但我還是轉過了頭看著坐在書桌前的真冬，她正在為了醫學論文努力。
不知道為什麼會浮現那個問題，我卻也開始思考和真冬相處的這些年。
開心當然是開心的……也有一些生氣和難過的時候，不過那些反倒沒有太過印象深刻，因為也不是什麼出軌問題，大概只是話語上的摩擦，現在回想起來內心非常和平。
是啊，非常和平……思考真冬的事情也不會有什麼喜悅的感覺，但當然也沒有討厭，那一瞬間我就知道我在想什麼了。
我和真冬已經交往到像是白開水了嗎？
就像白開水一樣，每天都需要的東西，找真冬做戀人之間做的事，好像也不是為了追求什麼幸福或是快感，而是缺少了那些的話，就有哪裡會不對勁。
如果不那麼做，就好像不是戀人一樣，彷彿做著那些，都只是在證明我們是戀人而已。
但是，又不是說白開水是能隨便分開的存在。
現在是能想像沒了真冬的話，會不快樂吧？但是，真冬在的時候，又有多快樂呢？還會有被答應交往的心動嗎？會有第一次接吻那樣緊張又興奮的感覺嗎？第一次上床又是多麼激動……真冬第一次跟我說喜歡我、第一次好好思考過後買了禮物給我、那些好多的第一次，在十周年後，都無法再體驗到了。
我還會為了什麼心動呢？
我為什麼會跟真冬在一起呢？
這是只有我知道的答案不是嗎？因為我喜歡她，壓抑不住那份情感，經歷了不是很嚴重的一波三折，沒有被她拒絕，就這麼交往了。
最開始的那些時候……真的很快樂，即使她那種個性讓我無奈又生氣很多次，還是能感受到她對我的心意，所以沒受過什麼傷。
只是現在回憶著那些片段，心裡也沒什麼特別的感觸了。
「我說，真冬……」
「什麼？」
想也沒想就突然叫了她的名字，正在跟論文奮戰的她並沒有不理我，而是好好轉過頭來看著在床上的我。
「……妳喜歡我嗎？」
「……怎麼突然，這麼問？」
差點就無意識地回她「我不知道」了，就像她以前常常掛在嘴邊一樣，但她是真的不知道，這次我也是……真的不知道。
不過，如果喜歡我的話，不應該直接回答喜歡嗎？我想聽戀人的喜歡，還要理由嗎？
「也沒那麼喜歡是嗎？」
「繪名？」
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麼，我好像就突然生氣了……沒有得到真冬反射性回答的「喜歡」，我甚至有一種想要立刻離開房間的心情，不過我只是轉身背對她而已。
都已經是二十幾歲的大人了，哪會因為這種小事大吵大鬧……但是，為什麼，這麼不高興？
「……繪名？」
聽到真冬從椅子上離開的聲音，她走到床邊還坐下了，甚至是躺了過來，從我背後探出頭來，看見她的臉我就把自己的臉遮起來了。
「……我喜歡繪名的，怎麼了？」
明明是自己剛剛想聽見的答案，卻又在聽到後更不爽了，到底為什麼？
「……講太慢了吧。」
還忍不住就抱怨她。
「妳怎麼了？跟妳說了我要趕論文的，繪名想睡的話先睡吧。」
她也沒有來拿開我遮著臉的手，就是摸了摸我的頭，還感受到她吻了一下我耳朵附近。
但是不是她說的那樣，不是想睡了，也不是因為她在趕論文所以覺得自己被冷落了。
就是，莫名其妙地發火了。
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發火，找不到原因反而讓自己更生氣了一些，然後她就成為了我遷怒的對象，我到底是怎麼了？
「……先不要管我啦，妳去寫妳的論文。」
「……我能不管嗎？」
她甚至是躺下來從後面抱住了我，那算什麼，突然都想哭了，因為這不就是只有我一個人，覺得感情變質了嗎？但是，她也沒立刻回答說喜歡我……
「別管我就是了！」
「繪名……」
我往前滾讓自己脫離她的懷抱，然後向上拿了另一顆枕頭塞在背後讓她不能再靠近我。
不是的，那些都不是真心話，我不是真的想對真冬發脾氣、也不是想要遠離她。
「……那我、去寫論文了。」
明顯感受到她語氣也改變的瞬間，我的內心像是抹上了灰色，明明想轉過身去挽留她的，卻動也動不了。
就這麼保持背對她的姿勢彎著身體彎著膝蓋，我聽見她坐回椅子的聲音，接著又是敲打鍵盤的聲音，再過不久，安靜的房間裡就又剩下她滑鼠的喀噠喀噠聲。
就真的，不理我了。
不是，我才不是在鬧彆扭，不是要她放下論文來理我，也不是因為她不理我才不高興的……但是，這種時候，不就是更需要她嗎……
「討厭……」
只是嘴巴張開呼出了氣音，她肯定聽不到的，可是隨著這聲討厭，不知道為什麼眼淚都開始往眼眶擠了。
眼淚都還好，反正真冬看不見，然而忍著眼淚的話總是會變成鼻水要流下來，盡力在這個安靜的房間裡不被她聽見，我試著無聲地把鼻水吸回──
「……」
電腦那邊的聲音都停下來了。
討厭，她不能過來，她過來我又要遷怒給她了，明明是想要她來抱著我就不要說話的，卻又害怕在哭的自己被她發現。
『喀噠喀噠』
結果，卻只是我想多了……
明明，只要剛剛立刻回答我的問題就好了，在我問她喜不喜歡我的時候，跟正常人一樣笑著回答我喜歡，然後抱住我……這是很難的要求嗎？
還是，真冬跟我在一起，也只剩下義務了？
「笨蛋……」
為什麼，還要這樣擅自解釋她的行為然後讓自己更難過？
我還是需要她的吧？還想要她來抱我……只是，會有誰不需要白開水？我對真冬的需要，還有其他方面嗎？
不知道……怎麼，突然什麼都不知道了呢？
我不是很喜歡她嗎？我最喜歡的人，不是朝比奈真冬嗎？
「……真冬……」
「什麼？」
「……」
不小心，發出了能被她聽見的音量，她倒是回得很快──我怎麼又覺得不開心了。
「……什麼也沒有，我要睡了。」
還是背對著她，起身稍微把棉被拉起來還有把枕頭放回去，明明我不是想這麼說、這麼做的。
「是嗎？晚安，繪名。」
「……」
對於真冬的晚安，我沒有回應她，只是繼續睜眼看著沒有真冬的那一側。
就只是忽然回憶起了交往不久的日子，好不容易找了個理由讓真冬來家裡留宿，那時候的時間太寶貴了，一秒都捨不得分離，想要和她一直在床上……
現在，因為太理所當然了，她已經都不會那麼想了嗎？
我為什麼……還跟真冬在一起呢？
02
真冬總是在鬧鈴響了一聲就能瞬間醒來按掉，我不是被她的鬧鈴吵醒的，而是被她抱著睡的我突然感受到背後的空虛所以醒來的。
真冬不太賴床，尤其我沒有阻止她下床的話。
只要我沒有反應，她就會靜悄悄地下床，刻意把所有動靜壓抑到不吵到我，即使她不知道我已經醒了，等到她走進廁所關門，我才會偷偷睜開眼睛看著暫時只剩自己的房間。
昨晚真冬是抱著我睡的啊。
「笨蛋……」
真的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睡著的，連她上床都沒有發現。
明明在這之前也沒有被她擁抱的記憶，卻能明顯感受到自己剛剛是被人抱著的，現在覺得涼……還懷念起了那份柔軟。
毫無疑問我是需要真冬的，但是真冬呢？沒有我的話，她的生活是不是也不會有什麼太大的變化？
到底為什麼內心突然就脆弱成這樣了……難道我是在，思考會不會分手嗎？
「……繪名，醒了嗎？」
「……」
睜著眼思考，都沒注意到廁所裡的聲音停了，真冬也走出來了。
「抱歉，吵醒妳了。」
「那倒是之前的也道歉……」
以前也都會被吵醒的，只是從來沒有給真冬知道而已，而我，又不知道為什麼會說出這種話……
「繪名……？」
剛洗過臉的真冬，即使擦過了，臉頰邊緣以及一些髮絲還是有沾到水，她在床邊彎腰垂頭望著床上的我，都能感受到剛梳洗過的清爽氣息，只是，內心很不清爽。
「……繪名。」
她伸手摸著我的額頭，差點因為冰涼的感覺避開，她把我的瀏海撥開又弄了回來，感覺本來是要吻在額頭的，最後垂頭親了我的嘴唇。
親完還不滿意的樣子，她又吻了兩邊的臉頰，最後也把手留在臉頰，坐在旁邊凝視著我。
「我今天……」
她就突然開口又閉上嘴，沒有把話說完，然後難得地對我笑了。
「抱歉吵醒妳了，繪名。」
她的拇指動著摸了我幾下，最後又俯身碰了一次我的嘴唇。
「這不是剛剛說過嗎……」
分明不是要再說一次這句話，她是打算說什麼？不過她也沒有繼續說話了，手從我的臉上收回後，還幫我拉好了棉被，我就看著她去衣櫃拿了今天要穿的衣服。
拿好之後，她又特地走到了我旁邊，就在我邊上更衣，雖然也不是看膩了……突然對她有點無言。
「……妳什麼意思啊。」
面對我穿內衣、調整位置，然後面無表情地瞥了我一眼，等到衣服全部換好後，這次倒是過來吻了我的眼皮，讓我不得不閉眼。
「繪名不喜歡看的話，我會難過的。」
「……真心話？」
她可是很少講什麼開心跟難過的，除非在哄我。
「……我去上班了。」
「……路上小心。」
結果她避開了我的問題，摸了摸我的臉後就面無表情地離開了房間，一直等到聽見大門打開又關上的聲音，才突然覺得家裡很冷清。
明明也不是多大的房子。
還是有真冬在比較好吧……
「笨蛋……真討厭……」
可是自己，為什麼從昨天開始，就沒辦法跟真冬說出好話呢？
越是熟悉的人，說話就越隨便嗎？明明……不是的，我只是想說什麼就說什麼……真的嗎？
那些，也不是我的真心話不是嗎？
我的每一句話，好像都在試探真冬的底線一樣。
明明知道自己怎麼了──突然對彼此的感情抱著莫名的不安，卻又無法好好從她那裡得到安心。
「出門前說一下喜歡會死啊……！」
不是的，不是這樣，不該是這樣的。
真冬出門的時候，「我喜歡妳」才不是固定台詞，她本來就不會說的，所以根本沒有什麼好埋怨的，卻還是為此不高興。
我這不是很無理取鬧嗎？
說出來都知道肯定是我的錯，只有我一個人莫名其妙，真冬明明什麼都沒做，突然要受我的氣，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平復心情，她不會就這樣討厭我嗎？
真冬……會討厭我嗎？
「啊啊……真是的。」
我應該要自己去調適這個心情吧？繼續窩在床上也只會想真冬，所以我就難得早起了。
肯定就是今天正好沒事，我才會閒到想這麼多，出去逛街散散心吧。
換個衣服化個妝……早餐的話，出去再吃好了，所以帶上手提包，去玄關選了一雙今天想穿的鞋子剛穿上──
『叮咚──』
「欸？」
『宅急便！』
門外傳來了女性送貨員的聲音，我沒有買東西，那麼就肯定是真冬的，所以就又先把手上的東西都放到了鞋櫃上。
「來了！」
因為外面是女孩子的聲音，沒想那麼多，就站在門前的我立刻開鎖然後開門──
「欸！？好亮！？」
就像是被丟了閃光彈一樣白光泛了進來，我下意識閉眼並遮住眼睛，不知道怎麼說，這個感受實在是太熟悉了，遲了幾秒從回憶裡撈起自己曾經在什麼時候經歷過這樣的事情。
那道聲音，也是在我回過神來，才想起那不是Miku的聲音嗎！
「啊……」
於是在面前的光消失了以後，我放下手，看著四周的景色，一點也不意外我已經不在家裡的玄關，但又很莫名其妙……
「怎麼回事……」
不是空無一人的SEKAI，也不是我未曾見過的另一個SEKAI，我站在一個熟悉的車站前，面前有許多人進出車站、另一邊則有需多人在過紅綠燈，所以我愣了幾十秒。
如果是Miku強制把我們帶去SEKAI的光，那應該是去了SEKAI不是嗎？可是這裡分明是現實世界……
而且──
「欸……」
車站前的廣場，有一個裝飾藝術，上面掛著顯示日期時間的電子跑馬燈，而我正好看見日期跑了過去。
「欸……？」
為了想確認自己沒有看錯，我趕緊摸了口袋尋找手機，才想到手機放在要帶出來的包包裡，而我身上連個包都沒有！不如說，什麼都沒有！
剛剛跑過去的日期是，距今十年前……
騙人的吧？
「那個……Miku？」
身上沒有手機，也沒有其他通訊設備，還是去站在了一個角落呼喚Miku，可是當然不會有人回應我。
我確定，那個送貨員就是Miku，那道光也是跟當初被強制傳送進SEKAI的時候一樣，所以我這一定是被Miku怎麼了，但是，為什麼？
身上既沒錢也沒有手機，這樣也搭不了電車，更別說是去任何一家店裡坐著，回家就更不用說……雖然我想要出來散散心，這也太極端了吧！？
「話說不是什麼失誤吧……？這樣我要是回不去的話……」
十年多了，知道SEKAI的存在有十年多了，除了今天之外從來沒有發生這種事，也沒有從真冬她們那邊聽說過，失去了手機的我也找不到Miku或是其他人，不會就這麼回不去了吧……？
「欸……」
說到底根本就沒有人搞清楚SEKAI是怎麼形成的，只知道是由真冬的心願產生的，那麼，我穿越時空的情形，難道是真冬的心願？這是最不可能的吧……？
再說了如果我真的回到了十年前，這個日期，我都已經和真冬交往幾個月了……那就不是要重新來過的意思。
感覺突然變成了無依無靠的人，也不知道該去哪裡，這時候最想求救的人，難道不是只有她嗎？就算是白開水，也依然是我最愛的那個人……
「……真冬。」
拜託了，來帶我回家啊，真冬……
「……繪名？」
「欸？」
幾乎是想到她的瞬間，我被熟悉的聲音呼喚而轉過頭去，站在身後的是穿著好幾年沒看過的那套便服──我十七歲的戀人面無表情望著我。
03
繪名好像心情不好，我不知道她怎麼了。
當時我正好想到了一段必須盡快寫下來的論文內容，所以被她呼喚後，稍微恍神了一下。
沒有立刻明白她為什麼在那個時間、場合問我喜不喜歡她，我以為我們是戀人的話，互相喜歡是理所當然的，更不用說是繪名……我以為，她完全不用向我確認，就非常有自信我是喜歡她的，甚至覺得我很愛她。
事實大概也是那樣，我對她的感情只要跟對別人比較一下，就知道是無庸置疑的。
但是我卻因為正好在寫論文，腦裡都是「論述」，沒有立刻回答她，而是不小心去思考了她為什麼那麼問我。
意識到我可能讓她心情更不好了，她又不希望我待在她旁邊，而且我早就說好了要寫論文，所以那晚不能陪她做些什麼。
如果她真的是想要我的陪伴……肌膚之親的陪伴，那麼不就是無理取鬧嗎？
我以為繪名不會這麼做的。
不過她也沒鬧什麼……就是讓我不要靠近她、不要管她，我就相信她了。
我想，我沒聽錯的，繪名讓我不要管她之後，似乎哭了，她不會躺著就莫名開始流鼻水的，但是是我的錯嗎？
我做了什麼？
我做的事情都有跟繪名交代過……所以，我就按照她說的，不管她。
最後，她叫了我的名字，跟我說她要睡了，我和她道了晚安，她卻沒有回我。
說實話，有點不耐煩。
我不知道繪名怎麼了，她以往都是有話直說的，所以那些都是實話吧？不是鬧彆扭、傲嬌吧？我差一點想傳訊息問問瑞希這算不算我做錯了，但還是忍下來了。
繪名這樣，我論文也寫不到點上去，最後只好選擇從頭校對而不是繼續往下寫，校對完之後就把電腦關了，我往床看了一眼，繪名應該睡著了，從剛剛起就一動也不動。
為了不吵醒她，我關燈後慢慢爬上床，感覺她不是很想看見我的臉，所以我從背後抱她，她也沒有動靜，畢竟早上是偶爾叫不醒的人……
我悄悄撥開她的頭髮，輕吻她的後頸、聞著她的味道，覺得很安心。
如果繪名和平常一樣帶著笑臉轉過來的話，我會更安心的，只是大概不會發生，而我也沒去確認她到底有沒有流淚，我不想連自己都變得更不安。
「……晚安，繪名。」
用著她聽不見的音量再和她說了一次晚安，我抱緊她就閉上了眼。
我想，明天中午過後請假好了，想早點回來看看繪名，不然我是假日出勤，難得她在家，感覺心情會變得更差，也不會告訴我。
我只能去做一些我覺得她可能會開心的事。
04
一覺睡到天亮被鬧鐘吵醒後，我才發現我和繪名的睡姿都沒有動，再次悄悄下床離開她，盥洗完回來後發現繪名睜著眼睛，明明是早上很難叫醒的人，我下意識先和她道歉了。
然而繪名的語氣，聽起來依舊不好，是參雜著一些起床氣嗎？
至少我更確定我今天需要提早下班回家了。
繪名是我交往了十年的戀人……是我已經不能沒有的存在，我希望她一直都開開心心的，我希望，她也需要我。
因為，是她讓我擁有了這份感情。
不會有第二個人了。
反正繪名今天在家，我去上班一下中午就會回來了，順便買她喜歡的起司蛋糕，我想她心情會好很多的。
所以我沒多想什麼就去上班了。
同居久了，傳訊息的次數就減少了，我和繪名除了買菜以外沒有什麼需要在外面聯絡的事情，我自然也不會在想給她驚喜的時候告訴她我會提早回家。
臨時請了假，雖然是假日，外科部長沒有多說什麼就放過了我，離開醫院後去了總是要排隊的那間蛋糕店買繪名最喜歡的口味，今天意外地人不多，其實沒排到什麼隊。
如果這樣回去的話，繪名會開心一點嗎？
希望她能開心一點，或是告訴我她怎麼了，即使我可能沒辦法幫她解決問題。
繪名有問題的時候，都是自己解決的，她不太尋求我的幫助……如果是實務方面的事情，我想我還能幫上忙，但繪名的問題，多半存在於她的內心和繪畫上，我頂多只能在繪畫上幫她一起尋找靈感。
「啊……」
雖然他們說我什麼都做得很好，突然覺得自己其實什麼都做不到，對於我的戀人……
交往十年了……這十年，是怎麼走過來的？我依賴著繪名……那麼，繪名有依賴我嗎？
應該有吧。
不知道，突然就不知道了，我以為我和繪名的感情，是很牢固的。
「欸……？」
在平常不會回家的時間站在門外，插入鑰匙準備轉開，卻發現門沒有鎖。
我早上出門應該有鎖的，至少繪名出門也會鎖門，我想應該沒有小偷天天盯著這裡等我們忘記鎖門……
「繪名，我回……來了……欸？」
因為門沒鎖，下意識覺得繪名在家，所以就在門口喊了她的名字，但是我看了在鞋櫃上的東西。
是繪名的手提包。
「……？」
我關上門也下意識反鎖，走進來之後把起司蛋糕放上鞋櫃，然後打開了繪名的包包看一眼，手機在裡面。
這是要出門，還沒出門嗎？所以才沒鎖上門的嗎？
「繪名？」
我們的家並不大，在玄關這樣用平常聲音呼喚也能聽見的，只是房內沒有任何回應。
我提著起司蛋糕走進家裡，雖然是明亮的正午，基本上都還是會開燈，但是家裡沒有開燈。
我先把蛋糕拿去冰箱冰了。
然後我走進了臥室、廁所、浴室和陽台，甚至往陽台外看了一眼確定繪名不是跳樓了，但是家裡能夠躲人的地方都沒有見到繪名，所以我又有點疑惑地走回玄關，打開鞋櫃數了繪名的鞋子。
少了一雙。
「繪名……？」
但是錢包、手機還有鑰匙都在她的手提包裡……繪名去了哪裡？
東西都放在這裡分明是要出門吧。
繪名穿上鞋子就出去的話……是遇到了什麼急事走了出去嗎？那麼她要回來的話，發現家裡門鎖了，會很錯愕的吧。
所以我打算開鎖──
『叮咚──』
「啊，繪名，我現在開……門？」
開門的瞬間，我意識到了，繪名根本不知道我中午過後就要請假回來陪她，所以如果她被鎖在門外，是不會按電鈴的，而是會先激動地試著轉開門把。
「……！」
一道讓人什麼都看不見的白光擋住了我所有的視線，我沒有遮，因為覺得非常不自然，就像我們熟悉的那個地方一樣。
沒過太久，白光消去，而我站的地方變了。
「……Miku，這是在做什麼……」
我被傳送到了東雲家門前，身上什麼都沒有，連鞋子都沒穿，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按下門鈴。
雖然繪名的父母都認識我……但是在我按下門鈴之前……
『喀』
繪名家的門開了，從裡面走出來的是繪名。
「欸？真冬？」
「……」
她開門後就和我對上了眼，只是，有什麼不太對……
「……是真冬吧？」
而她，也覺得我不太對。
繪名穿的衣服我見過，至少，最後一次見到可能是在她高中的時候……她背著側背包，手上拿著手機出來的，那個手機殼，我也印象很深刻的，至少，也是高中的時候。
這裡，有什麼不太對。
「……繪名，妳能過來一下嗎？」
「嘛……我本來就要過去，但是……」
她鎖上了家裡的門，然後往外面的門走過來，開門讓我們之間沒有距離。
「是真冬吧……？」
即使她不確定是不是我，還是伸手過來摸了一下我的臉頰，非常不安地盯著我。
我握住了她的手，就像繪名總是會給我安心那樣，然後臉靠近她一點。
「繪名，能給我看一下手機上的時間日期嗎？我身上什麼也沒有……也沒有鞋子。」
「欸……？怎麼什麼都沒帶就光腳跑到我家了？喏，給妳看。」
她沒有懷疑我，把手機解鎖後給我看了上面的時間和日期。
啊……所以，才會一切都是高中的感覺啊。
我被Miku傳送到了十年前……
「……繪名，我是真冬，十年後的。」
「哈？」
我也知道她不會立刻相信，但我只能這麼和她說了。
再不然請她把Miku叫出來，就能知道我說的是不是真的了。
然而繪名──
「難怪看起來很奇……不是，很成熟……欸？真的假的？欸……那個，那，真冬……要進來嗎？妳說妳身上什麼都沒有……」
「妳不是要出門嗎？」
她很簡單就相信了我，讓我鬆了一口氣，還邀請我進去，不過我以為她要去哪裡的。
「我說，十年後我們也在交往吧？」
「……嗯。」
「那我怎麼能放過十年後的戀人！？真冬，進來吧！」
她拉著我的手就把我帶進去了，所以，我就這麼進了東雲家。
繪名，就算是我回到了十年前，她比我小了十歲，也依舊讓人很安心啊……
05
「……繪名，感覺今天有點不一樣，我們，沒有要約會吧？」
「……」
看著應該是十七歲的真冬，她面無表情地向我提問，這句話聽起來像是我今天特別打扮過了，但其實是現在的我二十八歲，這該怎麼說呢？
「真冬，妳會相信我到什麼程度……？」
「什麼意思？所以，繪名今天看起來不一樣，是要跟別人去約會嗎？」
啊，十年前的她是這種感覺嗎？好像有點懷念呢……只要是她好奇的事情，都會對我咄咄逼人的感覺，還有，在那幾句話裡面的佔有慾。
「不是那樣的，真冬……就是，如果我跟妳說我是十年後的東雲繪名，妳相信嗎？」
「……」
她愣了一下，如果真冬不相信的話，感覺她會掉頭就走，不理我這個「戀人」了。
「……我打電話給『現在』的繪名就知道了，等我一下。」
「欸、啊……嗯。」
沒想到真冬沒有說不相信我的話，反而還要先去求證，所以就在我面前撥給了「東雲繪名」。
她盯著我等電話被接起來，我也看著好像真的有點稚嫩的真冬，已經想伸手過去摸摸她的臉頰了呢。
「……繪名，抱歉，在睡覺嗎？」
然後，電話好像被接起來了，聽著真冬說的話，我才突然意識到，這個時空裡確實存在著兩個我，忽然都起了雞皮疙瘩。
「沒什麼，就是突然想打給妳而已，我在去補習的路上，那妳繼續睡吧。」
「……！」
看著真冬在我面前跟這個時空的自己說情話……？感覺，有點不是滋味，怎麼會這樣呢？因為不相信有另一個自己嗎？還是不相信真冬是在跟「東雲繪名」說話呢？
「……繪名，我相信妳。」
她掛掉電話後，雖然還是面無表情，但是說相信我了……就這麼簡單？
「所以，繪名，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她收起了手機，問著我也想知道的事情……我只能對她苦笑，最後還是伸手摸了摸她的臉，十年前的真冬，莫名就覺得好可愛呢。
「我想……應該是Miku把我傳過來的，不知道是不是出問題了呢。」
真冬也沒揮掉我的手，就只是靜靜地看著我，這個年紀的她的話……還有很多不懂的事情，看著我的行為，就像正在內心尋找最佳解答，所以會有一段沉默。
「是Miku的話，那麼，即使是出了問題，找到就能傳回去的，所以繪名現在就要回去了嗎？」
「欸？這麼簡單的嗎……？雖然好像也是這麼簡單的……」
真冬完全沒有出了大事的感覺，被她這麼一說，我就直接被說服了，面前有真冬，她能進到SEKAI，只要找到Miku我就能回去了吧？
當然是能早點回去比較好，不過，明明機會難得，穿越了時空……
「……真冬要去補習的吧？」
「要去補習的……」
畢竟是十年前的真冬，能對她有什麼期望呢？不過真冬也就只是說了要去補習，就沒有動作了。
「繪名要……回去了嗎？」
「唉……」
雖然是毫無變化的表情，但是，好歹是戀人，我都跟她交往了十年，十年前的她，多少也能讀懂的。
真冬，對十年後的我很好奇吧。
「真冬……翹掉吧？機會難得，跟我去走走？不過我身上什麼都沒有就是了，可能要真冬幫我出錢……」
「……好。」
就這麼坦率地答應我，又突然覺得很可愛了。
如果是十年後的她，倒不用我開口呢。
想跟我待在一起就說嘛，即使我不會是她認識的那個東雲繪名。
反過來一想，幫十年前的自己教真冬一些事情，也能減輕我的負擔吧？
看著面前一副懵懵懂懂的真冬，我直接牽起了她的手，她盯著我看的模樣，好像在看什麼沒見過的生物一樣，難得是炯炯有神的感覺……
「那個，繪名……」
在我拉著她開始走之前，她突然反拉住我的手讓我停下來，那個表情似乎有點不安，又怎麼了呢？
「十年後的我們，還在一起嗎……？」
沒想到是這麼可愛的問題，我忍不住就笑了出來，本來想湊過去偷親她的，又想到這麼做有點對不起十年前的自己，因為這個時候的我們，應該是做什麼都還會有點害羞的程度吧？只好打消了這個念頭。
「在一起哦？」
雖然，昨天才在想為什麼我還和真冬在一起……
「……那就好。」
看見她鬆了一口氣，反而是我忘記要踏出腳步，就站在原地凝視她。
十年前，真冬在想什麼，我好像已經不太記得了……但是，思想還算年輕的、十七歲的真冬，答應跟我交往後，是想著一輩子和我在一起的嗎？
「真冬。」
「什麼？」
「……我很喜歡妳哦。」
「……那就好。」
「是沒有第二種台詞嗎？」
為什麼十年前的真冬也不跟我說喜歡我？雖然對象是不太對，站在她面前的我並不是她現在真正的戀人……
「繪名都跟我交往十年了，我覺得妳應該比較清楚。」
「妳這……」
好吧，十年前的真冬好像就是這樣的，還真是久違到有點新鮮……那種火大的感覺，好像也找回來了呢。
「那麼，繪名要去哪裡？我先打電話給補習班請假。」
她說完就開始撥電話，這段時間似乎是要讓我思考想去哪裡，不過我已經想到幾個了，能夠兩個人待著、說話也不會被其他人聽見……雖然我應該沒有要跟真冬分享什麼未來的事情，反正對來自未來的我來說，還是去不要引人注目的地方最好了。
我想到的就是旅館或是有包廂的餐廳、不然就是卡拉OK，不過這三個會花錢的還是先去掉呢，尤其最後一個還很吵。
再來就是圖書館跟電車要做幾站的大公園，那裡肯定會有安靜又沒人的綠蔭角落，就是可能會有蟲……可是圖書館感覺又不能跟真冬聊天。
話說我還沒吃早餐，要不去家庭餐廳吧……
所以等真冬掛掉電話後，我就跟她說了要去家庭餐廳，雖然她的表情沒有太大的變化，卻能從眼神看出來她似乎有點無言。
「十年後，倒掉了嗎？」
「……真是的，沒有啦。」
不想跟她說是顧慮到了她的錢包才這麼決定的，因為感覺要是說了的話，她會做一些讓我良心不安的事。
「我想吃個早餐，帶我去吃早餐吧，真冬。」
「好。」
說我要吃早餐，她的眼神倒是恢復正常了，不過總覺得她還有什麼話想說。
「繪名難得早起就遇到這種事了嗎？」
「……才不是難得好嗎？」
雖然這個時間線的我真的在睡覺的樣子，甚至是被她的電話吵醒的。
「不過，繪名，我們還是去別站的家庭餐廳吃吧。」
「啊……嗯，就這麼辦吧。」
不管是這時候還是十年後的真冬，倒是都很會注意到細節，畢竟這裡，有可能會碰到熟人嘛。
如果碰到了認識的人，又沒有什麼藉口可以打發掉對方，要是不小心聊上了幾句話，幾天後，十年前的自己從別人口中聽見自己沒做過的事，想想都很莫名其妙吧？
即使還沒有跟真冬提，我想，真冬大概永遠都不會跟這個時間線的我說她碰到了十年後的我……莫名，就是這樣相信她呢。
06
我和真冬搭了個五站就下車了，在那裡找到了家庭餐廳，進去後已經迫不及待隨便點個東西填飽肚子，真冬為了個人低消就點了一個甜點給我，她沒有吃東西，畢竟空腹的只有我呢。
說是我的戀人、又不真的是我的戀人，面前的這個真冬屬於十年前的我，感覺我也不好對她說些什麼，只是又想幫十年前的我教真冬一些事情……接著又覺得那種成就感還是留給現在的我吧？於是一邊吃著早餐，就只是默默盯著也默默看著我的真冬。
「Miku，可以把人帶回十年前，不知道能不能把人帶到十年後。」
在我快把正餐吃完的時候，坐在對面的真冬雙手在桌上托著臉頰，用著毫無起伏的聲音向我搭話了。
「……不會有問題嗎？」
雖然我對時空悖論什麼的不理解，總之，穿越時空就是個大問題吧？我不太相信這是能隨便做到的……而且Miku也沒有現身。
「不知道，大概會吧，也沒說我想去。」
「嘛……那這個話題就打住吧。」
真冬沒有反應，就只是繼續靜靜看著我，本來想問她到底有多麼好看，但是對她來說我應該是真的挺新鮮的，就原諒她吧。
「繪名，我考上醫學部了嗎？」
「我覺得這不能跟妳說吧？」
真冬當初是一次就考上的，就算相信現在的她，也不想隨隨便便把未來的事情告訴她，因為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以什麼原理來到十年前的……要是不小心改變了未來怎麼辦呢？
「那繪名有考上藝術學校嗎？」
「……妳繼續跟我交往就會知道了喔？」
都說不能跟她說了，還繼續問呢。
「25還在嗎？」
「這個倒是能說吧……在的喔。」
畢竟SEKAI都還在，沒道理我們解散了吧？我都是被Miku傳過來的了，真冬怎麼就沒想到這點呢？
「那繪名是遇到了什麼很嚴重的問題嗎？不然穿越得也太輕鬆了。」
「……看起來很輕鬆嗎？我可是不知道能不能好好回去呢……要是一直不能回去，我又該去哪裡？這些才是嚴重的問題吧？」
避開了她的第一個問題，因為總不能跟才問完我們是不是還在交往的她說我在思考為什麼會交往吧？但是第二個問題是真的很想吐槽，要不是遇到了真冬，不然我感覺都要陷入恐慌了好嗎？
「……總覺得繪名會回去的，所以，應該不用擔心。」
「妳才是說得輕鬆……」
根本沒有那種證據，不過也還沒有去求證就是了，如果SEKAI是真冬心願的產物，那麼她說什麼大概就是什麼吧……
「……繪名，這十年我表現得好嗎？」
「這要我怎麼回答呢……」
看著還一臉純真的真冬，我要回答什麼才好？她問的又是哪方面呢？整體的話，當然是好的，只是我可以回答這個問題嗎？
「怎麼說……都交往十年了，妳覺得不好嗎？這樣的回答可以吧？」
「……」
然而，真冬好像不接受這個回答，感覺她的眼皮稍微垂了下來，從剛剛在車站見面到現在，似乎終於對我有了一丁點的「懷疑」。
「真冬？」
不知道她在懷疑什麼，還是只是想聽到我誇她表現得好呢？但是那也不是現在的她做過的事情呀。
「……繪名，明明我說了問Miku可能就能回去，但也不是說問了Miku就要立刻回去，甚至有可能Miku會說她沒辦法，繪名卻是先選擇跟十年前的我相處，一點都不著急……就好像，十年後不值得妳回去……現在的我，對妳來說應該不至於稀奇到有很多話要跟我說，因為妳都沒回答問題。」
「……」
聰明不是用在這種地方的吧？而且明明就是當時真冬看起來想跟我相處，我才要真冬翹補習的，怎麼就變成我不著急了……如果是十八歲的我當然會著急，好歹現在的我是會控制情緒的大人了。
……這種話要是說出來，會被昨天的自己翻白眼吧。
「我就……懷念一下十年前的真冬，不行？」
「我變了嗎？」
啊，真是的，這人怎麼每一句都想問未來的事！
「變漂亮了！」
「……是喔。」
這是實話，畢竟現在的真冬看起來還有點稚嫩。
「看到繪名才知道年齡真的會讓人看起來變成熟，繪名也變得更漂亮了。」
「……嗯哼。」
這種時期的她原來會誇我外表的嗎？不過好像跟真冬親密到習以為常之後，倒是會聽見不少……
「都是真冬在問我問題，十年了，我有一些事情已經忘記了，換我問可以嗎？」
「嗯。」
阻止對方發問的最好辦法，果然還是用問題堵回去吧？我是真的有想問真冬的問題就是了。
「……真冬，為什麼答應跟我交往呢？」
「欸？」
十周年就在幾個月前，所以這個時間線的真冬和我，也就只是幾個月前剛交往，對她來說應該還是記憶猶新的，只是沒想到她也會露出驚訝的表情。
「也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
「哈？」
然而更沒想到的是她竟然給我這樣回答了？
「因為是繪名……？」
「哈？什麼啊，沒聽懂妳在說什麼……」
無奈之後，腦裡好像依稀想起了真冬也曾經這麼跟我說過，但是，我曾經繼續追問過嗎？
「我和妳認識的其他人有什麼不同呢？真冬。」
她對我眨了眨眼，嘴巴微微開著好像已經準備說了，卻又過了好幾十秒才聽見她的聲音。
「那繪名……為什麼喜歡我？是惦記著……優等生的模樣，還是，繪名就是喜歡時常讓妳發脾氣的人？」
「是我在發問的說？」
怎麼就被她破解了我阻止她提問的方法？不過我是知道的，因為回答不出來、或是不想回答，因為我也是這麼做的。
「我也會好奇。」
「唉……所以，不是說十年前的事情我記不太清楚了嘛……這個妳找機會去問現在的我好嗎？肯定會好好回答的。」
雖然沒辦法回答感覺還是有點對不起她，明明戀人之間，問著為什麼會喜歡自己是最正常不過的了，而且，是不會忘掉的吧？我也不太確定，沒有其他可以參考的情侶……
十年後，回答不出為什麼會喜歡上真冬，那麼，果然是被沖淡了嗎？
「我還以為繪名是會好好記著這種事的人……」
我對自己其實也有這種印象，以為我這麼喜歡真冬的話，會好好記著的呢。
不過她……憑什麼因為我沒記得就失望？等到真冬會對我說喜歡，那可是花了多久時間……
「……剛剛的問題妳自己也答不出來，好意思說我？」
「……繪名，在生氣？」
「……」
忍不住伸手扶著額頭看著桌面，怎麼會對十年前的真冬生氣？我又在隨便遷怒了，明明這個是才剛開始會回應我感情的真冬，甚至不是那個讓我生氣的真冬，應該要把她當小孩的，卻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
「抱歉……沒有，妳知道我說話就這樣的吧？我會再溫柔一點的……」
我說話就哪樣的呢？怎麼還給自己找藉口了，真是無理取鬧的大人。
「繪名……不是和我吵架了吧？十年後的。」
明明就是那個什麼都不懂的真冬，為什麼還有點敏感，即使不是她說的那樣。
「沒有，沒有吵架的，至少到今天早上都沒有吧……」
如果回去了，又見到真冬，我不知道我的心情會不會好轉……我會跟真冬吵架嗎？
「……是喔。」
真冬的表情和語氣都很平淡，我下意識嘆了一口氣，覺得自己真的很沒有大人的樣子，即使在戀人面前會幼稚一點，這是沒辦法幼稚的場合吧？小了十歲的戀人……
「真冬，可以坐過來我旁邊嗎？」
「嗯。」
說了之後真冬就坐過來我旁邊，讓我可以靠著她，我拿了桌上的紙巾擦了擦嘴，然後還是忍不住親了一下她的臉頰。
「……我喜歡妳，到現在也沒改變。」
「……」
握住了真冬的手，不知道現在的她會是什麼心情，因為我不是她現在的戀人，她沒有跟我相處那十年，現在不過就跟「我」交往了幾個月。
「……很奇怪的，繪名。」
「我想也是哦，十年後的我還是不要多嘴好了。」
不過看著這個稚嫩的真冬，好像能稍微回憶起當時的心動了。
「繪名對我來說就是特別的，不用跟其他人比……」
「欸？」
然後她突然就接著回答了剛剛的問題。
「沒有人會跟妳一樣，所以也沒辦法拿來比較。」
她另一隻手也過來碰了我們握在一起的手，難得，覺得好溫暖。
「繪名……我找回來的『喜歡』只在妳身上，找回來就不會再弄丟了，也不會出現在別人身上……大概，是不會變的，未來的我，有不再喜歡妳的時候嗎？」
明明雙手都握著我，語氣和眼神裡卻有一點不安，即使想要再偷親一次，我還是忍住了。
「沒有哦，真冬，一直都很喜歡我，雖然昨天的真冬更喜歡寫論文。」
「……所以繪名生氣了？」
「……才不是。」
明明真冬說了要寫論文的，我也沒什麼好跟她爭的……怎麼又把這個拿來當我生氣的藉口了呢？
「……繪名，我在寫論文嗎？十年後還在寫的論文……」
「啊，真是……別想了，這個小笨蛋。」
我伸出空閒的那隻手彈了一下她的額頭，她感覺有點不情願地盯著我。
「所以，繪名為什麼喜歡我？想起來了嗎？」
「……還要問這個嗎？」
感覺不回答的話她要一直死纏爛打到我回到未來，要是回不去就纏得更久了，只是，也是呢，看著面前這個年輕的真冬，是我花了點力氣？追到的人吧……好好想想也不是不行。
一開始本來就對真冬帶有好感的，幾乎是認識的人裡最有好感的，這就是朋友少的缺點吧？只是沒明白那種好感會昇華為戀愛情感，然後知道真冬的本性後，確實是失望了吧？
那之後……真冬除了個性有點不一樣了以外，才華還是非常洋溢……我，可能就是會一直憧憬有天賦的人吧。
臉和身材還有聲音也都很不錯……嗯，身材，真的很不錯，至少十年後的我可以肯定。
因為她不知道什麼是喜歡，就想讓她擁有「喜歡」的情感，不知不覺就……連自己都陷進去了？或者是，有那種想法之前，我就已經喜歡真冬了，才想要得到她的喜歡。
所以，為什麼喜歡真冬？
就像真冬說的，她對我來說就是特別的，沒有其他理由吧……
「……喜歡就是喜歡，還要有什麼理由，真是的。」
明明好好想過了一遍，結果又只能說這種話。
「嗯，那就沒理由，反正繪名說了我也不懂。」
「……確實是喔，那妳還要我說出原因，我怎麼被騙了呢。」
她不說我都要忘了，我說出我的感受她只會知道有這回事而不會理解，真是的，那我還想那麼多做什麼。
「只是想聽繪名說話。」
「好吧。」
忍不住對這種回答笑了，想起了青澀的時光，真冬的幾句話就能讓我情緒上下起伏，尤其是她好像無意識在說情話的時候。
就會覺得，啊啊，真冬果然是喜歡我的呢。
我和她有過很多快樂的事嘛。
我本來就沒有忘記的……
「我說，真冬。」
「什麼？」
「再陪我去一個地方吧。」
雖然想要帶她去可以勾起我回憶的場所，但是那些地方，現在的東雲繪名還沒有和她去過，還是留給過去的自己吧。
我想，跟真冬去我們這十年也沒怎麼去的地方。
去海邊吧。
07
被繪名帶進了家裡，家裡誰也不在的樣子，但她還是直接把我帶去了房間。
「真懷念……」
走進繪名的房間，看見那些亂丟的衣服和東西，不禁就這麼脫口而出了，因為我們住在一起，我有好好收拾的。
「我的房間嗎？欸？我們果然住在一起了吧？」
「……雖然是那樣……」
繪名沒有注意到我說的是什麼意思，我就不多說了。
我也有想過，該不該告訴繪名未來的事情，不過如果是繪名的話，即使說了好像也不會特意去改變什麼，或是，也不會去期待，而是她會覺得那些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她剛剛就說了「果然」。
所以，繪名早就想過要跟我一起住了。
「繪名，今天出門要去哪裡？」
「欸？沒什麼，就想去逛街……因為真冬今天補習到傍晚……早上還打了一通奇怪的電話來，妳還記得嗎？」
她一邊說一邊拉著我坐到了床上，說實話，當然不會精準記得十年前的這一天發生了什麼事情，奇怪的電話更是不記得。
不過如果有對話內容可能會記得。
「電話裡我說了什麼？」
「……說妳在去補習的路上，突然想打給我而已，發現我在睡覺就讓我繼續睡，然後掛電話了。」
「……是嗎？」
我在去補習的路上突然想打電話給繪名的情況……明明知道繪名肯定還沒起床，我幾乎不會這麼做的。
一點印象都沒有，我沒有做過這種事，要也是傳訊息跟她說我去補習了。
但是，能想到幾個可能性……已經，發生什麼都不奇怪了吧？
「我的」繪名遇到了面前這個繪名口中的真冬，所以，不管繪名是不是在睡覺，也要打電話給她確認。
「我應該知道為什麼了，但是不能告訴繪名，當作我給妳的驚喜吧。」
「欸？這樣……話說，從真冬口中聽見驚喜，真新奇……」
我還是會準備的。
只是十七歲的我可能沒有想過就是了，也不好這麼告訴她，希望繪名可以給現在的我一點時間成長。
不過不知道為什麼，十年前的繪名除了理所當然會看起來年輕一點，感覺還有點扭捏，所以我忍不住伸手過去摸了她本來就露出來的左耳。
「真、真冬？」
「……呵，繪名。」
確認她耳朵是熱的，感覺心情很好。
「欸？真冬，十年後……是會正常笑的？」
「嗯，因為，繪名在身邊。」
不過十年前的繪名見到十年後的我是會害羞的嗎？
「什麼嘛……那不是很好嗎？感覺繼續努力有意義了呢。」
「……嗯。」
又不禁伸手撥開了她另一邊的頭髮，雙手就這麼停在了她的臉頰上，我想，我可能是想吻下去的，卻又覺得不能這麼做。
「……真冬，我現在，非常心動的說。」
她的手緩緩抬起來碰到了我的手背，說出來的言語不打算掩飾她的害羞，向我看來的眼神，也像在邀請我。
「喜歡嗎？十年後的我。」
「……有什麼理由不喜歡……」
繪名，看起來很可愛，應該不是錯覺吧？
再怎麼說，都是突然年輕了十歲的戀人……但是，年輕了十歲，就是未成年，十八歲了也還是高中三年級，就算高中生的我們做過了那些事，我現在是成年人，她還只是高中生。
我無法想像這個自己和高中生發生什麼，就算那是繪名。
「真冬……十年的話，經驗應該……很豐富吧？」
「……」
我選擇收回手放開她的臉，稍微往旁邊坐了一點和她拉開距離。
繪名可以喜歡這個我，但是她應該要更喜歡跟她交往的我，也就是這個時間線的朝比奈真冬。
不然見到現在又什麼都不懂的自己，她會失望的，我不想讓她抱著要好久才會實現的期待。
「……繪名，在想什麼？」
「……其實真冬不證明的話，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十年後的真冬呢？如果不是，那不是也很好嗎？好不容易假日可以待在一起……」
繪名說的話，本來是想說她是不是有點在使詐，但是聽到後面那句話，又突然心軟了。
我和繪名……當時要在SEKAI以外的地方、在正常的時間兩人獨處，似乎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能見到她的時間，對我來說也是很寶貴的……雖然沒有跟她說過。
……今天，也是想早點回家陪她的。
繪名見到了十年前的我，會做些什麼？我更難想像繪名會對十年前的我出手，因為，我面前的繪名會察覺的。
但是，十年前的我，戀愛的一切都是繪名手把手教的，並不會察覺到什麼。
而我可以彌補和繪名相處的時間……
「……繪名不會後悔的話。」
我又拉近了距離，伸手撫上了她的臉頰，她臉上的紅暈更是明顯了一點。
「怎麼感覺真冬說話像妳母親了呢……」
我愣了一下，是有點像，不過不是要她放棄的意思。
「繪名，我想先告訴妳……」
「嗯？」
再靠近她一點，下顎調個位置就能讓我們的嘴唇碰到的距離，不過這句話我一定要和她說……
「雖然我喜歡妳，但我現在更愛的是，十年後的妳。」
因為這個繪名，還沒有和我共同經歷過什麼，只是在我迷茫的時候，帶走了我的心的人。
幾年後的我，是自願將心交給她的。
「……笨蛋，本來就要那樣……」
她沒有鬧脾氣，臉只是更紅了，我有多久沒有看見這麼羞澀的繪名了。
「所以，只點到為止。」
「欸？嗯唔、」
最後還是親了她。
握住了她想要抬起來抱我的手，按住了她雙手手腕就將她壓在床上，很容易就闖入了她的嘴裡，繪名說得對，十年了，經驗很豐富，我想知道這種程度的親吻，她會有什麼反應。
「唔、唔嗯！呼……真冬！？」
她掙扎了起來，最後是激烈扭頭避開了我的吻，放開她的時候看見的是滿臉通紅而且好像受到了什麼委屈的表情。
「要、要做的話，要先鎖門……」
「不會做的。」
沒有要做的。
「啊、嗯唔……」
但還是要多吻她幾次。
放開她的雙手，擁抱十年後也保持得差不多的身體，我知道繪名身上所有的敏感帶，十年後的她會反抗、又或是乾脆享受，至於現在的她……
「嗚、唔呼……啊、嗚……」
很像是被我欺負了一樣，發出的不曉得是舒服還是真的要哭的聲音。
「嗚、真、真冬……」
放開她又一次好好看著她的表情，如果這是我和繪名實際的年齡差，我覺得我像在犯罪一樣。
「……真的、不做嗎……？」
「……不做的。」
即使她擺出了誘人的姿勢，也沒有十年後的她誘人。
我只是，想彌補一下十年前無法從我這裡獲得太多幸福的繪名。
「繪名學起來了的話，再教給我，就能一直給妳這麼吻的。」
「……笨蛋。」
她知道我確定不會對她出手後，伸手摀住了臉，但還是藏不住她露出來的耳朵。
「……再抱我一下啦。」
「嗯。」
即使面對的是十年後的我，繪名跟我之間也沒什麼隔閡的樣子，所以她說什麼、我做什麼，只要不犯法。
跟她一起躺在床上抱著她，覺得還是想跟她說我現在想抱的是昨天在家鬧脾氣的繪名……她放下手，和我對視的時候，這個想法差一點就消失了。
「十年後是這樣的話，那不管遇到什麼，都要好好跟真冬走下去呢……」
「……繪名有想過要離開我嗎？」
我知道她說的話不是這個意思，只是突然想到，所以問了她。
「……真冬要是喜歡別人的話，一定會鬧分手的啊，吵著妳要選那傢伙還是選我，如果選對方，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妳的……但是選我的話，也很難繼續喜歡妳了。」
「那妳可以放心。」
假想這種情況的繪名，眼睛都紅了，我還沒見過說這種話的她，至少這十年來我喜歡的都是她，下一個十年也是，下下個……也只會是她吧。
輕揉了她的眼角，她閉上眼睛的時候就像個孩子……確實是孩子的年紀。
「繪名，可以問妳嗎？」
「什麼？」
這種年紀的繪名，應該更會鬧彆扭的，那她能不能回答我？
「什麼時候妳會跟我說別管我？」
「欸？」
交往前其實就發生過了，但也不是我害的，繪名躲進SEKAI誰也不想見的時候，說著她的畫只是25的附屬品什麼的，之後就幾乎沒發生過了。
「……繪名昨天晚上不知道為什麼在鬧脾氣，今天我去上班，中午臨時請了假想回來陪妳，還買了妳喜歡的起司蛋糕，但是，我回家就來到這裡了……」
還是別和她說她也不見了吧。
「……完全沒聽明白。」
「……也是吧。」
描述前因後果的話，感覺繪名會跟我說，論文有她重要嗎？那時候就該停下手去陪她了，我想，大概就真的是我錯了吧。
「但是十年後的真冬會這樣為我做呢，有點開心……」
「果然能讓繪名心情變好嗎？」
「那當然……不開心就奇怪了。」
只是，現在辦不到就是了……我什麼時候能回去？我回去的時候，繪名回家了嗎？繪名會回來嗎？昨晚就不該……或是，今天就不該去上班的。
「還有，其實應該不是跟真冬鬧脾氣吧……」
「欸？」
繪名終於主動伸手摸了我的臉，即使面對的是十年後的我，她也能從容地笑得和平常一樣，我喜歡她對我始終如一的感覺。
「我是在跟自己鬧脾氣吧。」
所以，那個「別管我」，說的是實話？
「感覺，十年後的我，在今天見到真冬之前，脾氣應該鬧完了……」
「為什麼這麼肯定？」
難道十年前十年後的她，想法也能相通嗎？
「因為，真冬，妳變透明了……」
「欸……」
才把自己的手伸上來看，第一次見到變透明的人體……但是，觸感沒有什麼變化。
「真冬，這就要回去了呢……十年後見喔？」
彷彿跟我說話的人就是十年後的她一樣，沉穩得不像高中生。
「……嗯，十年後見，繪名。」
身體又透明了一點，不過沒那麼快消失的感覺，好像，還能再吻一次繪名──
「唔、」
是她自己碰了過來，抓著我的衣領強勢反擊，把我剛剛教給她的在我身上實踐……繪名，也是一點就通的，不是什麼沒才能的人。
閉上眼覺得自己好像要消失的時候，又想到不對，我被傳到這裡的時候是保持著一樣的姿勢──
「……繪名，等下……」
我推開她坐了起來，下床站立之前她拉住了我的手。
「十年後見喔！真冬！因為我……很喜歡十年後的妳！」
視野的顏色變化之前，聽見了繪名這麼說，那麼就是不怎麼喜歡十年前的我？不曉得會不會因此改變什麼……不過，我相信繪名，所以我會等十年後，更喜歡我的她──
08
「繪名，要負責任啊。」
「……我就知道會這樣。」
帶著真冬來到了最近的海濱公園，但是如我預想的，越靠近沙灘，風就越大，尤其是真冬的頭髮不按著的話，都被吹得擋住了眼睛，除非是正面迎風，不過那樣又……不好說，她的頭髮又多又是自然捲。
這是不怎麼來海邊的原因之一……吧。
「繪名是想去踩沙灘嗎？」
「倒也不用那麼青春，而且真冬會嫌麻煩吧？」
什麼準備都沒有就來海邊了，更何況是什麼都沒帶的我，要是有帶包出來，還可以考慮一下。
「繪名想去的吧？反正，還這麼早。」
「……真冬都這麼說了的話，那就去吧。」
其實穿著鞋也可以，只要海浪不要突然往前到我們走的地方就好了，不過不靠近海走又沒什麼意義。
於是我們把鞋子脫在了一起，牽著手往海水掃到的邊緣走過去……果然，還是太突然了，應該要傍晚或是晚上來看海吧？
白天也太亮了，真是的。
「……真冬。」
雖然手牽著手，看著我們慢慢踏過的步伐，但是耳邊傳來的比起海浪聲，不斷吹亂我們頭髮的風聲更大，轉過頭去也只能看見一手按著頭髮的真冬。
「……繪名，喜歡看海？」
「普通吧……」
不過如果要說取材的話，任何風景我都喜歡的。
「望著海，有什麼意義嗎？」
「可能也沒有……特別是這樣的，大白天。」
「……那繪名到底來做什麼？」
真冬一臉無趣地盯著我，好吧，畢竟什麼都提不起她的興致，而且就連我都覺得不怎麼樣的時候……不過，我確實有目的。
「……想要做一些浪漫的事情嘛。」
不只是在海邊漫步，還有其他可以做的事情，最沒有成本的一件事。
「那繪名覺得這樣浪漫嗎？因為我不知道。」
真冬和我繼續走著，她聽著並不是埋怨，只是單純詢問我，該怎麼說，現在完全不浪漫，但又不想被她知道。
「再走一下吧。」
「嗯。」
不過倒是很聽我的話……也差不多習慣這個風了，牽著真冬在沙灘上漫步，也想在沙灘上畫些什麼，畢竟是海濱公園，很快就走到盡頭了，所以我們就在快到盡頭前停了下來。
不愧是有人打理的公園，真乾淨，乾淨到找不到可以在沙灘上畫些什麼的樹枝……那麼，就直接用腳吧。
「我說……真冬。」
「什麼？」
背對著風，我向前伸出腳開始寫字──
「真冬也寫下妳的名字吧？」
「……好。」
不問我這麼做有什麼意義呢？真聽話。
「……繪名覺得這樣浪漫嗎？」
把我們的名字寫在一起，她寫好之後才問我，原來聽話是因為想陪我做我覺得浪漫的事情呢。
「還沒哦。」
讓真冬收回腳之後，我就去給寫在一起的名字外面畫上了一個大愛心，讓我們的名字在裡面。
「嘛……多少有點幼稚……」
畢竟是用腳畫的……在沙灘上海水沖不到的地方畫了那麼大一個愛心，裡面是我和真冬的名字，忍不住就笑了出來。
「繪名沒有手機呢。」
如果有的話也不一定會拍下來……好吧，應該會拍下來。
「……那十年後我們再來一次吧。」
「……好。」
感覺真冬今天對我特別乖巧，是因為年紀的關係嗎？
我繼續牽著她的手，抬頭環視了一下周遭景色，想著要不要把這個塗鴉擦掉，因為海浪暫時還沖不到這裡，被看到感覺有點羞恥……
「所以，繪名的浪漫是這個嗎？」
「不是，不是這個，而且妳一直問的話，就會破壞氣氛了啦……真是的，浪漫是要用心去感受的，真冬如果沒有感受到就是沒有，不用特別問我的……」
「……我知道了。」
只是順便想在沙灘上畫些什麼而已，不是要做這件事的，想給真冬留下一個，記得十年後的我曾經來見過她的印象……雖然，也有可能因為穿越時空本身就是不合理的，所以我離開後，真冬就忘了。
忘了也沒有關係，畢竟我回去以後，她仍就是我的戀人，這點是不會改變的。
我不是來見分手的前女友，是戀人年輕的模樣而已……
「真冬，太陽好亮呢。」
「因為是早上。」
我面向太陽那側，伸手靠在額上稍微遮陽，真冬也跟我一起轉過來看著陽光的那一側，既然是牽著手的，她用的就是另一隻手。
在吹起來有點黏的大風、和聞起來有鹹味的空氣下，波光粼粼的海還是很好看的，海浪在我們的腳指前一段距離不斷前進又後退，唰唰──地反覆好幾次的浪聲，背後有著我和真冬一起寫下的愛心。
也不是想做什麼青春的事情，只是今天本來就是要出來散心的。
但是看著這片過於刺眼的海，我在意的事情好像都已經無所謂了。
其實我想留給真冬的浪漫，大概是這樣的──
「……真冬。」
保持擋住陽光的姿勢轉過身，是為了讓舉起的手也能握住她舉起的手，遮住她面前的陽光，牽在一起的手稍微拉了一下，在恰好的位置與她接吻。
「……！」
聽見了，真冬倒吸一口氣的聲音，然後就漸漸放鬆下來讓我進入，吹過來的風就要把我們的頭髮吹在一起，所以我雙手都放開了她去捧住她的臉頰，而她輕輕拉著我的衣服。
吻到她喉嚨裡發出了聲音後，我緩緩退開來，看見她睜著看起來有點羞澀的眼睛凝視我。
「……繪名。」
「我喜歡妳喔，真冬，不管是現在還是未來。」
她稍微低頭讓我能額頭靠著她的額頭，風雖然還是吹了過來，但也能感受到她開著口呼出的熱氣，像是在誘惑我再吻一次她，所以我又吻了一次，這次她環住我的腰抱緊了我。
「繪名……」
再次放開她，她還是只呼喚我的名字，不過她的眼神裡已經有了不一樣的情緒，能從深處看見……我想要的東西。
「……真冬，下次我問妳喜不喜歡我的時候，要立刻說喜歡喔。」
不然我又要幼稚起來了。
「……我愛妳不能嗎？」
「那也是可以……」
但是昨天的真冬兩種都沒立刻說嘛。
「……繪名。」
「嗯？」
我沒吻過去，她就不敢擅自碰過來的樣子，只是蹭著我的鼻尖，手在背上抓著我的衣服。
「我也……喜歡繪名。」
她是看著「我」說的。
「……嗯。」
這次只是輕輕碰了一下她的嘴唇就放開了，然後再次握起她的手，想要往回走了。
「總覺得思考了很多沒意義的事情……」
「嗯。」
「……」
感覺真冬應該不是只會應聲的，所以我瞄了她一眼，那副往前望的神情，看著就是在想別的事情沒在聽我說話，但是，怎麼說呢？臉是被風吹紅的嗎？
舉起我們牽在一起的手，用拇指輕輕碰了一下她的臉頰，她雖然側過頭來看了我一眼，另一手本來按著被風吹的頭髮，突然梳理了起來。
啊……這樣有點犯規，真冬也會害羞的嗎？只是，為什麼？
「……繪名，走快一點。」
「……好、好，怎麼突然催我？」
畢竟是牽在一起的手，她又把我拉了下來，然後加快走路速度，在沙灘上不好走，但她還是加快了。
「……繪名要回去了。」
「欸？」
我愣了一下，腳沒有停下來就是了，所以遲了一些意識到她在說什麼，說我要回未來了嗎？為什麼她知道？明明是Miku把我傳過來的，果然是真冬的心願──
「天啊！？」
因為差點走到跌倒，才低頭看了一眼被真冬用力拉住的手，膚色竟然變得有點透明！
「快點，回去拿鞋子。」
「好、好……」
有真冬拉著我，所以安心地大步走了起來，就像走到底的時候一樣，這座公園的沙灘並不長，我們很快就走回了放鞋子的地方。
只是一拿起鞋子，我又變得更透明了，感覺來不及去清洗我的腳，而且要是被別人看到的話怎麼辦？我們就停留在原地。
「繪名……」
「怎麼，我要走了，會寂寞嗎？」
雖然不太確定是不是這樣就能回去了，但是真冬說是的話，肯定就是吧？
「……妳要等我。」
「欸？」
真冬的臉，果然不是被吹紅的，她深情地看著「我」。
「要等我，繪名，十年後的繪名……也是我的。」
「這句話妳要是跟現在的我說，會很開心的……」
垂頭能看見的身體，已經快要消失了，觸感卻還是明顯的，我想，真的要離開了，所以最後伸手碰了真冬的臉頰。
「真冬，謝謝妳今天陪我來。」
「十年後，會再來的。」
「嗯。」
和來的時候不一樣，視野變成一片漆黑而不是閃光，但是在我感受到腳掌踩著的觸感變化之前，唇上又有了新的觸感。
然後──
09
就跟我遇到那道白光的瞬間一樣，似乎沒有受到我在繪名房間是什麼姿勢的影響，回到熟悉的玄關，我還握著門把保持從家裡開門的姿勢。
外面不是空無一人，繪名就站在門外驚訝地望著我。
「繪名……」
「真冬……？」
繪名她手提著鞋子光著腳，但是腳上也沒沾上什麼，她往前走而我向後退讓她走進家門，有什麼……記憶，湧了上來。
繪名身上穿的這套衣服……以及她提著的鞋子。
「怎麼今天真冬在家裡……欸、等一下……」
她站在玄關放下了鞋子，然後瞪大眼睛看著某一處像在想事情，我是知道的，繪名剛剛都跟我一樣遭遇了不可思議的事情，只是，本來不屬於我的記憶，出現在腦裡了。
「……繪名。」
我握住她的手再後退了一步，把她從玄關往屋內拉，抱住她的瞬間我堵住了她的嘴唇。
這是，我盼望了十年的繪名。
「唔唔、唔……！真冬！」
即使不是那樣的原因，也是我最愛的人。
「真冬……！我說、那個……！嗚……」
「欸？繪名……抱歉？」
繪名，突然就哭了。
「啊啊，真是的！不是妳的錯啦……笨蛋、笨蛋……」
「不是我的錯的話，會說我是笨蛋嗎？」
「不是說妳啦！」
她就一邊這麼說著一邊輕輕捶著我的肩膀，真的不是在說我嗎？
「……是不是買了起司蛋糕？」
「……繪名，嗅覺也這麼敏銳的嗎？」
「才不是、不是那樣……」
捶完她就圈住了我的肩膀抱緊我，臉也靠在肩膀上，然後又收了一隻手回來摸著我的半張臉像是在確認什麼。
「……喜歡，喜歡妳的說。」
「……是嗎？我也很喜歡繪名的。」
但是她還不放開我，能看見她的臉頰鼓了起來，不是生氣也不是鬧彆扭，就是在裝可愛的樣子。
最後摸臉的那隻手開始玩起了我的髮尾。
「終於、見到了……」
「……」
明明是那麼簡單的事，卻沒有第一時間意識到──面前的繪名，當然也在十年前遇過現在的我，不僅僅只是現在的她遇到了十年前的我。
「真冬……」
她的手又抱到了我的背上，我也一樣抱緊她，繪名心情好了，我也很開心。
「喜歡、真的很喜歡妳……」
「嗯。」
她的臉頰蹭了過來，稍微側過頭就又和她吻上，明明是十年前的事了，繪名帶我去海邊的記憶比我剛剛見到十年前的她還要鮮明。
不知道繪名說的浪漫，所以只是靜靜地在看海，但是眼前的所有光芒突然被繪名全數遮去，卻也不是黑暗，成為了我的另一道光。
我是不能沒有繪名的。
「繪名。」
「……嗯。」
「要吃蛋糕嗎？」
「要吃。」
「那今天要去海邊嗎？」
「哈？不去。」
「……」
那畢竟……繪名確實剛從海邊回來、吧。
不想去也是理所當然的……
「改天去吧，真冬。」
「欸、嗯。」
放開了彼此的擁抱，莫名在家裡牽起了手，和她一起走到了冰箱前拿出我買的起司蛋糕。
雖然買了兩塊，想要兩塊都給她吃。
我就坐在她對面，雙手在桌上托著臉頰，看她拿起小湯匙用一臉期待的模樣準備開動。
「……在笑什麼啦。」
「喜歡看妳開心。」
「嗯哼……」
不知道有多久沒有見到繪名臉紅了，雖然不久前才見到，那個應該要算是十年前。
說起來，Miku最後也沒有出來解釋為什麼把我們送回了十年前……不過，可能也不重要了。
晚一點帶個禮物去見Miku他們吧。
因為我好像更喜歡繪名了。
END.
只是一篇白開水